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科斯特菲格農舍

九、科斯特菲格農舍

案子發生在去年六月。我又一次和G·7一起進行遠征。

一天晚上,他打來電話:

「我要出發去卡馬爾格地區,是關於一件入室盜竊案。您如果想去順便看看那裏的風土人情,可隨我去,否則就不用去了。我怕案子本身可能枯燥無味,沒多大意思。」

我去了,而且對這趟遠遊絕不遺憾。首先我得以參觀了死水城,小城四面有古老的城牆環抱,是最神奇的城市之一。

盜竊發生在三天以前,確切地說是六月二十七日。被盜對象的農舍位於離城兩公里連接死水城和「國王通航水路」港的運河岸邊。「國王通航水路」港是地中海邊的一個很小的港口,地處虎灣深處。

農舍的主人名叫科斯特菲格,阿維尼翁人。他只是在打野鴨季節才到這裏來小祝其他時侯,農舍由一對名叫伯努瓦的夫婦居住,他們既是主人的管家,也是花工和傭人。

被盜數額並非很大,但是失竊的形式和背景對當地政府震動不校被偷的東西包括銀餐具、三條價值不等的長槍、大量衣服以及無以計數的各類小物品。

先讓我把當地情況做個大致的介紹。過去死水城城牆瀕臨地中海,後來海水退去將近六公里。海水退出的地帶變成了一片沼澤地,沼澤地里長滿了蘆葦。

後來給沼澤排水,就地開鑿了運河,直通地中海。

運河的一端建起了一座小城,小械的居民以打漁和旅遊業為生。但到海濱來的遊客為數有限。這座小城便是「國王通航水路」港。

在死水城和「國王通航水路」港之間,沒有任何建築,只有一條高出運河水面的道路,道路的兩側地勢低洼、泥濘,寸草不生。

真不知為何科斯特菲格先生竟異想天開,在運河右岸這塊荒地上建造房子?當然,這是他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好像他的初衷是搞畜牧,訓養野牛,這在當時風靡一時,但是後來他又放棄了這一計劃。

農舍很大,也頗有氣派,房子兩端各豎着一座牆角塔,看上去像是一座城堡。房子的周圍還成功地栽活了幾棵樹,搞了一處花園式的綠地。

夏天天氣酷熱,蚊蟲肆擾,只有親身嘗過成群蚊蟲盯咬滋味的人才知道這些小玩意兒有多麼厲害。

我和G·7幾乎整個被吞噬掉了,我們到后的第二天,我的一張臉便被咬得變了形,G·7的一隻眼乾脆腫得睜不開了。

入室盜竊案發生在二十七日深夜至二十八日凌晨。和往常一樣,伯努瓦和他妻子都在家,他們就睡在科斯特菲格本人的卧室里,他們被迫承認他們一直使用主人的卧室。

卧室在二樓,窗戶是關着的,我前邊說過,這裏蚊子很多,因此百葉窗也是關好了的。

至於一樓的窗戶則全部裝好了間隔很密的鐵欄,欄桿間距只有十四公分。但就是通過一樓的窗戶,那些盜賊,或者說至少是其中的一個潛入室內,而鐵欄絲毫無損。

之後很可能是一個小孩將農舍大門打開。

罪犯在室內翻騰了多長時間,已無法知曉。反正在凌晨一點,伯努瓦被一種來自地板下的響動驚醒,聲音很輕,發自樓下餐廳。

他叫醒妻子,取下步槍,想出房查看。房門鑰匙在門裏側,怕努瓦使足全身的力氣,門卻推不動。

於是他跑向窗戶,發現百葉窗同樣也打不開。

這場景簡直難以令人置信!在樓下,盜賤們毫無顧忌,他們不再小心翼翼,也不怕被人聽見。

足足半個小時之後,伯努瓦實在怒不可遏,終於成功地出了門……這時他才發現門從外邊用一根木棍橫插著閂死了。

所有的窗戶也都遭到了同樣的命運。花園裏常年放着一把梯子,很顯然,罪犯是踩着梯子將窗戶釘死的。

不必說,盜賊己經逃之夭夭。所有的房間都被劫掠一空。

歹徒們從從容容,不慌不忙,沒有放過一個角落,沒有忽略一個壁櫃,就連果醬罐子——足足一百五十個——都被帶走了!

看家狗也死了,是中毒死的。

G·7聽人講述這個故事,感到非常有趣。

G·7問警長:「到目前為止都採取了哪些行動?」

「我們逮捕了十二三個流浪漢,可是從他們身上什麼也沒有找到。搜查了五輛帶篷馬車。我們在繼續偵查,上個月是聖瑪麗海洋節,慶祝地點離這裏十五公里,那裏到現在還遊盪著不少吉卜賽人。您的意見呢?」

可憐的警長!他還以為G·7會發表點什麼意見!G·7倒是一字一板地吐出了在我看來充滿了諷刺味道的三個字。

「繼續查!」

何況我認為他的調查並不比警長有多少進展,他在農舍搜查了整整一天,而一無所獲。

當地有些人竊竊私語,說伯努瓦很可能有問題,說很有可能是他導演了一幕鬧劇。

另外一些人卻指出,科斯特菲格先生是葡萄酒商,經營狀況相當糟,瀕臨倒閉,因此事先他自己做好了搬家的準備。

眾說紛壇,不一而足。

到第二天,我無意中有了個重大發現。我手裏拿着一張死水城的導遊圖參觀這座袖珍歷史名城,在一堵約一人高的城牆上,我發現了用刀尖刻畫的一系列符號。

開始時我天真地認為這些符號也是歷史遺物,後來一個過路人笑話我的無知,於是我想到小孩玩的遊戲。

非常湊巧,這時G·7來和我會合。半個小時之後,來了一位攝影師,待他照完像后我們便用透明膠將符號標記全部取下。

下面圖一比較真實地再現了那些符號。

***********

就在當天,一紙命令發到南方各省警局,要求在所有的地方,包括牆上、柵欄門上、路面上,甚至樹榦上尋找和死水城牆上相似的符號。

這道命令是G·7的創舉,他沒顧及這種做法有多麼滑稽可笑,整整四天,他成了警方傳奇故事的主角。

來自四面八方的報告紛紛而至,各地警方拍下寄來的照片都如出一轍,完全一樣,真令人驚訝。

我認為照片上的東西是一頂帽子。下面圖二可以看得很清楚。

G·7不再繼續調查科斯特菲格農舍了。

他乾脆將自己安頓在死水城警局的一間辦公室里,那裏至少有一樣好處:室內相當涼爽。

一輛輛滿載着英國人和德國人的旅遊客車不斷開來,停在窗前的場地上。來此參觀的人們下車后很快便消失在全城各個角落。其中有一個人我記得很清楚,他是個光頭。我驚奇地發現,這個人對刻有符號的每塊石頭似乎出奇地感興趣。

「發生了盜竊案?」他用他那德國口音很重的法語問我。

我感到十分驚訝,而他拒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他只是告訴我,他是加里西地區的一名鄉村醫生。

到了第五天,又從卡爾卡松來了一份報告,和在此之前收到的報告不同的是,其中那張從卡爾卡松市府的一塊石頭上拍下的照片和所有其他那些干篇一律的照片不一樣,它所表現的不是一頂草帽。

還有第三種符號。見了這第三種符號,G·7一下子臉色發白了七個多小時,最後他帶着它去見了神甫。

***********

警方在這期間並未停止對流浪漢和波希米亞人的抓捕、對吉卜賽人帶篷馬車的搜查以及對所有過路人的盤問。

科斯特菲格通過阿維尼翁的一家報紙,指責警方出手太軟,聲稱在這樣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卻找不到那麼一大批種類如此之多的贓物,這種現象是不能接受的。

這是對G·7施加壓力。在拜訪了神甫之後,他鄭重向我宣佈,我們除了返回巴黎,在此地已無事可做。

「您不再進行調查了?」

「暫時先……」

「您知道盜賊是誰了?」

「我至少已知道可以在何時何地將他們找到……這是他們自己告訴我的……」「您也能找到贓物?」

「除了果漿,都可以找到!我對此充滿信心!」

這既非當地警方的意見,也不是科斯特菲格的意思。

維尼翁市的媒體在那裏幸災樂禍,有人盡情地諷刺巴黎警察,說巴黎警察以進行偵查為名,到此地來是為了開開心心地旅遊。

報紙上甚至刊登了一副G·7的漫畫,畫的是G·7正躺在「國王通航水路」港附近美麗的大海中自得其樂。漫畫文學說明十分簡單:「他在偵察!」

可憐的G·7!他只下過一次海,因為那撒哈拉沙漠似的酷熱實在叫他忍受不住了!

整整一個月,我始終等着我的偵探夥伴的一句話,那就是重新回到卡馬爾格。

後來我想這次偵察可能失敗了,我最好還是別再向他暗示這件案子。

可我又錯了。

幾個月後的一天晚上,他按通常的習慣給我打來電話:「喂!咱們回南方轉一圈?」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午夜,我們二人圍着聖瑪麗海洋教堂散步。身着便衣的警察在教堂廣場的四周站崗。

零點十分,四輛吉卜賽人的帶篷馬車被包圍,其中兩輛剛剛到達,另外兩輛頭天晚上已在那裏。在其中的一輛車裏,除了幾件特殊的東西,科斯特菲格農舍被盜物品全部查獲。

「只有兩個符號給我出了點難題!」G·7向我解釋說,「就是在我們巡視了站崗的警察之後,在旅店用晚餐的時侯,一個是身着泳褲的小孩,另一個是匕首。

「第一個符號的形象很簡單幼稚。只要對吉卜賽人的習慣略知一二就夠了,這些人今天的生活習慣和十五世紀沒什麼兩樣。

「符號『一』是刻畫符號人的標記,它象徵一口小鍋,因此,刻畫符號的人是鍋匠。

「之後是日期(二十七日),距離(兩公里),再后是方向(穿過運河),最後指出的是地點(一處有兩個牆角塔的房子)。

「鑰匙的含義是入室盜竊。這之後的符號表明的是會合的時間在日落時分。最後的符號是一條狗。

「下邊的那條線表明答案,或者說是全部答案。

「我來解釋一下。第一個吉卜賽人寫道:『鍋匠找人,六月三十號入某室盜竊。日落時會合,有一條狗。』「其他吉卜賽人走過去,回答。每一個人都將自己的標緻留下,因此,我事先就知道是一個大鬍子、一個蔑匠、一個車夫。最後是一個刀剪匠或磨刀匠。

「第一個盜賊只須在這之後多呆上幾天,以確保找到所需要的人手。

「以後的事也同樣按波希米亞人的方式完成。

「和他們通常的作法一樣,分髒的事以後進行。

「但是何時分贓?在哪裏分贓?

「到處都有警察,而且他們往往還得避開那些不相干的波希米亞人。

「於是盜賊們決定分贓之事往後放一放。請讀讀下面這條信息……鍋匠,聖誕日(小孩出生日),在聖瑪麗海洋教堂,以後分贓。

「我再向您重複一遍,是『小孩』二字給我出了點難題,是神甫找到了這兩個字的含義。

「至於匕首,我一直認為它的含義是犯罪或者暗示為磨刀匠。

「但是刀也可用來切割分贓……

「這很簡單,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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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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