第十九章 狹路相逢

第十九章 狹路相逢

蕭笛順手關上了房門,剛坐到椅上,捧起店小二剛剛給他沏的一碗香茗,還來不及湊到嘴上,只聽一陣腳步聲響,來到他房門前就停下了。

這小二又來做什麼?

他想也未想,隨口道:「進來吧!」

門開了,人未見,一股銳風襲到。

可是,他巳經坐在對面的床上了。

茶碗還捧在手上,居然沒潑出一滴水。

「喂,是哪位老兄?不妨進來說話,別那麼凶霸霸的,面都未見就打就殺!」

那隻打空的摔手箭,正釘在牆上,要是射中了,正好是蕭笛的太陽穴。

「來就來,姑娘與你拼了!」

隨着聲音,青影一閃,白晃晃的劍尖已戳向蕭笛胸前。

蕭笛沒有動。

但一劍刺空了,「噗!」一聲,戳進牆裏去了。

蕭笛手捧茶碗,坐在床的靠腳頭處,姿式未變。

那人急拔出劍,對準荒笛咽喉又是一刺。

不知怎麼的,劍尖明明對準了的,可臨到刺著時,劍尖自行走偏,又戳進牆上去了。

蕭笛右手捧著茶碗,左手一指輕點,把那人的腕脈點了穴,手不會動了。未等那人飛起足來,他已替他點了穴,別想再動分毫。

蕭笛這才似笑非笑地打量這位仁兄。

這是一位身着青衫的俏書生。

看着有點兒眼熟。

可剛才衝進來時說的什麼?明明是「姑娘與你拼了」,嘿,那麼說,是個雌兒呢,換了衣冠還是未忘自己的本性,妙極!

俏書生手腳不能動,口還能張,罵道:「你狠,你了不起,你把姑、大爺殺了吧!」

蕭笛故作驚奇:「什麼?姑大爺?這是何種稱呼,怎的從來也來聽過,你是爪哇國的野人吧?」

俏書生臉一陣紅,啐道:「呸,你才是爪哇國的蠻子!」

「那麼說,你叫姑大爺了?」

「呸!誰是姑大爺?」

「好,不是不是,那麼,我與你素不相識,你怎麼又0是暗算又是行刺?這你總要說出個理由來吧!」

「不說不說偏不說!」

蕭笛起身把門關上。

「你要幹什麼?」書生驚懼地看着他。

「不幹什麼,喝茶品茗呢。」蕭笛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碗喝着。一口一口,香得很呢。

他喝一口兩口,抬起頭來瞧瞧這個假冒的書生,然後一笑,狀極悠閑。

假書生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不能動彈,恨又有什麼用?他想出了一個辦法。

「有本事放開我,到郊外見個高低!」

蕭笛不理。

「哼,虧你堂堂男子漢,不敢明刀明槍對陣,只敢使小巧法兒暗算偷襲,這算什麼?」

蕭笛自顧喝茶。

「喂,你耳朵聾了么?你不敢是不是?你不是男子漢,你是一條可憐蟲!你來……」

蕭笛說話了。

他在自言自語:「嗯,我這人喝茶時最怕人煩,他這麼嘴碎,我受得了么?受不了,受不了怎麼辦?把他舌頭割了不就清靜了?是的是的,就這麼辦吧!」

他自問自答,象是與人商量似的,最後商量出了個結果。

那假書生驚得大叫:「你說什麼?」

蕭笛不理,逕自從牆上拔下劍,轉過身來瞧著假書生的嘴,又低頭瞧瞧手出的劍。

假書生嚇得緊盯着他。

他把劍舉了起來,伸出左手,作勢要來捏假書生的嘴。

假書生驚叫:「不要不要,我不說話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趁機問。

「不告訴你!」

「那就還是把舌頭割了!」

「不要不要!」

「叫什麼名字?」

「你明明知道的,還來問!」

「咦,那麼說,我們是熟人了?」

「不是熟人,是仇人!」

蕭笛舉劍一撩,假書生嚇得尖叫。

蕭笛把她的文士方巾挑掉了,露出了姑娘的髮髻,這回,蕭笛終於認出了她。

原來是東方磊的妹妹東方秀。

他愣住了。

「東方姑娘,你怎麼到太原府來了?」他把劍—扔,坐到了床上。

旋又虛空一按一指,替東方秀解了穴道。

東方秀一能活動,立即躍到床前一把抓過劍,柳腰一轉,使一式「醉斬矯龍」,「呼」

一聲朝蕭笛砍來。

可是劍勢只走出了一半,便停住了。

蕭笛隔空打穴,點了她手臂。

還沒等她起腳,蕭笛又點了她的腿。

她又不能動了,恨恨地罵道:「你把我殺了吧,我不要活了!」說着竟鳴鳴哭起來。

蕭笛嘆口氣,取下她的劍,又一次解了她的穴道:「東方姑娘,請坐下說話。」

東方秀知道自己與他武功相差太遠,打也無用,只好依言坐下。

蕭笛道:「姑娘,那晚在太白山莊,你們不是都走了么?怎麼光你一人到太原來?」

東方秀止住哭聲,道:「你怎麼知道。」

「墳前那幾盞燈還是我打滅的哩!」

「啊!那麼說,是你救了我們……不對,你是來救柳震一家的。」

「不是都救了么?」

「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起來啦!先前人家初見你時,還嚇了一大跳呢!」

「在下好好活着,不過,上次雖然沒死,這次不是也差點死在姑娘手上了嗎?」

「亂說,我又打不過你,才讓你三番五次戲弄,嗚嗚嗚……」她說着又器起來了。

蕭笛左勸右勸,才算哄住了她的眼淚。

「姑娘,在下從來惹過東方家,你怎麼見了我就殺就砍呢?」

「你幫着柳媚家,沒有柳媚,東方家也不會落得這種下場,所以我恨,恨柳家也恨你,更恨天玄堡!」

蕭笛哭笑不得。

「姑娘,東方老先生呢?」

「不知道,那晚四散奔逃,各走一方,我停住腳步時,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我足足走了一夜,天亮時才找到大路。等我再回到太白山莊時,一個人也沒有了。我想,這可怎麼好,七想八想,我就到山西太原府來了,我要到天玄堡去服仇……」

蕭笛倒抽口冷氣,道:「我的天,小姐,幸而今日你遇見了我,要不,你不是白白去送死死么?」

「死就死,東方家名聲墮地,還有臉活着么?不如一拼了事!」

「天玄堡盡住着些魔頭,你去就象羊羔人虎窩,這樣死只怕太不值得。」

「值得的,我就是要去!」

「去不得,姑娘還是回太白山莊去吧。」

「不,我就是要去!」

蕭笛無法,嚇唬她道:「不聽話就去吧,人家抓住你,才不讓你死呢!抽筋剝皮,剜心剖肝,油炸小炒……」

「哎呀,你不要說了,怪怕人的!」

「莫威原就是天玄會的人,他親自見到的呢。就說我吧,被他們用鐵鏈吊著,不給飯不給水,你想,這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日子,好過么?還有皮鞭……」

「你騙人!你這麼一身功夫,誰抓得住你?」

「錯了,姑娘,在下功夫不高,再說雙拳難敵四手。」

他把為什麼去天玄堡的經過講了。

他還把徐雨竹的偽善面目告訴了東方秀。

末了,他道:「姑娘,柳家本無過錯。徐雨竹心懷叵測,有意挑起正道人士之間的仇恨,只可惜他的真面目還未被人知曉呢!」

東方秀聽了,又羞又慚。

她低着頭:「以前我只恨柳媚,為何不答應婚事,逼婚我並不知道。但那晚把柳家騙來,我就有些受不了。沒想到我哥哥居然勾結天玄堡……」說着說着又哭了。

蕭笛忙又哄她哄了半天,才算收住淚。

蕭笛道:「東方家走錯了道,到頭來害了自己,但追溯罪魁禍首,還是這個徐雨竹。東方家只要悔悟過來,不就完事了么?再也別上人家的當了。」

「你不恨我么?」

「你是個小孩子,恨你做什麼?」

「才不是呢,人家都十七了。」

「好吧好吧,你是大人了,是大人就別哭,行么?」

東方秀點點頭。

蕭笛心想,這丫頭從未行走江湖,一點事也不懂,拿她怎麼辦好呢?叫她一人回太白山莊,不放心。要她跟着自己,也不行。

嗬,怎麼辦哪?

東方秀見他低頭皺眉,問道:「你想什麼,不高興嗎?」

「我在想,該送你回大白山莊去。」

東方秀把身子一扭:「不去!」

「不去?那你去哪兒?」

「跟着你!」

「老天,跟不得的!」

「好,你看不起我,我就走!」

她拿起寶劍就要往外走。

蕭笛攔住她:「去哪裏?」

「去天玄堡拚命!」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你老就請坐下吧,別讓我頭痛了。」

「要我坐下,你就要答應我。」

「答應什麼?」

「你先說你到太原幹什麼?」

「我要到天玄堡……」

他發覺說漏了嘴,趕快停住了。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所以我要跟着你!」

「唉!」蕭笛只好嘆息。

「答應了?」

「唉!」又是一聲嘆息。

「好,既然答應了,我就座下。」

「唉,我到天玄堡去探聽消息,危險得很哩,又不是好玩的地方。」

「多一人多個幫手。」

「一人方便更多。」

「你瞧不起我?」

「哪裏敢呀。好,好,我們出去找點兒東西吃吧。」

「不瞞你說,我的銀兩用得差不多了。」

蕭笛道:「不妨,莫威、胡大給了我二百兩呢,用不完的。」

從「杏花村」出來,他們上了一家酒樓。

要了幾個菜,正低頭吃喝。

有四個人經過他們桌旁,有人「噫」了一聲。

蕭笛一抬頭,倒抽了口冷氣。

你道是誰?

飛天魔獠賈德山。

除了他「女兒」賈玉珠,還有赤焰爪方勝、墨掌苗剛。

賈德山站在桌旁,驚異地瞧著蕭笛。

蕭笛自然也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賈德山一笑:「你居然沒有死?」

「僥倖僥倖,馬馬虎虎活着。」

「天山四煞合力一擊,竟未將你打死,奇哉,奇哉!」

「其實一點不奇。」

「此話如何說?」

「在下不過裝死而已。」

「你來受傷?」

「天山四煞還傷不了在下。」

「好大的口氣,令師是誰?」

「打獵的老人。」

賈德山笑笑,搖搖頭:「小兄弟,你這人挺有趣。」

蕭笛點點頭:「老先生更有趣。」

賈德山剛要再問,李珠珠在那邊桌子上叫開了:「德山,過來呀,站在那裏幹什麼?」

蕭笛一聽這招呼,頗為意外,道:「原來盟主的夫人不是老先生的女兒!」

「這一點你說對了。不妨告訴你,她是我的夫人。」

「啊,明白啦i徐盟主蛋打雞飛了。」

「你很聰明,知道的事不少呢?」

「這一點你說對了,不妨告訴你、我還知道你叫張林。」蕭笛模仿他的口氣。

「喲,有趣有趣,小兄弟,等一會兒再談。」

賈德山到妻子桌前去了。

東方秀問他:「什麼人啊?你們說些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飛天魔獠賈德山。」

「啊!」東方秀大為震驚,「四海門門主。」

「不錯,正是他!」

「還不快走,惹得起嗎?」

「惹不起我也要惹,我要向他索還一件東西,這事你別管。」

「什麼東西?他拿了你的嗎?」

「不是我的,先是一位胡人的。」

「咦,別人的東西與你何干?」

「東西是無干,不過,天下都得講一個「義」字,我為朋友索回東西,這一點不錯。」

「你要和他動手么?」

「那要看他了。」

「他們有四個人,我們才兩個。」

「不,一個,你不能插手。」

「我偏要插手。」

「為什麼?」

「天下都得講一個「義」字,我為朋友的朋友索回東西,這一點不錯。」

這回輪到蕭笛目瞪口呆了。

東方秀笑道:「快吃吧,愣著幹什麼?」

這時,樓梯口又出現了—老一少。

兩人穿扮花麗,是富有的人家。

他倆老盯着東方秀看,又交頭接耳議論了幾句,下樓去了。

蕭笛看在眼裏,心知事關東方秀。

東方秀「咦」了一聲,道:「好怪,這一老一少我並不認識呀,怎麼老盯着我瞧,鬼頭鬼腦的。」

蕭笛笑道:「八成老頭兒是相媳婦吧!」

東方秀抄起桌上的碎骨就朝他扔。

碎骨還未觸及他的面孔,自行掉到桌上。

「君子動口。」蕭笛說。

「我是女子,不在小人之列。」

「好厲害的嘴,以後找婆家……」

碎骨殘渣又如雨點般飛向蕭笛。

自然,沒一點沾上他。

這時,赤焰爪方勝走過來,大聲對蕭笛說:「小子,老子的主人說,二更天在城南外見,你小子敢不敢來?」

蕭笛道:「你主人的小老子聽着,回報你小老子的主人,本人屆時奉陪,你敢不敢回去對主人說?」

方勝大怒:「找死!」

劈胸一把抓來,五指發出五股勁風。

這一抓,又快又狠。

可惜,一爪抓空。

蕭笛姿勢不變,連人帶椅橫移了一尺。

「咦!」方勝吃了一驚。

正待再次動手,被賈德山喝住了。

「方勝,你看走了眼了,回來!」

方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二更后求教。」

這才轉身悻悻而去。

蕭笛笑笑,算了賬,和東方秀走下樓來。

剛走出大街一步,就瞧見適才上樓的一老一少,正站在街對面候着呢。

蕭笛道:「看,相媳……」

「相媳婦的等著呢」這句話未說完,他的胳臂就象被蟲咬一樣痛起來。

「還敢亂說么?」東方秀不放手。

「不敢不敢,饒命吧。」

「你下次再亂說,我割了你的舌頭!」

「那我不說吧。」

「等等,待姑奶奶去問這兩個老小子,他們想幹什麼!」

「別管,他們會跟來的。」

果然,他們進「杏花村」時,那一老一少也跟着來了。

蕭笛替東方秀又要了一間房,就在他房邊,免得住遠了操心。

天色已晚,東方秀回房休息。

臨走,她道:「二更天叫我一聲。」

蕭笛順口答應:「嗯,自然忘不了的。」

心裏卻想,巴不得你趕快睡着呢,去會飛天魔獠是鬧着玩的么?」

他倒在床上躺着,想起跟蹤而來的那一老一少。

從表面看,老的慈眉善目,少的堂堂正正,似乎不象壞人。但人不可以貌相,這飛天魔獠賈德山何嘗不是溫文爾雅?

但今晚二更與賈德山有約,這一戰,不知鹿死誰手。

那麼,東方秀該怎麼安置呢?

他想不出辦法。

二更要是偷着去城南,又怕那一老一少來找她的麻煩,自己無法兼顧兩頭。

哎,沾上姑娘家就讓你頭痛!

柳媚呢?

柳媚更比這個還凶,還拿鞭子抽他呢!

可是,你還一心掛着她,恨不得再讓她抽上兩鞭心頭才舒服呢。

噫,人生來真怪呀!

他想着想着,不由笑起來了。

「喂,你一個傻笑什麼?」窗外東方秀問。

他趕忙從床上跳起來。

「你怎麼站在外偷瞧?」

「呸!誰偷瞧你了,人家監視你呢!」

「監視我幹什麼?」

「怕你逃跑呀!」

蕭笛這對明白她的意思。

「放心,我會叫你的,你就趕快歇會吧。」

東方秀仍不放心:「說話算話?」

蕭笛技窮,只好投降:「好,一言為定。」

二更一到,他輕輕開門出來。

隔壁房門忽也無風自開,東方秀身着輕裝,背插青鋼劍,出來了。

蕭笛嘆口氣:「走吧!」

兩人剛要起步步,對面房頭上出現了兩個黑影。

蕭笛不管,將身一晃,從側面上了瓦頂,逕向城南躥去。

東方秀緊緊跟着他。

兩個黑影離東方秀兩丈跟着。

蕭笛不理,自管自走路。

他不敢太快,免把東方秀丟了。

離城門不遠,蕭留下了屋面。

他猛地站住,一想拉住東方秀。

後面的人差點衝到他倆身上來。

「二位,跟着我們幹什麼?」蕭笛問。

他看清了,正是白天的一老一少。

年輕的道:「捉拿妖女,取你首級!」

東方秀火了,抽出劍來就遞招。

年輕人也抽出了長劍,將來劍架開。

東方秀料手被震得差點丟了劍,一驚之下,施展開太白醉劍中兩招式,一個「醉眼望天」,把劍朝對方下而上撩去。

年青人身影一閃,一個「力劈華山」,劍光一閃,呼呼帶風朝東方秀當頭罩下。

東方秀急忙使個「醉卧青山」躲開劍勢,隨手再還一劍。

蕭笛道:「老丈,且住手,話說明了再打不遲!」

老兒並不出聲,旋風般攻出五招,一招比—招狠辣,功力之雄厚,使蕭笛大出意外。

他使出「魔幻三搖」和「分光錯影」,躲開了老頭的襲擊。

「噫!」老頭兒驚奇了。

他一提真氣,再欲施展第二輪攻勢。

「老丈,這樣打不是瞎打么?這位姑娘叫東方秀,太白劍派東方敏前輩的千金,何事得罪了二位呢?」

這一說還好,正把東方秀逼得只有招架功的年青人,突然收式跳開。

「什麼?你叫東方秀?」他驚問。

「怎麼,不叫東方秀又叫什麼了?」

「你不是天玄堡的章彩雲?」

「呸!提那妖女幹什麼?與我何干?」

年輕人手足無措了:「這……」

「這什麼?你不是凶得很嗎?又罵人家妖女,還凶霸霸的要殺人家,來啊,動手呀,怎麼站着發獃呢?來啊,一劍把人家殺了,多英雄多威風哩?」

那年輕人結結巴巴地說道:「對不起……認錯人啦,……在下不是,唉,只因為……」

蕭笛暗笑,幸災樂禍地想,好小子,誰叫你瞎了眼,到姑奶奶太歲頭上動土,這下讓你嘗嘗滋味吧!

老者忙抱拳道:「誤會誤會,太白山莊老朽也久聞大名的,卻不知小姐就是太白雙英的千金,請小姐恕罪。」

蕭笛笑道:「老丈,有話明日說,在下與東方姑娘應約到城南呢,再會。」

年輕人道:「這位仁兄,莫非與人邀斗么?我父子倆同去助一臂之力吧?」

東方秀嗔道:「哪個要……」

蕭笛靈機一動,忙道:「賢父子不必助拳,只要替在下照管好東方小姐就是了!」

說完不等回話,風馳電掣般溜了。

他這是一舉兩得,把東方秀這個包袱卸下了。

東方秀一眨眼就不見了他,氣得起步就追。那一老一少又連忙追趕她,緊緊跟在她後面,一步不放鬆。

她想把他們甩開,可是,人家的功夫比她強多了,那裏甩得開?

她追不上蕭笛,又氣又恨,乾脆停下。

「你們跟着我幹什麼?」

「受剛才那位所託。」年輕人答。

「我不要你管。」

「令友所託,不敢大意。」

「回去!」

「不回。」

「回去!」

「不礙事的,我們並不打擾姑娘,只是完成令友所託罷了。」

哼,你拿這爺倆有什麼法?

她一跺小蠻靴,轉身就跑。

父子們立即動身就跟。

出了城門,東方秀放慢速度,為的是尋找蕭笛。

她慢,爺倆也慢。

找啊找,哪裏有人呀!

寒風凄凄,落葉凋零,秋夜多寂寥。

蕭笛,他去了哪裏?

其實,蕭笛離開了大道,與賈德山上了一座山,清談著呢。

他來到城門外不遠,方勝、苗剛便在路中間站着。

「喂,小子。你果然來了,膽子不小呢!」

蕭笛道:「你的膽子也不小,竟然來了。」

方勝道:「還要領教領教。」

蕭笛道:「不必了,你家主人呢,他不來,我可要走了。」

說着,黑影一晃,他已繞過了方勝苗剛兩人,到前面去了。

方苗二人大怒,吼叫着追來。

蕭笛巳在十丈外見到了賈德山、李珠珠。

賈德山道:「小兄弟,在這裏談么?」

蕭笛道:「不妥不妥,在下的同伴跟着來了,不如到路邊的山上談吧。」

「好!」賈德山立即一晃,白影一閃,便往百多丈外的山上奔去。

李珠珠輕笑一聲,紅影一閃,追上去了。

方勝苗剛忙不迭起步,三人早沒影了。

蕭苗知道,賈德山在考較他的功夫。

賈德山號稱「飛天魔獠」,這輕功豈止是一流之選?只怕當世無人再過他。

賈德山來到山腳下站定,回頭瞧瞧那小子還有多遠。

但他馬上呆住了,離他身前一丈,不是站着一個嗎?

「小兄弟,好功力啊!」他不得不讚賞了。

蕭笛和他同時到達。

他心中雖已驚愕萬分,但面上不露聲色。

李珠珠這下到了。

她的輕功也足以驚世駭俗。

「咦,呀!你們二人都到啦?」她驚呼出聲。

「這位小兄弟當真不凡呢!」賈德山說。

「過獎,怎敢與賈老先生相比。」

賈德山對他刮目相看了。

「小兄弟,你提起我的化名。何意?」

「老先生認識胡達明大叔么?」

「啊,你也知道此事?不錯,認識的,兩年前游黃山邂逅,一見如故。」

「胡達明大叔死了!」

「啊。是嗎?」

「被人暗害的!」

「啊!」

「有人奪走翡翠秋水瓶,謀寶害命!」

「原來如此!」

「老先生不知道么?」

「不知道,胡達明武功巳臻一流,何人能將他擊殺?小兄弟所言,老夫難以相信。」

「自然是乘人不備下的毒手。」

「可惜可惜,波斯的一代高手,竟這樣命喪黃泉!」

「老先生不認為該物歸原主么?」

「什麼物?」

「翡翠秋水瓶!」

「噫,你知道得太詳盡了,對你不太好呢!」

「老先生與胡大叔既有一份交情,不該送回他的原物么?」

「不該。老夫所取秋水瓶,乃出自徐雨竹手中,這隻瓶究竟是否胡老先生那隻,恐怕無人對證呢?再說,天下就這麼一隻秋水瓶么?」

蕭笛一愣,心念一轉,道:「老先生又如何知道徐雨竹手中有這隻秋水瓶呢?」

賈德山道:「說來也很湊巧,老夫當年聽胡老先生提起,他有一隻價值連城的翡翠秋水瓶,於今年欲帶入長安,請盛昌珠寶店的吳高亮鑒別,老夫一生喜受奇珍異寶,也想來觀賞一番,不料因事耽擱,到長安遲了,便去盛昌珠寶店找吳高亮,吳說確有其事,但胡老先生一直未來過,約期早過了。老夫對此事頗有懷疑,追問吳高亮與胡達明先生相約之事,有幾人知道。他說他未告訴別人。後來老夫便往波斯道上走去,沿途查詢胡老先生蹤跡。終於看到了玉門關外胡老先生的墳墓。那墓有人立了石碑,一塊不平滑的石頭,上面以金剛指力刻劃出了名字,還有一小行字跡,寫明為天玄會所害……」

蕭笛聽到這裏,心想,你剛才還說不知道胡老先生被害,原來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老大當即回到長安……」

蕭笛介面道:「立即將天玄會、飛蛇幫分舵分壇殺個精光。」

賈德山笑道:「不錯,但並非老夫親自下的手。老夫只要方苗二仆去搜索一番,並逼問口供,結果無功而回。」

「那飛蛇幫又未參予,怎麼連他們也宰了?」

「小兄弟,你出道江湖日淺,不知江湖之詭譎。試想,立碑者為何知道是天玄會?顯是有人所說,誰知不是嫁禍於人呢?反正飛蛇幫也是黑道,說不定就是他們乾的呢!」

「原來如此,寧肯錯殺。」

「後來老夫不甘心,又找到了天玄堡。章子云再三聲明,天玄會根本不知此事,他以頭顱擔保。在天玄堡住了段時間,老夫又回到長安,重又到盛昌珠寶店去探訪吳老闆,未料此店已關了門,老夫便到飛蛇幫附近住下,想進一步探詢秋水瓶下落,那日聞聽在曲江池有一場拚鬥,便想來看看徐雨竹、蕭笛為何許人。這是老夫來長安后聽得最多的兩個名字。你就是蕭笛,自號須彌怪客,是么?」

「是的。」

「老夫見徐雨竹果然不俗,與方勝一動手,老夫便猜到了他的師門,太裝做救方勝,與他對了一掌,然後傳音約他見面。以後,老夫點出他的師門來歷,他自然十分震驚,知道老夫字型大小以後,他要求老夫助他實現他師傅的重託,並說事成以翡翠秋水瓶相贈。後來,他更進一步地覬覦老夫愛妻美色,我便略施小計,戲弄於他。所以,此瓶並非老夫巧取豪奪所得,更沒有傷害故友。」

「胡老先生死於徐雨竹之手么?」

「他沒有說。怎麼,你要替胡老先生報仇么?徐雨竹的武功不凡呢!」

「不錯,徐雨竹練成了震古鑠今,失傳已久的震山掌!」

「啊,你已經知道了?年青人,量力而行吧,你雖然輕功卓越,但內力未必悠長,而且,只怕擋不住震山掌力呢!」

蕭笛一聽,所有的判斷都被證實了,心中十分興奮。

賈老魔與徐雨竹對過掌,他就故意點出震山掌之事,老魔果然中計,替徐雨竹證實了確實會使此掌。

那麼,胡達明老先生毫無疑問便是他謀害的了。

對賈德山的勸告,他反問道:「震山掌是天下無敵的么?」

「自然不能如此說。」

「是么?怪不得老先生沒有被震山掌力所傷了呢?」

賈德山笑了:「你很會說話。好,見你不俗,把該說的都說了,老夫可要走了,後會有期吧。」

「老先生回天玄堡么?」

「回那裏作甚?」

「當四海門門主呀!」

賈德山又笑了:「老夫成立四海門也為的是徐雨竹,換句話說,主要是為了秋水瓶,還有就是看在他師傅面上。」

「須彌怪魔么?」

「咦,你怎的樣樣知道?」

蕭笛只是靈機一動,衝口而出,不過是試探罷了,沒想到又是一箭中的。

「其實早知道了。」

「知道了也好,你該有自知之明。」

「秋水瓶不還給胡老先生的後人了么?」

「咦,你未免多嘴了,老夫從未向人說過那麼多的話,只是對你有些好感,可說是特別垂青了,你怎麼不知趣呢?」

「我只知道要物歸原主。」

「你要強搶么?」

「只好得罪了。」

「啊喲,好大的口氣!」李珠珠從不遠處過來,「小兄弟,連章子云、謝天龍這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見了我家賈先生也不敢放肆呢,小兄弟,愛惜自己的性命要緊啊!」

賈德山道:「你不一定是徐雨竹的對手,何況於老夫?你還是走吧,今夜老夫心情頗好,不願殺人污手。」

蕭笛道:「見義而為,這秋水瓶非索回不可!」

賈德山道:「那就看看你的本事了。」

方勝、苗剛從不遠處躥了過來,吼道:「小子找死!」

賈德山道:「你二人未必是他對手,且退下!」

蕭笛道:「發招吧!」

賈德山道:「老夫是前輩,由你出招。」

蕭笛道:「得罪了!」

他不快不慢地推出一掌。

掌出一半,另一掌快如閃電擊出。

白影一晃,賈德山沒了蹤影。

但他雙肩一搖,賈德山擊出的一掌,好失去了目標。

他二人身法都極快,看得李珠珠等三人瞠目結舌。

這時,東方秀等三人終於找到這兒來了。

老人「噫」了一聲,屏息凝神觀看。」

東方秀叫了一聲:「蕭笛!」

老人忙低聲道:「禁聲,高手過招,不能分神。」

老人越看越心驚,老天,這是絕頂高手在比武啊!

瞬間三十招過去。

李珠珠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

十年來,她未見賈德山跟人動手會超過三十招。

十年來,他幾乎再未動手,有事由方勝苗剛服其勞。

而這麼一個二十來歲的後生,居然較上了勁,三十招未分上下。

賈德山心中的驚詫也不亞於李珠珠。

他加大了內勁,提起了六成功力,輕視之心完全消去。

蕭震也增加了功力。

罡風呼呼,將周圍的枯葉灰土衰草,卷得漫空飛舞。

觀戰的六人,連忙退出三丈外。

方苗二凶驚得瞠目結舌,方知主人話不錯,他二人決非對手。

一百招過去。

兩百招又滿。

賈德山面子下不去了,他終於找機會和蕭笛對上了一掌。

「砰!」

兩人凝立不動。

賈德山緩緩推出一掌。

蕭笛也依樣緩出一掌。

兩股猛烈的罡風相撞,直如天空中的一個炸雷,爆響過後,煙塵瀰漫,遮沒了兩人的身影。

兩人停立不動,但似乎矮了半截。

煙塵落定,眾人看清,兩人深陷土中,自腰以下全埋住了。

兩人的嘴角都流下了血絲。

李珠珠尖叫一聲,剛要撲過去,卻見兩人忽地直挺挺從土中躍了出來,面對面站立。

方勝苗剛大喝一聲,雙雙躍進,四掌齊出,朝蕭笛打去。

四股極強的罡風,兇猛地擊到。

可是,明明瞧見蕭笛沒有移動,四掌卻打了個空。

一旁觀戰的父子,也即時向兩凶撲去。

賈德山喝道:「退下!」

蕭笛也喊道:「住手!」

方勝苗剛退下了。

老兒父子站到了蕭笛身後。

賈德山道:「老夫知你的出身來歷了。」

蕭笛不答。

賈德山道:「好一手大須彌掌法,好深厚的大須彌神功!」

蕭笛保持沉默,心中不得不佩服老魔見多識廣,的確叫破了他的武功。

古爺、穆爺都沒識出來呢。

賈德山又道:「你自信勝得了老夫么?」

蕭留承認:「勝不過。」

「那麼,秋水瓶如何?」

「暫歸老先生取去。」

「以後呢?」

「以後再索回。」

「好,今日暫別。」

「後會有期。」

賈德山轉頭走了,從容不迫。

蕭笛也朝另一方向走,不疾不徐。

雙方看不見之後,情形就不同了。

蕭笛一口鮮血噴出,跌坐在地上。

驚得老兒父子和東方秀慌不迭上來探看。

蕭笛搖搖頭:「不妨事,三位須防那兩個兇徒趕來報復。」

老兒果斷地道:「洪兒,背上,快找地方藏起。」

羅洪將蕭笛背上,大家如飛向深山奔去,直奔到一片莽蒼林里,才歇息下來。

蕭笛不再說話,立即運動療傷。

羅洪父子和東方秀為他護法。

不久,遠遠聽見狂吼之聲,三人緊張地注視着吼聲傳來方向。幸而吼聲越來越遠,漸漸聽不見了。

徐雨竹與兩位副盟主議定,克日奔赴天玄堡,一舉摧毀四海門,以絕後患。

眾豪分批出發。

武當玄靈道長率第一批高手打前陣,少林智圓大師率第二批接應,徐雨竹率第三批押陣。主帥未到之前,不得輕舉妄動。

柳震一家、江湖四英、妙清道姑,王靜道姑、崔不凡、尚子書以及古爺、胡氏小店全體人員則和丐幫穆爺在一起,由穆爺召集了一批丐幫高手和子弟,準備在徐雨竹動身後再前住天玄堡。

他們是這樣判定的,徐雨竹此舉必有陰謀,但究系何陰謀卻無法查知。

吳高亮吳節風打發在「磊園」辦事,徐雨竹的胸中塊壘只有他自己知道。再不,也許還有祈總管知道。

穆爺曾與智圓、玄靈二位副盟主密商過,設法阻止天玄堡此行。但徐雨竹堅持儘快出動,他說若不趁對方合併之日短淺,根基未穩之時一鼓而下,待四海門扎穩根基、一切就緒之後,就難對付了。還說早日消除四海門,江湖早日安定,免多生技節。

徐雨竹的話,得到群豪擁護。

智國大師、玄靈道長卻無足夠理由緩止此次出征。

沒奈何,穆爺古爺等遂決定自組一支隊伍,到時以便策應群豪。

丐幫未加入武盟,不受徐雨竹節制,便可任意行動,以防不測。

經過幾日的準備之後,眾豪分批出發。

先說玄靈道長率一百名由各派各幫組成的先遣隊,到達太原后,分住在三個旅店。

按事先策劃,進城后三三兩兩自行住店,以免人多引起天玄堡眼線的注意。

在第二批高手未到之前,各人不準出入大街小巷,潛居旅舍內也不要相互交談。

當晚無事,及早安歇。

玄靈道長與五台派掌門圓覺大師分住兩對間,左右是武當八劍。

三更時分,玄靈道長聽到衣袂飄飄聲,當即從後窗掠出,躍那房頂一看,五丈遠處有一黑影,不知在於什麼。

玄靈道長立即悄悄接近,才過兩丈,那黑影一晃不見。

玄靈縱身一躍,輕輕落在黑影剛才立着的地方,默運神功四察動靜,發現黑影是在一條小巷中行走。當即跳下房頂,尾隨黑影。可黑影突然加快了速度,一拐彎又不見了。

玄靈心想,此人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看看他究竟要於什麼,於是加快速度,拐了彎后,發現黑影在前八九丈處,一晃又不見了。

玄靈提一口真氣,一躍八丈,落地后發現是一個死胡同,高圍牆內,樹枝交錯,似是富有人家的花園。

他想,黑影一定竄進去了。

一縱身,落進高牆。

只見樓閣亭台,果是富有人家的宅第。

忽聽樓上一聲慘叫,秋夜瑟縮,寒風陣陣,這叫聲聽但來分外凄厲。

玄靈道長不假思索,騰身而上,一下躍到了走廊內。

只見燈火突然一亮,只聽一個婦人哀求道:「大爺,金銀珠寶全在此了,你……就、饒了小妾、一命、吧!」

「啊!」又是一聲慘叫。

玄靈道長哪裏還能等待,一掌拍開窗戶,就往裏闖。

燈火一下滅了,暗影中只見一條黑影朝對窗躍去。

玄靈焉能讓此賊逃走,大喝一聲,一掌擊出。

黑影一晃,躲過掌風,掌風卻把窗戶擊開了。

玄靈道長正待跟蹤追擊,忽覺小腿上巨虛穴一麻,腳一軟,動不得了。緊接着腰間、背脊都被人點了穴道。

他只覺眼一黑,昏迷過去。

這正是:張天師被鬼迷住——明人也有糊塗時。

如此雕蟲小技,玄靈道長居然上當。

第二日,武當八劍不見了掌門,驚得到處尋找,哪裏見得着了?另外,昨夜失蹤了二十多人。

下午智圓大師率第二批高手八十多人到達時,依然沒有找到玄靈道長和其他人眾。

五台掌門圓覺大師就住在玄靈道長對門,玄靈的蹤跡他也無法說出。但他可以認定,決不會是被人暗算,只怕是玄靈道長自行出外探察。

第二日平安無事。

第三日徐雨竹帶二百多高手到達。

人多勢眾,玄靈道長等人失蹤給人們心上帶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第四日,徐雨竹下令進駐天龍鎮。

天龍鎮離天玄堡不過二里路。

天龍鎮唯一的客棧「榮升」,被莫威燒踏了半爿,現巳修復,可哪裏安頓得下這四百來人的龐大隊伍?

幸而天龍鎮居民好客,各家安排三兩人吃住尚不成回題。

但是,群豪心中都存疑忌。

這天龍鎮難道不在天玄堡管轄之下?

但徐雨竹說無妨,經查實,天龍鎮居民都是老實百姓,不必多慮。

大膽的,照盟主的話做了,主人家端來什麼吃什麼。謹慎的寧願空着腹,以免上當。

吃飽了的,依然活得精神健旺,並無人中毒死去,謹慎的,也就放心吃了。

下午,徐雨竹下令三撥人馬分三個方向突進天玄堡。

玄靈道長失蹤,隊伍由圓覺大師率領。

三路人馬來到天玄堡前,只見天玄堡大門緊閉,譙樓上站滿了幫眾,張弓搭箭,戒備十分森嚴。

「咣、咣、咣——!」

幾聲鑼響過後,堡門緩緩打開,緊接着鼓聲隆隆,三通鼓之後,譙樓上有人傳話道:

「爾等既然大舉拜庄,有膽量的便從大門進吧!」

徐雨竹道:「進堡!」

他率先從大門入。

群豪也跟着擁進。

第一幢樓前的空地上,站着兩排人。

天玄堡堡主章子云,飛蛇幫幫主追命無常謝天龍,首席護法無敵神猿鄭山、護法尊者秀羅剎戚玉珊、四大拘魂使者東使任大鵬、南使袁森、西使范彪、北使蘇雷,天山四煞紅煞邱相、黃煞喬彪、青煞馮寅、黑煞陸成榮,總巡察黑牡丹馬紅玉、巡察神鈎楊鈞、應兆年以及章子龍章彩鳳、章彩雲等等全部出了陣。

看見那麼多著名魔頭聚在一起,群豪頓覺緊張萬分。

又是三聲鑼響,「吱嘎」聲從身後傳來,眾豪回頭一瞧,兩扇厚重的木門已經關上。

接着又響起三通鼓聲。

忽見遠遠兩隊人從兩側向大門進發,接着以很快速度沿牆站立,每人手中拿的都是機匣弩,大約有兩百多名。

退路已斷。

緊接着又有兩隊人在離群豪十五六丈外站定,將群豪夾在中間,兩隊人手中捧的也是機匣弩。這兩隊人不下三百來人。

兩翼被人包抄,既無退路,也很難從兩翼突破。

機匣弩威力強大,每匣一次可發箭五支。

縱然群豪武藝高強,能衝破包圍圈,但死傷必不在少數。

許多人開始擔心了。

這時,追魂劍章子云開腔了:「四海門與你等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無故大舉入堡,須怪不得四海門下手狠辣!」

他以手一指手持弓弩的武士,道:「各位,今日既有膽量來,不見高下不能罷休。這數百弓弩手的箭頭上,塗有見血封喉的「五毒散」,只要哪位想憑武功突圍,不妨一試。而且,還要正告諸位、五毒散無解藥。」

眾豪隊伍中略起騷動,有一種被人家「瓮中捉鱉」的惶惑之感。

徐雨竹揚聲道:「爾等妖邪組成四海門,意圖獨霸武林、為所欲為,今日天下英雄至此,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章子云笑道:「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

話聲才落,他舉起了一隻手臂。

又是一通鼓聲響起。

眾豪東瞧西望,不知搞些什麼名堂。

忽然間,章子云等魔頭一個個倒躍進了第一座樓房的院牆內消失不見。

緊接着一聲鑼響,咣——!

樓上兩層的走廊上,忽然擁出持弩武士,箭如蝗雨向眾豪射到。

兩側武士及群豪身後站在門邊兩側牆邊的弓弩手也開始發射。

眾豪雖有準備,但也被打得狼狽不堪。

這一陣箭雨,起碼有五六十人中箭。

慘嚎聲接連不斷,中箭者不消片刻,全身浮腫而死,令人慘不忍睹。

兩層樓上的武士人數不多,箭已射完,便躲進屋中不見。

眾豪紛亂中一個個躍進院牆,以避箭雨。

部分群豪怒吼連聲,向發射弓弩的箭手衝去,還未到近前,弓弩手—晃火摺子,點燃手中的紙片,扔在足前地上。

紙片燃燒后發出一股濃香,隨風而散。

嗅到這股香味的英雄,離弓弩手只有三丈來遠了,忽然一個個仰面倒下,後面的見狀,哪裏還敢前沖,他們也急急忙忙躍進第一幢樓的院牆內。

智圓大師帶着六尊者是最後躍進來的。

此院落寬敞,但三百來人擠在內,也覺擁擠不堪。

忽聽有人叫道:「盟主傳令,已在廳室內找到地下通道,大家隨盟主殺進敵人老巢!」

只見廳堂里的人漸漸少了,後面的人又跟着進去。

智圓大師喝道:「且慢,是什麼通道?」

人叢中有人叫:「盟主傳令,迅速下到地道,敵人巢穴不遠了!」

人們一個接一個在廳堂里消失。

圓覺大師擠進廳堂一看,原來靠牆支的矮櫃已被打開,靠牆有個半人高的豁口,豁口露出了石階。

恆山掌門悟凈師大,五台掌門圓覺大師均擠到櫃前探看。

人們一個接一個往下鑽。

悟凈道:「這是什麼地道,怎能隨便鑽進?萬一中了敵手圈套,後悔不及。」

圓覺大師道:「老魔等入院牆后便不見了蹤影,還有那些弓弩手也不知哪兒去了,想來便是從此洞鑽入。」

智圓大師嘆道:「今日之事,胡裏胡塗,既然如此多豪傑已經下去,我輩也只好下去了,到時再作計議吧!」

兩位掌門默然,低頭進了壁洞。

智圓大師率六尊者及武當八劍跟進。

下了二十多台石階,便有一筆直通道伸向縱深。前面聲音嘈雜,群豪離此不遠。

智圓大師等立即追上,跟在人後繼續向前,洞道漸呈斜坡形,似是天然生成。

大約又走了五六丈,洞道開始往左拐,不遠又往有拐,就這麼拐來拐去,也不知拐了多少道彎,然後又成直道,往前二十多丈后,洞內漸漸亮了起來。再往前走,越走越亮,亮得入睜不開眼睛了。

忽然,一陣寒風拂面,睜眼一看,噫,竟然走到洞外來了。

三百多個英雄擠在十多丈長寬的平地上,東張西望地探查周圍地勢。

智圓大師向四周一掃眼,不禁倒抽了口冷氣。這裏就象一個天然形成的巨井,他們就站在井底,四面懸崖陡壁,平滑如鏡,高有二三十丈,任你輕功多高,也休想上得去。

除了原來的洞口,再無第二條退路。

智圓大師心知不妙,運功發聲問道:「徐盟主何在?」

有人幫着叫:「徐盟主、徐盟主!」

一個幫、兩個叫,三個傳,五個喊。

一個傳一個,就是不聽見徐盟主應聲。

有人說:「咦,在下明明看見盟主走在前的,怎麼不見了?」

智圓情知上當,不及細說,喊聲:「我等已入絕境,速退。」

可惜人多,七嘴八舌。

這個問:「上哪兒呀?」

那個說:「再進洞么?」

智圓急得大聲道:「此處絕境,再不退走,只怕來不及了!」

有的動了,忙着向洞口奔去,不久,又奔了出來,驚恐地大叫道:「洞已堵死,出不去啦!」

「什麼?」

「怎麼回事?」

又是一陣騷亂,絕望的人多了起來,發出一連串咒罵。

智圓大師親自進去看了,原來,入洞不到三丈,已有鐵柵檔住。

鐵柵粗如人臂,內力再強也無法折斷,而且,鐵柵不止一道,竟有三道之多。

這鐵柵是怎麼落下來的?

應該是走在智圓大師等人後面的人,但他們進洞時,已是最後一起,哪有人呢?

此時,突聽外面一片喧嚷。

智圓大師忙出洞來,只見人們都朝右邊壁上看。

半壁中間,離地十五丈處,忽然開了個洞口,原先大約是用巨石堵住的,在下面看不出來,只以為是稍稍凹進去一塊而巳。

洞口處站着五個人。

眼尖的叫道:「咦,那不是盟主么?」

眾人仔細瞧著,不錯,是盟主。

「徐盟主!徐盟主!」

「快救我們出去呀,盟主!」

人們喊叫着,向那一方擁去。

眼尖的又叫了:「咦,不對啊,章子云、謝天龍、鄭山,戚玉珊把盟主逮住了呢!」

眾人瞧去,只見徐雨竹站中間,兩邊是幾個大魔頭。

忽然,徐盟主說話了。

徐雨竹笑嘻嘻地揚聲道:「諸位,這裏涼快么?做井底之蛙,倒也十分快活。你們就在這裏呆上十天半月。也不用人來收屍,省卻了許多麻煩,你們說是嗎?哈哈!」

人們驚呆了。

大多數人莫名其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想從對方臉上找到答案。

徐雨竹又道:「你們這群自命俠義道的渾蟲,歷年來在江湖稱王稱霸,今日總算遭到了報應!死吧,就好生生找個地方坐着,渴死餓死。求生無望,求死倒還容易。有如此多的人相互作伴,到陰間黃泉路上也頗不寂寞了!哈哈,壯哉,一舉消滅如此多的武林精英,徐某人將名垂千古矣!」

眾豪聽了他這番惡毒言語,氣得七竅生煙,紛紛破口大罵。

徐雨竹運功傳聲,壓倒群豪的喧嘩,笑道:「嚎吧,叫吧,有何用處呢?叫少林智圓給你們念一段超度經吧,趁禿驢還未升天時,否則來不及啦!」

五個魔頭齊聲大笑。

他們揚長而去,洞口又被巨石堵上。

群豪十分憤怒,有的提氣縱身,想躍倒十七八丈的洞口處,有的施展壁虎功,想爬上去,有的指指戳戳,在想法子攀緣。

當然,他們沒有成功。

於是,有的絕望,有的大罵,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後悔不已。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也許,人臨近死亡時,總會慌亂惶惑一陣子。

智圓大師盤膝坐下,心如沸水翻騰。

竟如此愚蠢地進了圈套。

怪誰?

武盟成立后,徐雨竹大權獨攬。

他每天不是和這派相見,就是會見某幾位江湖豪客。成天忙忙碌碌,卻又一事無成。

現在想來,他是故意如此。

那麼,身為副盟主的自已,又做了些什麼呢?

可以說什麼也未做。

因為無事可做。

人們為徐雨竹的武功、人品所傾倒。他說什麼,人們相信什麼。婚事辦完不過兩天,他就嚷着要出征。沒有商量出個什麼法兒,四天後就下令出發。就這麼糊糊塗徐來到了天玄堡。

只要徐雨竹下令,眾人就聽命而行,哪容別人置喙?

因此,徐雨竹輕輕易易就把大家送進了墳場,就象趕一群牲口進屠宰場一樣容易。

牲口並不知道自已要被宰啊!

可人有時竟也十分容易上當!

武林精英悉數在此,能看着他們就此了結么?

智圓大師誦起了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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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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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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