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計算謎數

第五章 計算謎數

1

不久,北輕井澤警察署的警車來到了現場,將我們大家集中在休息室里。房間里因為開着空調所以很暖和。我們各自已經在警察到來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換好了衣服。

就在我們向警署署長帶領下的刑警們說明發現兩具屍體的經過時,來自群馬縣警本部的一隊人馬來到了。名人真壁聖一家門口,深更半夜接二連三地來了幾輛警車,這件事要是在城裏發生的話,住在附近的人家肯定會打開電燈看個究竟,也許馬上就會圍上一大群看熱鬧的人。但是在這裏那樣的事情卻不會發生。

「我是群馬縣警鵜飼。」

最先跟我們打招呼的這位,看上去跟我和火村的年紀不相上下,是一位年輕的警視。就是所謂的那種年輕的實力派吧。不知道是在本部呢還是被人從自己家的床上叫起來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身上穿着一身軍綠色的三件套裝。從他領帶上的那隻漂亮的別針和那雙油光發亮的皮鞋上看,這是一位穿着講究的男人。

北輕井澤警署的一位叫大崎的大個子警部陪着他對我們進行了調查。兩人剛從發現兩具屍體的現場勘察回來,所以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們身上還帶着一些燒焦屍體的臭味。

「地下室里被害者是真壁聖一先生,這個不會錯吧?」

向我們作了自我介紹以後,鵜飼口齒伶俐地問道。

「從服裝和體型上看應該是的。」

火村代表我們作了回答。

「不過,正如你們看到的那樣,因為臉部燒傷得很厲害,所以還無法斷定。」

「馬上就可以清楚的。地下室里的遺體雙手沒有受到損害,所以可以對出指紋。問題是書房裏的遺體了,身上既沒有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雙手的十個手指都被燒傷無法看清指紋。」

大崎警部不是對着我們,而是對着身邊的鵜飼警視說。看上去警部的年紀要比警視大十歲以上。鵜飼微微點了點頭,大大的眼睛朝我們看了過來。

「在座的各位當中,有什麼值得參考的線索嗎?」

「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是我記得曾經在哪兒看見過。」

我這麼一說,他的眼睛馬上盯上了這邊。

「怎麼說?」

我將昨天午飯前在車庫後面的林子裏看見身穿咖啡色夾克那人的事,和真帆也看見過同樣的人在附近轉來轉去的事告訴了他。這樣一來,他把詢問對象轉移到了真帆身上。她緊張地將自己看到那個男人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噢。那麼還有其他人見過這個男人嗎?」

「要是背影的話,我也看見過。」

船澤舉起了手,將自己看見那樣的一個男人朝星火庄方向走過來的事講了出來。不過,他說的這些最多就是將我和真帆的證言摻上了水一樣東西罷了。

石町和彩子說他們雖然沒有看見人影,但是看見了那人留下的腳印,為我的話添上了旁證。大崎警部用鉛筆作著記錄。

「身穿咖啡色夾克的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的男人。哦,這的確符合書房裏的遺體的外表。從臉頰到脖子處的燒傷的痕迹雖然不能確認。」

「可以問一聲嗎?」

佐智子分別看了兩位刑警一眼問道。

「什麼?」鵜飼簡短地問。

「那……也就是說,這個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去找沒在自己卧室里的哥哥,竟然發現他死在地下室里……真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看我,哥哥死了現在連哭也哭不出來。我實在是想不通,好像自己在做夢一樣。」

「非常遺憾,這不是夢,是現實。要說發生了什麼事的話,我們現在正在調查。行了嗎?」

鵜飼冷靜地說。不光是佐智子,連旁邊的真帆和船澤也一起點頭同意了他的話。

「要說到底發生了什麼,」鵜飼咳嗽了一聲接着說,「目前知道的就是,書房裏不明身份的男子和地下室書庫里的真壁聖一先生死去的情況非常相似。兩人都是因頭部受到打擊致死的,都是他殺。」

「是他殺?」

在座的人都低聲重複著。雖然大家知道兩個人的死因都有點不尋常,絕不可能是自殺或者是事故-但是他殺這個詞還是第一次說出來。

「頭部遭到的重擊是不是致死的原因,司法解剖的結果不出來的話,還不能做最後的結論。但是兩具遺體的頭部都有很大的裂痕。看樣子是遭到重擊致死以後再燒的,但也有被燒死的可能性。」

要是那樣的話,大概要檢查肺部有沒有吸入煤煙吧?

「也就是說活活被燒死的嗎?」

佐智子雙手捂住了臉。真帆也把頭埋在了媽媽的肩膀上。她們一定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還沒有最後定下來。只不過是說有這種可能性。」

看着母女倆的樣子,鵜飼慌忙加了一句。

「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從兩人倒在壁爐上的姿勢來看,都沒有打算逃離的痕迹。所以說在斷了氣以後點上火的可能性比較大。」

接下來一陣沉默。只聽見從書房那邊傳來的在裏面勘查現場的警察們走動的聲音。

「那麼。」鵜飼又咳嗽了一下。「我想問一問,最早發現遺體時的情況,是火村先生、有栖川先生、石町先生三位嗎?」

也許是他的工作方式吧。看來他不打算一個個分別叫到其他房間里去,而是幾個人同時在一起詢問。要說最早發現遺體的事,就不得不從我先說起了吧。

「我先說吧。半夜裏我睜開了眼睛。」

「是幾點鐘?」

沒等我說完,鵜飼插了進來。我心裏有點不高興,你也用不着這麼急啊。

「兩點半。正確地說是凌晨兩點半。」

我故意這麼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接着呢?」

我按照順序講了一遍:從窗口發現了腳印,然後一個人到樓下去看看。打開後門一看,那腳印正好走到門口。又查看了餐廳、廚房、浴室和休息室等都沒有發現意外情況。最後正打算看看書房裏的情況的時候,突然被砸暈了過去。在暈過去之前的一剎那間,聞到了怪味,聽到了火燒的聲音,也看到了屍體。被石町叫醒時,發現自己身在休息室里。

「你失去知覺了大約有多少時間?」

「十五分鐘左右。」

「石町先生,你看見有栖川先生倒在地上的時候是凌晨幾點鐘?」

警視迅速將視線移到石町身上問道。

「三點鐘左右。」

也就是說,我被打倒的時間是兩點四十五分左右。

「你為什麼會在當時到樓下去的呢?」

「我只是上廁所。正打算回房間的時候,發現休息室的門口有誰躺在那兒。」

「那麼說,有栖川先生是倒在休息室里的?」

「是啊,是臉朝下躺在那兒的。」

「那後來呢?」他又轉向我問道。

「我自己對看見了屍體和聞到怪味的這件事也感到半信半疑的。因為後院裏的腳印和自己被人打暈的事是事實,所以一直認為有小偷闖了進來。但是,如果是小偷的話,不可能把我打倒以後一直躲在書房裏不出來的,所以就想證實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具屍體是不是真的,這才拉着石町先生去看看書房裏的情況的。」

大崎拿着鉛筆認真地作著紀錄。

「石町先生打算開門,但是他說門打不開。我試了一下果然打不開,搭鈎被人從裏面放下了。」

「是搭鈎,不是鎖?」

「是啊。不光是那個房間,這個家裏的各個房間,除了廁所和浴室以外,都沒有裝鎖。」

「後來呢?」

「我們認為搭鈎既然被放了下來,也就是說有人在房間裏面。不知為什麼那個小偷好像還在裏面。雖說起初想到繞到外面去,從後面的窗子上看進去證實一下,但是想到那傢伙不會是個等閑之輩,還是叫人來救援吧。於是,我去把火村叫了起來。」

「那段時間裏,石町先生幹了些什麼?」

「一直在書房門口守着,要是有人出來就大聲呼救。」

「但是,誰也沒有出來?」

「是的。我仔細地聽過,沒有聽見房間里有一點動靜。」

「後來,有栖川先生就叫醒火村先生回來了?」

「是的。不過,我還有話要說……」

鵜飼大概對我說了一半停了下來有點不高興了吧,他皺了皺眉頭。

「什麼?」

「樓梯上有石町先生下樓時留下的白色的腳印……」

「那白色的腳印是怎麼回事?」

是啊,這裏不做一番說明是聽不懂。

「那是有人在他的房間門口惡作劇灑上的石灰粉,所以他下樓的時候就會踩着白粉留下白色的腳印。」

這些好像總算聽明白了,但是他緊接着又問。

「嗯,可是這裏面又有什麼問題嗎?要是門口有石灰粉的話,石町先生在樓梯上留下腳印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是啊。那倒沒關係。可是發現了其他的腳印。」

「是白色的?」

「不是。」真是個急脾氣的警察,我想。「我看到的是,不知是誰踩了他的白色腳印。」

鵜飼沉默著思考了一下。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是在石町先生下樓上廁所,從廁所里出來,把你從地上叫起來的那段時間裏嗎?」

他好像是在一邊想一邊說出了這番話。

「是有人上了樓或者是下了樓嗎?」

「看樣子像是上樓吧?後來把大家叫醒的時候,大家都在房間里的嘛。」

「這,倒的確值得懷疑。」

刑警在自言自語。

「趁石町先生將你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沒注意上了二樓的人,那傢伙到底在於什麼呢?」

「也許是犯人。」

見鵜飼自問自答的樣子,火村插了一句。

「犯人?」

「有這個可能性。因此,我們在保留了樓梯上的腳印的同時,將二樓所有人的拖鞋都收了起來。在座的沒有穿拖鞋的人就是。」

「拖鞋收起來了,是指?」

「二樓所有人的拖鞋都在他們的房間里。只要看一看鞋底,說不定上面會沾著石灰粉。」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杉井低聲嘀咕著,他好像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要他不要穿拖鞋下樓的意思了。

「原來如此,那就查查看吧。」鵜飼又把話回到原來的地方。「那麼,火村先生,你被有栖川先生叫醒了以後怎麼樣呢?」

火村慢慢地收起了兩條伸直了的長腿坐正了身子。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下了樓。當時,因為時間緊,只聽

他說明了外面有人闖了進來現在正躲在書房裏。下了樓,看見石町先生守在書房門口。我們三個人商量了以後決定由有棲和我兩人到外面從窗口看看書房裏面的動靜。」

「我就繼續守在書房門口。」

「噢。那麼你們繞到窗口以後又怎麼樣了?」

警視盯着火村的眼睛繼續問道。

「雖然裏面很暗,裏面的樣子總算看清楚了。有個男人倒在壁爐里,還有房間里沒有其他人影等情況。於是,我和有棲就撿起身邊的石塊,砸開了窗子沖了進去。」

「等一下。這時窗子沒有鎖嗎?」

「是的。要不是那樣的話,我們也不會砸碎玻璃的。」

「繼續。」鵜飼有點傲慢地說。

「房間里果然沒有人。因為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一下子就看得很清楚。接着,我們就保護現場,打電話報警。」

「等一下。門上的搭鈎,那個搭鈎真的是放下的嗎?」

這回輪到我問答了。

「是的,放下了。我為了不留下自己的指紋小心翼翼地打開以後才出來的。」

鵜飼也沒想到表揚我一句「讓你費心了」,只是用手撓著頭髮繼續問了下去。

「你能確定嗎?」

「確定。」

火村幫我說:「我也看見了,的確是放下的。」

「真奇怪。房間里可是只有一具腦袋被砸破的屍體哦。為什麼門上的搭鈎會放下來呢?」

「真是怪事啊。」

火村輕輕地說了句。

鵜飼聽了火村的話,好像覺得挺沒趣的。

「就算是推理小說作家的家裏聚集了這麼多推理小說作家,這麼奇怪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啊。要是有人將搭鈎放下的話,那麼那人又是怎麼從書房裏出去的呢?書房裏除了走廊上的門以外,沒有其他出口了。更何況窗子也是關着的。剩下的只有壁爐的煙囪了,但是煙囪的截面是一個邊長只有三十公分的正方形,除了幼兒以外沒有人可以通過的。到底是從哪兒逃脫的呢?」

「辦法可以想出許多。」

對火村的回答,鵜飼不由得問:「什麼?」

「你只要問在座的先生們就可以了。因為他們知道成百個密室之謎的謎底呢。」

「密室之謎?不過,那些東西會不會有人用在實際生活中呢?」

他的後面一句話好像是在自問自答。鵜飼馬上又振作起精神。

「請問有哪位想到了什麼線索嗎?」

回答最快的是風子。

「火村先生說得對。在推理小說的世界裏,密室之謎這種東西可以設計出成百上千的。現在的情況說不定和其中的某一個相符。但是,那也要看看現場的情況才能定。」

「你是說要讓你看看現場嗎?」

鵜飼頭朝風子伸長了問道。這樣一來,風子也大膽地回答:「是啊,要是可以的話。」

「讓我們考慮一下。」

看來這位年輕有為的警視一定在想,這可是一件與眾不同的事件。

2

「讓我們再從發現了書房裏的遺體以後開始談起吧。」

我們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也許都在想,誰說都一樣吧?火村輕輕地舉起了手表示願意擔當起這個任務。

「因為事態嚴重,所以我們將這裏的人都叫起來到這裏集合。但是作為主人的真壁聖一先生卻不在自己的卧室里。大家正在議論著,突然想起還有地下室里的書庫沒有找過。於是,我和有棲、船澤先生和石町先生還有光司君一起到地下室去看看,又推又拉房門還是不開,這才發現門上的搭鈎也放了下來。」

鵜飼正想插嘴,火村不去理他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房間里果然有人,但是無論怎麼敲也敲不開,裏面也沒有任何反應。這次又不能繞到後面的窗口去看,只好將門砸了開來。」

「怪不得門把手的旁邊有一個洞的。」

「那是被我用鎚子砸開的,然後將手從洞裏伸進去鬆開搭鈎的。」

「那麼門上的搭鈎的確是放下的嘍?」

「是啊。我用未來妻子的名字打賭。」

對火村這種小小的玩笑,警視皺皺了鼻子。

「你只要簡單明了地闡明事實真相就可以了。火村先生,聽說你是犯罪學學者,你對自己的證言的重要性有充分的認識嗎?」

「現在我什麼也不考慮,只講事實。」

「那可以。不過,聽起來你的話好像在自相矛盾。明明是從裏面將門上的搭鈎放下的,但是打開門一看,房間里卻沒有一個活人。」

「是的。但是,根據這個現象你不能指責我的話是自相矛盾,因為我說的全部都是事實。」

「全部都是事實?」

「是的。讓我用初戀戀人的名字來打賭也可以。」

鵜飼揮了揮手,彷彿在說那就不必了。

「不過,這回應該和書房裏的情況不一樣吧?書庫里除了靠牆邊放着的書架以外,中間還放着三個高高的書架。藏個把人的話,還是可以的吧?」

大崎警部開口了,他的嗓子像個唱小曲的。

「您說得對,我們查看了房間里是否有人藏在裏面。」

「你是說,查看了書架的後面也沒有發現人嗎?」

對鵜飼的發問,火村「哈依」了一聲身子便躺了下去。警視看着他悄悄地咬了一下嘴唇,大概是對火村的態度有點不滿吧?不過,無論他問在座的哪一位,說出來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房間里沒有活人,找到的東西只有一隻空的火油桶。」

那個桶倒在離壁爐最遠的那個書架的後面,我和船澤等幾個人都看見了。

「嗯。那麼,關於這個密室,我是不是能聽聽各位推理作家的意見呢?」

警視的這番話裏帶着幾分嘲諷,說完他盯着我們看了一眼。大家也許是不想刺激這位警察大人吧,連風子也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火村先生。」大崎警部叫了一聲。

「什麼事?」

「剛才聽你講述了事實。現在請允許我問一個不同的問題好嗎?在打開地下室的門看到屍體時,發現房間里沒有一個活人,當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您是作何感想呢?」

這個問題要是讓我來回答的話,該怎麼回答呢?對了,當時我是一下子有點不能接受。首先想到的是,啊呀,奇怪啊?是不是搞錯了呢?不,不對。幾分鐘以後,我才對自己說,你不是在自己的作品裏描寫過這一類事件嗎?這是密室事件,沒有感到恐怖,而是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東西。

「向警察說明情況的時候,不要太費勁了。我就是這麼想的。」

聽了火村的回答,警部氣得嘴都歪了。

「兩個房間里都有壁爐,現在可是少見啊。」

鵜飼調整了一下說話的口氣問道。

「和門上搭鈎一樣,壁爐也是不用的。實際上是作為裝設的。」佐智子說。

「嗯?這麼說平時是不用的嘍?」

「是的。當然兩個壁爐實際上都是可以用的,只是現在都用空調和火油取暖器取暖了。所以,我們家裏沒有準備燒火用的木柴。」

「火油,這火油。」警視嘴裏重複著這個詞。「原來如此。兩具屍體都是澆上了火油以後點火的。倒在地下室里的那個火油桶看見了嗎?太太。」

「我?我可不是這個家的太太。」

被佐智子這麼一說,鵜飼趕緊說了聲「失禮了」。

「剛才提到的那個火油桶,我看見了。嗯,那和我們家裏用的是同一個牌子的。」

「通常火油桶是放在什麼地方的呢?」

「後門旁邊。車庫旁邊的那個儲藏室里也有。」

記得我曾看見儲藏室里放着兩桶。

「一共應該有四個桶。」真帆像是在為母親作證。

大崎又打開了筆記本。當然這是必須做好記錄的事項。

「也就是說,那其中的兩個也許被犯人拿走了。不管怎樣,那個犯人是了解這個家的內情的人。」

就在鵜飼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迄今為止一直像一座雕像一樣坐在那兒聽着的杉井跳了起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你怎麼能根據犯人好像事先知道火油桶的所在,就確準是熟悉內情的人呢?我認為外部進來的人也應該想像得出那東西大致是放在哪裏的。」

話說到這裏總算注意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這就是這次事件的犯人到底是星火庄內部的人作的案,還是外部的入侵者的所為?我一直以為犯人是從外部闖進來的呢。也許從警察的角度來看還是內部犯罪顯得更為自然。是啊,的確是這麼回事。四周幾公里以內現在沒有住人,犯人不見得從遠處滑雪或者是坐雪橇過來吧?

「外部進來的人?」鵜飼充滿譏諷地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是小偷嗎?你是說小偷狗急跳牆以後作下的案嗎?」

「咿呀,小偷么,」杉井含含糊糊地。「小偷不是死在書房裏了嗎?」

「是啊,那就是小偷。」

突然船澤大聲地插了一句。警視顯得有點吃驚。

「說不定小偷是兩個人呢?除了死在書房裏的那個以外,還有一個。他們可能是因為分贓不勻自相殘殺的吧?被真壁先生髮現了以後,另一個又行兇殺害了真壁先生。」

「有點牽強附會啊。」

鵜飼冷淡地說了句。船澤被他這麼一說滿臉的不高興。

「我倒覺得值得參考。」

「我想你自己一定也知道是在牽強附會。如果說兩個小偷認為分贓不勻而自相殘殺,被真壁先生髮現了以後又殺了他,那麼這個殺人現場在地下的書庫里不是奇怪嗎?好吧,這個不算,還有其他地方叫人無法接受。有栖川先生說他看見從林子到後門口的腳印是一個人的,為什麼進來了兩個人呢?」

「也許兩個小偷是分別進來的呢?另一個人是在雪下得很大的時候進來的呢?」

「那麼,」鵜飼豎起了食指。「那麼為什麼這座房子的四周沒有留下那個小偷B從這裏逃出去的痕迹呢?有栖川先生被人砸倒在地的時候雪已經停了。罪犯是在那時逃走的話,當然應該留下腳印的,但是我們沒有看見那樣的腳印。也就是說,罪犯還在這座房子裏。」

「你怎麼能這麼說。」

「我沒有胡說,殺人犯就在在座的各位當中。」

休息室里變得非常安靜。我覺得被什麼重東西砸在了肩上的一樣。

「犯人也有可能還潛藏在這座房子裏吧?」

石町做作地笑着說道。

「藏在哪兒啊?這座房子裏難道有暗室嗎?」

「沒有那樣的東西。」佐智子臉色蒼白地說。「如果懷疑的話,請搜吧!」

「那我們就這樣做了。要是能順便看看大家的房間就更好了。」

沒關係,我們大家齊聲答應了。警視看上去很滿意。

「那麼就趕快行動吧,大崎警部。」

大崎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走出了休息室,大概是去指示部下行動的吧?

「不過,」鵜飼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煙,「噢,可以抽嗎?」

「請吧。」佐智子說着遞上了一隻煙灰缸。

「謝謝。不過我想問問各位聚集在這兒的目的是什麼?是開聖誕節晚會嗎?」

「是的。」杉井回答。「我們每年的慣例。」

「是受到真壁先生的邀請聚集在這裏的。也就是說,都是些關係親密的朋友了。」

他很過癮地抽著煙。

「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發生這種事情。關於這個有沒有哪一位有什麼看法呢?」

他是在問我們,真壁與我們之間是不是產生了什麼矛盾?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出乎意外了,船澤一臉的不高興。

「警察先生,不好意思。我認為你這個問題沒什麼意思。我們大家在一起度過了一個快樂的聖誕節,既沒有爭論過,也沒有喝醉酒吵架。我們都是些平時一直受到真壁先生照顧的人,大家都對先生很崇拜。值得考慮的問題是,不正是那個莫名其妙死在書房裏的那個男人嗎?」

鵜飼胸有成竹地看了我們大家一眼。

「噢,大家怎麼看呢?都同意剛才船澤先生說的話嗎?」

「我同意。」是杉井。「他說得對,死在書房裏的那個男人才是瘟神。他一定是整個事件的元兇。」

「是嗎?不過,遺憾的是死人是不會開口的,我們不能對他進行審訊,只好問問大家了。」

他心裏一定在想,都是些自以為是的傢伙。與此同時,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犯人反正就在你們當中,我已經是勝券在握了。

「死者的身份已經查到了嗎?」

對於風子的這個提問,警視回答「正在着手」。臉和指紋都燒掉了,還着什麼手啊?

「我想確認一下,有哪一位知道書房裏的死者是誰嗎?如果過後知道與哪一位有關係的話就麻煩了。」

對於這句話大家都表示不滿。石町開口說:

「您話是這麼說的,但是事實上屍體己成那種樣子了,光看表面是不能斷定的,因為臉部燒傷得很厲害。」

「是啊,雖說我能斷定那不是我的父親。」

風子乘機說了一句,鵜飼裝作沒聽見。

「我是真的不認識那個人的。」

真帆小聲地說。只有見過那個男人的臉的她和我才可以肯定地說出這句話。

傳來一陣咚咚的急促的腳步聲,是大崎警部回來了。他一進房間就發問。

「往閣樓上去的那個樓梯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他好像是看見樓梯上的石灰地毯吃了一驚。

「是那個。」石町嘆了口氣,「剛才有棲不是說過我房間的門口灑上了石灰嗎?不知是誰在晚會當中作的惡作劇,撒了一地的石灰。」

「是撒在樓梯上的嗎?」

鵜飼問大崎,警部將看到的東西作了彙報。

「這個家裏用得到石灰嗎?」

鵜飼轉身問佐智子。

「不。那東西也許是有人從什麼地方搬來的。」

警視「嗯」了一聲,陷入了沉思。

「接下來還有呢,警視。奇怪的不光是樓梯上的白粉,閣樓的門上還用白粉打了一個叉。除此以外,還有安永彩子房間里玻璃窗上畫着的心型記號。這些都想聽聽大家的說明。」

「那些也是惡作劇。」

石町的口氣有點不耐煩的味道。警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這麼說,昨天夜裏好像還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3

石町將那些不怎麼有趣的惡作劇以及因此而引起的那個小小的騷動的始末作了一番說明,兩位警官都雙手抱着胳膊一言不發。聽着聽着他們皺起了眉頭。

「那是什麼啊?」

大崎聽到最後發出了疑問。

「你問我那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認為只不過是一個沒趣的玩笑而已。」

「不過,石町先生,要說是開玩笑的話,實在是費了一番功夫的啊。石灰、噴罐、葡萄酒再加上白色的手杖,就算去掉廁所用的捲筒紙吧,還有裝了鬧鐘的小布熊,要準備這些東西的話,一定也花了不少錢。這個奇妙的組合裏面好像包含着什麼意思。」

「對。我們大家都這麼想過。但是,如果說不是惡作劇的話,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是啊!」

警視取出了第二支香煙,他放在桌子上敲了敲。

「各位推理作家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出來的謎底,讓我們當場回答的話,當然也答不出來了,就作為作業帶回去考慮吧。」

門口站着一位年輕的刑警正在示意大崎出去一下。警部動作靈活地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接受年輕刑警的彙報。聽完以後,他趕緊跑到鵜飼身邊耳語了一陣。一個大老爺們還作著這種傳話遊戲。

「好吧,現在將剛才接到的報告告訴大家。」

看來這個鵜飼比想像中的態度要好一些。

「首先是,從安永彩子小姐的床底下找到了白色塗料的噴罐,就是在窗戶上畫畫用的那種塗料的噴罐。」

彩子聽后張大了嘴巴,一副吃驚的表情。

警視繼續著。

「還有,從船澤先生的床底下發現了裝葡萄酒的空瓶,聽說是白葡萄酒。那也是用於惡作劇中的東西的殘骸吧。」

說到這兒他停了下來,沒有加上多餘的評論,好像是等着我們大家發問。風子滿足了他的這個要求。

「關於這些我們倒是能夠接受的。因為那個玩弄惡作劇的傢伙一定是在晚會當中抽出一點點時間急急忙忙地佈置的,所以應該沒有時間收拾那些殘骸了。」

「我認為這不僅僅是收拾殘骸的問題。」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因為我不想看着那位警視的眼睛說話,所以眼睛看着風子這一邊說:

「要在短時間內做好那些事的話應該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的。犯人一定是在白天就將那些小道具、噴罐、葡萄酒瓶,還有手杖、白布熊等藏到各個房間里的床底下了。這樣的話就可以空着手從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了。要是我的話就會這麼做。」

「啊呀,說得對啊。」

大家曾經討論過佈置這些惡作劇的時間需要十分鐘還是十五分鐘。我覺得如果事先做好了準備的話,十分鐘也就足夠了。

「有栖川先生剛才用到了犯人等辭彙。」

鵜飼微笑着看着我說。

「嘿嘿……」

「難道這僅僅是單純的修辭嗎?倒是值得深思的。您認為昨天夜裏發生的一系列的惡作劇和殺人事件之間有着什麼聯繫嗎?」

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有考慮過,於是我答道:「沒有。」

「警察先生認為有什麼聯繫嗎?」

可能是不甘心一直處於被詢問的地位,船澤問道。

「只是有點擔心。這也留著作為作業吧。我再問一下,各位中哪一位是自己開車到這兒來的?」

因為他突然改變了問題的方向,不由得讓人產生一個疑問,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船澤作為代表回答了他的提問。

「我和石町先生,還有高橋先生。」

「三人合坐一輛車來的嗎?」

「不。是三個分別開着自己的車來的。其他的人是坐列車來的。」

「那麼三位當中哪位是惡作劇的犯人呢?」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發問,三人好像有點吃驚。我坐直了身子,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我沒有參加調查惡作劇發生的始末,只是想將我們在搜查中發現的幾個問題跟大家講一講,那麼,還是請那位自己出來承認吧。」

「是啊,是啊。」石町好像對他的講法十分信服。「您是說開車來的人當中有一位就是惡作劇的犯人吧?也就是說將那些大大小小的道具搬過來的話,沒有車子是不行的。」

「對。如果光是葡萄酒和小布熊的話,放在包里提來就行了,但是像石灰袋那樣又大又重的東西不用車子搬不過來的。你們看怎麼樣?」

雖說這話說得非常有道理,但是三個人都矢口否認是自己做的。他們說話時肯定的口氣好像讓警視感到有點吃驚。

「啊呀,這是怎麼了,聽大家的口氣好像是想說我侮辱了你們似的。看大家都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也用不着這麼認真嘛。」

「沒有做過的事只能說是沒有做過嘛。」

「那麼惡劣的惡作劇,我可不會做。」

船澤和風子馬上就做出了反駁。

「不過,這種事對乘列車來的各位來說是做不到。」

儘管警視認真地說明著,三個人還是不聽他的那一套。

「不,那也不一定。如果是經過嚴密的計劃的話,可以事先將那些道具搬到附近藏起來嘛。」

「怎麼會有那種傻瓜?」鵜飼笑道。

「什麼?傻瓜?」風子的表情十分誇張。

「對不起。失禮了。但是,難道那些惡作劇真的是進行嚴密的計劃嗎?這實在是難以想像了。」

「那就作為家庭作業吧。」

嘴裏含着一支沒有點上火的香煙的火村在旁邊插了一句。警視朝他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又低頭看了看手錶。

「快五點了。大家都累了吧?」

接着他出入意料地說出了下面一番話。

「先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了我們再接着談。在大家休息的時間裏也許會查出更多的東西的,到時候我們會請大家配合一位一位地問話的。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船澤舉起了手。

「明天本來是我們大家離開這裏回家的日子,現在不行了嗎?」

「是啊。」

「雖然這也是萬不得已的事情,但是我們到底要在這兒呆到什麼時候呢?」

「我也不能給大家一個肯定的答覆,但是想請各位明天一天都不要離開這裏。」

對此,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因為對於作家們來說延長一天是不礙事的,而編輯們也大都在出來之前將手頭的工作做完了,大不了給出版社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對已經放了寒假的火村副教授來說更是沒有問題了。

「各位,實在是對不起了。讓大家捲入了這個飛來橫禍里。」

佐智子深深地給大家鞠著躬,向大家打招呼。被她這麼一來,我們都感到狼狽不堪。

「請不要這樣。受傷害最大的人反而跟我們打招呼……」

彩子非常難過地說到一半,後面的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親眼看到自己敬仰的作家悲慘地死去,她心裏一定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警視站起身來說了聲「那就先這樣吧」,便朝門口走去。

「我們就休息一下吧,難得警察先生大發慈悲。」

杉井嘆著氣說道。

「啊呀?」

就在眾人剛要起身站起來的時候,真帆看着窗口小聲嘀咕了一句。

「又下雪了啊?」

雪又下了起來。

「我們過來的時候就開始下了。」

走到門口的鵜飼回過頭來說。我心裏想自己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4

一回到房間里,火村一下子四腳朝天地倒在了床上。我也一邊護著剛才受傷的腦袋一邊側着身子睡下。晚會、惡作劇的騷動以後又連續遭遇了兩起殺人事件,我在那段時間裏曾經不省人事,現在真可以說是身心都疲憊不堪。

「喂!怎麼了?」

對面床上的朋友在招呼我,那聲音聽起來格外有精神。

「什麼怎麼了?還有什麼怎麼了?難道你是想聽聽我初次遭遇殺人事件的感想嗎?」

對一個曾經在紙上殺過幾十個人的人來說,要問他遇到真實的殺人事件時的感想,簡直是太殘酷了。

「傻瓜。我是在問你頭上的傷好一點了嗎?」

我為自己的誤解感到難為情。

「謝謝!不要緊。」

「那就好。不過怎麼樣?」

「啊?」

「這回是問你是不是用推理作家的思維方式考慮過了。這次的事件也許會讓警察感到棘手。」

「噢?是嗎?說不定警察們認為嫌疑犯已經被限定在這麼狹窄的空間里了,可以輕而易舉地破案了呢。」

「即使將犯人抓住,那傢伙要是不開口的話,整個案情還是不能真相大白。大概是現在數據還沒有收集齊全吧,現在我的腦子裏是一團糟。」

真是謙虛的發言啊。

「全是些可疑的事情。這些可疑的事情就像是一團亂麻繞在了一起。讓我們來數數到底發生了多少可疑的事情吧!」

「就像喜歡虛張聲勢的所謂的精英們經常說,重點主要有三點那樣,你也想干蠢事了吧?」

「要是只要三點的話就不用費事了。不要那麼漫不經心好吧?先生!」

「不好意思,我誤會你了。好吧,那就聽聽先生您的講課吧。」

我看着他說了一句。

「那就開始吧,先生。」火村雙手放在後腦勺後面說了起來。「有幾個是按順序的。第一,晚會結束以後發現的一系列的惡作劇到底是不是有更深的意義呢?與殺人事件有關係嗎?」

「這個問題剛才不是提出來過了嗎?」

石灰粉、窗玻璃上用白色顏料噴罐畫出的心型圖案、倒進鞋子裏的白葡萄酒、捲筒紙、裝入假定時炸彈的小布熊、盲人用的手杖等等,這些東西之間到底有什麼相關的意義呢?還是只有其中的某一樣東西是有意思的,其他的都是虛晃一槍呢?還有是那些東西全部或者是一部分與白色的屬性有關呢?真是搞不懂。

「是啊,那是家庭作業嘛。第二,死在書房裏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那個咖啡色的聖誕老人真的是小偷嗎?他會不會還有其他日的呢?」我接着說了一句。

「第三,他到底是怎麼打開後門闖了進來的?」

是啊,這也是一個疑點啊。

「應該可以肯定沒有內部的人開門那個人是不能進來的。」

「職業小偷自己打開門進來也是可能的啊。第四,那個男人的屍體為什麼會被點上火呢?」

「還有真壁先生的。」

「這就算第五點吧,也許還有另外的理由。」

「是嗎?!」

「那就是說,因為書房的壁爐里燒掉的不光是屍體嘛。」

這可是第一次聽見啊。

「還有什麼其他東西被燒到嗎?」

「是紙,有幾張紙被燒成了灰燼。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等一會去問問警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說。」

「紙頭?」

就在我嘴裏不停地念叨的時候,火村又繼續說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第六了,那些紙到底是怎麼回事。第七,犯人為什麼要將書房關死成為密室呢?」

我猛地為自己連這麼基本的問題到現在也沒有想到感到難為情。就是啊。突然,我像開了竅似的。犯人將我擊倒的理由不就是怕被我發現嗎?當時因為我正朝着犯人與屍體所在的地方走過去,那人一定是手忙腳亂了。沒有殺了我的原因,可能是想將我擊昏以後,好趁機逃離現場。但是,趕緊跑了不就了事了嗎?為什麼還要費事地將書房的門從裏面關死變成密室呢?這一點真是令人費解。

「是啊。這可是必須解開的一個謎啊?」

「先生,你又開始跟不上節奏了。第八,犯人為什麼要把地下室也變成密室呢?」

「是啊。」

「第九,為什麼一定要將真壁聖一殺了呢?」

說得太對了,就像警察們和船澤說過的那樣,對於這一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好像冥思苦想了好久啊,有棲。」

火村因為與我處於不同的位子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來。到這來之前,他除了我之外與誰都沒有見過,所以說話才比較客觀吧?對我來說就不一樣了,在場的都是些關係比較親近的人,心裏當然就不會去隨便懷疑他們了。

「當然,警察們會追究這一點的。要是你有什麼線索的話,作為排練先講出來給我聽聽也可以。」

「這……」

就在我念叨的時候,火村坐了起來。我也隨即起身與他面對面地坐着。他好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一樣,慢慢地點起了一支煙。

「我想不出有什麼可疑的事情。」

「不對,有的。」

他口氣堅定地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我倒是想聽聽你是什麼時候敏銳地看出我們這些朋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呢。」

「如果不是小孩子的話應該看得出值得懷疑的地方的。你不是也承認在昨天的晚會上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的嘛。」

「是啊,是啊。」我想了起來。「就是那件事情啊。」

「什麼就是那件事情?難道你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嗎?」

當然。昨天的晚會之所以不像往常那樣熱鬧,是因為發生了兩個小小的插曲。一個就是因為真帆「與彩子一起跳個貼面舞吧」這句話而非常不高興地拒絕的石町;另一個就是在那以後,真壁大失風度地推開風子的邀請。

「就是這兩點吧?」

「有這兩點就夠了。難道這可以算是正常的舉動嗎?就在殺人事件發生的數小時之前。在那之前一切是太太平平的。這樣一來不就更值得懷疑嗎?」

「噢。」

「那,你是怎麼看的呢?快說啊。」

我的頭腦沒有他所期待的那樣靈活,他只給了我五秒鐘的時間。

「什麼呀,原來你沒有想過啊?那好吧,你只要告訴我,你對我說的話是同意還是反對就可以了。安永彩子這位小姐,對真壁聖一來說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編輯嗎?」

「你也問得太婉轉了。你是不是懷疑彩子與真壁之間是不是有過男女之間的關係啊?」

「男女之間的關係?你的這種說法才叫婉轉呢。我還沒有想到這麼深。我想說的是,當他知道她與石町的關係時是不是起了妒忌之心。」

「妒忌……」

「因為感覺到了他的妒忌所以石町才拒絕在他的面前與安永小姐共舞的。另一方面,因為妒忌才堅決地拒絕了高橋女土的邀請。對這種男女之間微妙的感情本人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啊。怎麼樣?」

「什麼對男女之間微妙的感情了如指掌?」

「在這個男人過剩的時代我們不是彼此彼此嗎?那麼,你的意見就只有這些?」

我開始考慮起他所說的這番話來。

「我沒有可以否定的材料。我不知道安永小姐和先生他除了工作上的聯繫以外到底關係親密到什麼程度。不過我想他們之間不會有男女之間的關係的。即使先生他對只有自己一半年紀的安永小姐抱有愛慕之心的話,光從外面我們也看不出來吧?」

「你想不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

「是嗎?」他滅了手裏的煙頭。

「十。」

「什麼十啊?」

「就是第十個疑點啊。書房裏的密室到底是怎麼做成的?」

「第十一,地下室的密室到底是怎麼做成的?」

我幫他說了一句。

「你知道嗎?你不是專家嗎?」

「別問我。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也許是很簡單的啊。因為不是在寫推理小說,殺人犯根本就不必去設計難以破解的戲法。」

「話雖這麼說。你剛才對警察不是也說了這樣的話嗎?去聽聽推理小說家的意見,什麼的。你是不是想挑釁那些警察啊?」

「我說這些話是有根據的。書房的門下面有一條可以穿過一條線的縫隙吧?只要在搭鈎的鈎子上貼一條透明膠布就可以。我已經注意到那上面留着粘過膠布的黏糊糊的感覺。」

聽他這麼一說,我有點坐不住了。

「那是什麼啊?」

「怎麼樣?吃驚了吧?」

他像玩具娃娃一樣眉毛左右擺動着。

「你到底是真的還是開玩笑啊?」

「當然是真的了。我嘴裏說要保護現場趕快報警,不過該查的地方我一處也沒放過。別忘了我可是現場調查的專家啊。」

「用不着王婆賣瓜。這麼說,你已經知道書房的密室只不過是一種非常原始的密室戲法而已了。」

用透明膠布將搭鈎的鈎子固定不讓它落下來。然後,走出房間輕輕地關上門,再輕輕地拉動連在透明膠布上的細線將透明膠布取下,這樣鈎子就正好掉進孔里,只要收回線頭就可以將用完的透明膠布也收回來。這是七八十年前曾經流行過的「針與線的密室」一種既單純又機械的戲法。當時用的不是透明膠布,主要是針或者別針等東西。

「雖然還不能確認這就是真相,不過有這種可能性。要是你將這種戲法用在小說里的話,說不定四面八方都會有人扔石頭過來的。但是,就像剛才所說的那樣,現實生活中的殺人犯是沒有必要特意考慮什麼新鮮的手法的。」

「還不快點告訴警察。這樣的話也可以讓他們省點事。不過,我還是想不通,到底為什麼要那樣做呢?與其費這些事倒不如快點逃離現場呢。就算是將我打昏了,但是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是啊。」

「給我一支。」

我問他要了一支駱駝牌。平時我是不抽煙的,有時候卻很想抽。我抽著那支煙說道。

「還有別的問題。就算是單純又機械的密室戲法,也不是一眨眼就能做成的。比如用細線拉下透明膠布可是個細活。雖說透明膠布書房裏原來就有,但是要說當時那人正好手裏有一根細線的話,就顯得有點不自然了。」

沉默著聽完了我的話,火村開口了。

「實際上我還有一個假設。」

哦,我看着他。

「果然光寫推理小說的人和實幹家是不一樣的啊。好好聽着。」

「這只是我的推測。犯人將無意中走進殺人現場的你用煙灰缸砸暈了過去,為什麼不趕快逃跑呢?關於這一點,我是這樣想的:犯人是想拖延時間。」

「拖延什麼時間?」

「是在壁爐里燒什麼東西的時間。這樣做是為了即使你恢復了知覺,想再到書房裏看個究竟也辦不到。拖延出在壁爐里將什麼東西燒盡的時間嘛。」

「是嗎?」我同意了他的說法。「所以才將我從書房門口拖到了休息室的啊。我看見書房門上的搭鈎放了下來時,還以為犯人將自己關在籠子裏呢。實在是太可笑了。犯人不就是想把我關在書房的外面嗎?但是,想在壁爐里燒盡的東西又會是什麼呢?」

我饒有興趣地伸長了脖子。

「不要把頭伸過來。你問我燒的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不會是屍體。因為屍體上燒掉的只是臉部和手指,要不了多少時間的。」

「那麼,目的就是你剛才說的要將紙頭燒成灰了。」

他點了點表示同意。

「可能吧。據我的想像,那傢伙是想拖延出時間將那東西燒乾凈。因為有時候即使燒成灰了,被警察們帶回去進行科學分析也有可能復原的。所以他必須創造出充分的時間來將它徹底燒毀了。」

「把這些也告訴警察。」

「是啊。不過,作為回報真想讓警察把查出來的結果告訴我們啁。」

他的假說基本上是合理的。我覺得我們已經將犯人為什麼要將書房變成一個關死的密室這個謎解開了。

「可是,地下室的密室又是怎麼回事呢?那也是為了拖延時間?」

「是啊!像書房那樣做的話,至少需要幾分鐘的時間。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不過,又不像是在拖延真壁的屍體被發現的時間。因為事情是明擺着的,要是屋子裏的所有房間都沒有他的人影的話,大家遲早會想到他在地下室里的。」

「會是其他理由嗎?」

就在我嘴裏念叨的時候,他說了一句「十二」又開始了。

「你發現的那個腳印是誰的?」

「是踩着石町的腳印的那個腳印嗎?」

「是啊。這個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傢伙到底是誰?」

「那傢伙是犯人嗎?」

「我們就來考慮一下這種可能性吧。那個將你打昏的傢伙,為了拖延出時間在壁爐里燒掉什麼東西,做了一個機械性的密室機關。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聽見了腳步聲,是有人下樓了。是石町。犯人找了地方藏了起來。接着,那傢伙乘着石町上廁所的那陣子輕手輕腳地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里。這種事情可能嗎?」

我考慮,首先是時間上是不是相符。就算犯人將失去知覺的我拖到休息室門口需要一分鐘,然後再確認一下是否有東西遺留在現場需要兩分鐘,再在門上設下機關需要大約三分鐘。到現在為止就是六分鐘。這時聽見石町下樓的腳步躲了起來。雖然不能確定石町上廁所用了多少時間,但是聽說是小便那大概是一分鐘吧。這樣算起來的話,石町從廁所里出來以後發現了我將我叫醒的話,從我被擊倒到醒過來只有七分鐘左右。

「時間對不上啊。」

我做完了簡單的加法以後,火村馬上說。

「我昏過去應該是十五分鐘左右。那麼石町下樓的時間,是在我昏過去以後的十三四分鐘的時候。犯人應該在六七分鐘以後就可以回到二樓的,為什麼要等到石町下樓以後還要呆在樓下呢?」

「搞不懂。」

火村回答得很乾脆。

「在這空白的幾分鐘里,犯人到底幹了些什麼呢?」

「搞不懂。說不定除了壁爐里的紙頭以外還有什麼需要消除痕迹的地方呢?」

我想像著犯人笨手笨腳地拉動細線的樣子。但是火村將我的想法否定了。

「那倒不一定吧。要是那人手腳忙亂地說着『啊呀,怎麼搭鈎掉不下來啊。媽媽』這樣的廢話的話,壁爐里的東西恐怕早已燒盡,也沒有必要再設什麼密室的機關了。」

「也許吧。」不過請等一下,我說。「不過,也有可能有什麼不得不設下密室機關的理由呢?」

「搞不懂。」他重複著這句話。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就是剛才你所說的,有什麼需要消除痕迹的東西費了時間吧?」

「有可能吧。」

這個方向好像走不通,換一種方向再考慮。

「那個腳印明明可以確定是二樓的人留下的,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承認。所以這個腳印的主人特別值得懷疑。換句話說,二樓的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

我肯定地這麼一說,火村卻一翻身躺下了。

「我再睡一會。」

要是可能的話,我也想睡一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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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號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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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計算謎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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