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葬禮菊

第五章 葬禮菊

第五日——菊(DENDRANTHEMAMORIFOLIUM)(CHRUSANTHEMUMMORIFOLIUM)。通稱「菊花」。菊科,多年生草本,葉卵圓形至披針形,邊緣具粗大鋸齒或深裂。秋季開花,頭狀花序頂生或腋生,花序的大孝顏色和形狀因品種而異。原產我國,久經栽培,品種很多,為著名的觀賞植物。世界各地普遍栽培。白菊花可供飲料用、中醫學以黃菊和白菊入葯,性微寒、味甘苦,功能散風清熱、平肝明目,主治感冒、風熱、頭痛、目赤等症。散風清熱多用黃菊,平肝明目多用白菊。

(1)

他強壯的手臂緊緊摟住陽子,把她拉到身邊,濕潤的嘴唇緊緊壓了過來。混雜着煙草氣味的他那誘人的氣息,使她陶醉在甜密的親吻之中。那嘴唇從頸部沿着胸部滑了下來,陽子感到陣陣快感。

一會兒,他的手開始撫摸她的全身,如同撥豎琴那樣,綴緩漸進,柔情綿綿。陽子沉浸在快樂之中——睜眼醒來,陽子在黑暗中,長吁一口氣。

已經一個月,沒有同他親熱了。

最近,他有些冷淡,似乎總躲着她。

所以,在夜裏夢見同他在一起的時光,更有些鬱鬱不樂。

「真想見到他……」

陽子自言自語地說。

他就是陽子供職的那家公司的上司,是一位叫水原和彥的部長。

已有了位叫千津子的妻子,但還沒有孩子。

也許由於沒有孩子緣故,千津子經常邀請女職員和男職員的妻子們聚集到自己的家裏。時常找些理由,如院子裏的櫻花開了,來賞花吧,過生日,一起聚餐等等。

對獨身的女辦事員來說,都有想看看有美男子之稱的部長的家庭情況的好奇心。而且,對那些職員夫人來說,也是討好上司的絕好機會,自然都不願放棄的。

但是,千津子雖然什麼人都邀請一次,但下一次便有區別。

在職員中同流傳著,部長夫人親疏分明,只邀請所喜歡的人。可陽子看得出不僅如此。

她選擇的標準有兩類,一類是忠實馴服於她的人,另一類是注意貌美,討人喜歡,自己的丈夫可能招惹上的女人。

似乎考慮有時相互談談,可以從對自己的態度中,察覺到與其丈夫之間的關係。

也因為家住的距離很近。數25歲的陽子被邀請的次數最多。但她不屬第二類,只是把她當作忠實的下屬和使喚的傭人,陽子很清楚這一點。為此,自尊心受到很大刺傷。

然而,陽子不露聲色,表面上對干津子依然很謙卑。

「你和我很合脾氣。」

千津子常對陽子這樣說,但所謂的合脾氣,不過是陽子總是讓她三分。陽子自打認識她,就非常討厭這位部長夫人。

非常討厭她本來傲慢,唯我獨尊卻又要處處顯示其賢惠的樣子。

而且,陽子不喜歡的菊花卻是她的心愛之物。

陽子也非常喜歡花草,特別是薔薇和長特來蘭(註:巴西的國花),喜愛到居然用本來就很少的薪水買些回來。但非常討厭菊花。小的時候,因為母親出殯那天,見到將母親的遺體放進堆滿菊花的棺木里,給她留下了強烈的印象,不知是否因為這個緣故,一見到菊花,便有一種沮喪不安的感覺。

不光如此,一回到菊花的芳香,就發作氣喘,痛苦不堪。

請公司的合同醫生診斷,醫生講:

「氣喘病的高發期大致在盛開菊花的秋季。引起氣喘的原因,根據人不同也各有不同,有的是因為花粉,動物的絨毛,也包括過敏性物質。對你來說,可能是因為菊花。還有一種情況能夠引起氣喘的就是在厭煩和不安的時候。菊花能夠勾起幼年時的悲痛情景,所以,致使呼吸感到困難。不過,這也算不了什麼。作為治療方法,已經知道了原因,自然也就很簡單了。避開菊花就可以了。」

所以,以前一直謹慎提防,盡量不看菊花。電視如果出現菊花的畫面,立即就關上,作客時,璧龕上如果插著菊花,就請人挪動一下,或把花瓶放到走廊。

但是,儘管陽子反覆解釋不喜歡菊花,可千津子仍是不聽。

「沒有比菊花更典雅、美麗的花了。我帶你去看各種各樣的菊花。這樣,你也會喜歡上菊花的,我保證。」

然後,拉着陽子去看大覺寺的嵯峨菊和枚方的人形菊等等。並且說:「你說會難受的,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我看全是心理作用。」

的確,看到菊花那一瞬間,感覺非常不舒服。雖然嗅覺沒有立即反應出來,回到家裏后,稍一放鬆,便變得非常難受。既然盛情邀請,她出於無奈。對於陽子來說,陪伴千津子去賞菊可起件苦差事。

只這一件事還好說,但千津子做菊花菜也很拿手。

陽子對這個也要陪着。

並不是把菊花葉與蝦一起炸,而是用食用菊花做冷盤和清湯。

千津子經常念叨,不懂菊花菜的人不高雅,但沒說討厭,陽子的心裏漸漸感到有壓力。

「如果是公司的工作另當別論,可連僅有的假日也要浪費到這種事情中去,真糟糕。什麼時候,辭職不幹了。」

雖然多次考慮過,但像這家公司這樣的工資待遇、名氣比較大的公司並不多。

那天,由於出了那種意料之外的事,部長來到家裏探望。

(2)

那個星期一,陽子由於被千津子拉着去看菊花,氣喘發作,沒上班在家休息。

打針后睡下,所以,到了傍晚,感覺稍好了一些。準備做點粥吃,來到廚房。這時,門鈴響了。開門一看,部長站在那裏。

「部長。」

陽子一驚,叫了起來。

千津子邀請陽子她們到家裏作客時,部長一般都去釣魚或去打高爾夫球,不在家裏。所以,幾乎不與部長交談。

「是不是夫人病了?」

陽子一邊急急忙忙地在睡衣外面穿上外衣,一邊問道。

她以為千津子病了,部長來找她幫忙。他搖搖頭。

「今天是來向你道歉。」

「道歉?」

「今天同公司的醫生交談時,無意中聽到你對菊花過敏,氣喘。可我妻子還邀你去看菊花,真對不起。」

「沒關係……」

「我妻子太任性了。總是給你添麻煩,太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也很討厭菊花。我雖然不氣喘,但菊花是葬禮花,所以也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經這麼一說,陽子心裏很高興。

「那麼,對夫人拿手的菊花菜也不感興趣嗎?」

陽子這麼一問,部長苦笑地說:

「不吃她就不高興,總是很為難。我很喜歡吃甘薯,芋頭涼拌熱菜這些過去吃的菜。可我妻子說,這種東西太下賤了,從來不做。」陽子對這位以前很少交談的部長,突然抱起好感。陽子也喜歡吃這些東西。

「那麼,我給部長做我母親經常做的鄉下菜。」

「這太好了。總之,不喜歡做的事,以後請不客氣地提出來。即便我妻子不高興,我也不會介意的。」

部長說完,留下慰問的水果,回去了。

一周后的一天,陽子未打傘在濛濛細雨中向車站走去,從後面駕車追上來的部長,請陽子上車。

上車后,部長說,難得和你這樣年輕的姑娘在一起,希望一吃頓飯。陽子很高興。

飯後,一同去了酒吧和部長跳舞。而且,那天,陽子就成了部長的人了。

在部長的懷裏,陽子沉醉於贏了那位傲慢的部長夫人的快感之中。自那以後,每星期五下班后,兩人都悄悄地幽會。

為避開公司和千津子,兩人謹言慎行,因為水原反覆盯嚀要小心謹慎。

陽子知曉水原部長有妻子千津子這一事實而與他保持關係,因此開始時,滿足於一周一次的交歡,或避人耳目的偷偷幽會。

但是,漸漸不滿足於此了。

想單獨佔有水原。

在旅館的床上,陽子曾對水原說。

「我想總和你在一起。」

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

「跟夫人離婚吧。」

與水原交往3年期間,將青春的寶貴時光全都奉獻給了他。到了25歲的現在幾乎沒人再來提親。她卻仍深深地迷戀着水原,認為為他做出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從那時起,水原反而冷淡下來。

以往都是水原約她,可現在陽子給他打電話,想見見他,他卻常常借口有會議或疲勞等等,迴避陽子。

一天,同事田中良子在午休時,悄悄對陽子說。

「你認識會計課的泉晴子嗎?」

「是長得挺漂亮的那個吧。知道。聽說辭職了。」

「知道為什麼嗎?」

良子津淳有味地看着陽子。

「不清楚。」

「那人和水原部長的關係很暖昧。」

「哦?」

「她原以為能和部長結婚,可部長只是玩玩而已。一氣之下,向他夫人泄露了這事兒,結果被解僱了。不過,以前讓部長給她買了高級手錶,帶她去歐洲旅行,夠奢侈的了,再提這種要求太過分了。聽說每月還要10萬元的零用錢……」良子流露出羨慕之情,並拍拍陽子的肩頭。

「你是部長喜歡的人,要小心為是。」

「我不怕。」

陽子想笑卻笑不出來。

水原贈送給泉晴子好多東西這事兒對她刺激太大了。這麼說,確實喜歡晴子,不願分手。水原幾乎沒送給陽子什麼東西。當然,也沒帶她做過旅行。每個月什麼都沒給過,只是過生日時,送來5萬元讓她隨便買點東西。原以為為了愛情的純潔,不要為好,實際上,對水原來說,陽子是個無所謂的女人。

「他們夫婦都在玩弄我。像對傭人那樣,頤指氣使……」陽子肺都氣炸了。

「殺了千津子,並且,把水原打成兇手!」

陽子下決心后,等待時機。

(3)

星期六。

陽子在公司接到千津子打來的電話。

「喂,是陽子嗎?明天晚上,我丈夫要和朋友們玩麻將。所以要準備晚飯,我自己應付不了,請過來幫一下忙。我丈夫白天去釣魚,所以,到時候還準備做些魚……拜託你啦。」

說完,千津子一下子就把電話掛了。

經常是這樣。毫不在乎地向公司里打電話,並且星期天將丈夫的下屬隨便叫到家裏使喚,絲毫不覺得不妥。是個非常自私的人。

然而,陽子準備利用這個機會,除掉干津子。

星期日,水原不是去打高爾夫球,就是去釣魚。下午回來后,將釣來的魚燒好,請客。陽子就是幫忙干這個的。

由於說過要玩麻將牌,陽子計算,水原大約6點左右回來。

因為,以前去釣魚,沒有在此之前回來過的。而且,7點以後,玩麻將的人才來吃晚飯。在此之前,可以殺了千津子。但是,單純這麼做,陽子也是受懷疑對象之一。因為有人知道她常被邀到部長家。

為此,必須將自己置於嫌疑圈以外,再殺千津子。

「吉田。」

陽子叫着今年剛進公司的女職員。

是個剛出高校門,還帶着一股孩子氣的叫吉田碧的姑娘。

「明天,部長夫人請我去,方便的話,能陪我去一趟嗎?如果給夫人留下好印象,分紅利時,就有好處了。」

經陽子一說,吉田碧高興地瞪大了眼晴。

「真的嗎?」

「那當然。」

「行,一起去。」

「你能來也幫了我的忙。」

「可是,並沒請我去呀,這合適嗎?」

「沒問題。」

「好吧,一起去。」

「時間是下午5點。咱們商量一下碰頭地點。因為離車站很近,就在車站向右拐的K銀行前面等著吧。」

「4點50去那兒。」

「那就4點50。部長夫人對時間很苛刻,別搞錯了。」

「明白了。」

吉田碧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陽子想這樣一來,將自己置於嫌疑圈外的證人已經找好了。

翌日星期日,從大清早就是一個好天。

陽子想:

「水原一定去釣魚了。」

即使下小雨,也能去,他就是這種人。

陽子把為今天準備的從公司里偷出的農藥和小錄音機放進手提包里。

比阿碧說的5點早一個小時,4點鐘到了水原部長的家。

必須在這一小時內,全部搞好。

站在門口,按下門鈴,千津子出來迎接。

「這麼早就來了。」

「在家獃著也沒事兒。」

「快進來吧。」

千津子把陽子讓進屋裏。

胖墩墩的泰國貓見到陽子,「喵喵」直叫。

泰國貓一般體型瘦小,形如豹子,可在千津子的過分保養下,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干津子曾說過。「這隻貓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如果得癌了,也帶着這隻貓一起走。」所以,這次也準備把它作為不在現場的一個證據。

陽子很討厭這隻貓,那隻貓似乎也能覺出不喜歡它的人,一見到陽子,便張牙舞爪的。有一次還被它給撓了。

陽於在廚房轉了一圈。

桌子上放着食用菊花。

「這是新弄到的,好久沒吃了,準備炸蝦和拌冷盤用。你把菊花摘一摘。」

千津子說道。

陽子微笑着,開始下手摘粉紅色的菊花。完全如同陽子所預料的那樣,陽子趁千津子不備,摘下一點花瓣用紙包好,放進口袋裏。菜準備的差不多的時候,千津子撫摸著膝蓋上的貓對陽子說:「歇一會兒吧。真不好意思,能不能幫我煮點咖啡?」

「好的。」

陽子燒開水,開始煮咖啡。將咖啡倒進杯子,拿了把匙。

然後,將準備好的農藥摻入咖啡中。

這回千津子必死無疑,陽子用手帕再次將匙和杯子的外面擦了擦,為的是不留下自己的指紋。

端著盤子,送給了千津子。

雖然那會留下指紋,但等千津子死後,可以擦掉。

干津子似乎全無察覺。

這並不是因為信任陽子,而是把陽子當作傭人,傭人大概不敢對自己怎麼樣。

「你也喝一杯吧。」

千津子說道。

「謝謝。」

陽子說完又進了廚房。

非常僧恨千津子,但又不願看到她死前的痛苦表情。

特意打開水龍頭,聽着「嘩嘩」的流水聲。

快點死,快點!

突然,傳來千津子的摻叫聲。

「救命呀,受不了啦。」

陽子扭水龍頭開大。水花四濺,掩住了千津子的慘叫聲。

幾分鐘后。

千津子沒動靜了。

臉色蒼白,身體僵直的陽子,關上了水龍頭。

戰戰兢兢地走出廚房,來到卧室。

千津子倒在地上,那隻貓在旁邊叫着。

杯子也扔在地上。

叫了聲「夫人」。

沒有回答,貓還在旁邊叫。

屏息動了動躺在地上的千津子。摸摸脈搏,已經停止了跳動。

「喵!」

那隻貓齜著牙準備向陽子撲來。

陽子用旁邊的千津子的圍巾把貓勒死了。

(4)

陽子獃獃愣了五六分鐘。

一看錶,是4點32分。

「不能再猶豫了。」

陽子提醒著自己。

必須按照計劃開始行動。

4點50分還必須若無其擎地去見吉田碧。

陽子首先把桌上咖啡盤上的自己的指紋擦掉了。

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食用的菊花,將一半撒在千津子的屍體的臉上。

隨後,從手提包中取出小型錄音機。

裏面裝着電視劇貓叫時錄下的磁帶。

磁帶長度經過調整,一按開關,大約有1小時的貓叫聲。

把錄音機放在廚房的杳晃里,按下開關。

能夠聽見「喵喵」的貓叫聲。

這一叫,說明貓還活着,並且,也會讓人感到千津子還活着。

最後,從手提包里取出寫着「去買東西,請等一會兒再來」的便條。

這是千津子寫的。

千淳子外出時,總是一本正經地把這樣的便條貼在門上,千津子總是賣弄自己的字。

「字寫得太漂亮了,我拿回去,學一學。」

陽子故意奉承,要了回來。

陽子把那張紙用膠布貼在門口。

4點50分,陽子來到銀行前面,吉田碧已經到了,手裏拎着一個筐子。

「這是什麼?」

她以為是送給部長夫人的禮物呢,所以問了一句。

「是貓。」

「唉,貓?」

陽子想起被勒死的貓,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聽說部長家裏有隻公的泰國貓,我就把家裏的母貓帶來了。快到發情期了,如果部長夫人允許,我想讓這貓下一窩純泰國貓崽……」吉田碧笑嘻嘻地從筐里拿出貓,親了親。這隻泰國貓和部長家的不同,體態很好。

「那麼,趕快去吧。」

陽子先走一步。

「好乖,好乖。」吉田碧一邊抱哄著貓,一邊跟了上來。

陽子想,還像個孩子,這樣的姑娘怎麼都能糊弄過去。陽子鬆了一口氣。

到了部長的家。

轉到門口,門上貼著那張紙條。

「呀,不在家。」

陽子說道。

吉田碧也看到了那張紙條。

「好像是,那怎麼辦呀?」

一邊說,吉田碧好奇地在房子周圍轉了起來。

「車站勞邊有家咖啡店,在那兒喝點茶,一會兒再來。」

「好吧。」

吉田碧深信不疑,點點頭。

「呀,貓在叫。」

陽子裝模作樣地傾聽着。

「真的。是在廚房那個方向。」

吉田碧說道。

「貓自己在家,也夠可憐的。」

陽子說着,見吉田碧向後門走去,裝作若無其事地把門上的紙揭下來,隨後追了上去。

「走吧。」

陽子說看,為不使吉田碧看到正門,有意向外走去。

讓吉田碧確認有貓叫就算達到目的了。再回到這兒來的時候,門上的紙沒有了,也聽不見貓叫了,肯定會以為千津子回來后,和貓一起死了。不在現揚的假象做得天衣無縫。

磁帶到5點半就聽不到聲音了。在車站前的咖啡店呆了大約30分鐘以後,「部長夫人大概該回來了。」說罷,陽子起身。

又來到部長的家門口。

由於剛才已經揭下去了,門口沒便條了。

「夫人好像回來了。」

「好像是。」

吉田碧一邊哄著貓,一邊點頭。

陽子按了按鈴。

當然沒人答應。

「怪了,說好5點過會兒來。你來按按。」

「好吧。」

換上吉田碧按,當然也不會有人此來。

「怎麼啦。」

吉田碧問道。

「怪了,貓也不叫了。」

「噢,真的。」

「到底怎麼啦?真有些奇怪。」

陽子擰擰門的把手,說道。

「沒有鎖門,不放心,進去看看吧。」

把吉田碧先讓進去。

正如所料,進卧房一看的吉田碧,高聲尖叫。

(5)

吉田碧緊緊摟着白己的貓,哆哆嗦嗦地發抖,嘶啞地問。

「怎麼辦才好啊?」

「不管怎樣,先告訴警察,你撥一下110。」

「不行,我手直發抖,打不了電話。」

「你說什麼?電話在走廊,趕快去打。」

「好,好吧。」

吉田碧到走廊后,陽子取走藏在廚房角落裏的錄音機,放入手提包里。

並且,自己也跟到走廊。

「這房子的地址究竟是什麼?」

從吞吞吐吐的吉田碧手裏,奪過話筒,陽子告訴了地址。

「請在門口等警車。」

「好吧。」

兩人去了正門口。臉色蒼白。渾身直發抖,但卻緊緊地摟着貓的吉田碧,大概太喜歡貓了。

「我去一下廁所,嚇得都不願意去廁所了。」

說着,陽子進了廁所,按下磁帶清冼鍵,這樣做,是為了即使發現后,磁帶上什麼也沒有。然後,把門上貼著的留有千津子筆跡的便條撕碎,用水衝下下水道。

錄音機在手握包中轉動着。

「警車還沒來嗎?」

從廁所出來,來到門口,問吉田碧。

「還沒來。」

「能不能快點呀。」

說話間,手提包中的錄音機停止了轉動。這樣,沒留下任何證據。

不一會兒,聽到了警車的暫笛聲。警車停在房子前,警察跳下來。警察的詢問大致不出陽子所料。

而且,正如所預料的,水原6點回來了。

並且,一條魚也沒釣到,空着手回來了。

水原一見妻子的屍體,臉上馬上變了,問警察:「出什麼事了?」

然後抓住陽子大喊著:

「陽子,到底怎麼了?」

陽子身體被搖晃着,解釋說:

「昨天,夫人讓我今天5點來一趟,我和吉田碧來這兒一看,已經出事了。」

說着趁機把菊花的花瓣偷偷地放進了水原的口袋裏。

「水原先生。」

京都府警察本部的狩矢警長在叫水原。

陽子和吉田碧站在房間的一角,聽着水原和警長的交談。

狩矢看着屍體,對水原說。

「夫人是被農藥毒死的。」

「是誰這樣下的毒手?」

「她們第一次到這兒來時,說聽到了貓叫,那時,貓還沒有被弄死。我想夫人當時還活着。5點半再來時,門上的便條已經揭下來了,貓和夫人都已經死了。所以死亡時間大致為5點至5點半之間。當時你在什麼地方?」

「正從釣魚的地方返家途中。」

「在路上遇到熟人了嗎7」

「沒有。」

「你出門時,夫人在做什麼?」

「說是到附近的園藝農場買食用菊花,正在化妝。」

「食用的菊花?是吃菊花嗎?」

「是的。因為我妻子喜歡用菊花炸蝦和涼拌菜。」

「是這種菊花嗎?」

狩矢拿出淺粉紅色的花瓣。

「是這種。我經常看,所以能區別出來。」

「這是落在死者臉上的。廚房裏也有這種菜。這麼說,夫人和你分手后,買到了這種菊花。」

「大概是。」

「而且,回來后,做好了菜。拿花準備再作一道菜時,受到罪犯襲擊,或者是自殺。」

狩矢沉思片刻,突然,大聲喊起來:

「水原先生!」

「什麼事?」

水原吃驚地望着狩矢。

「你的口袋邊上露出一點東西。」

「嗯?」

「好像是菊花。」

狩矢輕輕伸過手去,從水原的口袋裏取出露出的粉紅色的碎片。

水原很狼狽,嘴上忙不迭地說。「啊,怎麼會在我這兒?」

狩矢毫不留情地檢查了水原的口袋。

數片花瓣積攢在狩矢的手中。

「好像是同一種菊花。」

「但是,警官先生,我不清楚這東西是怎麼跑到我口袋裏的。」

「你白天出門時,家裏還沒有食用菊花。因為這是夫人後來買的。那麼,這種菊花在你的口袋裏不是有些奇怪嗎?」

狩矢板著面孔。

「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口袋裏還有手帕和打火機。手帕和打火機,釣魚時都用過了,當時沒有發現菊花呀。」

水原面色蒼白,反覆解釋著。

陽子冷冷地看着水原。

「能不能是這樣。5點剛過,你回到家裏,正好,夫人也從外面回來了。你在夫人喝的咖啡里摻入了農藥,毒死了夫人,然後又弄死了那隻貓。當時,手帕和打火機是不是掉在夫人的身旁了?所以,匆匆忙忙撿起來時,沒想到把花瓣也一起撿起來了。」

「不對。你在說些什麼?我是剛回來。」

「那麼,怎麼一條魚也沒有呢?真的去釣魚了嗎?」

「如果說謊去釣魚,我會在魚店買回來的。真的沒有釣著,也就空手回來了,」「別忘了,我們都是專家。如果從魚店買回來魚,我們會知道其新鮮程度和什麼時候死的。而且,還可以在你釣魚的地方查到究竟是否釣上來的。你可能因此沒有帶魚回來。」

「我真的去釣魚了,沒有殺我妻子。」

狩矢向水原詳細問了釣魚的情況,並交給下屬去核實。

結果,釣魚的人證實那天沒有見到水原。

橋口刑警部長提議,水原是否還有其他女人。因此,立即着手調查水原的男女關係問題。

(6)

一周過去了。

陽子若無其事地去公司上班。誰也沒有想到陽子是兇手。

二三天以後,警察來調查是否與水原部長有關係時,陽子一下子就承認了。因為警察去調查迫於公司輿論辭職的泉晴子時,她承認自己和部長的關係后,又告訴警察部長與近藤陽子也有關係。

「水原已經坦白同你的關係。你是不是多次要求水原同你結婚?」

「是的。不過,後來也不想了。因為夫人對我很不錯,我不想那樣做了。最近,我們一直沒在一起,這一個月,乾脆沒接觸過。你們可以調查。」

陽子這麼一說,警察也覺得言之有理。

「水原也是這麼說的,大概是真的。泉晴子當時不在現場,你又是和吉田碧一起去的,那兇手究竟是誰?」

「會不會是流竄犯?」

陽子有意這麼說。

「不太可能。沒有丟失任何物品,而且夫人沒有受到其他傷害。所用的是你們公司的化學毒品中的農藥,公司有被盜的痕迹。可以集中在公司內部。」

「那麼,自殺的可能性呢?」

陽子這麼一問,警察感到很納悶:

「自殺的跡象不明顯。既沒有遺書,又做了許多菜。連蝦皮都剝好了。在買菊花的園藝農揚。夫人曾說有客人來,買回去做菜,情緒很好,所以沒有自殺動機。而且,如果是自殺,理應殺了貓以後自殺,但貓的屍體卻在夫人的背上。」

「這麼說,還是部長乾的?」

「這可不好說。可能是水原,或許是別人。」

警察看着陽子笑了。

「不是我乾的,我沒有作案時間。」

陽子擔心地說。

「沒錯,你是沒有作案時間。」

說完,就回去了。

以後,又過了幾天。

陽子雖然每天都到公司上班,但如同嚼蠟,坐卧不安。

因為夫了公司也見不到部長的影子。部長一直在休息。

以前,兩人即便不能單獨在一起,可陽子一倒公司上班,每天仍然能見到部長,聽到他的聲音。

現在才體念到這是多麼重要的精神支柱。

「我依然愛着他。」

正是由於這深深的戀情才把他的妻子殺了。

全然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是被警察拘留了,還是一直呆在家裏為妻子祈禱冥福?新聞界也沒有有關的報道。

陽子打算下班后,去部長家裏看看。與部長的關係,警察已經知道,沒有必要隱瞞,對於這起案件,因為有不在現場的證據,所以,去慰問一下部長也在情理之中。不去的話,反而不自然。就這樣,自己為自己找著理由。

到水原家一看,水原部長的情緒出乎意料地好。

水原痛快地將陽子請進客廳。

「今天怎麼有空兒來7」

「我想看看你怎麼樣了。這個,晚飯時吃吧。」

陽子拿出路上買的飯卷。

「謝謝了。也給你添了許多麻煩。」

水原很和藹地說。

陽子心裏露出一線希望。殺千津子時,想都沒想過。現在夫人不在了,是否有了水原同自己結婚的可能性?

似乎在觀察陽子內心一時沉默不語的水原對陽子說:「一年以後,我準備結婚。」

陽子的臉一下子紅了。

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門鈴響了。與水原一同出去一看,狩矢警長和他的部下們站在那裏。

進客廳后,狩矢警長對水原說。

「我們找到了殺害水原千津子的罪犯。我們就是為逮捕兇手而來的。」

「部長不是兇手。」

陽子叫喊起來。狩矢目光銳利地看着陽子說道,「是的。水原不是兇手。對這一點,我們已經了解過,並掌握了證據。」

「那天,水原借口釣魚,實際為了和田中良子去有馬溫泉。」

「什麼?田中良子?」

陽子大吃一驚,喉嚨硬咽住了。

「是的,已經從旅館得到了證實。他們兩人一直呆到4點半。並且,坐着旅館雇的計程車返回京都,先送走田中良子,然後6點鐘回到這裏。計程車司機已明確證實了這一點。在車裏是不會作案的。當然,也包括田中良子。」

「那麼,誰……」

「是近藤陽子,你就是兇手。」

然後,狩矢向默不作聲,呆立在那裏的陽子講述理由。

「我們解決此案的線索是向和你同行的吉田碧調查情況時,她說過。到部長家時,聽到了貓叫聲,但是,抱着一同去的我家的那隻貓不知為何,對此毫無反應。而且還說。『往常別的貓一叫,立即豎起耳朵,盯着那個叫的方向,自己也低聲叫。可當時,一副若無其是的樣子,真叫人奇怪。』這個問題一會兒再詳細說。我們的最初想法是,你們倆到這兒時,夫人可能去什麼地方了。大概去買東西。原以為出去買些忘買的東西,我們查找了一下,沒有發現這些東西。夫人回來后便被害了,所以,應該有包着的調料或點心之類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都沒有。不僅沒有包裝紙,連新買的東西也沒有。這樣一來,我們設想不是買東西,或許到鄰居家借東西,或許捎口信去了。結果也不是這樣。夫人貼上那樣的便條后,究竟去哪兒了呢?這首先成了我們的疑問。隨着調查的深入,我們找到了5點鐘去過水原家的收款人。據說,看見你們兩人出來后,便去了門口,那時,雖然聽見了貓叫,但門上並沒有什麼便條。」

狩矢停頓了一下,看看陽子的臉,。繼續說下去。

「於是,按了按門鈴,但夫人並沒有出來。等了一會兒,以為去了鄰居家。車就停在門口,司機就在車裏。據說,沒看見有人進出。這期間,貓叫聲突然沒有了。又叫了一遍門,仍沒人答應。就在汽車發動時,你們就回來了。這就有些奇怪了。夫人、兇手都未出入,案子就發生了。沒有發現夫人買回的東西這意味着夫人沒有出門,案子是在5點鐘之前發生的。而且,那貓叫聲,可能是通過磁帶放出來的。如果你們與此無關的話,那張便條就無法解釋了。因為與你們前後腳到的收款人並沒有見到那張便條。所以,可以想像那張便條是你們兩人中的一個給揭下去了。如果說是誰的話,那就是你。」

「為什麼?」

陽子好不容易說了一句。

「取下便條的人也就是貼便條的人。然而,能夠弄到便條就是非常熟悉這兒的你。據我們調查,吉田碧在此之前,沒有來過部長家,並且,與部長毫無關係。也就是說,沒有殺人動機。另外,再一次研究了解剖結果,死亡時間定為四點半前後,較5點至5點半之間更為確切。而且,我們又發現了夫人所寫的時間表。上面分類很細,幾點幾分拌冷盤寫得清清楚楚。夫人招待客人時,一般都這樣安排的。根據這張時間表,到4點半,都準備好了。那麼,剩下的就是休息,喝茶了。」

狩矢拿出煙,吸了起來。

陽子心裏暗暗說。

「怪不得,千津子看著錶說,『煮咖啡吧』。」

吸完煙的狩矢,突然問道。

「你用什麼樣的香水?」

「半年前,隨旅行團去了馬來西亞,在那兒買的馬來西亞特產香水。由於買了許多,一直在用。」

陽子從手提包中取出來。

「就是這個。」

狩矢聞一聞,說道:

「水原口袋裏的花瓣也有這種香水味。由於味道不同,雖然去了化妝品店,但未搞清楚。」

「……」

「你在口袋裏的手帕上,也撒上了這種香水吧。這種香水味兒轉移了。當然,廚房裏的菊花和屍體上的花瓣是不會有這種味兒的。所以,水原口袋裏的花瓣是從你口袋裏轉移過去的。最後,是關於磁帶的問題。」

「為什麼能肯定是磁帶呢?貓為什麼對錄在磁帶上的貓叫聲沒反應呢?」

「如果是真貓的叫聲,即便錄在磁帶上貓也會有所反應的。」

一位警察從外面帶進一隻野貓,把叫聲錄進錄音機里。

另一位警察用另一部錄音機,錄下維妙維肖的模仿貓叫聲。

「把吉田碧的貓拿過來。」

狩矢一聲吩咐,警察把裝在提筐里的貓拿過來。

磁帶轉動。「喵,喵」

陽子搞不清這個究竟是野貓的叫聲,還是警察模仿的聲音。那隻貓無動於衷。隨後,放入另一盤磁帶后,那隻貓立刻竄了上去,不住地哼嚀起來。再換上第一盤磁帶,貓又安靜了下來。

「這回明白了吧。你錄下的可能是電視節目中的或是別的,但是絕對不是真貓的叫聲,所以貓沒有反應。如果再巧妙一些錄上真貓的叫聲,我們也會弄不清的。另外,請把錄音機拿出來看看。」

狩矢說道。

「請便吧。不過這裏沒有貓叫聲。」

陽子得意地從手提包中取出錄音機。上面錄著的聲音一定把貓叫聲覆蓋住了。

「呀,磁帶不轉了,電池沒有電了。用那部錄音機聽聽吧。」

陽子感到有些不安。不過,當時錄音機的磁帶確實在轉。

磁帶轉動起來。出來的是廁所的流水聲,門聲,吉田碧的「警車怎麼還不來」等這些對話。沒有貓叫聲。

「但是,這磁帶已經證明了你當時帶著錄音機。」

狩矢說着,磁帶不停地轉動。快臨近結束時,突然傳出貓叫聲。警察將磁帶倒回去,重聽一遍。

「……喵、喵」

陽子暗暗叫苦,狩矢微笑起來。

「中途,由於電池沒電,未能清冼到最後。對我們來說,是比較幸運的。」

「是吉田碧的貓的叫聲。」

陽子拚命地解釋說。

「那麼,把那隻貓拿來,給它聽聽,如果是真貓,該有反應吧。」

再次把那隻貓拿來。那隻貓聽到這盤磁帶后,毫無反應。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狩矢慢悠悠地說。

田中良子從裏屋出來,站到水原身邊。

「水原說的結婚,原來是她!」

突然,陽子搖晃起來。

「你在幹什麼!」

狩矢上前一把抱住,可是已經晚了。不知什麼時候,她吃了毒藥。陽子望着水原,困難地說,「討厭菊花,不要給我帶菊花……」陽子遺體的棺木里盛滿了水原送來的鮮紅的薔薇花。

鮮紅薔薇花中的陽子,面似微笑,平靜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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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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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葬禮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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