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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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真的就像一劑毒藥,開始滲入葉媛媛的身體。

她開始越來越多地找鄧一群。

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

內心,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她:她愛上了他。愛上了這個成年男人,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一個省級機關的幹部,一個她本不該愛的人。她看上了他什麼?那就是他身上有種特別的東西。他身上有一道迷人的光環。他那樣年輕有為。權力的魅力。

那個晚上,他們站在運河邊,一直到很晚很晚。鄧一群沒有得到她(這裏是指性而言,而不是精神),逐漸地有了倦意。他困了。他們才分手。分手之後的鄧一群回到宿舍很快就睡著了,而葉媛媛卻一夜也沒合眼。

鄧一群之所以能夠很快入睡,是他在遭到連續的挫折后,終於在葉媛媛身上得到了一些小小的成功。儘管情事的成功和仕途上的成功,在他看來,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他還是有一些小小的滿足,畢竟也還是一種成功,或者說一種收穫吧。

那晚上他睡得很香,好久都沒有那樣香過。

鄧一群依然努力着,只要回城,他都會去向領導彙報在這裏的工作,他要盡量裝成一點情緒也沒有的樣子。他相信,通過自己的努力,一定是可以打破堅冰的。「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他相信毛澤東的這句話。

田小悅的確很會做事,只要他回去,她總會請他吃飯。鄧一群心裏的那種滋味真是五味俱全。她還像過去一樣迷人,但她現在卻是他的領導。他與她之間懸殊了半個級別。就是這半個級別,橫亘在他們之間,就像一道天塹。

鄧一群還接受過她一次單獨的吃請。本來他是想拒絕的,他面子感到一種污辱,而且他曾經強烈地感到,自己之所以沒有得到那個位置,同她有着直接的關係。但是她卻非常堅決地邀請,眼裏露出的全是真誠。而且,她是背着其他人請他的。性質是一次秘密的、私人性的請客。考慮了很久后,鄧一群答應了。

事情像是純粹的巧合,她那天請他的地方,正是他過去請她的所在。他以為她是有心的,但她的表面卻非常自然。

他們倆在一個很小的包廂里。

包廂顯得很雅緻,情調十足。

她點的菜非常豐盛,即使再有三四個人也吃不完。她這樣款待他,讓他有點過意不去。同時,他在心裏也很清楚她的用意。正是中午,溫度很高,包廂里卻有絲絲涼氣,讓人感覺很舒服。窗帘緊閉,燈光柔和,讓人有一種夜晚來臨的感覺。他不想喝酒,但她卻堅決地給他要了一瓶法國紅酒。她說她陪他喝。同樣是喝酒,但此次喝酒和上次他請她喝酒,鄧一群的心情完全不同。他清楚她的想法,無非是怕他有情緒,不支持她在處里的工作。是的,他怎麼可能會支持她的工作呢?如果說她田小悅是在別的處室當頭也就算了,既然是到科技處,那明顯就是要他的好看。鄧一群總感覺,她那個處長的位置應該是他的。她是奪了他的。她現在已經完全站到他的對立面去了。她這也是一種落井下石。

鄧一群想:也許田小悅到科技處,並不是出於她本人的意願,但事實已經構成了對他的傷害。但凡傷害他的人,都必然是他的敵人。她在這個時候到科技處來主持工作,無疑是在他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憑什麼她當正處?他和她是共過事的,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過人的才能,無非就是善於做人,八面玲瓏。話說回來,這年頭也就是吃這一套。所以,她當處長也是必然的。

一個都不饒恕!鄧一群想起了魯迅說過的這句話。是的,一個都不饒恕。但凡和我作對的人,我都要把他們深深地刻在心底,留待日後算賬。不管現在的前途如何黯淡,這仇恨是一定要記住的。

過去他在心裏是多麼喜歡田小悅啊,現在,那種情感一絲也沒有了。他恨她,恨她的能幹,恨她的表面鎮定,恨她裝出來的那種若無其事的樣子,恨她過去贏得他的好感。恨她的一切。

他那天想,她總會要同他談工作上的事情。如果談,他就要毫不隱瞞自己的一些想法,主要是牢騷。他要讓她知道,他鄧一群並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人。在廳長們面前不敢有牢騷,在她面前難道還不能一吐為快嗎?然而,田小悅卻根本不同他談工作上的事,也不同他談廳里人事上的事。她知道那一定只會觸痛他的傷處。她用款款的語調和他說話,關心他的身體,問他的家庭和孩子,問他老家的情況。她為他夾菜,勸他多喝酒。

鄧一群在酒精的熱度里,那一腔仇恨慢慢稀釋了。他想:我是個男人,要裝作一切都不計較的樣子,是的,一切還可以從頭再來嘛。將來實在不行,他可以要求調走。當然,這是最後的辦法。既然周潤南之後有了龔長庚,那麼孔子悅之後,也還會來別的人。中國有句古話,「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還年輕,他有耐心。

由田小悅,他在那天突然想起了鄧阿姨。他想起他已經很久沒有去看她了。她能幫上他什麼忙嗎?也許能,也許不能。他想他應該去看看她。過去的事,他們不是都已經忘記了嗎?

鄧一群決定抽空去看看她。

然而,那一次他卻沒有能找到她。她家的那個小院,大門是緊閉的,院子裏的草正在瘋長,長得很深,深可沒膝。

[97]

遠離城市的鄧一群,特別想念自己的那個家。那裏有他並不愛戀的妻子和比較牽掛的孩子,有他自己的一份工作。他的落腳點是在城市。

他不喜歡農村。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已經厭倦了鄉村生活。他看慣了這裏的一切。一切都消失了新鮮感。溝墩鄉里的領導,他不喜歡,扶貧工作組裏的人,他也同樣不喜歡。他的人雖然在鄉下,但他的心,卻要時時回到城裏去,牽掛那裏的一切。

鄧一群每個月都能回城一趟。由於心情慢慢得到了平靜(不平靜又能怎麼樣呢?他只有努力控制自己,麻木自己),所以他現在感覺已經能夠比較自如地和肖如玉做愛了。每一回做得時間都很長,也很猛烈,肖如玉感覺都有點受不了。的確,她現在倒是不肯和他做了,說他身體不是很好,應該多注意休息。當然,他感覺那是她的借口。她只是對他沒有了興趣,倒了胃口。

回城去的那些日子裏,鄧一群越來越感覺肖如玉的某些生活有些可疑。她經常在晚上出去。有時回來時,他還能在她的頭髮上聞到一股煙味。她生活里是不是出現了別的什麼男人?那是有可能的。她對他的那種態度,不能不讓他疑神疑鬼。他在家的日子本來就少,她有什麼樣的重要事情會在他回家的有限的日子裏出去呢?給她來電話的一般情況下都是男人,而且有兩次鄧一群聽出那個聲音是出自同一個男人的。那個聲音既不年輕,也不蒼老,那就是說它屬於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這樣年齡的男人是最最危險的,也正是在女人眼裏最有魅力的年齡。

晚上出去的肖如玉從來也不向他說明是什麼理由,只說是朋友有事。回來也很晚,回來倒頭就睡。有一個晚上,他等到十一點多,她才回來。他在黑暗裏看她悄悄地脫衣上床。他看到她把內衣也換了,然後把它們塞到床底下一個隱蔽的地方。她為什麼要換掉短褲呢?休假回家的鄧一群,還發現肖如玉最近有一點小小的(也可以說是很大的)變化。說它小,是因為她買的那些東西都是小的,乳罩、內褲,漂亮而昂貴,它們看上去非常精緻。說它大,是因為它可能涉及到性,外遇。

他下鄉,她買這麼多講究、漂亮、性感的內衣做什麼?顯然,並不是為了他。那麼她會為了誰?答案只有一個。

那個晚上,他裝成睡熟的樣子,一動不動。他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他所熟悉的香水的味道,同時還有一股煙味。香水是她的,這麼說她在出去的時候才灑上香水,怕他懷疑。而煙味顯然是來自別的男人。她背叛了他,他想。這是容易的。而他在鄉下,卻倒像個清苦的和尚。他在乎她背叛他嗎?是的。那麼他是在乎她了?不!他在乎的只是她這件事的行為本身。除去這一點,不如說是他所希望見到的。她背叛了,正好為他提供了一種發泄的理由。他想。如果他離掉她,她是在為自己掘墓。

離了她,他去找誰?一定有比她更好的。對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鄧一群很長時間不能入睡。他睡不着。估計肖如玉已經睡熟了,他悄悄地起來,在床下找到了她的內褲,然後來到衛生間,打開燈。他看到她的內褲在襠部有一團濕濕的黃色斑跡。在他回首的時候,他還看到了肖如玉一張怒目圓睜的臉。

那個晚上,他們爭吵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肖如玉開始並不承認,認為他這樣疑神疑鬼是一種變態。但後來她的口氣卻越來越硬,好像犯錯的不是她,而是他。這真是很滑稽的事。他是男人,他是一個幹部,他堅持自己的觀點。他有種種理由懷疑她。她後來就大聲說:「我有。我就有。你怎麼着?」

鄧一群倒平靜下來。是的,她承認了,承認了就好。他要不要馬上就同她離婚?不。他現在還沒有準備充分呢。

那些天裏,他們過得很不愉快。肖如玉哭了幾次。鄧一群看着她哭,心裏很平靜。他想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他這時候要沉着,像他這樣年齡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時候。他可以找到比她好的,但她卻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啦!他自得地這樣想。他要讓她嘗嘗他冷漠的滋味。他的岳父母知道了他們的矛盾,一個個表現得很沉悶。他們不知道對他說什麼好。他在心裏有一種惡毒的快意。

鄧一群回到了鄉下。

回鄉下不久,肖如玉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她說她這些日子一直很痛苦,但她也想開了,與其這樣,不如離婚,讓他考慮考慮。她說他真受不了他這種疑神疑鬼的樣子,她受夠啦。

鄧一群對她這樣的要求,先是吃了一驚。他想不到是她主動提出來。他一口就回絕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是的,她有什麼權利主動提出離婚?

要提出離婚,那也只能是他鄧一群。

他要牢牢地把握關於離婚的主動權,因為,那是屬於一個男人、一個幹部的尊嚴範疇。只有他,才能想什麼時候離就什麼時候離,而她卻是斷然不能的。

他是決不會接受的。

鄧一群在鄉下時時想到他們夫妻那已經公開化了的矛盾。

毫無疑問,肖如玉在外面是有戀情。這個戀情就發生在他這次下鄉不久的一段日子。雖然他沒有抓住實質性的東西,但他們一度為此而爭吵,而且她一點也不作否認。他會是誰?是他過去見過的那個賴培養?還是別的什麼人?她是有勇氣承認的,問題是他是否有勇氣採取什麼措施。他能採取什麼措施呢?

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他還能失去什麼?什麼也不能失去了。他感到自己的內心虛弱得很。

鄧一群感到自己再也輸不起了。

在鄉下,他慢慢平靜下來。他想,充其量,他不過是戴了一頂綠帽子而已。這頂綠帽子,只要不被別人知道,那麼戴了不就是跟沒戴一樣嗎?

他決定忍了。因為不管如何,他將來還可能需要肖國藩的幫助。他的生活里,暫時還需要有一些東西進行支撐。是的,暫時的,等他緩口氣后,一定是會採取措施的。

肖如玉在他回絕後也不再提關於離婚的事了,他們畢竟是個完整的家庭,有孩子。他想:她可能也只是說說而已。

鄧一群要在心理上尋求平衡:既然自己的老婆同別人睡,那麼他也一定要睡別人。至於睡誰,無所謂。睡誰呢?最近的就是這個葉媛媛。

男女之間一旦有了某種良好的開始,那麼後來發生的一切,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了。鄧一群和葉媛媛的關係,終於到了需要完全解放的地步。

在床上,鄧一群一步步地解除她的衣服,就像當時對葛素芹一樣。在這樣的過程中,他感到一種慰藉,感到一種力量的衝動,感到恢復起來的自尊和自信,同時,他還感到了一種報復的快意。他在報復誰,報復肖如玉?那一步一步的細節,還讓他內心裏感到一種害怕:是否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主宰,為什麼讓他感覺是那麼地相似?他感覺現在對付的好像是又一個葛素芹。儘管她是那麼地不同,但他偏偏就有這樣的感覺。

葉媛媛不是無知的葛素芹,但她這時也是無力的。作為一個有着豐富性經驗的男人,鄧一群自然知道如何對付她。當他們全部脫光的時候,她意識到他可能要進入她的身體,才反抗起來,但鄧一群卻比她更有力量。在那一刻,他忽然想不顧一切地做事。沒有回頭的路好走。他是強者!她只是他的犧牲品,他想。他不再是當年那個鄧一群,根本不知道怎麼對付一個女人,居然還需要林湄湄當他的老師。他現在多麼熟練啊。同時,他想到,他只有得到了她,才能稍稍解除一下由肖如玉背叛他而帶來的恥辱與壓抑,甚至還包括了由於他仕途的不順產生的挫敗感。

他一下就進入了她的身體,聽到她發出輕輕的一聲痛苦的叫喚。就在那一下快速的進入里,省級機關年輕的(不是相對葉媛媛這個年齡,而是相對於其他年齡的幹部)幹部鄧一群副處長,心理上再次獲得了很大的滿足。他暫時忘掉了仕途上的失落,忘掉了婚姻生活中的齟齬。

那種態度是粗暴的。

過去的生活就像過電影一樣,一遍遍地在他腦子裏走。他在進入她身體的一剎那,他又想到了葛素芹。她們倆和他上床的經過,簡直是驚人地相似。葉媛媛同樣沒有想到他這麼順利地進入她的身體。她愛他,但她卻不想馬上就獻身給他。但她控制不住這樣的多少有點暴力性質的局面。她愛他的成分非常複雜,有對他本人的愛慕,有對權力的嚮往,有對性的渴望……他現在對付葉媛媛比當年對付葛素芹更有經驗了。

他們開亮了燈。他看到在床單上有幾點血跡。雖然鄧一群早就想過她可能是處女,但這一刻內心還是有點震驚了。「你過去沒有過?」她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她想不到他會這個樣子,帶着強迫進入她的身體。但奇怪的是,她並不恨他。也許她想像里的鄧一群就是這個樣子。

她不說話讓他感到緊張。

「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嗎?」他問,臉上做出很痛苦的樣子。

她坐在那裏,也不穿衣服,一動也不動。

鄧一群內心越來越害怕了。

這個女子,可能會毀了我的前程。他想。在隔壁,就住着農工部長張沖。只要她一喊,他就全完了。他在那過程里是帶有暴力傾向的。

「我是真心地愛你。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真心愛你,我實在控制不住啊。你知道我內心的痛苦。如果我做得不對,請你原諒我。」鄧一群摟過她,努力地哄她,不停地表示自己的懺悔。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那一刻鄧一群內心真是害怕到了極點。

後來她笑起來,用手親切地撫了一下他的臉,說:「你這個傻瓜。你一點也不懂女人。」

對於像葉媛媛這樣一個姑娘來說,她這樣地瘋狂付出,自己並不覺得可惜。她以為自己為愛付出是對的。問題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愛是無望的,沒有結果的,但她執意要去真正愛一回。她以為鄧一群也是愛她的。

鄧一群喜歡她,一個如此鮮活的生命。她是那樣地年輕,那樣地充滿活力。他喜歡她的身體,她是如此地乾淨。她的眼睛那樣地純凈,看上去特別地無邪。她的唇是鮮嫩的,吻上去非常柔軟。她的牙齒非常地白,口腔里發出一股清香,不像肖如玉嘴裏發出的一股食物的味道。葉媛媛真的就像一張白紙,讓他任意描畫。不!準確地說是任他糟蹋。他得到了空前的糟蹋的權利。他把所有的憎恨,對單位(也算是個小小的官場)里壓制他的人,對肖如玉,對所有他所痛恨的一切,都發泄到了葉媛媛身上。葉媛媛不知道。誰能把恨用狂熱的性愛來表現呢?

一個晚上,她對鄧一群說:「我不知怎麼愛上了你。有個同學對我說,一個姑娘千萬不要和有婦之夫愛上,那樣吃虧的只會是姑娘。」她後悔了?鄧一群表面上笑一笑,心裏卻是一冷。是啊。她這件事註定是個悲劇,正像古人說「紅顏薄命」。她也算這一類。在與他的性愛中,她能得到什麼?得到的只有他過剩的精液。他連真愛都沒有。

這樣想了的鄧一群,心裏慢慢有了一種感動。仕途和婚姻同時失意的鄧一群,感到特別需要她,感覺到她只要一天不來,自己就想得厲害。而這樣有什麼結果呢?他沒有去想,也不敢去想。他要做的工作就是平衡她的心態,讓她相信自己是愛她的,而她為愛付出是值得的。他自然不會去同她結婚,那是不可能的。他們這樣只能算是婚外情。她是個第三者。雖然事實上是他主動。他需要她,更多的是出於對她身體的迷戀,感情上的一種填補。

看得出來,她也很想他,幾乎隔一個晚上就要來一次。來的時候,真是提心弔膽。她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鄧一群也警告過她,不要讓人看見。一切就像一個特務一樣,非常小心地進行。

等她的那段時間是最難熬的。

鄧一群常常躺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等她。事實上什麼書他也讀不進去。她總是要到很晚才能來,至少是九點左右。九點前後他就熄了燈,躺在黑暗裏。他要做成休息了的假象。她到來后在他窗子上輕輕敲兩下,他就會迅速跳起來去開門。開門的時候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響。老張上了年紀,但耳朵卻尖得很。

他們做得很隱蔽。

張沖有一次來敲過門。他們在房間里大氣也不敢出。他們就像兩條光滑的魚躺在被子裏。屋裏是漆黑的。鄧一群咬着她的耳朵說:「不要做聲。他會以為我出去了。」張沖敲了幾下,沒聽到反應,果然就走了。第二天,張沖問他幹什麼去了,鄧一群笑一笑,說自己出去了。

鄧一群喜歡她的身子。他喜歡把她脫得一絲不掛,摟着,撫摸着她的腰肢,她的臀部,她的大腿,那種光滑的曲線簡直無可比擬。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肉體的香味。她的皮膚非常光滑,而且非常地白凈,簡直就像是溫嫩的玉脂。她的乳房結實而綿軟,就像兩隻成熟后的蘋果墜在胸前。他喜歡把手放在她的身上,那裏是個非常溫暖的所在。

她是個很性感的姑娘。

鄧一群在心裏很感激葉媛媛給了他處女之身,這讓他心裏很滿足。一方面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一方面又得到了從肖如玉那裏不能得到的平衡。他不知道如何回報她。他想:自己是可以幫助她的,如果她想調到縣城裏去。她應該是想調到縣城裏去的,有誰願意呆在一個小小的鄉衛生院呢。有一次,在做完愛之後,他問她:「你打算永遠呆在這個地方嗎?」她像是想了想,說:「不知道。」鄧一群說:「你想調到縣裏去嗎?我可以幫你。」在心裏,他以為這樣做,就可以算得上是一種補償。更主要的,事實上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在心靈上得到一種寬慰。但葉媛媛笑一笑,說:「不要麻煩了。像我這樣一個小護士,到縣醫院又能做什麼?」鄧一群說:「到那裏做護士總比在鄉里強。」她不再吱聲。

事實上她對自己並沒有什麼要求,特別是境遇上的。自到了溝墩鄉以後,除了感覺寂寞之外,她並沒有感覺其他方面有什麼不好。鄉衛生院的院長對她很好,同事對她也好。在他們眼裏,她是個單純的姑娘,需要有人保護。

「我們以後怎麼辦?」他試探性地問。年底,他是一定要回去的,回到省城裏去的。機械廳再也沒有任何理由發配他了。而他不能把她帶回城,她也不能跟他去。但他心裏想着她,他今後還能得到她嗎?

她不知道。

她的眼淚往下流。好久,說:「我不想放你走。」

鄧一群說:「那怎麼可能呢。」

「我捨不得呢。」

鄧一群嘆口氣,說:「生活總是這樣折磨人。我很感激你。」

她說:「你真的愛我嗎?」

鄧一群說:「當然。你這個小傻瓜,我一輩子愛你。只是我這個樣子,你知道不可能的。在機關里,最忌諱的就是這個。」

她說:「我理解的。」

[98]

時間在情愛里簡直就跟飛過去一樣。他們已經感覺到日子過得太快了。在那幾個月里,他們已經記不清偷了多少次的情,基本上沒有什麼人知道。他們的偷情一直處於一種非常隱蔽的狀態。

那段日子,葉媛媛到他宿舍來的時候,手裏總是在做一件毛衣活。開始的時候鄧一群並沒有想到她是為誰織的,也許是她的哥哥,或是別的什麼人。她織得很慢,他發現她並不諳此道。她是一邊對照著書,一邊織。鄧一群笑她。她也笑,說:「我可從來也沒有織過,你不要笑話人家嘛。」鄧一群仍然在心裏發笑。這年頭已經沒有什麼人再花工夫織什麼毛衣了,城裏的女人總是買現成的。商場里的各式毛衣都是機械編織的,非常漂亮。葛素芹過去為他織過一件。婚後他曾經要求肖如玉給他織一件,但她卻徑直去商場給他買了一件。織毛衣是很花工夫的,一定要有耐心,更主要的是愛心。一個女人只有深愛一個男人才會那樣去做。葉媛媛給誰編織的呢?毛衣進展的速度很慢,只要她一踏進他的宿舍,他們就常常纏綿在一起,她曾笑着說:「這樣一年也織不完。」他說:「織不完就算。」她有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而,毛衣畢竟一天一天地長起來,當只剩下兩隻袖子沒織的時候,她要求他試穿一下,他這才想到她可能是為他織的。

毛衣很漂亮。她用的是那種精細的羊絨。價格昂貴。遠比商場里出售的要漂亮。她說:「天轉眼要涼了,我這一陣子拚命地趕,眼睛都熬紅了。我都是從你這裏回去以後繼續趕。我的手很慢。」鄧一群相信,有幾次的確看到她的眼睛有些紅。一般而言,她離開他這裏總是很晚。「我織了,你可要穿啊。」她說。他說:「當然。」這麼漂亮,他自然會穿。她說:「要是你愛人問你怎麼辦?」鄧一群說:「那有什麼關係。我照穿。」她笑了一下,說:「你不敢的。你就說是你的妹妹織的好了。」鄧一群抱住她親了一下。她的心是細的。她把她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他的身上。痴心女子負心漢。鄧一群知道他一定是負心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在心裏問自己:「我愛她嗎?」一個聲音說:「她那麼年輕漂亮,又那樣地善解人意,體貼而溫柔,你當然愛她。」鄧一群感覺自己甚至是善良的,她愛他,而他也愛她,他滿足了她對愛情的要求,不是嗎?但另一個聲音又在問他:「既然你愛她,你肯為她犧牲嗎?他能為她做什麼呢?」

也許可以同她結婚,他發現自己在心裏愛上了她。

是的,他有時也在想這個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是非常嚴肅認真的,不要草率從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權衡各方面的利害。她真的值得他娶嗎?他要的是愛情,還是要對自己前進有幫助的婚姻?愛情和婚姻可完全是兩碼事。再錯一步,他就徹底完了,他想。

鄉里也有一些人看到過葉媛媛找鄧一群,現在,葉媛媛已經發展到白天有時也來找。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見他的慾望。他擔心地對她說:「要是有人看見怎麼辦?」她說:「看見就看見。我不在乎。」他卻為她擔心。她還是個姑娘(至少在別人眼裏),將來還要嫁人的。他是不在乎的,他將來是要回到城裏去的。他是不會有什麼不名譽的影響的,再說,他是一個男人。

白天裏她到他的宿舍,他們也做愛。只要他提出要求,她就依他。緊閉的窗帘,神秘的光線。鄉政府大院外都是忙碌的人們或是無聊的人們。他們在屋裏緊緊地擁抱,親吻著,撫摸著。她是年輕的,在遇到他之前還是一個處女,她的嘴裏有一種清香。他拚命地吸。他看過一本叫《煉精士》的書,說這樣可以養身,少陰補老陽。採補之術。他讓她的情緒一點點地上來,然後再折磨她,讓她迷醉,讓她向他求饒,讓她紅著臉說下流話。他看到她的純潔喪失殆盡,心裏有一種特別的快活。他在心裏作踐她。沒有人介意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那一層。想到了也不要緊,因為他們沒有抓到任何實在的證據。話說回來,在這個地方,誰又敢找他一個省委工作組幹部的生活不檢點的證據呢?能派下來扶貧的省級機關幹部,自然是品德非常優秀的人。他們都是人尖子。我們沒有理由懷疑。

就是在這樣的氛圍里,鄧一群盡情地享受着他所能滿足的慾望。

初秋的時候,鄧一群回到城裏的家中,這一次回去和肖如玉大吵了一場。

肖如玉已經不在她父母家裏住了,而是住在他們那個小家。就在那個小家裏,鄧一群看到她和另一個男人在床上。她剛剛來得及穿上衣服,但神情是淫亂后的樣子。而那個男人,鞋子還沒來得及穿。

鄧一群不認識那個男人。看起來,那個男人一點也不比他差。那樣子,也是機關里的一位什麼幹部。這讓鄧一群心裏不能忍受。如果那個男人外貌上比他差,那會讓他的心裏多少好受些。肖如玉上衣沒扣,露出兩隻他所熟悉的乳房。而現在那乳房,卻讓他感到生疏。它屬於過另一個男人。

鄧一群真是氣瘋了。

他一個幹部,怎麼能受得了這樣的大污辱。

鄧一群心裏決定要離婚。他想:他現在有權離婚了。他可以理直氣壯地離,而且,理是站在他這一邊的。沒有人會指責他。離婚後的他,一定有更大的選擇空間,至少葉媛媛是屬於他的,這是篤定的。只要他說一聲,他相信葉媛媛馬上就會跟他走。不要說他是一個省城的年輕處長,就是這時候他一文不名,她也會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有把握。

回到鄉下的鄧一群準備好了離婚書,猶豫着究竟到底要不要寄給她。他知道,肖如玉心裏也許並不願意同他離婚,一個女人,要比男人更愛家庭。顯然,她並沒有像愛一個丈夫那樣地愛那個男人,在她心理上,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對生活,對丈夫,她都有一種難言的失望。她對當下的生活有一種厭倦。她需要一種東西來進行填補。她需要一種刺激來重新激發她對生活的熱情。雖然她對鄧一群很不滿意,想過要同他分開,但她壓根從開始就沒有想到同別的什麼男人結婚。對那個男人,她沒有把握。她從來就沒想過那個男人是怎樣想的。她能感覺到的,只是那個男人漫不經心的殷勤。很有可能,那個男人也從沒想過要同肖如玉結婚。他對自己的現實婚姻並沒有什麼不滿,他需要的只是一次機會,一次能力的考驗。對他而言,是多了一次性愛的經歷。再說,肖如玉並不美貌,他不會在她和妻子間做那唯一的選擇。

但他卻在心裏想:他是執意要離的,一個男人,怎麼能受得了那樣大的恥辱。之前他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了。

那個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地告訴了葉媛媛。葉媛媛半天沒有吭聲。他要娶她,是的,他愛葉媛媛。葉媛媛後來哭了,先是默默地流淚,繼而放聲大哭起來。鄧一群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哭,可能是觸到了什麼傷心的地方。他就捂住她的嘴,讓她輕聲。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她抱緊他,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用纖纖的指尖,在他心臟位置畫着,畫着。半天,她幽幽地說:「我不會連累你。你真的要離?城裏的好姑娘多得很。我只要真心對我好就行了。」他用力摟摟她,說:「我說的是真的。我就覺得你好。你是我一直夢想的好妻子。」妻子,他需要這樣的一個妻子。他想:如果拋開一切,娶她是件很幸福的事。她會是個好妻子,將來也是個好母親。她會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夫唱婦隨。她會死心塌地地跟隨他,忠於他,把他視作生命中的一切,愛他勝過愛自己。天下還能找到這樣的可人嗎?

那個晚上她表現得很瘋狂。一遍一遍地讓他做。她默默地承受着。後來她也忍不住了,她咬他,在他的肩膀上咬出一道道的牙痕。她忽然說:「我真的跟你到城裏去吧。」他以為她終於說了內心的想法,說:「當然。我要娶你。」她不相信地看着他,說:「我到城裏去遊盪。我要每天都能看到你。」他笑起來,說:「那你怎麼生活?」她睜著大眼睛看着他。他看到她眼裏的水波蕩漾。她忽然笑起來,大膽地說:「當妓女。」

他用吻堵住了她的嘴,深深地吻。他感覺自己都快把她的胸腔吸空了。

「只當你一個人的『妓女』。」她大口地喘著氣說。她的心怦怦直跳。他把她的心都快吸出來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說這樣大膽放肆無恥的話來。她愛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那份熾熱的感情。她在他面前,一點遮掩都沒有了。如果他要她做他的「妓女」,她也一定會做。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嫁給他的。他們兩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她只要求他愛她,真心愛她,哪怕只是為了愛她的肉體。

「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很多東西呢。」她說。

他怔了一下,彷彿被她的話擊了一下,一下就擊退到了現實世界。是啊,還有很多舍不下的東西。他對現實的要求,不僅僅是性,更多的還有權力、地位。

信寄出的那天,鄧一群感到心裏一陣輕鬆。但是,很快他又感到了一種不安。他說不清那不安是來自什麼地方。

鄧一群回到了老家。

那個深夜,他把家裏的情況對他媽媽講了,他說他想離婚。媽媽聽了,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巴。媽媽吃驚地問:「為什麼?」

鄧一群把這些年所有的心理感受全說了,包括媽媽過去在自己城裏小家受的委屈。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找了那樣的一個妻子是光榮的,現在想不到竟會有這麼多的壓抑。他一下子說了那麼一大堆牢騷,說完了,自己也感到驚訝:原來自己是這樣地苦難深重。

媽媽聽完了,就哭了。

他對媽媽說:「你不要哭。離婚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你不要離。她的性格慢慢總會好起來的。你要離了,孩子怎麼辦?好好的一個家,怎麼能這樣說完就完呢?」

「媽媽,你不知道城裏這種事情很正常的。」鄧一群說。

「不行,你要離,等媽媽這一口氣過去了,你再離。」媽媽堅決地說。

鄧一群心情壓抑得很,他本以為媽媽一定會支持他的。媽媽過去一直是疼愛他的,可以說,過去他的任何取捨,她都會支持,但這回媽媽卻堅決得很,無論他怎麼訴說自己的痛苦感受,她卻一點也不理解。

第二個晚上,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妹妹妹夫一大家子人都來了,他們都特別地不安。聽說鄧一群要離婚的決定,對他們都不啻是個晴天霹靂。

現在,他們對他臉上都掛滿了冰霜,好像他做了一件犯了天理的大事情。在他媽媽默默的流淚里,他們一起責備他、批判他。他們舉出很多例子說明離婚後的種種問題,如:縣裏一個姓胡的局長離婚了,不久就生了病;鄰村的一個小夥子考上大學後分在市裏一個單位,結婚後嫌妻子不好,離婚後妻子很快就嫁了一個非常有錢的人,而他現在還是個光棍;村裏一個姓許的婦女,她有個親戚也在省里當官,離婚後自己很快出了事,因為他的妻子家的人在法院,找了一個借口,說他過去貪污,判他坐了五年牢,等等。

他們真的對他離婚後的生活懷有一種深深的憂慮嗎?

過去,他們對他多敬畏啊,而現在全翻了臉。是的,他們不能讓他離婚。離婚後可能受損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且還有全家。他是家裏的驕傲,家裏的主心骨,一根重要的支柱。在他們的直覺里,如果他婚姻出了問題,那麼他未來的前途(包括現在)一定也會出問題。村裏所有的人都認為:鄧一群之所以能一步步得到提升,與他岳父家有着很大的關係,而一旦他和肖如玉離婚,他的仕途也可能就到頭了。

夫妻間有矛盾是正常的,誰家不鬧啊?這時,大嫂子甚至說:她不是經常被大哥打,而且大哥在外面還有女人,她都忍了。她不會離婚。姐夫說:他和大姐姐也經常打,但他們也不會離婚。有孩子的人了,離什麼婚啊。

鄧一群想不到他們會對他離婚的想法這麼抵觸。冷靜下來之後,他想清楚了——離婚已經不是他個人的行為了。他的榮辱,關係到全家,所以,他們不希望他個人生活里有什麼挫折。

但是,他是不在乎的,他們不理解他的痛苦,他在心裏想。他現在應該走自己願意走的路,過自己願意過的生活。他要恢復他鄧一群本來的面目。

鄧一群感到自己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呆了兩天,他要回溝墩鄉里去。臨走的時候,媽媽執意要送他。溝墩鄉政府的那輛破吉普車在村外的大路口等他。大霧濃得化不開,太陽已經很高了,在濃霧裏看上去就像是掛在半天空的一張灰乎乎的白麵餅。村裏靜得很,男男女女都在地里了。阡陌縱橫。通往村外大路的土徑上零零星星散落着牛屎和雞屎什麼的,溝邊滿是已經枯萎的野草。

「好好想想,別那麼着。」媽媽說。

風裏,鄧一群看到他媽媽滿頭的白髮亂亂的。她的身體近年來越來越差,有很多的病痛。如果他離婚,媽媽是最不安心的。他想。她不了解他的生活。

「我不會有事的。」他說。

媽媽突然問:「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

鄧一群一怔,說:「沒有。」

媽媽說:「你不要在外面有人,誰也沒有肖如玉好。」

鄧一群說:「有人愛我。鄉里有個女醫生對我很好。」

媽媽哭起來,說:「一群,你可千萬別找那些騷狐狸。你要離婚,媽媽只有死給你看。」

車子開了,鄧一群看到他媽媽還站在路口,向著車尾眺望。遠遠看去,她的身體比過去佝僂得更厲害了,精神上彷彿都撐不住了。

會過去的,時間會消掉她內心的不安。他會證明給家裏人看,娶葉媛媛后一定照樣幸福。鄧一群在心裏下定了決心,他要娶葉媛媛,結婚後,他會想辦法把她調到陵州去。把她安排到省里的一個醫院,情況也很好。他甚至想到了婚後的那種甜蜜生活。是的,他們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回到家后,她會非常溫柔地照顧他,愛他,安排好他的一切,滿足他的各種願望。她會是一個很甜蜜的妻子,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他突然發現,自己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地愛她。現在,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就只有葉媛媛。

就等肖如玉的態度了。

好多天過去了,肖如玉沒有電話來。

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又一個晚上,他忽然接到大舅子肖國藩的電話,他問他最近怎麼樣。鄧一群說就那樣——老樣子。他知道事實上肖國藩顯然知道了他們間的不快,但他卻閉口不提。對他那樣的家庭來說,他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他知道為了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幫助鄧一群一把,讓他感覺到自己這個家庭對他的巨大作用。

在電話里,肖國藩告訴鄧一群,讓他趕緊回來一趟。鄧一群語氣冷漠,說他不想回到城裏去。大舅子很耐心,說:你回來,我有要緊的事說。他要和鄧一群做一次交換:放棄對他妹妹的指責,忍受這一切,不要離婚,安心地過日子。而他想法把他從下面調上來,回到機關,繼續疏通關係,保證他在仕途上有進一步發展。

鄧一群想了想,說:好吧。他想回去一趟也好,正好可以當面問問肖如玉的態度。

回到城裏,鄧一群向肖家人攤了牌:他要求離婚。離婚的原因很簡單:他和肖如玉已經沒有了感情。肖國藩耐心聽他說完,最後笑笑,讓他再考慮考慮,說至少你要等扶貧結束回城以後再說。

鄧一群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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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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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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