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

深夜,一輛小汽車停在新加坡靠近海邊的偏僻公路上,沒有人能聽見從敞開車窗的汽車裏傳出來的叫喊聲,沒有人看見一個穿着薄裙子的女人從車上下來拚命地朝馬路上跑去,沒有人看見司機也跳下車來。司機穿着英國士官軍服。沒有人看見他跟在女人身後,用手勒住女人的脖子。沒有人看見女人掙扎了好長時間,終於倒在地上。最後也沒有人看見士官把屍體扔進大海里。

上邊一幕沒有一個目擊者。

但是,有一天,漂亮的埃勒翁·萬克勒太太遇到在紐約出差的國際刑警組織某部門的一個頭頭,她在無意中使國際反犯罪警察組織得以偵破一樁最奇特的案件,她一邊用她的綠眼睛看着警察一邊說:「我有個少年時代的女友,我非常想知道她的近況。好象她已經結婚了,住在新加坡,國際刑警組織能找到她嗎?」

國際刑組織只受理官方警察局提出的要求,而不受理私人的請求,但是埃勒翁太太那麼漂亮,她眼睛直率地看着他,她那深沉的目光使警察讓步了。

「好吧,埃克勒太太,完全以私人的名義,我來幫您這個忙,請您把她的地址告訴我,我向幾個朋友打聽一下。」

「謝謝,謝謝,她叫利蓮·山富,但這是她當姑娘時的名字,如果她結婚了……」

幾天之後,在新加坡一個留着小鬍子、穿一身黑衣服的高個子警察在伊龍旅館大廳里打電話,電話里傳來一個清脆、堅定的聲音:「這是222房間,您有什麼事?」

「我是受國際刑警組織的一個朋友私人之託,是一樁沒有什麼意義的小事,我能見到您嗎?」

「當然了,我這就下來,在大廳等我,我穿一件灰色絲綢裙子。」

幾秒鐘后,電梯門打開,走出一個碧眼金髮的尤物,她身材苗條,富有活力,灰色絲綢裙子更加顯示出她體態輕盈。

「您是利蓮·山富太太?」

「是的,但是自從結婚以後,我就叫利蓮·威爾鬆了。」

國際刑警組織派來的人有點被年輕女子的美色所感,他解釋了他來訪的目的:一位住在紐約的少年女友在找她。

「她叫什麼名字?別說,我想想我敢打賭是埃勒翁。」

「就是她。」

「上帝!埃勒翁,我也沒有忘記她,但我一時記不起她的姓了,她現在怎麼樣?」

警察說他什麼也不知道,他本人並不認識她,他所知道的就是別人要他找到叫利蓮的女人,把她朋友埃勒翁·萬克勒的地址給她,當然只有她同意才行。

「我當然同意了,我今天晚上就給她寫信。」

下面就是例行的一套,平庸的對話,信件來往,表面上無足輕重,但實際上卻孕育著禍事。

利蓮象她許帶那樣給紐約的朋友寫了信,她告訴她怎麼像給一個專橫、憂鬱的銀行家,和他分手已經有兩年了,他們有兩個孩子,現在在新加坡一所寄宿幼兒園裏。

埃勒翁太太毫不懷疑地回了信,幾個星期以後,她又收到新加坡的回信。

「我親愛的朋友,你問分手后孩子們是否給我帶來麻煩,您肯定會以為是的,但應該承認,自從我離開我的銀行家后,我已經經歷了兩次偉大的愛情,而且旅遊了許多地方,我怕我的三心二意使我丈夫和婆家把手伸向孩子,對此我認為我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你還記得我妹妹達蒂嗎?你不認識她,但我經常向你提起她,我對她很親,她丈夫是英國軍隊士官,他發明不了火藥,可他象上帝一樣英俊、正直,幾天後他們要回倫敦。由於他們不能生孩子,非常痛苦,我想把孩子交給他們,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犧牲,但至少我讓孩子們安全了,孩子們象天使般漂亮,有象我也很象我妹妹……」

一年以後,紐約一位老婦人,埃勒翁太太的朋友對她說起她和她丈夫的旅遊計劃,她丈夫要帶她到新加坡住一個星期。

「新加坡?……我在那兒有個少年時代的女友,您可以去看看她。」

老婦人旅遊回來後跟埃勒翁太太說:「我沒有見到您的女友,因為她不在新加坡,但我們有機會見到她前夫了,他跟我說她在倫敦,另外他們已分手兩年了,好象她回來過幾次,但他從來沒見過她,如果聽他所說,是您的女友先離開她丈夫的,他沒有說她多少好話。」

「那個男人怎麼樣?」

「一個特別的人,非常特別的人。」

埃勒翁太太開始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的感覺,第二年,推進了事態的發展。

「我親愛的利蓮:我要到倫敦旅遊,我很想在那裏見你妹妹達蒂,我將十分高興親吻你的孩子,你能通知她並給我她的地址嗎?」

幾天以後,達蒂·普威爾,利蓮·威爾松的妹妹在她離豪華區不遠的小巧時髦的套間雖熱情地接待了埃勒翁太太。

「我丈夫薪水不多,」達蒂解釋道,「但我是一家化妝品推銷員,生活還不錯。」

兩個女人馬上親熱起來,達蒂運動員的身材有點勝過年輕女人的美麗。

「孩子們呢?」

「我已經完全收養了,如果您願意,我們一會兒去幼兒園接他們。」

當埃勒翁太太看見孩子們歡跳上來摟住達蒂的脖子時,她有點受到打擊,男孩5歲,女孩3歲半……他們和達蒂長得很象,她有點嫉妒這個女人:多有福氣能夠收養兩個這麼漂亮的孩子,他們好象也很愛她,好象是親生母親似的。

當達蒂準備晚飯時,埃勒翁太太和孩子們玩。

她問孩子有沒有他們母親的消息,孩子們吃驚地看着她。

「我說的是你們在新加坡的母親。」

「可我們僅只有一個媽媽啊!」大孩子生氣地說。

埃勒翁覺得自己幹了件蠢事,但是幾分鐘后達蒂親切地告訴她:「不應該在他們面前提起他們的母親,這對他們不好,我和我姐姐商量了好久,他們只有一個母親就是我,我姐姐利蓮是他們的姨母。」

幾分鐘后,埃勒翁太太還是忍不住問道:「親愛的,請原諒我擔這個問題,您是不是和利蓮有什麼事?應該承認,很奇怪她允許您收養她的孩子,而你們倆講好不向孩子談起她,所發生的一切好象是故意把她藏起來,如果您不願意對我講,可以不講,但是如果說出來會使你輕鬆些,請你不要瞞我,無論是她病了、瘋了,還是墜落成妓女,她都是我的朋友。」

「您想些什麼呀!我姐姐身體很好,過着舒適的生活。」

達蒂不容置疑地說,而她丈夫瑞德沒有插話,這個軍隊少尉很少說話,正象利蓮描寫的一樣——「他不會發明火藥,但卻象上帝一樣英俊正直」。除去知識方面的差別,他和達蒂組成很好的一對,再加上可愛的孩子,簡直是個幸福的家庭。

但是瑞德的目光為什麼直勾勾地盯着埃勒勃?這種目光使埃勒翁覺得不自在,吃完晚飯,當瑞德和達蒂單獨在廚房時,埃勒前聽到他倆小聲尖刻地交談,埃勒翁想:「得,她吃醋了。」

分別時,瑞德借口路黑不安全,執意要把埃勒翁送到計程車站。

「埃勒翁,我得見您。」他在電梯上說。

「我們不是剛見完面嗎?再說明天我要走了。」

「我有件重要事跟您說。」

「啊!如果您願意我明天早上再來,我的飛機是11點起飛……」

「不!我們得單獨見面,您明天八點之前有時間嗎?」

「這麼早?有緊急事嗎?」

「是的,我在您旅館前我汽車裏等您,同意嗎?」

「不是向我求愛吧?」

「不是。」

「那好吧,」

埃勒翁足足想了大半夜。她能接受私下秘密會談嗎?這個男人要跟她講什麼,連他妻子都不讓聽?這是一眼就能識破的詭計,她知道自己漂亮,經常碰到一見鍾情的人。整個晚上他不停地打量她,還有廚房裏他妻子吃醋的一幕。的確這個男人很英俊,但她不能對她朋友的妹妹干這一手。

她當然沒有想到第二天早晨,瑞德在旅館前的汽車裏等她時,手套盒裏放着一把手槍。

9時30分,他知道埃勒翁不會來了,他既惱火又慶幸地走了。手槍沒用上,埃勒翁太太逃脫了……埃勒翁太太回到紐約給她新加坡的女友寫過好幾封信,利蓮總是給她回信的,當然由於時差關係回信總是好幾個星期以後收到。

第二年,埃勒翁太太又有機會遇到了國際刑警組織的那位頭頭,他問她,她的朋友利蓮是不是給她寫信。

「寫呀,已經有三年,我們有許多信件來往,只是……」

「只是什麼?」

這次女人幾乎臉紅地承認道:「好象她生活有些神秘。她拋棄了她的孩子,我認為她同她妹妹有問題。」

「我給新加坡的朋友打個電話。好奇是個很壞的缺點,但也同樣是警察的嗜好,我會告訴您結果的。」

實際上,警察不知道他又一次將危及埃勒翁太大的生命。

一個星期後,在新加坡。警察的私人朋友是個華人,他穿着一件米色針織毛衣,坐在他四層樓上有空調的辦公室里,召見一個叫利蓮·威爾松的女人。女人前段時間到倫敦旅遊去了,一回來就來拜訪了。

利蓮是個金黃頭髮,身體健壯的高個子女人,藍眼睛,象運動員一樣精神。真是白當警察了,他半眯着眼盯着女人看,在薄薄裙子下面某些細節一目了然……這個女人真是標緻極了。

他們交談了一會,華人沒有得出什麼特別的結論,無非是這個女人大概生活有些放蕩,那麼漂亮的女人放蕩些也不足為怪。她走了,留下一股肉體的香氣。華人記錄下馬路邊有一個英國軍官在等她,他寫好了報告。

埃勒翁太太給利蓮·威爾松的信:「親愛的,我想下個月去新加坡,如果你不在新加坡,請通知我。」

答覆:「親愛的,沒有必要來新加坡,我想去倫敦,我們如果能在我妹妹家見面,就太好了,」

埃勒翁自然不知道這封信是要致她於死地的陷井。她給她朋友發了封電報:「星期二15時到倫敦句號當天晚上去看你們句號」

星期一晚上,埃勒翁從喬治·甘迺迪機場起飛,早晨8時到達倫敦,一輛計程車直接把她送到旅館休息。

星湖二早晨,國際刑警組織總秘書處那位警察正在收集他讓人秘密進行調查所得到的材料。達蒂·普威爾生活中沒有什麼可授的,英國軍隊承認她是普威爾上尉的合法妻子。

至於利蓬·威爾松表面上過着完全正常的生活,她接受了當地警察局的召見,她與認識她很少時間的朋友來往。但有一個細節使警察的眉毛擰成疙瘩。根據同行報告,她現在也和一個英國上尉生活在一起。

星期二晚上,19時30分,達蒂·普威爾儘管臉色有些蒼白但仍舊神采奕奕地和她丈夫殷勤地接待了埃勒翁太太。

埃勒翁有些吃驚,他們沒準備晚飯。

「為更好地慶祝一下,我們去飯店吃飯。」瑞德解釋道。

「利達呢?」埃勒翁太太問道。

「我們正是和她約好在飯店見面。」

「不太遠吧?」埃勒翁太太問道,但達蒂已穿好大衣,瑞德打開了門。

回答是閃爍其詞:「不,不遠,不太遠。」

「那孩子們呢?」

「我們已托給別人照看了。」

不知道為什麼。埃勤翁突然感到非常害怕。

「為什麼我們不呆在家裏?為什麼你們不叫利蓮來?你們把我帶到哪兒去?」

「走,走,」瑞德說:「走吧。」

剎那間,他倆的目光既發窘又憂鬱。達蒂插嘴說:「走吧,我親愛的,理智些,我這兒沒什麼可吃的。」

就在他們走出樓門,在寒冷的細雨中穿過馬路,要走進瑞德的汽車時,一個穿雨衣的男人走了過來。

「晚安,威爾松太太。」

達蒂盯着埃勒翁,然後看着男人,略一沉吟后道:「晚安,先生。」

「您妹妹達蒂·普威爾沒有和您生活在一起嗎?」

埃勒翁吃了一驚,但是達蒂馬上答道:「沒有,但我們三人和她在飯店約好見面。」

男人長時間地看着三個人。

「那好,謝謝,我明天早晨再來。」

說完,他轉過身去。

瑞德抓住埃勒翁的胳膊,向她狠狠地說:「不許說話。」

埃勒翁終於明白了,當男人要走遠時,她大叫起來:「這不是真的,先生,她在撒謊。」

男人胳膊一抬轉過身來……從幾步遠停放的汽車上跳下三名便衣警察。秘密揭開了。

穿雨衣的警察負責查清兩姐妹利蓮和達蒂的身份,下午來到利蓮在倫敦逗留期間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她妹妹達蒂家。是利蓮接待了他並給他看了完全符合規定的證件。至於達蒂,她不在家,這就是為什麼他晚上又來了一次,但這次達蒂不得不在她朋友埃勒翁面前撒了謊,因為利蓮和達蒂是一個人。本來瑞德當夜承認的作案是天衣無縫的,六年前他在新加坡殺死了他妻子達蒂,把她勒死後,屍體扔進了大海。

他然後解釋為什麼沒人懷疑這一兇殺案,原因很簡單,是因為沒有人失蹤,莉蓮——達蒂的姐姐用了她的護照和他的丈夫。

利蓮·威爾松毫不動感情地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充當而個角色,一個是姐姐,一個是妻子。在軍隊里我是妻子,當我們遇見朋友時我又是姐姐,剛開始我不得不離棄我丈夫和孩子,當我同瑞德出讓時,我用我妹妹的名字,然後我到倫敦想結束這場戲。」

然而利蓮大概用了很多花招才重新得到她的孩子。她戴着假髮套讓人無法認出來到了新加坡。她作為利蓮·威爾松在證件上籤了字證明她為她妹妹放棄了她親生孩子,又裝扮成達蒂,以她妹妹的名義收養了她自己的孩子。

瑞德和利蓮供認他們沒有殺死埃勒翁的企圖,但是他們不能繼續來往於倫敦和新加坡之間了,她不可避免地要發現秘密。他們想告訴她真相,請求她替他們保守秘密。

然而法院在判決時考慮到以下事實:在瑞德汽車的手套盆里有一把手槍;自稱是到飯店吃飯,但他們並沒有在任何一家飯店預定位子;在飯店從來不會有人手裏拿着手槍而不是刀叉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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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刑警組織檔案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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