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夕可死

八、夕可死

就在兩代織夢者言傳身授、拈花微笑時,神廟忽然劇烈地震了一下!

彷彿頭頂有巨爪擊下,撕裂開虛空。

「糟了!」蕭音先回過神來,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把拉起了出神的艾美,「辟邪他們找到這裏了!得馬上趕去祭壇!」

艾美懵懂地被她拉着衝出了門。

一出去,就看到手持如意珠的滄溟帝等候在門邊,眼睛裏也有焦急之色,顯然情況已然急迫。艾美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到頭頂原本透明平靜的藍色已經變成了墨水般的黑,彷彿有巨大的利爪撕扯著,急速地嘩啦啦涌動。

驀然感覺到某種可怕力量的逼近,艾美渾身一顫。

「快!」一看到兩位織夢者聯袂而出,滄溟帝短促地說了一聲,立刻引着她們走向祭壇——那裏,五個角落上已然有兩個純白的靈體在靜靜等待。

艾美看着祭壇中間那個懸浮着、不停變幻的東西發獃:這是什麼?

然而滄溟帝徑自走向西北角,坐下,抬眼看着其餘四方:「大家各自就位!」

「你去那裏。」蕭音也迅速在東南角坐下,手指一抬,指著正北的方向,「坐下。」

要開始復甦海國了么?艾美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手指微微發抖。然而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回過身去,解下一物,放在了蕭音的手中。

「這是?」蕭音一驚,看着手心裏的東西:神之古玉?

艾美拉着她的袖子,央求:「帶上吧……我怕……」

怕什麼?怕她死掉么?蕭音微笑起來,抬手撫摸了一下少女的長發:「你快過去。」

艾美聽話地退開,然而剛一坐下,就感覺到祭壇也在猛烈地一抖。

彷彿海底海面都有看不見的利爪撕扯,要破開虛空進入這個世界,將一切粉碎!

其餘的人應該也是感覺到了逼近的壓迫力,剛剛全部就位,艾美就看到了蕭音的雙手合攏,抬至眉心,開始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

「啊!」看到這種手勢和表情,艾美想脫口驚呼——這樣近乎孤注一擲的發揮力量,蕭音姐姐的腦子如何承受得住?

驚呼未落,就看到一道強烈的白光從蕭音眉心激射而出!

那道凝聚了所有力量的光,依次被四個角落的人所折射——先是星野冢,再是霍普森?金,每一次折射、光芒都更加充溢和盛大。

最後,折射到了坐在西北角的滄溟帝額心。

末代海皇閉目凝神,雙手持着如意珠抬至齊眉。

那一道凝聚了所有念力的白光,就準確地射入了那顆蘊含着無上力量的如意珠內!

被如意珠一反射,白光以驚人的力量和速度返回,直射向正北方坐着的艾美。

艾美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瞬間發生的一切,對着這一道急速奔向她而來的光芒、卻不知如何是好,光線迎面籠罩下來,帶着無比澎湃凌厲的靈力——就在一剎那,她感覺到那道白光擊中了眉心。

眼前一片空白。

神智彷彿都被忽然而來的光擊潰了,她恍惚起來,不知道自己遊離到了何處。

這是在哪裏呢?艾美四顧,可周圍只是一片空白,彷彿刺眼的白光一下子裹住她、將她送到了另一個時空裏。

「往前走。」一個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來了,衰弱而細微,「一直往前。」

蕭音姐姐?她想驚呼,卻發現開不了口。

「一直往前。」

於是,她只能一直朝着面向的方向走去。不知為何腳步分外艱難,似乎每走出一步、都要消耗她極大的精力。她聽從了蕭音姐姐的聲音,咬着牙往前,一步,又一步。

奇怪的景象出現了——

三步之後,她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條雪白的長廊。

那條長廊有着連綿不斷的拱券,通向不可知的彼端。她又想驚叫了:因為她看到長廊兩側那些柱子都是透明的,裏面,居然都封印着一個個人首魚尾的鮫人!

那些人柱支撐起的長廊,長的看不到盡頭。

而長廊外面,並沒有「空間」。

她只看到無窮無盡的雪白藤蔓攀爬著,鋪天蓋地的遮蔽下來。那些……都是女蘿?!那些女蘿展開慘白的手臂,相互糾纏着,繞着這座長廊,彷彿透不過氣的死亡森林。

這是在哪裏……這是在哪裏!艾美驚詫不已,幾乎要失聲叫起來了。

「這是……在海國人的『夢魘』里。」蕭音的聲音再度響起,更加的衰弱了,幾乎細不可聞,「你現在在結界裏……快點去打開那個水晶棺……一路上,不要回頭,不要停頓!」

水晶棺?艾美的好奇心再度點燃了,她開始奮力拔腳,邁出了第一步。

每一步都是緩慢的,需要費盡全身的力氣。在她足尖踏入的地方,地面都起了微微的起伏。彷彿光影隨着她的行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黑暗退縮了,白光隨着她一步步的擴展。

在她走過之處,長廊紛紛在身後倒塌,柱子裏被封印的鮫人們獲得了自由,而廊外那些遮天蔽日的蒼白藤蘿也紛紛枯萎,散落,化為灰土。

無數鮫人從紫河車裏逃逸出來,飄散,在她身後發出歡喜的笑聲。

然而謹記了不可回頭看的警告,艾美對於背後那些古怪的聲音不聞不問,只管用盡全力跋涉。在走過第五十根柱子后,她已然看到了長廊盡頭那個祭壇。

祭壇上,靜靜躺着一座水晶棺,折射出晶瑩的光。

艾美凝神看了一看,幾乎驚喜得要跳起來。就在那一瞬,蕭音的聲音穿越了空間,催促:「不要停!千萬不要停!……你的時間有限……快、快去……」

聲音到了最後細若遊絲,飄斷,再也聽不見。

蕭音姐姐!艾美驚慌了起來,不敢怠慢,再度鼓足力量抬起了腳。

然而越到後面,越是艱難。

長廊的地面,長廊的空氣,每一處彷彿都有看不見的樊籬,阻礙着她的前行。她彷彿是陷入了沼澤和流沙,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不能停……不能停!艾美一遍遍在心裏對自己說,小臉憋得蒼白,握緊了拳頭。

第九十九根柱子,在她身後轟然倒塌。

「啊!」就在此刻,她聽到好幾個聲音在驚呼,不是那些鮫人,而是蕭音姐姐和海皇的聲音!然後,那個一直指引她的聲音就停頓了——怎麼了?上面、上面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東西闖入了海底?

艾美驚慌地四顧,卻只看到孤零零曠野中擺放着的水晶棺。

棺中,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面目恍然有幾分熟悉,穿着織有金色鳳凰圖案的衣服,配着華麗的首飾,靜靜躺在棺內,雙手交疊放在前襟上,神色平靜安詳。

奇異的是、這個棺中女子的腹部高高隆起,竟似在懷孕中死去,被收斂在此處。

艾美無措地看着水晶棺,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然而,就在這短暫的停頓中,她感覺到這個密閉的虛空猛然震動了一下!

她驚叫起來。因為她發現這個震動的來源、居然出自於棺中女子的腹內!

那個死去多年的女子面色安詳,然而腹部卻在微微蠕動,彷彿裏面有什麼正在極力掙扎,衝破水晶棺的限制。

隨着那細小的波動,整個虛空都在顫抖。

艾美驚駭的看着這詭異的一幕,不敢想像腹中有什麼,幾乎想拔腳就逃。然而身後有無數鮫人的聲音在呼叫,雖然聽不懂、卻明白是讓她繼續努力的意思。

這個棺材裏的女子,究竟是誰呢?……居然有幾分眼熟?

她想着,俯視水晶棺蓋下那個盛裝女子的臉。

「打開!」忽然間,海皇的聲音穿透時空響起,顯然是經過努力才將訊息透入,疲倦而急切,「快打開!讓龍神出來!」

龍神?艾美驚訝,卻來不及想,手指已然扣住了棺蓋,用力掀開來。

就在這一瞬,她忽然認出了那張臉象誰——就像、就像剛剛見過的海巫女?凝光!

穿着鳳凰衣的……躺在這裏沉睡的女子,孕育著龍神。

「長公主!」艾美明白過來,在掀開棺蓋的同時脫口驚呼。

水晶的棺蓋在她手指觸及的瞬間片片碎裂,彷彿虛空裏起了一陣透明的風暴。然而棺蓋打開后,彷彿什麼侵蝕進去,棺中顏色如生的女子迅速地枯萎了。用盡了全部力量守護著脆弱的幼生的龍,渡過了千年的休養生息,而在封印打開的瞬間化為塵土。

只有海皇的血統,才能和龍神的力量兼容。

所以,在大難來臨,龍神在化為山脈捨身封住大地裂口的瞬間,才將一點精魂託付給了這個名義上的「妻子」,以求在漫長的修養恢復后、重新回到世間吧?

那個因為景仰「力量」和「神權」,從而愛上了神袛的長公主,終於如願以償地祭獻出了畢生所有,和神袛合為一體。

艾美詫異萬分地呆在一旁,眼睜睜看着長公主的軀體在剎那間腐朽。

與此同時,她的腹部動得更加厲害,嗤啦一聲,鳳凰衣裂開了一條縫隙——那一瞬間艾美看到了衣服下的真像:並不是肌膚!精美鮫綃覆蓋之下,並不是鮫人的肌膚,而是一層薄薄的的殼!

水晶棺里的長公主,居然是懷抱着一隻雪白的蛋,靜靜死去。

「啊!」看到殼裂開的剎那,艾美驚叫起來,止不住地後退了一步。

密閉的虛空裏轟然爆發出了歡呼,充盈了她的耳膜,無數剛剛掙脫束縛的鮫人魂魄迅速湧來,將她圍得密不透風。然而那些雪白的手臂,卻是伸向水晶棺的——

那裏,裂開的縫隙里,一對明黃色的小角鑽了出來,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龍神!龍神!」那一瞬間,天上地下所有聲音都轟然發出了敬畏的聲音,為了神的復生歡呼。與此同時,彷彿上面的動蕩更激烈了,這個密閉空間都開始有坍塌的跡象。

那些剛剛掙脫了束縛的鮫人魂魄紛紛上涌,爭先恐後地離開,然而艾美卻在發獃,看着那一隻小東西從長公主腹中鑽出來,張口結舌——這個、這個,就是龍神?所謂四海九州最高的神袛?

不過兩尺長,金色的鱗片還是軟軟的,帶着水氣。琥珀色的眼睛如嬰兒般天真,明黃色的角剛剛露出一點點,鹿茸一樣可愛。這頭小龍,甚至還沒有長出鬍鬚。

擺了擺尾巴,新生的小龍左顧右盼,琥珀色的眼珠子終於盯在了發獃的艾美身上。忽然尾巴一卷,一個蹦跳,直接躍入了艾美的懷裏,清清脆脆地叫——

「媽媽!」

神廟在神袛的憤怒下四分五裂,然而饕餮還是怒不可遏。

「艾美呢?艾美呢!」巨大的山羊一腳踩在祭壇上,惡狠狠地對着鮫人怒吼,「你們把她關到哪裏娶了?!——數到三,不把她交出來我就一腳踩扁了你們這群該死的魚!一!」

在和辟邪合力撕開地底,強行潛入海下后,他們終於在騰蛟山脈末端找到了海國。

然而,還是來得晚了。

辟邪在看到昏死過去的蕭音時,已然顧不上教訓那群鮫人,忙着將妻子抱到一旁施救,只留下饕餮在一旁暴跳如雷。

「二!」饕餮惡狠狠地開始倒數,一邊積累著毀滅性的力量。

「龍子,請您放心,」眼看邪魔的怒氣就要爆發,海巫女試着和這隻山羊溝通,「織夢者很安全,她很快就會帶着龍神一起返回這——」

「三!」饕餮壓根聽不進一個字,吐出了最後一個字。凝光連忙躲避,遠遠退開。

「轟!」巨大的爆裂聲隨之響起,整個祭壇在瞬間翻覆!

海底隆起,大陸架迅速抬高,凸現出一個島嶼的雛形;水流激蕩,形成了巨大的漩渦,從海底呼嘯著向洋麵捲去。而伴隨着這種天地裂變力量的,是無數從海底湧出的白色影子,一個接着一個,彷彿掙脫了束縛逃逸出來,迅速消散在海水裏。

轟然而起的水柱中,饕餮卻是灰頭土臉地站着,有些發獃地看着這一切。

怎麼回事?他尚未摧動力量,地底下就有東西搶先一步掀翻了出來!

而那種破開一切的力量,竟比他所擁有的還厲害!

「臭山羊!」水流捲起,有個聲音忽然驚喜地叫了起來,「我在這裏!」

他還來不及抬頭看,背上一沉,艾美已然順着水流從地底衝出,凌空一個翻身落到了饕餮的背上,歡喜萬分地揪住了他的雙角,用下巴在他頭頂揉着,嘻嘻歡笑:「我在底下感覺上面搖晃的厲害,就猜是你來找我了!下次還敢惹我生氣么?」

「什麼呀……我才懶得管你,」猝及不妨,第一次被這個丫頭騎到了背上,饕餮厭惡地搖晃着身子,想把背上的人類甩下來,「我是幫辟邪來找蕭音的!」

「噢……」艾美一下子泄了氣,乖乖地從他身上溜下來,四顧,「辟邪呢?」

看到了遠處海底花園裏的那一對夫妻,艾美撇了撇嘴,頗為失望:「已經變回去了啊……我還以為這次可以看到辟邪的真身呢。」

「像只大狗,有什麼好看的。」饕餮不屑地冷嘲,眼神卻忽然凝滯了——

「那是什麼?!」邪魔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來,看着地上一彈一彈跟在艾美身後的某物。

「媽媽!」那隻幼小的生物死死賴著,跟在年輕的織夢者身後,用爪子抱住她的腿往上蹭,試圖爬到她懷裏去。

「哎呀,我的絲襪!」艾美叫起來,連忙揮手把那隻東西打了下去,「去去。我才不是你媽媽——你媽媽是長公主,已經在底下化成灰了!」

「媽媽!」那隻小東西卻不依不饒,眼睛裏露出受傷的表情,亦步亦趨跟着。

「這……這……是龍神啊!」看着地底冒出的兩尺長的小東西,饕餮終於驚呼出來,不可思議地看着艾美,「它……它叫你什麼?」

「媽媽!」新生的小龍清脆地再度叫了起來。

全宇宙最大的神袛,四海九州之王,在初生的時候卻和所有動物一樣、將第一眼看到的生物自動認成了自己的父母。

「我的天哪……」饕餮發出了一聲呻吟,捂住了腮幫子,「怎麼可以這樣!這隻蠢龍居然叫你媽媽?那我不是成了你的……簡直亂了套了!」

「啊?對了!」艾美正在鍥而不捨地和小龍玩著捉迷藏遊戲,此刻一聽這句話,反而眼睛放光,「這樣說來,你和辟邪都是我兒子?哈哈哈……太好了,還有蒲牢、嘲風、狻猊……你們全成了我晚輩!」

就在年輕織夢者得意洋洋的瞬間,小龍抓到了機會,終於攀着絲襪一路爬到了艾美胸口,舒服地用尾巴勾著艾美的脖子,繞成一個圈,在前襟上蜷起了身子:「媽媽!」

「誒……」艾美越想越好玩,拍了拍小龍,「這樣也挺好。」

她神氣活現地帶着蛟龍轉了個身,覺得就像個精美的琥珀項圈。然而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神色變的不安起來:「糟了!蕭音姐姐呢?我們得去找她!」

「好像至少沒死……」饕餮卻不急,懶散地看看遠處的花園,「辟邪沒有發飆。」

「噢。那就好了,」艾美笑了起來,舒了口氣,「我把古玉給她戴了,果然是有點用的!」

「啊?」饕餮吃驚地看着艾美,有些不爽,「你居然把我給你的古玉送人了?」

在這種裂變里,通靈的古玉會自動地代人承受傷害,然後立即碎裂——比如和雲荒毀滅時候那隻粉碎的金琉鐲。

「真小氣。」艾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不能再造一個?」

「哪有那麼容易……一千年也只能做一件。」饕餮抖了抖身子,瞬間回到了人類的外形,不滿地嘀咕,「這可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件東西,居然隨便拿來送人了!」

艾美吐了吐舌頭,覺得理虧,低下了頭去。

然而一低頭,她就驚呼出聲來——

破裂的祭壇底下,深廣無垠的海底,忽然間漫起了滿空的白色煙霧!

那些煙霧是有形體的,一縷一縷,依稀可見人首魚尾的樣子,冉冉往地底鑽進去——站在祭壇上看下去,這片沉沒的海底大陸上,恍如有一朵巨大的白色蓮花正在緩緩收攏。

在那些煙霧進入海底后,整片的海底森林就活動了起來。

那些死去多年的女蘿郎藤,紛紛舒展開了蒼白的手臂,如長長的海藻一樣在激蕩的洋流里舞動,發出陣陣狂喜的歡呼。

回魂了!回魂了!

艾美聽到他們發出了這樣的呼喊,然後一顆顆被封印在紫河車內沉睡千年的女蘿,就順着潛流瞬忽掙脫封印,恢復成美麗的鮫人,手拉着手,歡快地在海底翻飛起舞。

「哎呀……」看着眼前這種盛大的狂歡場面,艾美目眩神迷地發出了一聲驚喜的嘆息。

如果自己所做的、能讓這些美麗的生靈如此歡喜,那麼多苦多累也是值得的了。

不曾料到、自己第一次使用織夢者的天賦、並不是在虛擬世界的創造上,而是切切實實地喚醒了一個真實的世界!——女孩心裏第一次充滿了自豪和驕傲,站在祭壇上,對着廣闊海底這樣瑰麗浩大的一幕伸出雙手來,眼裏帶着晶瑩的淚光。

一旁的饕餮詫異地斜了艾美一眼,敏銳地感覺到了短時間不見后她的變化。

這個青澀的織夢者,似乎一夜之間成長起來了呢……很多以前缺乏的東西,都注入了她的心底,將她的心靈滋潤、精神圓滿,靈魂提升。那是身為邪魔的他、永遠無法給予的東西。

是誰,曾經引導了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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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織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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