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現的曇花

第七章 一現的曇花

第七日——曇花(EPIPHYLLUMOXYPETALUM)仙人掌科。肉質植物。老枝圓柱形,新枝扁平,綠色,呈葉狀。花生於葉狀枝的邊緣,大型,白色,極美麗,芳香,夜開,翌晨即萎,僅數小時,故有曇花一現之說。原產熱帶美洲,我國各地溫室栽培,供觀賞。用葉狀枝扦插繁殖。

(1)

「鈴——」

電話鈴聲大作,加代子拿起一聽,原來是剛回去的朋友——令子打來的。

「怎麼了?」

「我的錢包是不是忘在你那兒了?」

加代子急忙回客廳去找。

在令子坐的地方,一下子就找到了。

「找到了。」

「太好了。可能剛才拿500硬幣時把錢包忘在那兒了。」

「是埃」

令子有許多500元的硬幣,給加代子換了幾枚。

「你來取嗎?」

「好吧。噢,我現在剛想起來,你知道久美失蹤了嗎?」

「是久美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久美是加代子和令子的高中同學。

「她在快餐店幹活吧。由於還不起債,和她喜歡的那個男人跑了。」

「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不是她丈夫而是又有了一個相好的男人……噢,有人敲門好像也要打電話。」

「你從什麼地方打來的?」

「就在拐角處的公用電話亭,我現在就去齲」「來吧,我等著。」

加代子放下電話。

「令子還是那樣喜歡傳言。」

加代子微微一笑。

令子從學生時代起,性格就比較外向,朋友很多。如今28歲了還是個獨身,在一家公司工作。

今天為了領取買車需要的居民證,白天提前下班。然後來到加代子的家,聊了很久,剛才才走。

不知為何,從學生時代起令子就同性格正好相反的加代子很合的來。畢業后,她還經常到加代子家來玩。每次來時,都給加代子的婆婆帶些喜歡吃的水果,所以就連很挑剔的婆婆對她的印象也不壞。當然,很歡迎她來。

「她今晚沒事的話,就一起吃晚飯吧。原定今天炸蝦……」正想着,門外突然喧囂起來。

加代子雖然感覺納悶,但也沒特別放在心上。

與以前住的獨自一棟房子不同,這是公寓的4樓。門外發生的事情與己無關的習慣剛剛養成。

她想門外如果發生打架之類的事情還是不出去為好。

但是,吵嚷聲越來越近,響起猛烈的砸門聲。

加代子跑着去開門。

「戶村,戶村,着火了,着火了!」

最後一聲,近似聲嘶力竭。

加代子條件反射地回頭一看,屋裏沒事兒。

急忙打開門,五六個男女漲紅了臉站在那裏。

「老太太的房間着火了!」

「鑰匙?鑰匙!」

「快點!人還在裏面吧!」

你一言我一語地喊。

加代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走廊,看到對面婆婆住的3間房子裏冒出一股濃煙,焦糊味兒四處瀰漫。

「啊!」

加代子馬上轉身回屋找鑰匙,可沒有找到。

桌子上,電話旁,衣柜上,地上,都找遍了,就是沒有鑰匙,「鑰匙!鑰匙!」

急紅了眼,連坐墊也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找到鑰匙。

「夫人,快點!」

鄰居主婦的叫喊聲使加代子放棄了找鑰匙的念頭,急忙向404號房間跑去。

門外聚著黑壓壓的人群。

好幾個人正在敲砸著門。

從換氣口,火逆噴出來。

「戶村,從裏面把門打開!」

「如果開不開,就到陽台上去,去陽台!」

有幾個人向陽台跑去。

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而近。

氣喘吁吁地跑來的加代子,撥開眾人,砸門叫着:「媽媽!媽媽!我是加代子。快開門,把鎖打開!」

但是,裏面沒有任何反應。

「鑰匙!夫人,快把鑰匙拿來!」

「鑰匙找不着了。」

「什麼,沒有鑰匙?」

這時消防隊員擠了過來。

從門縫裏冒出來的煙,在4樓走廊上使人睜不開眼睛。

「鑰匙在哪兒?」

「夫人,戶村!」

「朝陽台架梯子。」

加代子把消防隊員的喊聲甩在身後,回到房裏,準備再找一遍鑰匙。但是進門時,被門坎絆了一跤,一頭撞在冼盥室的柱子上,昏迷過去。

待到從人們的吵嚷聲中蘇醒過來時,一切都結束了。

在4樓架好梯子,消防隊員順梯而上,打碎陽台玻璃衝進去的時候,加代子的婆婆戶村節被濃煙籠罩,已經死去了。

火災原因為煤氣上的炸蝦油被火燃著所致。

(2)

以後的幾個月,加代子的境遇大不一樣了。

第一個變化是,丈夫與她離婚了。

原來加代子與婆婆的關係就比較緊張,而且,着火時,行為可疑,為此,警察曾多次調查,這是離婚最主要的原因。

404房間起火時,加代子如果儘快拿着鑰匙打開門,婆婆還是可以得救的。這是公寓的人們和消防署的意見,她丈夫也這麼認為。

京都府警察本部的狩矢警長就這個問題,反覆問過加代子。

「為什麼沒有馬上打開門?」

「因為沒找到鑰匙。」

「但是,周圍的人不是說火撲滅后,在家中一下子就找到了嗎?」

「嗯。」

「在什麼地方?」

「在坐墊下面。可是,我當時找過那個地方,沒有發現。大概由於太慌張了。」

「據說同婆婆的關係不太融洽?」

警長換了一個話題。

「是的。」

「起火時,你是否想過還是死了好?請如實回答。」

「沒有這種事。只是想拚命救人,太緊張了。」

「如果沒有鑰匙,理應砸門,使勁叫她,或大家去陽台時,跑着一起去。為什麼,一直呆在自己的屋裏?」

「我想再找一遍鑰匙。」

「沒找鑰匙吧?如果真找了,會立刻找到的。鄰居們看到一些情況議論紛紛。」

如此等等,連為什麼讓婆婆干炸蝦這種危險的活等等的問題都問了。

「你在家裏,為什麼還讓上了年紀的人干炸蝦這樣的活兒?」

「不是我讓做的。雖然在我們的房間一起吃飯,但常常背着我們做一些喜歡吃的東西。我以前曾經對丈夫昭夫說過這些情況,但丈夫同情婆婆說不要管她。」

警察還對加代子說戶村節為什麼沒能打開門出來,這點很奇怪。可加代子也不清楚這是為什麼。

「你婆婆以前住在獨門獨戶的房子,是不是開不慣公寓的門?」

「是的,房間是帶格子的門,鎖就鑲嵌在裏面,開門時,必須用力轉動裏面的鎖。開始時,曾說過不好開,但我想現在該熟悉了。」

「可是,會不會一着急,不知所措了呢?」

「或許是那樣。」

加代子想這位警長第一次好意地為自己解釋。但她想錯了。

「但是戶村節並沒想開門出來。火災時,大部分人因為了逃生而多是死在門口或陽台的玻璃窗邊,可戶村節卻死在了離火源很近的廚房,這一點很可疑。」

警長看着加代子的臉。

「會不會因為上了年紀,不想逃避而是想把火撲滅呀?」

「確實有準備撲火的痕迹。在燒着的炸蝦鍋里,準備放進白菜。但是,向過熱燃燒起來的鍋里,放入水和蔬菜的話,你想會怎麼樣?一下子,火就會騰空而起的。」

即便這麼說,如果是加代子遇到這種情況,也會慌慌張張地想辦法去撲火吧。

加代子默不作聲后,警長好像想起來什麼說道。

「你是不是曾在外面喊叫過。喊什麼不要出來,等火撲滅再出來等等。」

「隨你的便吧。我只是說過『媽媽,開開門,把鎖打開』。」

加代子淚珠盈盈地反駁說。

警方最感不解的是「戶村節為什麼不從裏面把鎖打開逃出來」。

所以警察喋喋不休地問加代子這個問題。而且,又對戶村節的屍體進行了解剖。

由於懷疑是否被人吃下了安眠藥或起火時,戶村節就已經死了。

解剖結果表明,戶村節並沒有用安眠藥,也沒有發現被人勒死或刀傷的痕迹。當然,也沒有服毒。在調查起火前是否已經死亡這個問題時,必須鑒定是否吸入了燃燒的煙霧,戶村節已經吸入了,但量很少。

至少起火時,戶村節還活着。

然而,屍體並不是俯卧著,而是臉朝上躺着。這就帶來了疑點,因為一般燒死的屍體呈躬曲或俯卧的防衛姿式。有人提出,「是否被擊中致命部位而昏厥了呢?」

警方對這點抱有疑間,自然也傳到了輿論界,被登到了《事件報道綜合周刊》雜誌上。

加代子為婆婆慘遭不幸感到悲痛、震驚。但今後就剩下自己和丈夫兩個人了,以為今後會建立起一個比以前更和睦的家庭。但結果正相反。

丈夫責怪加代子,並疏遠她。他是戶村節的兒子,而且也是過去婆媳不和的主要原因。這期間,他也不回公寓來住,呈分居狀態。

最後,律師找上門來,交涉離婚事宜。

加代子的精神已經崩潰了,抱着無所謂的態度,在離婚證書上蓋上印章。

她心中深悔「當時,如果有鑰匙是能夠救出婆婆的。」

(3)

決定離婚後,加代子遷出了公窩。因為忍受不了周圍的白眼。

由於沒有孩子,加代子一個人孤零零的。

經常來看她的只有朋友令子。當加代子為火災一事受到警察調查時,令子曾為她作證。

證實起火時,加代子正與令子通電話,與起火無關。

但是,最近令子也不常來了。

離婚數月後,加代子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一個辦事員的差事,聊以維持生計。但是到了晚上,仍然感到很寂寞。

儘管過去家裏關係不太融洽,可還依然留戀與丈夫和婆婆在一起生活的時光。

晚上無事可做,加代子開始考慮那起事件。

起初時,不願意再勾起那段痛苦的回憶。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開始客觀地考慮起這個問題。

於是,發現事件中有許多疑點。

餘暇時,加代子總是思考着這些問題。

首先,不可思議的是不知為何當時怎麼也找不到鑰匙。

平日,加代子經常忘記鑰匙。有時購物回來后,發現門口信箱裏的信,進門后,把鑰匙和買回的東西隨手放在木屐箱上,便拆開信件,也有時,買回生食品后,趕緊放進冰箱就把鑰匙丟在桌子上。

「但是,那天……」

加代子繼續思索著。

後來鑰匙出來了,但是是在坐墊底下,真令人費解。坐墊下面當時也找過好幾遍的。

而且,加代子雖然無意識地放鑰匙,但也絕不放在床上或是地下,而是習慣放在桌子或寫字枱這樣的高處。

「假設有人故意藏起鑰匙,事後再送回來……」儘管這種假設很可怕,但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而且,這個人物必然知道戶村節的房間會着火。

加代子開始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戶村節雖說上了年紀,但非常喜歡吃炸蝦,而且,不願意吃加代子做的飯菜時,便借口有點兒感冒,吃不下,回到自己的房間,做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可能也做過炸蝦。可是,那天中午已經同婆婆商量好了,晚飯做炸蝦。

婆婆當時也很滿意,並希望再炸些南瓜。

既然已經商定好,那為什麼又自己偷偷做炸蝦呢。而且,看到現場準備好的炸蝦配料,更覺得蹊蹺。

菜板上,茄子、柿子椒、地瓜、元蔥等配料都已齊備,小蝦也在盤子裏。但這與往日婆婆的習慣有些不同。

首先,婆婆是絕對不吃元蔥的,有氣喘老病根的婆婆對元蔥過敏,切元蔥或吃元蔥都會引起氣喘。但那次元蔥卻放在菜板上。其次,蝦剝下皮后,整個放在盤子裏,也不對。婆婆曾說過,這樣整個兒不好嚼,通常是脊背切開。而且,茄子和地瓜的切法也與婆婆的切法不同。

「究竟是誰做炸蝦了呢?」

一想到是誰,加代子吃了一驚。

「會不會是令子?」

如果是令子,准有這種可能。

令子在發現火災的大約15分鐘前,是呆在加代子的房間里。可走後來電話時,說是在拐角的電話亭打來的,但這就有些奇怪了。

從加代子的家到拐角處的電話亭用不了5分鐘。

「在10多分鐘的時間裏,她在幹什麼呢?」

可以設想離開加代子房間的令子去了戶村節的房間,做好炸蝦的準備和安置好點火裝置。

不知是如何說服婆婆的,令子準備停當后,出去了。

加代子記得曾在電視上看過炸蝦鍋起火約10分鐘,最後醞成火災的實驗。

然後,她從拐角的電話亭給加代子打來電話。

「為什麼呢?」

為了在點火裝置到起火期間將加代子釘在那裏。不能去婆婆的房間。

同時將注意力吸引到電話上,察覺不到外面的叫喊聲。

鑰匙大概是離開加代子的房間時,偷偷拿走的。

後來又悄悄返回放到坐墊的下面。

那天,加代子沒有出門,而且也沒有別的客人來,拿走鑰匙的只能是婆婆或令子。婆婆是個辦事認真的人隨時都帶着自己的鑰匙,況且死後是不可能再返回屋裏的。

婆婆外出買東西時,有同加代子打招呼的習慣,而那時沒有外出的跡象。

就在令子來前的一會兒,加代子曾去婆婆的房間打掃衛生,並沒有發現準備炸蝦的跡象。

打掃完后,回到自已的房間,大約過了10分鐘,令子來訪,聊了三四十分鐘回去了。

「在此期間,婆婆是不會出去買回配料的。」

加代子這樣想着。

因為距商業街很遠,往返大約需要一個多小時。

「沒錯,那些材料是令子帶來的。而且,並不是在那兒做的,是令子切好,剝好蝦皮帶來的。」

她從加代子家出去后,朝婆婆的房間走去,避開公寓裏的人的耳目,進了婆婆的房間。

並開口說,準備做炸蝦。

大概在此之前,兩人就曾經在一起偷偷地做過。

但是,當聽到準備做炸蝦時,婆婆是否會因為今晚家裏也做炸蝦而回絕呢?即便令子說「收下吧,因為己經準備好了」但在令子中途回去時,婆婆也會來到煤氣灶旁邊同往常那樣謹慎地關好煤氣或炸蝦,是絕對不會着火的。即便稍一疏忽,釀成火災,也是可以打開門,跑出來的。這些加代子百思不得其解。

連續考慮了幾天,每次都是到這些地方就卡殼了。

這樣,又過了幾天。一天,加代子在電視上看案件報道時,突然想起來什麼。

大約在火災的半年前,發坐一起將哥羅仿(註:一種麻醉劑)從鑰匙孔流進房間,然後對女性施暴的案伴。令子對哥羅仿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在藥店能買到嗎?」

「點一滴,大約能維持多長時間?」等等。

「如果她搞到了哥羅仿,並對婆婆使用了……」加代子突然意識到:「一定是這樣!」

來到婆婆的房間后,讓婆婆聞了少量哥羅仿之後,使之失去知覺。然後,她攤開炸蝦的材料,將放好油的炸蝦鍋點上火。並用從加代子房裏拿來的鑰匙將門鎖好,走了。

計算好時間,用公共電話掛來電話。令子離開后,10分鐘左右,炸蝦鍋引起火災。並且,事先放在鍋里的白菜可能引起火柱。

火勢蔓延後,趁加代子不知所措之機,令子偷偷返回來把鑰匙放在了坐墊下面。

「可是,又沒有證據。」

加代子緊緊咬住嘴唇。

加代子和丈夫分手后,丈夫和令子結為夫妻。

加代子知道此事後,斷定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而且,決心復仇。

(4)

加代子不清楚令子是在婆婆遇難之前,與丈夫發生這種關係的,還是與她離開之後才有這種事情的。

即便火災發生時,兩人沒有肉體關係,也是令子事先策劃好才導演了這幕悲劇的。

如果能夠證明是令子所為,可以把她交給警察處置。否則,只有自己出面懲罰她,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但是,如果殺了令子,警察一定會調查我。」

「被先受懷疑的可能性是丈夫,但新婚燕爾,處於喜悅之中的他不會有殺人動機。」

於是,警察調查周圍的人的情況,就會懷疑到嫉妒他們結合的前妻身上。

「這不行!在下手之前,必須考慮好不在現場這個問題。」

加代子這才想到活着的美好。

每天下班回來后,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一心想着如何殺了令子。

一天,在電視新聞中,知道了「曇花」的事情。

曇花是仙人掌的一種,開着貌似白蘭花那樣的花朵,在夏季夜裏開放,時間只有4小時,是一種非常珍貴的植物。

培育曇花很困難,極不易開花。因此,一旦開花,都上了電視新聞。

加代子知道開曇花的那個寺院。

加代子準備把曇花只開4小時利用到不在現場這個假象上去。

加代子知道令子住在名古屋的郊外,前夫戶村昭夫在火災后,曾希望調到名古屋支店,在去年的人事變動中,如願以償去了名古屋支店。那正是在與加代子交涉離婚的時候。

母親被燒死一事,在京都支店裏,作為爆炸性的話題,被人們議論紛紛,而且還有同加代子分居的因素在裏面。

就在離婚生效的元月以後,令子去名古屋住在了一起,4月份正式結婚。

從開曇花的寺院到名古屋令子的家,乘新幹線,然後開車需要2個多小時,如果開車去也只要3個多小時。

戶村每周要來京都支店一趟,由他負責必須他接待的老主顧。然後,乘翌日的早班新幹線返回家中,下午到名古屋支店上班。

加代子決定:

「在他去京都出差那天,殺了令子。」

了解了一下曇花賞花會和戶村在京都的日期,日子定在了8月1日夜裏。

選擇戶村不在家的日子,這樣容易得手,當然內心裏也包含着對戶村的留戀,不忍心讓他成為嫌疑對象。

8月1日的下午,加代子開車去愛知縣西加茂郡的M町的戶村家。到那兒時,已是傍晚4點多了。

在遠處把車藏好,戴上長假髮和太陽鏡,避開人,向令子的家裏走去。

那是一座孤零零沒有四鄰的房子,周圍是工廠和田地,沒有人家。周圍的工廠從8月1日起開始放暑假。這些加代子事先已經了解好了。

來到房子邊上,加代子泡著一隻黑貓出門。走在田間小路上。去的地方是栽培著茄子、黃瓜和西紅柿的菜地。

她好像是來摘菜的。

把貓放在地上,她用剪子剪下西紅柿放在筐里。

一看到那隻黑貓,加代子的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它是加代子和丈夫一同喂著的,叫阿黑。是婆婆從附近的動物商店買回來的。婆婆自然不用說了,還沒有孩子的他們簡直就像對自己的孩子那樣,喜愛它。

着火時,它正在加代子的房間里。所以倖免於難,離婚時,被丈夫帶走了。加代子曾請求只把這貓留給她就行,但丈夫說這是母親的遺物,怎麼也沒留給她。

加代子由於過於寂寞,也買了一隻同樣的黑貓養起來,可怎麼也代替不了阿黑。

阿黑一看到加代子便一溜煙地跑了。

加代子的眼裏流出了淚水。

「怎麼了?阿黑!」

抬起頭的令子一看到站在那裏的加代子一下子怔住了。

但又立即恢復常態。

「好久不見了,你怎麼來了?」

「想看看你,就來了。你好嗎?」

加代子按住性子,平靜地說。

「非常好。你呢?」

令子輕蔑地一笑,看了看周圍,帶着戒心。加代子為了使她放鬆,問了一句。

「他也好嗎?他在家嗎?」

為了使令子相信她別無目的,只是想見見前夫。

令子的臉上露出一種優越感。

「他出去了,快回來了。別着急……」

「謝謝。」

令子並沒有說戶村不在家。大概不清楚加代子如果知道她一個人在家會做出什麼。

「……我很幸福,但並不是我從你手中把昭夫奪來的。與你離婚後,一次偶然機會遇到了孤獨的昭夫,我還勸他回到你的身邊,但後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能理解我嗎?」

一邊向家裏走去,令子到底很心虛這樣說道。

「我知道。反正他還會結婚的,知道不是別的女人而是你以後,我認為很不錯。但畢竟感到很孤單,總想見見你們。」

「太好了,你也可以看看他。」

令子笑着說道。

「噢,對了。我還帶來些禮物。為祝賀你們結婚,送給你們的電器和點心在車裏呢。這樣對你可能不太禮貌,請你送給他。」

「沒關係。」

令子大大方方地點點頭。但內心卻想着是否讓他吃。

「那麼,從車裏搬出來吧。」

兩人來到藏車的叢林中,令子緊緊抱着貓。

周圍沒有人。

「這車真不錯,是新買的嗎7」

「是的。」

令子看到車中寫有祝詞的電器製品的包裝和點心盒子,似乎放下了心,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等待這個時候的加代子將滴有哥羅仿的葯布捂在令子嘴上。

「啊!」

令子一下子昏迷過去。

貓一驚跳了出去。

做好準備的加代子將令子的手腳捆好后,放在車尾的行李箱裏。

將貓放進准務好的攜帶用筐里,放在助手席下,向京都駛去。

令子摘下的蔬菜,擱在筐里放在後排座位上。

7點40分加代子來到仙人掌寺。

曇花從7點鐘開。讓一般遊人觀賞是從8點開始。

加代子在無人的空湯上扭車停住,摘去假髮,換上單和服進了寺院。

貓有些暈車,為了讓它稍稍見見風,就把它抱了出來。

好久不這樣抱了,想體會一下感觸。

因為現在也養著一隻黑貓,所以,抱着貓別人也不會感到奇怪的。

而且又擔心放在車裏,一叫起來,會吸引人注意這輛車,或逗貓玩而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加代子已經事先調查好了,在這家寺院,可以在曇花前照相。

但是,過於擁擠和閃光燈光會損害曇花,所以不允許個人拍照,由兩個照相館的人收費拍照普通彩色照片或立即成像照片。立即成像照片立等可取,普通彩色照片留下地址和姓名,隨後寄去。

加代子稍加考慮,決定兩種都照。如果拍照普通彩色照片,可以大體知道何時在這兒拍的。拍立即成像的照片是為了一旦警察來問,馬上就可以拿來作為證據。也是為了弄准髮型等部分是否有差錯。

可是,不好辦的是不讓帶貓進照相場地。

因為明文規定「為了保護曇花。謝絕帶動物入內」。

加代子給入口處的幾個孩子1000塊錢,委託照看一下貓。

「好好看着,別讓它跑了。」

叮囑后,排隊等著照相。

一看錶,過了8點鐘了。

「正合適。從京都到名古屋的未班年是8點50分,到京都車站從這兒需要1個小時。可以證明無法坐新幹線。」

好不容易排到了。

曇花真美麗。淺淺的黃綠陰影襯托著高稚的白花,簡直就像一件藝術品。

據說今天一次開了13株,是歷史上最多的。

這家寺院內種植著仙人掌,所以又被人稱作仙人掌寺。

庭院內,雖然種了幾十株但難得一開。

今年少見地開了5次,引起了轟動。

照完相后,加代子來找貓。

看到加代子,孩子們把貓還給她便跑了。

阿黑一下子就跑到加代子身旁。

抱起它,加代子離開了寺院。

避開人們,來到空曠的空地,車黑乎乎地停在那裏。

鬆了一口氣,來到車旁。先把貓放進去,然後打開行李箱。

令子微弱地喘著氣,但神志不清。

加代子解開捆住手腳的繩子,抽出令子連衣裙的腰帶。

麻醉藥的力量似乎已經過去,令子不時睜開眼晴,但又昏睡過去。

一看錶是8點50分。

加代子將單和服換成西裝,戴上假髮和太陽鏡后,戴着手套然後用腰帶緊緊勒住令子的脖子。

「氨了一聲,令子就斷氣了。不放心,加代子又等了一會兒,然後關上後行李箱,向名古屋急駛。

貓沒有放在筐里,乖乖地睡在助手席上。

到令子的家是深夜12點半。

加代子弄清屋內沒人以後,把令子的屍體搬下來,扔到房子邊的草叢中,考慮到死斑的問題,將屍體的位置同在車廂的姿式保持一致弄好。

把腰帶扔在了屍體邊。由於沒鎖門,把貓和盛菜的籃子放到廚房。未將屍體搬進屋內是因為考慮到靠女人的力量把屍體從車裏拖出來,必然要沾上些草枝和泥土,這樣會被懷疑現場不在這裏。

重新檢查一遍指紋和遺留物后,加代子開車返回東都。

「解剖屍體時,發現從4點到8點50分未進食物,會不會叫人懷疑?」

稍有擔心,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令子在學生時代,略為發胖,從那時起非常擔心胖起來。

因此,不太吃食品,早晨和中午只喝些菜汁,4點吃過飯後,幾乎不吃東西。憑一時興趣,嘴說今天什麼也不吃了,實際上又吃了兩個雪糕。因此,昭夫和她的女友都會證實這一點。

到京都的家時,接近凌晨4點。在名古屋郊外往返兩次,因此感到很疲倦。

一躺到床上,便睡如爛泥。一般人殺人後,不論多麼疲勞也合不上眼吧。可加代子確實睡的很香。大概由於以前未睡好的緣故。

在第二天的新聞中得知令子的屍體被發現。

令加代子不安的是並不是昭夫第二天早晨從京都回來后發現的,而是半夜3點看到的。

他是在11點半接待客人後驅車返回名古屋的。

一想到他們剛結婚時,昭夫也曾這樣從出差地匆匆趕回過,加代子心中的嫉火怒燒。因為她感到他們如同當初同她那樣甜密地一起生活。

「如果再晚一會兒,大概會撞上昭夫。」

一想到這兒,渾身出了一身冷汗。

警方表明,死亡時間為晚上9點左右。

「推測的很准呀。」

加代子竟忘了害怕,暗暗佩服起來。

因為加代子不在現場這個問題無懈可擊。8點40分遠在幾百公裏外的京都拍照呢。

加代子從過去就喜歡讀推理小說。利用照片作證沒有作案時間,大概也會在照片上花些氣力。

然而,這張照片是完全真實的。這就對加代子有利。

她擔心的是兩次往返名古屋時,是否被人看見和是否被人發現屍體被挪動過。

但是,往返時化過裝,而且換上了假車牌。平日加代子的車不放在狹小的車庫裏,而是停在空地或自選商店的停車場上。

所以不必擔心周圍的人說:

「那天晚上車不在家。」

雖然對屍體移動這事兒,自己沒信心,但死者身着平日穿的衣服,又未留下指紋,大概不會出什麼問題。

可是報上的報道說,被害並未受到污辱,查找后又未發現物品失竊,可能出自報復,對這點加代子還是非常擔心的。

果然,愛知縣的警察兩天後找到加代子,調查情況。

警方亮出證件是愛知縣警察本部搜查一課的石田警長,並說:「想了解一下戶村令子被害的情況。」

「聽說你和戶村令子是朋友,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後面的另一位警察默默地作好記錄準備。

「最近沒見過她。我和丈夫離婚後,她曾來玩過,你們也許知道,她和我前夫結婚後,也許因為難為情,就再也沒見過。」

「你過去的丈夫戶村昭夫和令子在你們分手前就有來往了嗎?」

警長緊盯着加代子的臉。

「我想不會的。因為我們分手的原因是由於婆婆的死造成的。」

「你婆婆的死?」

不知警長知道此事,還是真不清楚,毫無表情地問道。

如果已經知道,還是自己說了為好。加代子講述了火災的經過。警長對這件事未置可否,問起了這次案件是否在現場的問題:「那令子被害那天,你在幹什麼?」

「聽說仙人掌寺的曇花開了,去賞花了。」

「那個仙人掌寺在什麼地方?」

警長攤開京都府地圖問道。

加代子指點出地點,補充說,從8點左右一直呆到9點多鐘。

「但是,在那個時間和地點有證人嗎?」

果然不出所料,警察還是觸及到這個問題。

「沒有……」

說完,加代子思忖片刻,「對啦,在那兒拍了照片,」然後拿出立即成像的照片遞給警長。

警長對拿出的照片似乎有些疑慮,仔細端詳后說:「能不能借給我一下?」

加代子點點頭。

「但是,這張照片是誰拍的?是否有陪同的人?」

好像還不太相信。似乎懷疑是在別處或以前拍攝的。

「沒有,是請那家寺院專門攝影的人拍的。不只這一張,還有沒寄來的普通彩色照片呢。如果不信可以去寺院問問,就會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了。因為只有8點到10點對一般遊人開放。」

端詳了一會兒照片的警長,說聲以後可能再來就回去了。

加代子鬆了一口氣。

但是,剛過了兩天的早上,加代子正準備出門上班時,那位警長帶着兩個人又來了。

「了解了那張照片,知道是在8點50分左右拍攝的。看看張數和順序就知道了。」

「這麼說,我是清白的。」

加代子笑眯眯地說,但警長仍舊板着臉。

「不是那麼回事吧。你知道令子的屍體旁還死了一隻貓嗎7」「唉?是阿黑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加代子的臉都白了,報紙並未報道,而且也不可能那樣啊,加代子走時,它還活着呢。

「開始時,人與貓都死了,所以以為都是被人殺了。因此,並未特別懷疑你。因為聽說你特別喜歡那隻貓。」

「沒錯,我不會殺了阿黑。」

「因此,最初沒有解剖那隻貓。但在被害的裙子上發現了貓的嘔吐的痕迹,一經檢查,發現了裏面含有仙人掌的成份。」

「……」

「解剖發現那隻貓吃下了一種叫情人仙人球的仙人掌,裏面含有一種叫麥司卡林(註:南美仙人掌毒鹼)的生物鹼。食用后,會引起富於色彩的幻想症。對小動物有毒性。為此,栽培的並不普及。去拍照的寺院調查情況時,發現院子裏有這種植物。一仔細檢查,發現貓身上紮上了許多仙人掌刺。這就是說,那隻貓那天去了有仙人掌的地方。據昭夫說,貓食吃光了,請人4點送來,可送到的貓食並未動過。這就說明,被害在那天傍晚和貓一同去了有仙人掌的地方。」

「屍體上是否扎著仙人掌的刺?」

加代子挖苦地問道。因為屍體放在了後車箱裏面,是不會紮上仙人掌刺的。這樣,貓另當別論,但沒有令子去仙人掌寺院的證據。

「雖然沒紮上仙人掌刺,但你仔細聽着,令子與朋友約好6點鐘一起吃飯,但她未能赴約。而且,昭夫讓她5點鐘按下錄相機開關錄節目,但錄相帶上沒圖像。電源也未接上。又穿着平日的衣服,說明是被綁架走的。據說她外出時,經常濃妝艷抹,甚至還粘假睫毛。仔細檢查了屍體周圍,發現了停車的車轍櫻似乎還從裏面拖出了東西。她如果被移動過,你不在現場的說法,便失去了價值。」

「但是,你能證明我開車了嗎?」

加代子臉色蒼白,但仍然極力辨解著。

「現在檢查一下你車的後車廂就會發現並不屬於你的毛髮,大概是令子的吧。這樣的話,理應坐在車上,如果在後車廂里,就有問題了。」

「可是……」

加代子正說着,另一位警察將帶來的箱子打開,阿黑在裏面合目死了。一見到這些,加代子「氨了一聲,癱在地上。

警察搜查了加代子的房間,檢查了全部服裝。結果在作案時穿着的衣服上找到了阿黑的毛。因為這件衣服是新買的,沾有一年未見的阿黑的毛,顯然無法解釋,加代子供認不諱。

「把阿黑交給孩子們照管時,並不知道它吃了仙人掌……」加代子表情獃滯,像是在撫摸阿黑,手不停地動。

在報道逮捕加代子的新聞之後,還報道了那天晚上曇花一現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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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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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現的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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