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紀久江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市川衣子輕聲細語地回答著井上的問話。「實在好可怕,我一直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這件事實。」

她實在是位極有教養又有高雅氣質的婦人。井上心裏慶幸大貫還好沒來,要不然他那種粗俗無禮的動作,實在會將這位優雅婦人精心佈置的溫馨又浪漫的「家的氣氛」破壞無遺!

今天早上井上去大貫家時,他居然一臉睡相地說:「我正在停職反省之中,你自己一個人去吧?」

看樣子昨晚他又喝醉了。所以拜訪市川衣子的行動只有井上單槍匹馬地一個人。不過,井上倒是很感謝他的「停職反省」,使得一天的開始能如此地安詳恬靜。

「是這樣子的,聽說紀久江的先生木下在外面有別的情人,您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市川衣子一點也不驚訝地說:「我曾聽紀久江提起過,好象是有那麼一回事!」

「那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誰?叫什麼名字?」

「哎呀!真是的,這世界是怎麼搞的,怎麼會變得這麼一團糟呢?」

「嗯,是嗎?然後呢?」

「雖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自由,可是也總得有個限度和節制嘛,雖然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有那所謂的『畸戀』,可是那是會要人命的啊!」

「是啊!然後……」

「何況,人家以前可還是俊男美女配對的啊!」市川漫無邊際的繼續說着:「但是到了這年頭,那些男男女女看了就令人發毛、厭惡不說,簡直就像禽猷一樣,一點也不知道羞恥。」

「可不是嘛!然後有關木下的……」

「唉!話又說回來,男人和女人那是自然倫常,沒什麼可訝異的,可是,男人跟男人的話……」

「啊!男人和男人……」井上嚇得張大了眼,又重複一遍地說:「男人和男人?你是說木下先生的情人是男的?」

「嗯!而且還是他的同事什麼的,叫大……大什麼來着,叫大雪,還是……」

「不會是叫做大貫吧!」

「啊!對,就是叫大貫!」

「天啊!怎麼會這樣呢?」箱崎課長直喊著:「那麼大貫和木下的吵架,可能只是情人之間的小口角-?」

「可是,課長……」到現在為止還不肯相信此一事實的井上努力地還想辯解:「不管怎麼樣,大貫組長會是一個有這種不良嗜好的同性戀者嗎?」

「本下也一定會否認吧!」

「那當然!」

「可是,就算它是事實也不一定非得承認不可啊!」

「那麼,課長是認為這是事實-?」

「所謂無風不起浪嘛!」

看來箱崎也或多或少的感染到大貫那一套瘋狂的辦案手法。

「可是,這麼久了,都沒聽過這一類的謠言啊!」

「那個叫什麼來着的女人不是說木下的太太親口說的嗎?」

「天啊!這不是在開玩笑的喲!難道這真的會是個事實不成?」

「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是與大貫沾到邊的事,再怎麼稀奇不正常,我也不會有多大的訝異的。」

井上不禁在心中描繪著大貫如何上女妝,穿上裙子之後的樣子,不禁一陣反胃,差點惡得吐了出來。

就在這時候,箱崎桌上的電話響了。

「是的,我是箱崎……什麼?!好,我知道了。」

「鏘」地一聲掛上電話后,箱崎問井上說:「井上,大貫現在在做什麼?」

「嗯,我想應該在家吧!怎麼啦?」

「馬上去看看!」

「發生什麼事?」

「木下被人襲擊!」

井上匆匆忙忙地趕到大貫家,拚命地敲著大門,不料從後頭傳來一陣聲響。

「噯呀呀,門快要被你打爛啦!」

原來大貫出去過,現在才搖搖擺擺地走回來了。

「組長,你去哪裏了啦?」

大貫奸詐地笑道:「這還用說?我去找木下那傢伙算帳啊!」

「組長!」

「怎麼了嘛!那種死臉!跟你開玩笑的啦!你還不知道我去哪裏嗎?!調查案件去了!」

但是此時的井上已亂了方寸,不知道要如何解說才好,只好直截了當地說:「木下組長被偷襲了!」

「啊!什麼?木下被偷襲了?!」

大貫似乎也嚇了一跳。雙目圓睜地問著,一邊往髒兮兮的廳上一坐。

「對啊!所以你還是乾脆點,自己坦白吧!」

「坦白?笨蛋!你說的是什麼屁話?我有那樣做的必要嗎?」

這一回換井上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了。他搞不清楚大貫口中所說的「那樣做」到底是指的做什麼,是做「襲擊木下」一事呢?還是「坦白」一事呢?

「喂?那傢伙死了沒?!」

「沒有。他在工地附近走着走着,突然從上面掉下來一些建材!」

「奇怪,他怎麼沒打傘呢?」天啊!這笑話真夠離譜,但是大貫卻還自得其樂地傻笑着。

「千鈞一髮之際幸虧沒事,但是很明顯地一定有人故意丟下東西的。」

「嗯,做個警察難免會有被人怨恨的時候!」

「可是。…..」井上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想把「木下組長愛人」一事告知大貫。「關於那件案子,課長好象已經認定你就是元兇的樣子。」

「什麼?連自己的部屬都無法完全信任,這種上司不要也罷!」

也難怪大貫會如此憤怒。

「我看您最好去跟課長好好談一談比較好。」

大貫在鼻孔里冷哼了一聲說:「你少來這一套了!」

「哪一套?」

「叫我去跟課長談一談,還不是想趁這機會逮捕我!嘿,我才不會上當呢!」

「組長,您怎麼這樣說呢!我才沒……」

「喂,把錢包拿出來!」

「啊?」

「錢包!」

「幹嘛?」井上緊張地按住口袋中的錢包。

「我只是要看看還有多少錢而已。」

「只剩下兩、三萬圓,想做什麼?」

「就這麼一點點啊?只能吃個兩、三天而已!」

「吃個兩、三天?」

「對啊!咱們兩個人要開溜去找真兇啊!」

天啊!事情怎麼變得像電視或小說里的情節一樣呢?

「組長,又還沒有發出通緝令什麼的!」

「哎呀!這只是要讓我們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和毅力去搜查才這麼說的。」

這時井上才稍稍安心一點,但是眼前卻突然閃過一幅自己和大貫合影,散佈全國各地捉拿逃犯的通緝令。

這時大貫又說:「喂!咱們雖然是二人搜查小組,可是很可能得分開來各自行動。」

「那又怎麼了?」

「所以啊!錢要一人一半各自攜帶着。」

「高田恆子?」

雜貨店的老闆娘歪著頭想了半天。井上補充地說:「很年輕,戴了副眼鏡,以前是學校老師。」

雖然井上說明了半天,但是那老闆娘只是更疑惑的嘟嚷道:「老師啊……」

這時老闆突然從裏屋探出頭喊道:「高田小姐啊!喂,會不會就是住在白銀庄的那一位呢?」

「啊?對了,說什麼學校的老師,笑死人了!」

說着說着老闆娘哈哈大笑,這反倒使井上莫名其妙。

「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啦!那女的是一家酒吧上班的酒吧小姐!」

聽了這話,原本站在店門口的大貫不禁大笑出聲。井上雖然覺得有點燥熱,但是也只得強作鎮定,問清楚「白銀庄」的位置后,匆匆走出店。但是大貫仍不放過機會的上前嘲諷了一句:「你的預感不是很準的嗎?」

「好象前面轉彎后就是了。」

井上裝作沒聽見般地快步向前走去。

「就是這棟的樣子。」

大貫抬頭看着一棟並不起眼的公寓問說:「……哪一間呢?」

「三樓的樣子。」

井上雖不是大貫,但是這一刻他也有一股衝動,希望能馬上抓住高田恆子歸案。上了二樓,找著了那問掛着「高田」門牌的房間之後,井上使勁地猛敲著門。

「要死了啊!吵死人了,你瞎了啊?沒看到電鈴在那裏不會用啊!」

說着說着一個女人來開門了,只見她穿着睡衣,一臉倦容,頭也沒梳,臉也沒洗的。連眼睛都好象還在休假中,睜都睜不太開的樣子。

井上急着問道:「請問高田恆子在不在?」

「我就是啊!你是哪一位?」

井上嚇了一跳,睜大眼睛仔細地盯着那女子瞧了一陣,沒錯,她就是上次那位女子。

「真恐怖……」

史帝文生的「化身博士」也不過是如此的轉變而已吧!

「喔!是刑警先生啊!」

看來她是清醒了一點了,終於看清楚來人是誰了。

「真不巧,現在是我睡眠美容時間。不過,沒關係,請進來坐吧!」

井上帶着一副剛被狐鬼幻化嚇到的臉,隨她進去。房間的擺設看得出來是經過仔細修飾,品味也尚可。就在井上還沒有完全恢復清醒之際,大貫已開口說:「在酒店上班的小姐,酒總該有吧?」

由於大貫聲音相當大,井上終於回過神來了,正好聽到替大貫拿威士忌走出來的高田恆子說:「我可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喲!」

大貫接過酒來一口氣地牛飲而盡。在一旁的井上百思不解地問道:「那時,我問你是不是學校的老師,你說……」

「你那樣說我只好那樣答啦!而且我上班的那個俱樂部,就叫做『女學生俱樂部』,所以說,也不是和老師完全沒關係啊!不是嗎?」

「我不認為!」

「哎喲!這是我們見解、立場不同!」高田恆子自嘲似地為自己解圍,然後問道:「你們今天來做什麼?」

「那天我們不是請你寫下木下家的地址嗎?」

「對啊!」

「你亳不猶豫的就能唰唰地寫下來。但是你又聲稱並不勤於出入他們家,這有點接不上吧?」

「哦!是為了這個啊!」高田恆子嫵媚地笑了笑。「我雖然和他們並沒有很親近,可是在我還在求學的時候,時常和他們有書信的往來,所以,地址當然是記得很清楚啦!」

「什麼樣的信?」

「借錢的信啊!我那個阿姨人很好,只要有求於她,她都會盡量地幫助我。」

「錢都還了嗎?」

「本來打算過些時候再還的,真的啦,做酒女看起來好象很好賺,實際上並沒那麼好呢!」

大貫把杯子遞給高田恆子,粗魯地說:「喂!再來一杯!」

「第三杯開始我可要收錢了,別怪我沒說在前頭喔!」

接過第二杯威士忌之後,大貫很節制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問道:「你阿姨沒有生氣嗎?」

「生什麼氣?」

「你去當酒女這件事。」

「哦!這個啊!其實一開始我也是個坐辦公桌的,最普通的女職員,可是後來為了要籌措旅行費用,就到現在工作的地方打工,坐一個月辦公桌的錢在這裏一個禮拜就能賺到手,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就轉行了。」

「看來,我也轉行好了!」

大貫幸災樂禍地開着玩笑,井上心裏卻想說:說不定你還真的在「星期五餐廳」兼差呢!

「我阿姨當然不高興,就因為如此,最近才沒有常來往。」

「那結婚的事呢?」

「那是真的。我阿姨老是嚕囌我,叫我別再幹了,說有個人不錯,可以託付終身。」

「你拒絕了?」

「當然啦!你想想看,讓我嫁一個每個月收入只有我現在收入的十分之一的薪水階級,我會願意嫁嗎?」

「所以你去拒絕婚事,一言不合地和阿姨吵了起來,盛怒之下你就下毒害死她,對不對?」

大貫又?哩啪啦地說了一大堆,他每次一捉到小辮子就開始大作文章,都不經大腦思考一番。所以一席話下來滿是漏洞。

「我瘋了啊?拿着毒藥滿街走啊!」高田恆子聳聳肩地加上一句:「我還不至於笨到那種地步!」

「我知道了!」井上嘆口氣地說:「走吧!組長!」

再不催促大貫離開,他會把這裏當成酒吧大喝一場的。

而大貫呢?依依不捨地死盯着那隻已空了的酒杯一會兒之後,才說:「好吧!我們走吧!」

井上掏出一張名片給高田恆子:「如果有什麼事要和我們聯絡的話,請打這個電話。」

「那上面寫了些什麼啊?」

「不會看嗎?」

「不是啦!我近視很深的。你等一等。」

高田恆子拿了副眼鏡走回來,說着:「少了它,我是一籌莫展,啥都沒辦法了。喔!井上先生……好,我知道了。」

「上班的時候也戴嗎?」

「怎麼有可能。一開始我是戴隱形的,可是不合,所以就連眼鏡也不戴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可以不用看客人的臉色。」

這倒是個好方法!

離開白銀庄到了街中心,井上還不停地喃喃自語着:「女人真是很奇妙的怪物!」

大貫以一副十分經驗老到的嘴臉說:「你到現在才知道啊!但是知道歸知道,你最後還是會想跟那怪物過一輩子的。」

「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呢?」

「嗯,我想我們應該去喝一杯,然後再慢慢地考慮!」

剛剛喝了那兩大杯酒對大貫來說只不過像是才喝了一些水而已。

大貫一說完,不讓井上有考慮的餘地,就自顧自地向前邁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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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殺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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