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墮落遊戲

第02章:墮落遊戲

因為有利益在驅使,有權欲在作祟,所以即便是一個簡單的陷阱都會讓很多人淪陷。善良與邪惡原本就只是一念之差,然而等我們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或許早已經身陷絕境,不能自拔……——

邵聞天

學校的突然安排讓陳小麗多少有些意外,不過校長既然執意如此,再繼續糾纏下去也就沒有什麼必要了。從時間上講,多少是匆忙了一些。看的出來,其他一些聽聞此事的同事紛紛投來了羨慕的眼神。其實對陳小麗而言,深圳這樣的地方自己早已經不是第一次前往了,何康此次自己壓根就不想去。眼看高考迫在眉睫,孩子們的複習一刻也不容耽誤。從校長室出來之後,陳小麗又仔細的想了想,其實於校長或許也是出於一番好意。

自從邵聞天被選為濱江市市長之後,在家吃飯的時間就更少了,基本上都是很晚才回家。眼看着丈夫日益消瘦,身為妻子的陳小麗豈能不擔心,只不過每次說到這些他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時間和往常一樣在等待中慢慢的流逝,她顯然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沉重的房門終於發生了一聲輕微的聲響,邵聞天生怕吵醒了老婆。

陳小麗起身端出了一碗熱湯,說道:"今天又這麼晚呀?"

邵聞天憨憨一笑道:"最近事情比較多,再說柳書記那麼一把年紀的人了,都親力親為,我又怎麼能偷懶了,畢竟我們濱江發展到今天的局面很不容易呀。"

陳小麗早就猜到邵聞天準會開始宣講這些大道理,說道:"行了,這是在家裏,又不是在單位,不用總是拿市長的帽子給我頭上扣。來,把這碗湯喝了吧,我今天回來親自煲的。"

邵聞天有些疑惑的看了陳小麗一眼,總覺得有些奇怪,要說眼前的這個女人,和自己一樣,典型的工作狂,今天怎麼有時間回來煲湯。看着熱乎乎的湯,他不禁有些餓的感覺,好久都沒有嘗到老婆精湛的手藝了,想到這裏,他便一口氣喝了下去。

陳小麗在一旁說:"你晚上沒吃飯呀,小心燙著。"

邵聞天抹抹嘴笑道:"還有嗎,再來一碗,真好喝,你可是好久都沒有煲湯給我了,難得呀,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呀?"

陳小麗略顯生氣的說道:"你這不是在冤枉人嘛,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以前煲湯的時候,你有幾回準時喝過?"

邵聞天道:"都是我的錯,今天我得好好喝上幾碗,一個字:香。"

陳小麗瞥了邵聞天一眼,樂道:"別貧了,還真有件事情想跟你說,我們學校準備讓我參加一個什麼互訪會。"

邵聞天不以為然的說道:"回訪會,那你參加唄,這有什麼呀?"

"說是要去深圳。"陳小麗補充道。

"深圳?"

"聽校長說是要學習學習特區的素質教育經驗,你說這快高考了,我去了耽誤了孩子們的學習怎麼辦,不管我好說歹說,還就是不行。"好久已經沒和邵聞天嘮叨過了,這會兒總算是抓到了一個機會。

邵聞天道:"我看你們那位於校長說的沒錯,我們是要好好向特區學習學習。現在孩子們的教育問題還停留在應試教育階段,換湯不換藥,遲早都是要出問題的。"

陳小麗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總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我可跟你說,我走的這幾天你可得一個過活。你說我們夫妻這麼多年,好像還真沒怎麼分開過,是不是?"說着,陳小麗坐在了老公的身邊。

邵聞天若有所思的說道:"好像是吧,不過這次讓你終於逮到機會一個人出去逛逛了。對了,你們這一去是幾天呀?"

"具體沒說,依我看至少也得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可警告你,不許每天用速食麵來對付,每天準時彙報工作。不管是不是濱江的市長,在家還是得聽我的。"陳小麗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讓邵聞天不禁笑出聲來。

"好了,一切都聽你的。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時間。"說着,兩人起身走進了卧室……

常言說的好:天上不會掉餡兒餅,此次所謂的互訪會其實都是茱莉和金豐兩人一手策劃的,至於後續還會玩出什麼把戲,恐怕也只有天知道。然而,他們兩人設計的這張大網正在慢慢的四處擴展。

對於濱江貨輪運輸公司的處理方案已經下來了,此次事件調查組組長正是濱江環保局局長章大同,郭江寶如數的繳清了各項罰款,並且以書面的形式向北區群眾做出了深刻道歉。不過在郭江寶看來,這件事情能夠如此輕易的用錢擺平,多少都是因為有金豐從中幫忙。在惠天茶坊的VIP包間中,郭江寶更是宴請了尚曉鵬。

郭江寶滿懷謝意的說道:"曉鵬老弟,這次多虧你給哥哥提了個醒,要不然我這個小公司恐怕也早就玩完了。"

尚曉鵬謙讓道:"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些不就外道了,何況我也只是給老哥帶了個口信而已,至於事情到了今天的局面,還都是老哥自己的路子通的順當。現在看來,以後老弟我還要多多仰仗老哥您了。"尚曉鵬是個聰明人,他自然不想就此將自己和金豐相識的事情告訴郭江寶,以免讓他新生猜忌。表面看起來憨厚老實的郭江波,自然也不是個吃白飯的主兒,對他的底細,尚曉鵬還是非常清楚的。

郭江寶笑道:"這次也是多虧有貴人幫忙,否則也不會這麼順當。"

"老哥說的這個貴人恐怕不是個簡單角色吧,什麼時候讓兄弟我也認識認識?"尚曉鵬恭維道。

"這個絕對沒問題,這一兩天我就要宴請這位貴人,到時候大家一起吃個便飯,我介紹你們認識,沒準對兄弟的仕途會有幫助。"

尚曉鵬連連謝道:"那兄弟我就先謝謝了。在濱江的地界上能夠讓邵聞天都買賬的人,實在是沒有個,你是不知道當時邵聞天得知此事有多憤怒,說心裏話,兄弟我都替哥哥捏了一把汗。誰知道今天竟然出了這麼一個處理結果,罰款警告了事,實在不可思議呀。"

郭江寶終於鬆了口氣道:"是呀,這次確實要好好謝謝人家了。"

郭江寶只是金豐所有計劃的一個小角色而已,甚至於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他承擔所有的問題,要知道一個真正的佈局高手是不是把自己設計在其中的,他永遠都只會置身之外,控制每一個棋子的動向。正在此時,郭江寶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聽說今天市裏的處理已經下來了,兄弟也只能辦成這樣了,不管怎麼樣你可不要記恨我呀。"金豐客氣的說道。

郭江寶謝道:"金總說的是哪兒的話,我剛給一個朋友說起您呢,這次要不是您幫忙,兄弟的小公司恐怕早就完蛋了。"

金豐道:"你們現在在什麼地方,方便的話,我也過去湊個熱鬧?"

郭江寶道:"我這就馬上去接您。"

"告訴我在什麼地方就行,不用這麼麻煩。"

"惠天茶坊。"

"一會兒。"

掛完電話,郭江寶沖尚曉鵬笑道:"別說,你的運氣還真不錯,我的貴人馬上就要過來了。我想結交你這樣的朋友,他絕對是非常開心。"

尚曉鵬道:"老哥過獎了。"

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鐘,金豐和茱莉便一起出現在了惠天茶坊。郭江寶更是急忙出門迎道:"金總,今天安排的實在有些簡單了,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金豐搖搖頭道:"不用,要不是在茶坊的話,我恐怕也就不過了。在這種地方聊天,絕對是最佳場所。"

郭江寶點頭道:"金總說的也是,那就上樓吧。茱莉小姐,請!"

看見尚曉鵬,金豐現實佯裝一驚,然後又平靜了下來,笑道:"這位莫非就是柳國仁書記的秘書尚曉鵬吧?"

郭江寶吃驚的看了一眼金豐道:"你們認識?"

金豐道:"恐怕是我認識尚秘書,尚秘書不認識我吧,哈哈……今天很高興能在此相見。"

尚曉鵬也是個絕佳的演員,起身說道:"我也聽郭大哥講了很多有關您的事情,沒想到今天能夠得以相見,實在是三生有幸呀。"

金豐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助理總裁茱莉小姐。"

茱莉微笑道:"您好,很高興認識您。"

……

四個人扯了個半天沒用的事情之後,金豐開始慢慢的步入了正題。他輕輕的咳嗽了幾聲,這才說道:"北區的事情總算有了結果,郭老弟沒什麼意見吧?"

郭江寶謝道:"謝都來不及,還能有什麼意見呢,金總說這個讓我實在……"

金豐打斷了郭江寶的話,說道:"就算是破財免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個邵聞天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過我們這些濱江地界上的生意人,還是要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混飯吃,所以能忍就忍。"

郭江寶連連點頭道:"那是,那是。"

金豐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尚曉鵬一眼,說道:"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過去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金豐故意拖長了聲音。

郭江寶剛剛放下的一下子又懸了起來,追問道:"金總,到底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打點?"

金豐笑道:"郭老弟是個聰明人,不過——"說着,他故意看了一眼旁邊的尚曉鵬。

郭江寶急忙解釋道:"曉鵬是我多年的朋友,金總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都是自己人。"

金豐似乎下了很多勇氣說道:"這次事情能夠辦的這麼順利,多虧了一個人。"

"誰?"

"您是說章大同?"尚曉鵬追問道。

金豐點頭道:"尚秘書不愧是在官場上行走的人,一語道破天機。"

尚曉鵬解釋道:"其實要說是邵聞天突然鬆口,我還真有點不太相信,不夠有了章大同從中遊說,事情自然就好辦多了,畢竟他們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金總這步棋走的果然高明。"

郭江寶這才聽明白了一點點,說道:"二位的意思是讓我打點打點這位章局長?"

金豐細細的品了一口茶,道:"怎麼做那就是老弟的事情了,不過這次章局長確實幫了你很大的忙,所以你用不着來謝我什麼。"

郭江寶點頭道:"金總這麼一說,我心裏就有數了,放心吧,我郭某人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朋友的。"

尚曉鵬道:"老哥果然是個性情中人。"

金豐道:"我平生最喜歡的就是結交你這樣的性情中人,今天我們就以茶代酒,干!"

郭江寶這個聰明的糊塗蟲哪裏知道金豐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只要他能夠撬開章大同這塊石頭,金豐自然會乘虛而入,抓人把柄,漁翁得利。其實不管是對章大同,還是陳小麗,金豐最終的矛頭都直接指向了邵聞天,因為他心裏非常清楚要想在濱江壯大起來,必須有這樣一個堅實的靠山才行。至於郭江寶會通過什麼手段,將章大同拉攏過來,金豐倒是不太擔心,現在他最主要的心思還是放在了陳小麗的身上,只要她一上鈎,那麼帶來的恐怕就是直接的經濟利益,這比做什麼投資都來的快。

茱莉是個聰明人,雖說從小都是在國外長大,但是她卻深知國內女人的心理,尤其是像陳小麗這樣始終如一的女人。這次名譽上的回訪會實際上就是一次公費旅遊,但是在人員的安排他們已經做了手腳。當陳小麗得知實驗中學的王雨思也在名單之內,頓時心裏踏實了很多,至少這一路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陪伴。她和王雨思算的上是閨中密友,死黨級別的交情。

和陳小麗相比,這個王雨思就沒有她那麼幸福了,到了現在這個年齡,卻還是孤身一人。她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包括愛情也是如此。不過在此之前,陳小麗確實沒有想到王雨思也會在名單之列。

深圳的天氣似乎一年四季都是如此,陳小麗上次來深圳至今也有四五年的時間了,當時他們是一家三口,可現在……和深圳本地的一些中學做了幾次師生見面交流會,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是自己安排。看着快節奏的都市生活,陳小麗只覺得有種眩暈的感覺。原本打算一個人在賓館休息的她,卻被王雨思硬是拉出去逛街。

王雨思一身靚麗的打扮,混進鵬城的夜景之中,卻也有幾分奇妙的感覺。陳小麗讚歎道:"這些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好打扮,和你相比看來我真的是老了。"

王雨思微笑道:"我說市長夫人,不要總是那麼低調好不好,誰不知道當年你是我們系的系花呀,你要是打扮打扮,絕對不會輸給現在這些小青年,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們完全可以試試。"

鵬城的霓虹似乎各位的刺眼,汽車長龍讓人看的多少有些壓抑,兩個人在中心花園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王雨思深深的嘆了口氣。

陳小麗疑惑的問道:"小雨呀,你嘆什麼氣呀?"

王雨思聳聳肩無奈的說道:"每次和你出來逛街,我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有點羨慕,也有點惋惜。"

陳小麗更是聽的糊塗,問道:"惋惜,這是為什麼呢?羨慕,我有什麼好羨慕的?"

"羨慕的是你嫁了一個好老公,惋惜的是你失去了女人應有的自由,可能這就是我不願意接觸婚姻的真正原因吧。"

對於王雨思所謂的愛情婚姻觀,陳小麗從來都有自己的看法。作為一個女人,不管再怎麼喜歡自由,總歸要有個安全的歸宿。至於是不是失去了女人應有的自由,這確實很難界定,或許壓根就不是婚姻的問題,而是自己忘記了自己還可以享受自由。

陳小麗沉思了片刻,說道:"說真的,小雨,這麼多年了,你真的就沒愛過一個男人嗎?"

王雨思笑道:"我要是說沒有,你信嗎?"

陳小麗搖搖頭道:"如果愛過,為什麼又不去追求幸福呢,畢竟我們都已經不再年輕了,有個家,總歸還是溫暖一些。"

王雨思嘆了口氣道:"事情要真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就好了。"

"難道對方對你不感興趣,還是——"

王雨思道:"我說你就別八卦了好不好,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們為什麼不好好玩玩,談點開心的話題呢。對了,你老公陞官之後沒有任何錶示,這多少有點說不過去吧?"

陳小麗道:"他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就知道跟我講大道理,那還懂這些人情世故。"

"看來你對他蠻有意見的,要不要我和他溝通溝通,呵呵。"雖然是四十多的人了,可王雨思總還是那麼調皮,和年輕的時候一點都沒變。

陳小麗搖頭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呀肯定是越幫越忙,他現在剛剛被選成了市長,本想着這回可以消停消停了,誰知道他比以前更狂熱了,真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麼就看中了他。"

"怎麼,後悔了?"

"就算是後悔也晚了,哎——"

王雨思瞥了一眼陳小麗道:"我說姐姐,你可要當心。像聞天這樣的男人,可是少不了年輕的女人垂涎呀,你可要看緊點。"

陳小麗道:"我巴不得有人把他從我身邊拉走,省的看着心煩,"

"真的嗎?"

……

其實,王雨思所講的那個男人正是邵聞天。造化弄人,誰讓這兩個姐妹當年同時喜歡上了這個不太出眾的男人。這麼多年過去了,王雨思隱瞞了所有人,當然也包括了陳小麗。即便是現在,這份最為原始的愛情也從來都沒有間斷過,只不過是深深的埋藏在了這個女人的心裏。誰不想有個溫暖的家,誰不想過正常的生活,可是她始終發現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替代邵聞天的地位。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或許她才會徹底從這場噩夢中蘇醒過來。

在深圳的這幾天,陳小麗和王雨思都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那種真實簡直可以伸手觸摸。對於他們的家庭來講,這一年她與丈夫所承受的實在太多太多。對於一個外表堅強,內心柔弱的女人而言,即便丈夫再飛黃騰達也無法比擬和孩子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的幸福。看着王雨思對待生活那種直白率真的面孔,陳小麗自然非常羨慕。

已經是午夜時分,不過深南大道的車流仍然顯得有些擁擠。白日裏的燥熱換來的竟是一陣陣微微的涼意,陳小麗和王雨思兩人這才慢悠悠的朝賓館的方向走去。

剛進賓館大廳,王雨思只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其他幾位老師在一樓的咖啡屋閑談,而喊她的正是濱江出了名的年輕女教師吳莎莎。在這幫四五十歲的人群中,吳莎莎的優勢最為明顯,年紀輕輕就成了濱江赫赫有名的教師模範。她這個人向來給人一種溫和的笑容,和王雨思認識那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

吳莎莎輕輕的走了過來,沖陳小麗點了點頭道:"你們出去逛街也不帶上我,實在不夠朋友。瞧,大夥都在那邊聊天,一起過去坐坐吧,這幾天雖然沒有什麼教學任務,總覺得還是蠻累的。"

自從孩子出事以後,陳小麗的性格似乎變得有些孤僻。王雨思渾身的熱乎勁顯然還沒有被疲憊侵蝕,她回頭看了看陳小麗道:"我們一起過去聊聊吧,正好休息休息怎麼樣?"

陳小麗搖了搖頭道:"我覺得有點累,先上去休息了,你們玩吧。"

和陳小麗姐妹一場,王雨思自然知道她的性格,所以就沒有繼續挽留什麼,只是一旁的吳莎莎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一起喝喝咖啡也沒什麼的,陳老師一起過去吧。"

王雨思笑了笑說:"陳老師今天身體有些不太舒服,所以還是讓她早點回去休息吧。"

吳莎莎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不知為何她還是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正好一位女服務員從她們三人身邊經過,那種奇怪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麼。吳莎莎點點頭道:"那好吧,陳老師您要注意身體,我們先過去了。"說完,便和王雨思兩人走進了咖啡屋。

一天的疲勞讓陳小麗只覺得渾身有些酸痛,她靜靜的躺在浴缸之中試圖要將所有困惑在這裏溶解一般。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突然有些下意識的欣賞了一會兒,突然之間某種奇怪的憐憫之情湧上了她的心頭。走出浴室的陳小麗覺得渾身鬆弛,精神也好了很多,之前的睡意此刻卻不知溜到了何處。就在她一個人閑的無聊正要打開電視的時候,突然發現王雨思的床邊散落了一張照片,顯然是從她床頭的筆記本里掉在地上的。

陳小麗搖搖頭嘆道:"這個馬大哈,從學校到現在還是老樣子,丟三落四,一點都沒變。"隨即,她順手撿起了地上的照片。與此同時,她只覺得腦子似乎被什麼東西猛的撞擊了一下,因為這張老照片上的男人竟然會是自己的老公邵聞天。

王雨思和邵聞天之間的那種親熱顯然到了一種極度曖昧的地步,陳小麗頓時覺得卧室的溫度急劇下降,身體不由得哆嗦起來。在一種好奇心和遲疑下她還是打開了王雨思隨身攜帶的那個筆記本……六張親密的鏡頭徑直的闖進了她朦朧的視線,這是一種侮辱,更是一種諷刺,沒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在一陣晴天霹靂的襲擊之後,她慢慢的趨於冷靜,可是王雨思的筆記本上竟然沒有任何有關這些照片的記錄。

正在此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陳小麗順勢將所有的照片放回了原處。門外的女服務生有些面熟,似乎正是剛剛在一樓碰見的那個女孩。陳小麗還是強忍着內心巨大的鎮痛微笑道:"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女服務生抬頭悄然的瞥了一眼陳小麗,禮貌的說道:"這是王小姐讓我給來的一杯熱咖啡。"

陳小麗茫然的說道:"哦,就放在這裏吧。"

女服務生將熱騰騰的咖啡放在了床頭櫃之上,只是此刻的陳小麗竟然還木然的站在門口的方向。女服務生停頓了片刻,這才輕聲關切道:"聽王小姐說您身體不舒服,還是早點休息吧,有什麼需要隨時撥打我們服務台的電話。"

"謝謝。"女服務生的話終於打破了陳小麗的沉思,她木訥的從喉嚨深處說出這兩個字。

"晚安!"女服務生輕輕的將門關上……

女人就是如此奇妙,總是能夠將自己真實的情感不漏聲色的掩飾起來。在陳小麗的眼裏,夾在王雨思筆記本中的那些照片就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穿心臟。然而,不知何故她總覺得這件事情來的有些蹊蹺。空氣中飄散著一股咖啡的香味,陳小麗情不自禁的走到鏡子之前,將自己的心情重新整理了一番。透過窗外,看着遠處閃爍的星空,突然之間她變得非常平靜。顯然,僅憑幾張蒼白的照片是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大約到了凌晨兩點多的時候,王雨思才從外面回到了房間。此刻的陳小麗茫然的靠在床頭,看着幾乎能夠讓人陷入麻木的電視劇。她回頭看了一眼陳小麗,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休息?"

就在這個瞬間,多餘的吵雜就如同電視機發出刺耳的叫聲一般讓人煩躁。陳小麗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如同被一團火炙烤般乾澀,她隨即關了電視,用那種嘶啞的聲音說道:"可能是晚上走的有些太累了,反倒是睡不着,你們玩的很快心吧?"

王雨思慵懶的換上了睡袍,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意思,討論著一些無聊的話題,行啦,我先去洗澡了。"

不多一會兒,浴室里傳來了陣陣水流的聲響。陳小麗下意識的看了看依舊靜靜躺在王雨思床頭的那個黑色筆記本,然後就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洗完澡的王雨思僅僅裹着一條浴巾,或許是因為原本的某種元素,陳小麗偷偷的看了她一眼。這麼多年過去了,眼前的王雨思依舊還是那朵出水芙蓉,依舊那麼光鮮,迷人。骨子裏折射出來的女人味道,甚至略帶了幾分強烈的誘惑。

王雨思察覺到了陳小麗奇怪的表情,輕輕的坐在床邊好奇的問道:"突然之間這麼看着我,有什麼問題嗎?"

陳小麗有些失態的說道:"沒什麼,只覺得和你比起來,我確實過早的衰老了。"此刻,她甚至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繼續說道:"不過你總是如此細心,還跟兒時一樣,喜歡將每天發生的事情記在自己的小本子上,我記得到大學那會兒你就有很多這樣的本子了,畢業之後從來都沒有間斷嗎?"陳小麗這番話顯然別有用意,說到底她更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某種猜測。

王雨思微微的聳聳肩道:"多少年的老習慣了,或許這就跟毒品一樣,也會上癮。有時候拿出這些東西看看,也蠻好的。"說着,王雨思順勢拿起了床頭的筆記本,寫着什麼……

陳小麗原本還想追問,然而此刻她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索性選擇了一種下意識的沉默。世界依舊如此,然而就在這麼一個瞬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卻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誰也沒有戳穿什麼,或許是不願意,或許是因為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夜色變得凝重起來,關燈的那一刻,陳小麗的心裏明顯有種悸動的感覺,晴朗的心頭,猛然間籠罩在了一種詭異恐怖的憂鬱之中。就如同深陷沼澤,隨着身體的蠕動,只會越陷越深……

深夜,吳莎莎突然撥通了服務台的電話,那個不斷出現的女服務生被她召喚了過來。和她原本同寢的老師,自從到了深圳晚上一直都住在朋友的家裏,所以吳莎莎就獨享了這個空間。

女服務生盡量使自己的心情放鬆,既便如此她的手心還是冒出了冷汗。吳莎莎瞥了這個年輕的小女人,低聲問道:"事情辦妥了沒有?"

女服務生隨即遞上了一個黑色筆記本,點點頭道:"一切都是按您的吩咐來辦,絕對沒有問題。"

吳莎莎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了眼前的這個小女人,過了一會兒這才說道:"你能確定她已經發現了其中的秘密?"這是一個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再說她向來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別人的嘴。不過此刻她也只能打破常規,畢竟這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事情。

女服務生道:"我可以肯定。"從進門到現在,這個小女人一直都是冷若冰霜的模樣,她的緊張在於人生中第一次骯髒的交易。

吳莎莎滿意的笑了笑,隨即從手提包中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遞了過去,道:"這是給你的,不過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明白嗎?"

女服務生茫然看了一眼吳莎莎,輕輕的點了點頭,退出了她的房間……

吳莎莎一直都非常多疑,直到聽不見任何的動靜之後,她才撥通了茱莉的電話。她安逸優雅的喝着一杯熱乎乎的奶茶,等待電話那頭的稱讚與賞賜,

茱莉問道:"事情辦的怎樣了?"

吳莎莎急忙放下手中的奶茶,說道:"一切都在大姐的掌握之中,陳小麗已經開始懷疑。"

茱莉冷笑道:"你做的不錯,但我不希望你露出任何蛛絲馬跡,明白嗎?"

吳莎莎連忙說道:"放心吧,大姐。"

"有什麼事情及時保持聯繫,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還沒等吳莎莎說話,電話已經掛斷了。女人是非常感性的,尤其是吳莎莎這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人更是如此。對於茱莉這個老女人她一直都沒有什麼好感,不過現在的她確實也沒有任何資格和人家較量。除了嫉妒之外,只能服從。然而,在吳莎莎看來,總有一天自己都會將這個女人踩在腳下,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魅力,更相信金豐這個多情公子爺的品味……

吳莎莎和金豐是在一次白領派對上相識的,她似乎是在瞬間被這個男人身上那種特殊的味道所吸引。然而,在他這樣的一個金牌王老五身邊肯定是少不了嫵媚的性感尤物。金豐是一個很懂得贏取女人歡心的男人,他那雙深邃的眼神似乎完全可以徑直的在吳莎莎的內心出入。此時此刻,吳莎莎並沒有感到有任何的釋然,之前那種自欺欺人的傲慢也被茱莉冷漠的語氣所掩埋。對陳小麗這個女人,吳莎莎顯然不是特別在意,金豐如何安排自己就如何行事。她崇尚那種為了獲得所謂的幸福而不擇手段的信仰,她也深知茱莉等人只不過是在利用她而已。想到這些,吳莎莎冷冷的笑了笑。正在此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吹出一陣清冷的夜風,她緊緊的閉上雙眼,努力的呼吸著稍縱即逝的清新空氣。

翌日,已經到了此次行程最後一天,沒有什麼交流的安排,完全將時間留給了大家。吳莎莎敲開了王雨思的房門,微笑道:"今天是在深圳的最後一天了,我們一起出去逛逛街吧,畢竟來一趟特區也不容易。"說話的空當,眼睛更是不時的偷窺一旁的陳小麗。看的出來,這個女人今天的氣色非常不好,顯然是昨晚的陰影已經開始奏效,吳莎莎暗自竊喜。

王雨思輕鬆的點點頭道:"我也有這個打算,怎麼樣小麗,我們一起去吧。"

吳莎莎附和道:"是呀,一起散散心對身體也會好點,要不然晚上的班機肯定讓人心煩。"

陳小麗深知別人對自己的敬畏,不過既然是一起出門,總不能因為自己的某種身份而脫離這個臨時性的集體。一晚上翻來覆去的折騰,讓她的雙眼明顯有些酸痛。她木然的笑了笑說:"出去走走也好。"

王雨思是一個講究內涵的女人,她向來只穿自己喜歡的款式和品牌。清晨的太陽已經掛的很高,從陽台折射進來的光線讓人感到由衷的舒坦。王雨思一套黑色套裙,更是將曲美的身材雕刻的愈加嫵媚。她調皮的看着陳小麗說道:"小麗,你看我穿這件衣服會不會顯得稍稍年輕了一些?"

陳小麗點了點頭道:"穿上這套裙子,簡直可以跟特區的靚女PK了,不過跟你走在一起,我倒是成了大媽級的人物了。"看着王雨思優雅的淡妝,曲美的身材,渾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成熟與誘惑,陳小麗心中不免有些隱隱的自卑,她突然覺得這麼多年自己原來失去了很多,失去了真彩。她總是將自己包裹的很嚴實,似乎生怕走光,或者被人在精神上褻瀆。然而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原本引以為榮的傳統原來只是被人丟棄在垃圾桶里的一種可笑,甚至變態的保守罷了。如果一個正常的男人,顯然是不會輕易的和自己這樣的女人有過多的接觸,除了乏味,似乎根本找不到任何讓人注目的靚點。

王雨思歪著一個腦袋,吐吐舌頭道:"你說的也太誇張了吧,你打小就是一副美女坯子,只是你不願打理罷了。要不然當年的系花怎麼是你,而不是我呢?等回到濱江之後,我一定得找找聞天說說此事,看把我的好姐妹給埋汰成啥樣了。"王雨思根本沒有注意到陳小麗在她說這些話時的表情,她的忽略更增添了對方心中逐漸修築的壁壘。甚至於當陳小麗聽到"聞天"兩個字從王雨思嘴裏說出的時候,非常扎耳。

不過,陳小麗還是將內心真實的情感強行的壓制了下去,輕鬆的笑道:"你跟他說有什麼用,他這個人從來都不懂得什麼叫浪漫,更別說憐香惜玉了。"

陳小麗對邵聞天這般評價,倒是讓王雨思有些意外,她狐疑的問道:"我可是頭一次聽你如此評價你的白馬王子,難道他真的欺負你了?"

陳小麗猛的抬頭看了看王雨思,隨即又恢復了平靜道:"沒有,他那個人回家向來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這你知道,真生他什麼氣,看到他那副搞笑的模樣也就沒什麼了。"陳小麗前後矛盾的話,顯然有些秀的成分在裏面。即便如此,但是長久以來邵聞天都在努力的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王雨思這才輕鬆了下來,在鏡子前欣賞著自己昨天剛剛買回來的一套裙子,用羨慕的口氣說道:"所以說嘛,老天爺還是很偏愛你的。"王雨思並不是在刻意的奉承恭維,在她看來陳小麗和邵聞天的結合,確實讓當年的很多人都很羨慕,絕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吳莎莎、陳小麗和王雨思三人隨便吃了一些早點,便出門淘寶去了。對吳莎莎和王雨思而言,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際遇實在是太幸福了,似乎所有的東西在她們兩人的眼中都是如此美好。鵬城的綠化確實不錯,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景象。快節奏的生活,讓過往的人群顯得有些匆忙。三個人幾乎到了一種瘋狂的地步,逢店必進,不管是自己買,還是給朋友捎,購物絕對是時尚女性的特權。和吳莎莎、王雨思不同的是,陳小麗則是更喜歡去那種環境優雅的珠寶行,看着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女人對物慾的追求更是被推到了巔峰。

王雨思看着一路沉默的陳小麗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不至於什麼東西都不買吧,不過看的出來你好像對珠寶首飾一直以來都是情有獨鍾,今天就好好幫你參考參考吧,如果有我相中的,我們一起團購,呵呵。"每次購物,王雨思都是特別開心,在她看來女人就是應該對自己好一點,要學會善待自己。

吳莎莎沖陳小麗微微一笑道:"恩,我以後就叫你小麗姐怎麼樣?"

陳小麗道:"好呀,隨便什麼都行,呵呵。"陳小麗是個善於觀察的女人,總覺得吳莎莎在自己的面前多少有些不太自然,卻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莎莎繼續說道:"以前總覺得小麗姐是市長夫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敬畏感。相處之後,我終於慢慢了解了這位和藹可親的大姐姐了。"

陳小麗微笑道:"沒什麼敬畏不敬畏的,和你們這些時尚女郎相比,我倒是顯得老套多了,小雨是非常了解我的個性。"說着,她回頭看了看已經沉浸在珠寶世界的王雨思……

和深圳相比,濱江人的消費觀念顯然還停留在一個相對保守的階段,當然這也和當地的生活條件密不可分。偌大的珠寶行,到處都是金燦燦、亮閃閃的一片。這是一座逐漸成熟起來的城市,它的文化也在不斷的沉積疊加,工作人員總會給人一種非常親切的笑容。似乎只有在這種環境下,陳小麗心中的那一份困惑才會得到暫時的轉移。對女人而言,除了衣服之外,珠寶更是必不可少的生活元素,吳莎莎和陳小麗兩人仔細的端詳著每一件讓兩人心動的首飾。王雨思興沖沖的說道:"小麗,看來今天我們是來對地方了,這裏的珠寶和濱江比起來,簡直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雖說喜歡珠寶首飾,可是每當看見五位數以上的標價,陳小麗心裏就有些犯嘀咕。在其他女人的眼裏,她應該是錦衣玉食,追求時尚的那種高貴女性,可是生活中的她卻一直都保持着勤儉節約的優良傳統。在王雨思和吳莎莎的面前,陳小麗顯然不想將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表露出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說:"深圳畢竟是特區,和我們濱江那樣的新型城市自然不能同日而語,不過我相信不久以後的濱江人同樣會過上更加富足的生活。"

或許是因為和邵聞天一起生活的時間太久了,陳小麗的言談之間也免不了有幾分官腔。在一旁的吳莎莎聽聞之後,只是竊笑並無做聲。倒是心直口快的王雨思按捺不住說道:"不愧是市長夫人,說話都是一個調,老實交待是不是聞天一直都是這麼要求的?"

陳小麗無奈的搖搖頭道:"什麼要求不要求的,我們還是看看首飾吧,不要總是說他,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去那邊看看。"

看到陳小麗和王雨思之間那種非常微妙的關係,此刻的吳莎莎心裏多少有些疑惑,不過女人的直覺非常敏感,她完全可以察覺到眼前這兩人細微的情感變化。然而,在她們面前,吳莎莎更多的則是選擇沉默。導購小姐熱情的上前微笑道:"請問喜歡什麼款式,可是拿出來試一下?"

王雨思回頭沖吳莎莎低聲說道:"款式都很時尚,只不過這價格也太離譜了吧。"這樣的小聲的交談,顯然引起了導購小姐的注意,她沖眼前的這三個女人也只是微微一笑,並無做聲。

吳莎莎是個很要面子的女人,即便不買,此刻說出這樣的話,多少也有些礙於顏面,畢竟是在這種相當上檔次的珠寶行,用她的思維方式就是:就算兜里沒錢,也要給自己留足面子。

吳莎莎點點頭道:"物有所值,至於價格嘛都是次要的了,向小雨姐這樣的美女,是要花點心思再打扮打扮。"

每個人都有虛榮心,被吳莎莎這麼一說,王雨思不由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回頭對導購小姐說道:"就這條,拿出來我看看。"

高檔消費就是這樣,即便不買,都能贏得免費的超值服務。導購小姐輕輕的拉開玻璃櫃,將王雨思相中的那款價值三萬塊的鑽石項鏈拿了出來。吳莎莎點頭道:"你可真有眼光,這條鏈子絕對很配你。"

王雨思歪著腦袋,略顯調皮的說道:"是嗎,幫忙給我戴一下。"王雨思總覺得自己是個很光鮮的女人,她很願意將自己的美麗展現在世人面前。其實,她剛一進門就已經盯上了這條項鏈,只不過還是對略高的價格有些吃不準。被吳莎莎這麼一讚美,女人的虛榮心一下子受到了追捧。王雨思仔細的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滿心歡喜的問道:"你們說,這條項鏈我戴着效果如何,總覺得好像沒有放在裏面好看一樣。"

吳莎莎很了解王雨思的性格,讓她愛不釋手的東西,即便再貴,都會咬咬牙買下來的,至於那種看似矛盾的話,只不過是想贏得別人對她的讚美罷了。吳莎莎一副吃驚的表情,說道:"哇塞,簡直太迷人了,小麗姐你說是不是?"

陳小麗並不想發表過多言論,只不過此刻也不好說其他的什麼,她附和道:"小雨的眼光一直都很獨特,這條鏈子和身上的這套裙子簡直就是完美的組合。"仔細的看了看眼前的王雨思,說出這樣的讚美,陳小麗顯然是出自衷心。當然,王雨思愈加迷人,她就愈加擔心昨晚看見的那些照片,畢竟幾乎沒有幾個男人能夠抵得住美色的誘惑。和邵聞天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什麼,可是此刻卻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些后怕……

王雨思指著裏面的另一條項鏈說道:"小麗,我看那條你戴着一定很靚,小姐,麻煩你拿出來我們看看。"

做導購員的美女們都有一雙慧眼,她們顯然看的出來眼前這三個女人是不是真的具有購買力,雖然不漏聲色,可是還是很羨慕的讚美道:"您戴這條項鏈絕對很美,我發現這位女士實在是太有眼光了,這兩條項鏈都是我們今年的新款……"說着,已經將另外一條項鏈遞到了王雨思的手中。

在吳莎莎、王雨思以及導購小姐的全力推薦下,陳小麗多少有些心動,說到底她也確實喜歡這條鏈子。對一個女人而言,既然已經發現這麼多年虧待了自己,適當的補償也未嘗不可。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市長夫人,表現的太過拘謹會讓人覺得寒酸。

吳莎莎說道:"小麗姐,這條鏈子戴上的話,我想我們的大市長絕對會更加愛你的,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導購小姐一聽對方的身份,眼前一亮,更是極力的推薦和讚美起來,只覺得整個珠寶行的注意力瞬間都集中在了她們三人身上。導購小姐說道:"如果你們一起買的話,我可以幫你們申請一下店長折扣價,這兩條項鏈真的很不錯……"說着,她又將目光投到了吳莎莎的身上,繼續說道:"這位小姐不妨也看看我們其他的珠寶首飾,如果有喜歡的,折扣可以打的更多一些……"

其實,王雨思和陳小麗哪裏知道,吳莎莎之所以今天邀她們逛街,為的就是利用購物來刺激向來都很保守的陳小麗。想不到的是王雨思強烈的購買慾倒是讓吳莎莎省了不少心,畢竟這兩個女人之間已經產生某種不可調和的矛盾,虛榮心控制下的攀比心理自然也達到了一種極限狀態。就這樣,這三個女人終於慷慨解囊,為可愛的導購小姐贏得了一筆大單。直到刷卡的那一刻,陳小麗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太踏實,畢竟結婚至今,她從來都沒有如此奢侈過。

午夜的深圳機場顯得有些清冷,呼呼啦啦的一群人正換了登機牌等待着返回濱江的航班。除了陳小麗之外,其他人臉上似乎都洋溢着一種沒有完全散去的興奮。臨走之前,陳小麗已經向邵聞天說了自己的行程,只是此刻的她卻多少有些矛盾,很想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男人,又害怕看到之後那種複雜的心情會讓夫妻兩人陷入一種尷尬,她一個略顯疲憊的沉思著……

濱江的形勢非常穩定,各項部署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邵聞天通過和柳國仁這麼多天的接觸之後,在工作上似乎找到了一些默契,但是他心裏很清楚,即便如此也無法完全消除自己在柳國仁心中的偏見。濱江北區養殖區的事情總算得以圓滿解決,不管是肇事者還是北區漁民都表現出一種高度的寬容與理解。在邵聞天看來,此次濱江貨輪運輸有限公司雖然違反了濱江市的有關規定,但在事後所表現出來的認錯態度還是值得肯定,他非常清楚,濱江的民營企業剛剛處於發展初期,它們的發展壯大直接關係到濱江的未來,從長遠來看,物流運輸行業的迅速崛起是一個城市發展節奏快慢的直接表現。對此,邵聞天、柳國仁以及事件調查組的有關同志開了個會,做出了對濱江貨輪運輸有限公司的處理決定:足額賠償北區漁民損失和公司內部的限令整改。

就這麼一個不是意外的意外,卻讓金豐剛一撐開大網就粘到了幾隻自命不凡的飛蛾。金豐不僅是個地道的商人,更是一個善於挖掘人心的專家,為了能夠進一步拓展自己在濱江的地盤,他已經暗地部署了一年之久,用他的話講,這同樣是投資前必須要做的市場調查。他總是像一個未卜先知的幽靈一樣,窺視着每一個存在利用價值的靈魂。人的改變是潛移默化的,能夠讓金豐獨自清醒的時間寥寥無幾,然而每次到了這一刻,他同樣會被自己現在的面孔所震懾。然而,短暫的恐懼與感慨之後,一切照舊。

在整個養殖區事件中,郭江寶除了自作自受之外,也充當了一個冤大頭的角色,被尚曉鵬和金豐玩的團團轉,更重要的是因為這件事情,今後的他也只能充當任由金豐擺弄的棋子了。對沒念幾天書的郭江寶而言,"義氣"兩個字什麼時候都是最重要的。

連續幾天,濱江的天氣都是陰沉沉的,換屆之後的事情總是讓邵聞天忙的暈頭轉向。把握全局和專項工程相比,前者的難度實在難以想像,這種被外界看成是光動嘴不動手的工作簡直讓他兩眼摸黑。陳小麗一周多的外出,讓回到家裏的邵聞天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其實,老婆在家的時候,他也經常是半夜三更才回家,很多時候她都已經睡著了,或許是這麼多年彼此心中已經形成了那種固定的依靠,誰離開誰都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邵聞天讓小樂把車停在了小區的停車場,晚上剛好可以抽出時間去機場接陳小麗回家。想到這裏,邵聞天看了看客廳里的鐘錶,時間還早。突然之間,他有了下廚的想法。此刻的邵聞天就如同戀愛中的小男人一樣,傻傻的笑了笑,然後自言自語道:"要是能夠吃上我炒的菜,相信老婆一定會開心的……"不管是老夫老妻,還是新婚夫婦,骨子裏都有呵護對方的想法或者衝動,只不過很多時候因為其他的事情而無法兌現罷了。

邵聞天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下過廚房了,但是對他這個廚藝高手而言,做菜並非什麼難事。在孩子出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邵聞天一直都在用大男人、好丈夫的胸懷去安慰陳小麗,就如同安慰受傷的小孩子一般,照顧的無微不至,即便那時的他同樣承受着與陳小麗相同的喪女之痛。邵聞天煲湯的手藝,也正是在那個特殊的日子裏練就出來的。

一個人的家裏很靜,突然之間放在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電話是司機小樂打過來的,他也知道阿姨是今天晚上的飛機,所以特意打電話過來問道:"要不我送您去機場接阿姨回家吧?"除了在單位,一般情況下邵聞天都喜歡讓這個小男孩叫自己叔叔,他總覺得這樣聽起來會比較舒服一些。

邵聞天道:"不用了小樂,一會兒,我親自去接你阿姨回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最近你跟着我東奔西跑的也很辛苦。"

小樂還是補充了一句道:"您也累了一天,晚上慢點開,替我向阿姨問好!"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邵聞天搖搖頭,嘀咕道:"這個小樂……"

別人總覺得邵聞天太過嚴肅,其實在小樂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時間都是非常輕鬆,非常開心。那種讓人敬畏的嚴肅,或許更多是他對待工作一絲不苟、精益求精的態度罷了。

"四菜一湯,全面小康!"邵聞天聞着空氣中香噴噴的味道,不由得暗自得意道。不過煲湯的時間相對要久一些,從現在開始到接老婆回家剛好開吃……

邵聞天開車上了機場高速,他時不時會看看窗外美麗的夜景,只不過零星的小雨多少隱藏了一些舒暢的氣氛。幾天來連續的加班讓他確實有種暈乎乎的感覺,不由得減緩了車速。外面點點的霓虹,倒是讓他精神了不少。在濱江市委市政府的領導班子裏,柳國仁是邵聞天最佩服的一個人,要不是當年他大刀闊斧的領導濱江人招商引資,推動改革,恐怕到現在這裏還是一個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窮鄉僻壤。

濱江國際機場也是剛剛建成不久,所有的一切似乎凝結了那一代人的心血和汗水。車速雖然很慢,可還是到了機場外的停車場。離航班抵達還有半個多小時,邵聞天停車之後便匆忙到了機場大廳。對於這個操勞的面孔,濱江人幾乎是家喻戶曉。機場工作人員在看見市長的到來之後,大廳主管便匆忙迎了上去問道:"邵市長,您這是……"

邵聞天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出口,微笑道:"沒什麼,過來接人,你們忙吧。"

大廳主管顯然不敢怠慢,低聲說道:"您還是在休息室等吧,只要航班一到,我們立即通知您。"

邵聞天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倘若沒有什麼託詞的話,這位滿臉笑容的女孩子恐怕會一直站在身邊。想到這裏邵聞天回頭沖她點了點頭道:"在這裏我只是一個普通市民,大家都在這裏等,我又怎麼能夠例外呢。你還是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吧,夜間的工作同樣不能有絲毫懈怠呀……"邵聞天親切的言談讓在場的很多人為之感動,女主管點點頭這才離開。

"從深圳飛往濱江的……"

邵聞天焦急的等待着陳小麗的出現,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當年戀愛時的狀態。然而,他哪裏知道陳小麗此次深圳之行會留下一個揮之不去的心結。匆忙的人群迅速衝散了大廳長時間的寧靜,那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邵聞天的視線之中……

生活在這個年代的人多少有些世俗,邵聞天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太自然。看到老公的出現,陳小麗一路上的憂鬱瞬間全部消散。一旁的王雨思低聲說道:"看來我們的大市長是真想你了,要不然也不會親自來機場接你,真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恩愛鴛鴦呀。"

被王雨思這麼一說,陳小麗剛剛醞釀起來的心情頓時大打折扣。她回頭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閨中密友,只是用淡淡的笑容掩蓋了所有的情感。此刻的沉默說明,在陳小麗極其理智的夾縫之間那些頑固的猜忌分子還無法完全被沖洗乾淨。然而,對吳莎莎來講,這還是她頭一次近距離接觸邵市長,所以多少會顯得有些激動。女人總喜歡在感情的問題上進行不太平衡的對比,吳莎莎覺得自己將來遇到的男人一定要是邵聞天這種類型,原因很簡單,這樣的男人會疼自己的老婆。

邵聞天穿着一件淺灰色的夾克,舒展的眉頭之間多少流露出一絲絲疲憊,看到陳小麗出來便急忙迎上去接住了行禮,笑呵呵的說道:"怎麼樣,沒想到我會來接你吧?"

陳小麗的表情有些僵硬,只是隨口說了一句:"還真是有些意外感。"說着,又用那種深邃的眼神瞥了一下王雨思。

邵聞天這才看到老婆身後的她,略表歉意的說道:"是小雨呀,你們這次是一起……"邵聞天哪裏知道她們兩人會撞在一起,所以顯得有些驚訝。

一直以來,邵聞天在王雨思心中的地位都是難以動搖的,不過對這個善於偽裝的女人而言,不管什麼時候她都能將當前的局面控制的很好。或許是因為牽掛、思念、甚至於其他類似的情感在作祟,王雨思一眼便看出了眼前的邵聞天憔悴了不少,即便內心再怎麼心疼,此刻的她也不能立即表現出來。王雨思搖搖頭道:"我還以為我們的大市長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忽略了。"

邵聞天道:"怎麼會呢,剛才純屬意外。"說着,邵聞天露出了久違的燦爛笑容,繼續說道:"這位是——"

邵聞天的目光落在了一邊默不作聲的吳莎莎身上,陳小麗這才介紹道:"這是實驗中學的吳莎莎老師。"

吳莎莎興奮的微笑道:"您好,邵市長。"

"你好!"邵聞天隨即將目光轉回到了陳小麗的身上,用那種厚重的聲音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家吧。"

在濱江百姓的眼裏,邵聞天幾乎走遍了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不管是身處鄉間地頭,還是工場一線,他總能夠侃侃而談。然而,陳小麗卻深知這個被外界尊敬的男人,其實很多時候都非常羞澀,這完全不是因為要擺什麼市長的架子,用邵聞天自己的話講就是:平時的健談都是被逼無奈,生活中的自己其實很內向。

現在的人都非常機靈,看着人家兩口子卿卿我我的樣子,王雨思和吳莎莎自然也不便打攪。只不過在邵聞天看來,王雨思正好順路,一起回到市裏也沒什麼不方便的,想到這裏他便說道:"小雨,我們同路,要不坐我的車一起走吧?"

王雨思雖然很想親近這個男人,可眼下的情景卻是她不想看到的。王雨思笑了笑說道:"謝啦,我看我還是打車好了。"

邵聞天深知王雨思和陳小麗的關係,所以此刻的他多少表現的有些執拗,繼續說道:"行了,你乾脆把打車的錢給我算了。"說着便充當起了壯勞力的角色,替兩個女人拎起了行禮。

陳小麗雖說很不情願,可也不好直接說些什麼,附和了一句道:"既然同路,就一起走吧,晚上打車也不太方便。"

王雨思傻呵呵的看着陳小麗道:"那就打攪你們的二人世界了,估計今天我的瓦數會很大,呵呵。"

帶有猜忌心理的女人,多少有些奇怪,基本處於喜怒無常的狀態。邵聞天對婚姻的忠誠,終於還是在陳小麗的心裏打了一個問號。一路上,三個人並沒有太多的話題,對此邵聞天一直都認為是她們一路過來太累的原因……

廚房飄散出來的香味還沒有完全散盡,陳小麗疑惑的看着邵聞天問道:"是什麼味道這麼香呀?"說着她還是敏感的朝廚房看了看。

邵聞天道:"你先去沖個澡吧,看看我今天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我敢保證你肯定會喜歡的。"

從看見邵聞天的那一刻起,陳小麗就陷入了一種心理上的矛盾狀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因為她到現在還無法去證實什麼。略微有些發燙的流水從頭而下,那種無謂的擔心還是不能被驅散。煲湯的香味終於讓陳小麗再一次回到了那一段傷心欲絕而又備受呵護的日子,她下意識的聞了聞……

陳小麗只是埋頭於引發飢餓感的飯菜,並無做聲。對一個細心的男人來說,陳小麗的表現無疑是對他勞動成果的極大肯定。邵聞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味道怎麼樣?"

"挺好的。"陳小麗的聲音顯得有些蒼白。

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對陳小麗的情感捕捉,邵聞天還是非常自信的。他隱隱覺得眼前的陳小麗多少有些奇怪,卻又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對直腸子的邵聞天而言,此次的迂迴戰術着實讓他有些頭痛。

"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我覺得你好像有點怪怪的。"在腦子裏拐了幾個圈之後,他還是直接吐了真言。

陳小麗心頭猛的一怔,抬眼看了邵聞天一眼道:"有嗎?"

邵聞天點頭道:"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可能是一周多不見想你了吧。"

婚後的邵聞天少了年輕時候的浪漫,此刻的話讓陳小麗甚至覺得有些彆扭。她狐疑的說道:"什麼時候也學會說這些酸詞兒了?"

邵聞天淡淡笑道:"總得找回點年輕時的感覺,要不然會讓老的很快,哈哈——"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交流顯得很平靜,也很默契,即便他們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所謂的猜忌。或許,設局者起初也不曾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的這種局面;或許,這只是暗夜中那雙黑手所勾畫出的第一步。那種渴望吞噬靈魂、理智、尊嚴的魔咒還是在特定的人群中迅速擴散,悄然間似乎已經戕害到了一些無辜的生命……

太陽終於還是擊碎了厚重的烏雲,只見一絲刺眼的光線正義無反顧的透射出來。郭江寶靜靜的站在辦公室的窗戶跟前,此刻的心情顯得過於煩躁。金豐的話已經點的很透,此次事件要不是有工作組組長章大同的積極斡旋,後果恐怕會極其糟糕。郭江寶雖說出身江湖,可他畢竟也在商海之中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對一些人一些事多少都會有些主見。章大同和邵聞天是什麼關係,濱江的老百姓沒幾個不知道的,想當年北區就是他們兩人搞起來的。從政治覺悟上講,章大同自然是略勝一籌,誰知道後來竟是邵聞天搶了先機。和這些當官的人打交道,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畢竟現在國家正三令五申的強調反腐倡廉,誰會在這個時候出來冒尖呢,除了傻子就是二百五。

金豐是個極其聰明之人,他顯然已經摸透了郭江寶的江湖義氣,用他的話講就是:這種頭腦簡單的人一輩子也只能做做馬仔而已,根本不會有什麼大出息。倘若是他直接出面拉攏章大同,勢必會為自己埋下隱患,最重要的是眼前根本無存下手。北區的突發事件無疑將郭江寶推了出來,即便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至少可以通過這個契機進一步接觸邵聞天最為信任的人——章大同。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中,章大同就如同被套上鼻環的耕牛一樣,任由人牽着鼻子走。金豐的如意算盤打的不算高明,但很實用,因為至於如何撬開這第一道門,根本用不着他費勁。

郭江寶的腦子似乎比事情沒處理前更亂,金豐扔過來的這個燙手的山芋顯然不好消受,如何表達自己對章大同的感謝確實很難決斷。就在此刻郭江寶的堂弟郭毅徑直的走了進來,歪著屁股便坐上了沙發,看着老哥愁眉不展的樣子,追問道:"哥,是不是還有啥事呀,看起來怎麼無精打採的樣子。"

聽到郭毅的聲音,郭江寶就氣不打一處來,之前北區發生的事情多半都是他出的餿主意。堂弟郭毅是個很純粹的江湖混混,以前除了打架鬥毆,吃喝玩樂根本不會別的。這兩年被郭江寶收入公司之後,多少變老實了很多。郭江寶白了一眼郭毅罵道:"都是你小子惹的禍,到頭來我還要想辦法給你擦屁股,你還跟個沒事人似的。"

被郭江寶這麼一罵,郭毅立即將翹起的二郎腿放了下來,之前臉上洋溢的那種痞子氣也蕩然無存,他低聲道:"那件事情不是已經妥了嗎,怎麼,還有什麼問題嗎?"在公司里,郭毅完全屬於那種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人,肚子裏沒啥墨水,也壓根不想干出點事情的他,總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樣子。

這幾年郭江寶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紅火,道上的朋友自然也不少出力,每年都會有固定的一筆錢落入那些江湖仔的兜里。罵了幾句之後,這才慢慢的恢復了平靜,做生意至今,郭江寶什麼樣的陣勢沒見過,什麼樣的人或鬼沒打過交道,也不知為何,這次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郭江寶猛的吸了一口香煙,腦袋重重的往後面的沙發上靠了靠,說道:"那件事情基本算是完事了,只不過還有一些需要打點的地方,我正為這個犯愁,你來的正好幫忙想想辦法,你小子也該為自己的行為負點責任了吧。"郭毅是個什麼貨色,郭江寶一清二楚,正經的路子上絕對找不着這號人,可是一談起那些不靠譜的,他還真是個好手。

郭毅的小眼睛轉悠了幾圈,他多少也知道事後的一些情況,和老哥相比,他的心眼似乎更多一些,此刻老哥正在氣頭上,他說話也委婉了很多。郭毅起身泡了一壺茶端了過來,坐在了郭江寶的對面,用種詭異的口氣說道:"哥,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點不大對勁呀。"按照郭毅的性格基本屬於那種一口氣說完的主兒,不過鑒於老哥骨子裏的一些東西,他還是試探性的問了問。

郭江寶不在意的問道:"什麼不大對勁,你小子說清楚點行不行?"

"我總覺得我們有點被涮的感覺——"郭毅是個極度多疑之人,雖說郭江寶幾次和金豐接觸他都不曾參與,可事後想想有很多地方確實值得懷疑,他甚至擔心和老哥稱兄道弟的尚曉鵬根本就是金豐的喉舌,至於市委市政府當時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態度,都只是聽尚曉鵬的一家之言,倘若真有什麼添油加醋的地方,也難以查證。想到這些,郭毅看了看郭江寶的反應還算正常,這才繼續說道:"哥,你覺得尚曉鵬和金豐這兩個人怎麼樣,你想想看,調查組的動態一直都是尚曉鵬暗中告訴我們的,如果他要在裏面搞點名堂的話……"

"你的意思是說是曉鵬在裏面搞鬼,沒道理呀,我和他已經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再說他這個人我還是非常清楚的。至於金總,我們接觸的確實不多,可人家為什麼給我們使絆子呢,在他眼裏,我們這些人都只是不起眼的小蝦米罷了。我說你小子的腦子都在想啥呢,能不能考慮點有用的。此次調查組組長章大同為我們的事,費了不少心,要不是他在邵聞天跟前替公司說好話,恐怕我們現在早就狗屁不是了,所以得好好打點一下。"

"直接給錢不就完了,這還有什麼考慮的。"

"你小子懂個屁,這幾年多在我身邊白混了,你直接給錢人家能要呀,人家敢要呀。現在的人都猴精猴精的,人家哪裏知道你是不是想揪他的小辮子。要是個普通人什麼都好說,關鍵他和邵聞天的關係……所以我們做事情一定要考慮的周全才行,千萬不能把幫我們的人給害了。做生意就是這樣,始終要給自己多鋪路子,以後有什麼好處人家才會想着咱們,知道嗎?"

郭江寶的一番話也算是這麼多年的經驗之談,郭毅雖說聽的不大明白,不過也悟出了一二,拍拍胸口說道:"哥,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去辦吧,保准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這還像句人話,我可告訴你,想出辦法之後過來跟我商量商量,別動不動就拿出你那地痞流氓的勁兒,給老哥長長臉行不行,公司的人可都看着你呢。"

郭毅道:"放心吧,哥,我知道怎麼做,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的。"

郭江寶點頭道:"行了,忙你的正事兒去吧,讓我一個人清凈一會兒。"郭毅隨即離開了老總辦公室,此刻的郭江寶根本無法清凈,腦子裏回蕩的都是郭毅剛才的一席話。人心是最難琢磨的,至於會不會真像郭毅所講的那樣,或許也只有天知道。郭江寶並不是個油鹽不進之人,腦瓜里的線圈自認為也不比別人少,既然郭毅已經有此懷疑,那麼適當的謹慎還是必要的……

金豐辦公室的門緊緊的虛掩著,不知何故此刻他的心頭突然泛起一陣波瀾。茱莉將整個在深圳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金豐。說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在金豐的心裏還有那麼一丁點良知的存在,總覺得用這種方式對付一個中年喪子的老朋友,有些於心不忍。突然,在公司女秘書的指引下,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門外。透過玻璃外面的視線被金豐盡收眼底,他隨即收起了自己矛盾的心情,將老闆椅背對着紅木桌案……

"金總,有人找您。"女秘書小聲的說道。在金豐的公司,這種長相標緻的女人確實不少,他雖然是個好色之徒,可也明白做企業的道理,所以公司上下的員工對這位作風硬朗的老闆還是非常尊敬。作為一個集團公司的老總,任何時候形象都是最為重要的。

金豐壓低嗓門道:"你去忙吧,沒有我的容許任何人都不能進來,你明白嗎?"

女秘書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金總。"隨即,便關門離去。

這個世界實在太過奇妙,恐怕郭江寶打死都猜不出來,自己苦心栽培起來的堂弟郭毅竟然早就被金豐籠絡旗下。現在的郭毅顯然成了金豐安插在郭江寶身邊的一個安全眼線,隨時準備着將一手的消息送出。金豐是個出手大方之人,對付郭毅這種遊手好閒之輩,自然不用太傷腦筋。郭毅雖說出身不好,但也懂得一些規矩,不過和金豐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之後,也用不着再墨守成規,每次來他這裏倒是都會有種親切的感覺,看見茶几上的古巴雪茄,便悠哉的抽了起來。

像金豐這樣的生意人算是成了精,能夠通過某些低俗卻很有效的方法將別人的資源完全轉化過來。說白了,基本就屬於那種借雞生蛋的類型。他緊閉雙眼,許久才吐出了一句話道:"郭江寶是不是有什麼動靜了?"

被金豐招安至今,郭毅還是頭一次為其效犬馬之勞,只不過剛才他的話音落地,在郭毅的心頭引起不小的震動,讓人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郭毅出身江湖,要說玩權術玩謀略,他深知自己絕對不是金豐的對手。所謂無利不起早,金豐在打什麼算盤,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礙於某些東西,不好直接說出來罷了。

郭毅點頭道:"我大哥正為章大同的事兒犯愁呢,這不,現在又把這攤子事兒交給了我去辦。"

金豐冷笑道:"我就知道他這個人成不了什麼大事,你跟着我絕對是明智的。有沒有探出他現在的口風?"金豐雖說擅長攻心之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會想法設法進一步取得佐證。金豐慢慢的將老闆椅旋轉了過來,不過眼前這個將西裝穿的有些彆扭的郭毅,多少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從一個成功人士的角度來講,和這種人打交道肯定是件有失身份的事兒。

從第一次見到金豐開始,郭毅就覺得這個人有種說不清楚的神秘感,完全屬於那種笑裏藏刀的主兒。然而隨着進一步的接觸,他的胸襟和度量確實又讓人不得不稱讚。無論是從身價,還是資歷,都和郭江寶都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可是金豐卻比他更讓人倍感親切。說到底,一點老闆的架子都沒有。此次郭毅在郭江寶面前說的那番話,也都是金豐授意。因為在金豐看來,郭毅這個人絕對可以做個出色的演員。金豐繼續說道:"看來事情正如我們料想的那樣,接下來的事情怎麼辦,你可要多聽聽你大哥的意思了。"

郭毅狐疑的看着面帶詭笑的金豐,有種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他若有所思的探著腦袋說道:"金總的意思是……"

金豐會意的點了點頭道:"這畢竟都是你們公司的事情,況且郭江寶現在好歹也是公司的老總,所以你不能有事沒事總往我這裏跑,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們完全可以選擇其他的見面方式嘛。"說着,金豐起身向郭毅走了過來。

"金總的意思我完全明白,打點章大同的事情我的心裏確實一點譜都沒有,不知您能不能給小弟我一些提示,畢竟郭江寶將這件事情交給了我……"郭毅哪裏懂得生意場和官場的規矩,之所以接手此事也只不過是為了博取郭江寶更多信任罷了。從根兒上講,只不過是為了賺取更多討好金豐的籌碼罷了。

金豐輕輕的拍了拍郭毅的肩膀,笑着說道:"老弟是江湖出身,我想這點小事兒應該難不倒你吧,要不然我當初也不會如此看重你了。江湖中人自有江湖中人的辦法,我想,不管怎麼說只要打點好了章大同,郭江寶一定都會對你刮目相看的,到時候……"金豐是絕不會給任何人留下自己的把柄,對付郭毅這種智商不高的傢伙,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郭毅茅塞頓開,道:"金總這麼一說,我就有點明白了,只不過到時候還請您多多指點,畢竟這裏面的門道您比我在行。"

金豐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些不就外道了。這都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應該做的,哈哈。"

郭江寶最終還是自己花錢替別人做了嫁衣,郭毅就如同一顆致命的釘子直接穿插在了他的心臟部位。金豐表面跟郭毅稱兄道弟,其實暗地裏早就給像他這樣無法重用傢伙設計好了結局,他善於挖掘的正是人性中最為致命的東西:慾望。當初要不是從這一點入手的話,今天的郭毅恐怕也很難如此服服帖帖的聽他調用。郭毅無非就是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獨攬大權,接替郭江寶總經理的職位,而唯一有能力讓他夢想成真的,恐怕也只有金豐一人。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把如意算盤,打的好不好,除了技術之外,還要看個人的造化和機緣。

從金豐那裏出來,郭毅沉悶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就如同找到了人生奮鬥的目標一樣,讓他感覺到渾身充滿了一種強大的力量。不過,目前郭江寶表現出來的動靜還不算大氣,要想將貨輪運輸有限公司的事業進一步拓展,金豐說的那個辦法就一定沒錯:必須籠絡更多的人為其服務,官場政要自然是不可忽略的發展目標。能不能順利轉變郭江寶頭腦里的那根筋,就顯得尤為重要了。郭毅相信,堂哥郭江寶也絕對不是個吃乾飯的傢伙,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肯定會有所權衡與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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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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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墮落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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