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致命貪婪

第06章:致命貪婪

一旦真正開始蛻變,即便之前再有良知的人,都會在原始慾望的誘惑下,變得極度貪婪,喪失本性。對個人、對社會、對國家,這種最原始的突變都是非常可怕的……——

邵聞天

濱江的日子就如同暴雨之後的江水一樣,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猶如總喜歡受人寵愛的女郎一般,多情的眷戀着生活在這裏的每一個人。然而,她的眷戀卻絲毫不曾有過半點偏袒,對好人如此,對壞人同樣如此。短短時間已經完全可以將原本真實的痕迹沖刷掉,而留下的卻只有蛻變得烙印,永遠都揮之不去。不管是苟延殘喘的偷生者,還是陰險毒辣的佈局者,他們都不願意輕易的從黑暗之中從容的走出來。龐大邪惡的陷阱正在一個又一個捕捉那些按捺不住的獵物,從墜入到吞噬,就是那麼一剎那的時間。如同陳小麗被撕開的傷口一樣,隨着慾望的擴散,只會越來越深。這個時候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教唆引導,她自己都會主動的捏上一把鹽毫無顧忌的撒在上面,為的就是那種麻木之後的刺激。

金豐終於開始了他的計劃,陳小麗就如同他的貼身丫鬟一樣,奔赴於不同的交際場所。女人似乎都喜歡被人恭維,被人吹捧,甚至被人嫉妒,然而擁有這一切的陳小麗似乎並不僅僅滿足於這些。在和金豐的接觸之中,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除了可以扮演一個好妻子,好老師之外,還可以扮演很多很多不同的角色。就如同戴上不同的面具之後,總能在不同的場合給不同的人不同的感覺。金錢可以讓一個人變得麻木,而麻木才迫使這個人變得貪婪,陳小麗非本人銀行賬戶上的存款正在以位數的改變而急速增加。然而,在普通朋友的眼裏,這位普普通通的陳老師依舊受到同學們的尊敬,因為她的表演欺騙了所有人,包括和她朝夕相處的邵聞天。當然,這一切的變化都應該歸功於陳小麗這位慈祥憨厚的大學同學金豐。每次當他看着ATM機上的數字又增加了一位數的時候,她都會微微一笑。不知是為了顯示狂野的個性,還是釋放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她索性買了一輛悍馬。每當夜色降臨的時候,從聽濤閣的車庫中總會有一輛如此狂野的車飛奔出來,或許沒有幾個人猜的出來,駕馭這輛悍馬的會是一個高中代課女老師。

章大同繼續負責民企扶持小組的工作,持續性的變故讓他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然而,就在他想喘口氣的時候,一個神秘的電子郵件卻瞬間震碎了他所有的理智。就在這封電子郵件的附件之中竟然攜帶了大量女兒的裸照,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心跳的特別厲害。如此卑鄙無恥的手段在他的政治生涯中還是第一次遇到,他用顫抖的手點燃了一隻香煙,甚至於無力將煙遞到嘴裏。就在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章大同一個不小心竟把煙頭掉在了衣服上,頓時產生了一股噁心的味道。

"喂,您好呀,章局長,郵件裏面的東西想必您已經看到了吧?"

對方的聲音非常陌生,章大同根本聽不出來是誰,他慢慢的鎮定了下來,厲聲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這些照片?"

"您的問題是不是有點太多了,我向來不太喜歡回答別人的問題,當然如果你還想繼續看的話,我這裏的存量很大,章局長。"

章大同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巨大的憤怒,大聲罵道:"你們這幫雜種,到底想幹什麼?"

"吆,章局長這樣的文明人說話怎麼如此粗魯呢,我們不想幹什麼,只是想和您交個朋友,不知道章局長能不能抽個時間大家一起出來聚聚?"

章大同道:"你們就不怕我報警?"

"您是個聰明人,我要是怕您報警的話,還會親自給您打電話嗎?不過我還是想提醒提醒章局長,飛仙山水庫的事兒您不會忘記吧?"

章大同心頭猛的一驚,隨即問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章局長的記性可真差呀,當年要是沒有您的牽線搭橋,就憑他皮明良恐怕也沒有那麼大面子簽下C段的工程吧,我記得前幾個月出事的好像就是C段吧,章局長?"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對您並不重要,還是那一句話,有空大家出來聚聚,放心吧,我們不會把您怎麼樣的。當然,您也可以不來,那麼剛才你看到的那些照片,我可就不能保證會不會一不小心貼到網上。"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沖着我章大同來,別傷害我的女兒。"

"主動權在您的手中,到時候我們再給您電話,沒準大家還可以成為好朋友的,再見。"

章大同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影像,能做出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顯然不可能是皮明良,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誰會知道當年那二十萬的事情?和自己的仕途相比,女兒的清白可是當下最為關鍵的。接近崩潰的章大同根本無力承受這個巨大的打擊,但他同樣不能跟任何人去訴說。無奈之下,他終於還是撥通了皮明良的電話。和金豐相比,皮明良顯然是個心狠手辣之輩,論智謀或許他不及金豐,但總算也是個講義氣的漢子,聽了章大同的一番講述之後,他立即趕了過來。

午後的茶館生意略顯清淡,整日忙於借殼上市的皮明良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急躁。兩人找了一個偏僻的小包間坐了下來,皮明良是個急性子,出了這種事情,多少有點沖着他的意思。隨即追問道:"老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章大同的眼圈有些泛紅,要是只牽連自己的話倒也好說,現在還未畢業的女人也受人把柄實在讓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老弟你了,剛開始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你,因為當年我拿二十萬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知道。可是我和你相交多年,即便我們真到了翻臉的地步,老弟你恐怕也不會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出來,何況婭妮和皮皮都是我們看着長大的。"

皮明良追問道:"會不會是你負責的扶持小組出了問題,比如有些沒能上去的企業故意搗鬼?"

章大同搖搖頭道:"這我也想過了,可能性不大,這次基本上都是公平競爭,即便真的有人想報復我,也不至於想出這種辦法。最重要的是,他們至始至終都沒有要求我為他們辦什麼事情。"

皮明良一拍桌子罵道:"老子才不管他是什麼來頭,既然招惹到了我們兄弟,那就別怪我皮明良心狠手辣,我倒是想看看在濱江的地界上,有誰敢和我過不去的。"

章大同提醒道:"明良,這件事情千萬不能張揚出去,我個人的安危是小,要是婭妮真出了事兒,那可就毀了孩子的一輩子呀。"

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有了感情,對於一個佈局者而言,任何對手的軟肋都可以從這裏下手。皮明良雖然做了很多見不光的勾當,可也是個父親,他能夠理解章大同此刻的心情。官場上的人顧忌很多,讓章大同這種從來不願意輕易求人都束手無策的事情,顯然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了。

皮明良安慰道:"老章,你先不要着急,我看不如這樣,你乾脆立即和他們約個時間見面,等看清楚對方的這面目之後,後面的事情由我一手安排就行。當年要不是大哥你幫忙的話,我皮明良也不會有今天。再說了,婭妮這個丫頭我從小是看着她長大,跟我的親生女兒沒什麼區別,出了這種事兒只要我知道肯定也會插手的。"

章大同忍不住還是流下了淚水,謝道:"我真不知該說點什麼,孩子的事兒可都拜託給你了。"

"老哥,你這是哪兒的話,你認識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

皮明良雖說講義氣重感情,但他也並不糊塗,要是章大同真的要是狗急跳牆報了案,到時候飛仙山水庫的事情十有八九瞞不住了,到時候牽扯進去的人恐怕就不僅僅是他皮明良一個人這麼簡單了。對章大同的挑釁同樣也直接擊中了皮明良的軟肋,此刻要是再坐視不理的話,後果恐怕真的就不堪設想了。

金豐不是個糊塗人,在了解了有關章大同和皮明良的關係之中,他一度暫停了對章大同的計劃,因為他非常清楚現在自己還真有點惹不起這個皮明良。然而,自以為是的郭毅終於還是按耐不住撥通了這個本不該由他解決的電話。到目前為止,金豐對此一無所知,郭毅原本的驚喜似乎正在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向來做習慣了濱江地頭蛇的他,哪裏知道這會兒正在四下打探自己消息根本就是一頭嗜血野獸。

打完電話的郭毅優哉游哉的哼著小曲,得意洋洋的計劃着如何將章大同這個被金豐看做不可一世的傢伙徹底拿下。年少無知的章婭妮,早已經在郭毅的引誘下喪失了本性。那些骯髒可怕的東西,對她卻已經成了家常便飯。然而,對此章大同夫婦卻一無所知。瀏覽著章婭妮的那些照片,郭毅輕鬆的搖搖頭,暗自說道:"婭妮呀婭妮,你也別怪我,這些都是你那個該死的老爹他自找的。"

老天爺似乎總愛和老實人開玩笑,原本打算兢兢業業為濱江百姓繼續辦事,補償他內心的愧疚的章大同做夢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和皮明良溝通之後,他嘗試着撥通了那個神秘的電話。

"我是章大同。"

"原來是章局長呀,怎麼,這麼快想通了?"

章大同冷笑道:"你還有給我選擇其他的機會嗎,我們約個時間見見面吧,不過你必須保證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被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我想你也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這是當然,章局長果然快人快語,我還就是願意和聰明人打交道,這樣也省的我多費唇舌,周四晚上七點鐘,我們會派車去接您。"

章大同冷冷的說道:"就這麼定了,不過我到時候想看到的東西,你可務必要準備好了。"

郭毅對章大同此刻說話的語氣覺得還是有些好奇,可並沒有多加猜測什麼,便掛斷了電話整件事情在沒有搞定之前,他顯然不想過早的驚動金豐。在金豐身邊時間久了,郭毅也逐漸幹練起來了,甚至連一直以來對他很有成見的茱莉也是大為讚賞,當然他的付出也得到了非常豐厚的回報。

皮明良在一旁聽的清清楚楚,章大同一掛完電話,他便說道:"看樣子,對方的目的恐怕並不單純,不過為了不給我們今後留下什麼把柄,我看乾脆還是——"皮明良隨即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章大同顯然有些擔心,不過一想到女兒的那些照片,那股強烈的憤怒就湧上了心頭。"要不教訓教訓他們就算了,吃了一次虧之後,我想他們也不會再玩什麼把戲了。"

皮明良點點頭道:"這樣吧,到時候我們看看情況再說,如果真是那種不識時務的主兒,多活一天就多做一天的禍害,還不如趁早了解算了。"

章大同猶豫了一會兒,隨即點了點頭道:"盡量不要傷人性命。"

皮明良道:"一切都聽大哥安排……"

聰明的佈局者終於還是沒有料到自己的部下竟然會做出如此愚昧荒謬的事情,一個原本看似無懈可擊的迷局顯然正在為某些心存正義的人留下線索。金豐投資集團巧妙利用陳小麗的關係,藉助柳國仁書記對集團的青睞,正在張羅著如何更加瘋狂的斂財。一個個項目的成功簽訂,一個個銀行借貸的成功拍板……所有的事情似乎進展的都太過順利了。

然而,柳國仁和邵聞天這兩人早就被人當成搖錢樹的核心人物,卻毫無察覺。這種被人利用而渾然不知的狀態正是因為他們太過謹慎、太過小心所造成的,因為他們始終相信只要秉公執法,嚴於律己,貪污腐化的事情就不會在自己身上發生。邵聞天把所有的激情都留給了濱江百姓,把所有的心血都灑在了濱江的山山水水,然而,他只忽略了一個人:陳小麗;他只忽略了一個地方:家庭,可就是這個被他遺忘的角落裏卻成了滋生邪惡的地獄,成了戕害靈魂的魔窟。他越是高大,寄宿在他身上的掠奪者汲取的權力就越多,因為在巨人的光環下,"一人飛升仙及雞犬"的現象總被很多自作聰明的傢伙所認可。

終日在外奔波的邵聞天今晚終於早早的回到了家中,自從接任市長以來,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他從來就沒有徹底的消停過。他明顯覺得自己和老婆之間似乎連說話的機會都變得很少了,對這個家庭的虧欠同樣成了他工作之餘的一塊心病。陳小麗的在家的時間似乎也越來越少,當然邵聞天總認為自己的女人永遠都只願意和那些可愛的孩子們在一起。好久沒有下廚的市長大人終於再度繫上了圍裙,準備一顯身手。邵聞天早早的就給陳小麗去了個電話,說今晚一起回家吃飯。

不管是偽裝,還是懷念那種久違的家庭生活,陳小麗還是非常準時的回到了家中。看着忙裏忙外的邵聞天,她冷冷的笑了笑說到:"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晚上沒什麼事要忙呀?"

邵聞天憨憨的笑道:"總得給自己放放假嘛,最近一段時間也沒有機會給你展示展示我的手藝,這些廚具還真有點認生,你先去洗一洗吧,馬上就要開飯啦。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忙着給班裏的學生補習呀,我這人你是知道的,典型的工作狂,你可千萬不能學我,等後面的事情處理的稍微利索一點之後,我想抽空和你出去一起到外面走走,散散心。想想看,我們兩個也有好幾年沒有一起出去旅遊過啦,對吧?"

邵聞天的表情非常自然,似乎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麼一樣,因為他始終都深深的愛着陳小麗,愛着這個永遠都會支持和理解他的善良女人。此刻的陳小麗倒是覺得不知該說些什麼,遲疑了片刻之後,道:"是呀,好像有好幾年了,今天怎麼想起說這些了?"

邵聞天苦笑道:"我也不知今天是怎麼了,突然間就變得有些多愁善感,看來我們夫妻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陳小麗道:"時間的長短並不重要,開心幸福才是最關鍵的。"

邵聞天輕嘆道:"你說的沒錯,不過我以後會多抽時間回來陪陪你的,現在家裏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快去洗洗我們開飯了,今天煲了你最喜歡喝的湯,你可一定得多喝幾碗才行呀。"

看着鏡子裏的面孔,陳小麗突然覺得自己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邵聞天的一番話要是放在以前,她聽完之後不知道會有多激動,可現在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副僵硬的面孔和言不由衷的做答。陳小麗使勁的搓了搓自己的臉,試圖嘗試着回到過去的某個時刻,然而最終還是麻木戰勝了一切。剛剛坐下來的陳小麗,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彆扭。

邵聞天站在老婆身後,輕輕的替她捏了捏肩,就在剛接觸的那一剎那,陳小麗竟然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只不過理智最終還是讓她平靜了下來。邵聞天邊捏邊說:"我的這套按摩的手藝還行吧,力度怎麼樣,要重要輕你可以自主選擇。"

陳小麗淡淡了說了句:"你也忙了一天,早點吃飯吧。"

邵聞天好奇的問道:"小麗呀,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的情緒有點不大對勁呀,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工作的壓力太大?"

"忙了一天有點累了可能,趕緊吃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說着,陳小麗下意識的夾了幾塊肉放到了邵聞天的碗裏。

好不容易和老婆一起吃飯,邵聞天自然把不住自己的嘴,說了個沒完,似乎想一下子把積攢了幾個月的心裏話全部傾訴出來。

邵聞天關切的說道:"看來要不了多久你也就成了工作狂啦,學生們學習固然重要,可你也得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樣吧,以後只要我回來的早,都給你做個按摩,煲點湯,你看怎麼樣?"

陳小麗道:"你上班也挺累的,都老夫老妻了,用不着那樣。"

邵聞天一本正經的說道:"正是因為是老夫老妻了,我才要更加的細心的照顧你。你是了解我的,感情上向來都是非常被動,能做的恐怕也只有這些了,說實話,這輩子你跟着我,算是白瞎了,太多的事情讓我根本就分不出身來照顧你和這個家,哎——"

這是一個誰都不願看到的結局,命運和這對原本恩愛的夫妻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面對丈夫此刻的坦誠,陳小麗根本無力承受這種真實而又厚重的愛情。每當心中的那塊寒冰開始想要融化的時候,王雨思總會面帶着媚笑闖入她的腦海,然後接下來就是邵聞天和她之間一些不堪入目的親密接觸……在一個貴婦和一個賢妻之間,陳小麗總能演繹的遊刃有餘。只要踏進這個家門,那副奢華的面具就會被她悄悄的隱藏起來。原本就在情感上非常遲鈍的邵聞天,自然無法察覺。婚姻對陳小麗而言,只剩下一個華麗的外表,她還無法釋然的去丟棄所擁有的東西。邵聞天這個在婚姻與愛情上並不能給予她太多的男人,卻有着別人根本無法替代的東西:權力。陳小麗非常清楚,她之所以能夠幫着金豐拿到一筆筆的訂單,達成一次次的合作,依靠就是老公邵聞天身上強大的光環。這是一個世俗的世界,這是一個善於恭維和猜測的世界,但凡那些聰明著都會因為和市長夫人之間的合作,而得到市長的欣賞甚至於在某些方面的偏袒和支持。然而,陳小麗身邊的這個不知疲倦的男人,卻始終一如既往的在屬於他自己的軌跡上風雨無阻的前行。在良知最為清醒的時候,陳小麗也會嘗試着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說什麼似乎都已經太晚了。

在很多朋友的眼裏,邵聞天和陳小麗的婚姻始終都保持着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原始面貌:平淡、呆板、落後、低調、樸素。社會在變,其實人也在變,唯一保持不變得生活模式,恐怕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一種壓抑已久的假象罷了。陳小麗想過,要是沒有金豐的出現,她的生活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同樣會變成現在這樣,因為她已經不想繼續在習慣之中生活。就如同網絡時代出現之後的所營造的虛擬世界一樣,每個人都需要在適當的時候釋放自己。有名無實的婚姻依舊在兩個人平行的世界中繼續著,陳小麗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這份貪婪與蛻變轉嫁到邵聞天的身上。

和利益的驅動下,陳小麗始終都保持着兩種不變得身份:濱江中學的優秀班主任,邵聞天樸實無華的老婆。不管是身體的需求,還是精神上的安慰,她都願意對這個自己已經毫無感覺的男人麻木的奉獻出一切。

邵聞天神情的擁吻著陳小麗,低聲說道:"是不是還有什麼心事?"

陳小麗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嗯——"邵聞天習慣性的拍著陳小麗,就如同呵護即將入睡的嬰兒一般細心。陳小麗輕輕的翻了一下自身,苦澀的淚水已然偷偷打濕了枕邊。夜色安詳的撫摸著這個疲憊的世界,忽明忽暗的星辰似乎在講述著永恆的愛情童話,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子顯然有些按捺不住,加入到了午夜的交響樂團……

濱江新推出的幾個建設項目也相繼開工,為了防止再度出現飛仙山水庫那樣的超級豆腐渣,相關部門更是進行嚴格的技術檢測審核。從施工單位到原材料,每一道關都要有專人負責,麻煩是麻煩點,但和事後出現任何的隱患來比,這又算得了什麼呢?章大同神情恍惚的走進了柳國仁的辦公室,憔悴的神色一下子引起了老書記的注意,他關切的問道:"大同呀,這幾天是不是病了,你這氣色可不大好呀。"

章大同無奈的說道:"現在首批扶持企業已經全面開始各項運轉,事情相對多了一些,不過還行,現在的條件和以前相比,不知道要好到哪兒去。"看到剛剛走進來的尚曉鵬,他隨即補充了一句道:"曉鵬他們可算是趕上了好時候。"

自從飛仙山水庫的那件事情之後,柳國仁對尚曉鵬的工作能力有了全新的認識。讓他和章大同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同志一起來監督實施濱江經濟發展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為的就是讓他在實踐中好好鍛煉鍛煉。出事之後的章大同明顯變得不像以前那麼嚴肅,脾氣也好了很多,因為他始終擔心,現在的低調能更好的掩飾一些真相。

柳書記笑道:"像曉鵬這樣的年輕人,還是要多在實踐中打磨打磨才行呀。在我們濱江未來的建設發展過程中,儘可能的多的培養一批既年輕又很富有激情的幹部隊伍,同樣是非常重要的一項任務呀。"

尚曉鵬原本只是送個材料進來,一不留神就被扯進了他們的話題之中,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拍馬機會,謙虛的說道:"跟柳書記、章局這樣的老領導相比,我確實還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夥子,現在就是應該多參加一些具體的實踐工作來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柳國仁欣慰的點頭笑道:"我發現呀,曉鵬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變得越來越謙虛謹慎啦。年輕人,就應該戒驕戒躁,虛心的向老同志學習。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年輕人身上具有的那種激情確實值得我們學習呀。"

章大同狐疑的看了一眼尚曉鵬,微笑道:"濱江的未來還是要靠曉鵬這樣的年輕同志呀,柳書記,您確實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伯樂。"

尚曉鵬平靜的說了一句:"章局實在是太過獎了,我還有點事情要忙,就不打攪你們了。柳書記,我先下去了。"

原本一心想拉章大同下水的金豐,最終選擇了伺機而動,其中也有尚曉鵬的一些原因。因為扶持工作的需要,尚曉鵬和章大同的接觸越來越頻繁,他奇怪的發現這個原本桀驁不馴的傢伙,似乎正在發生一些潛移默化的改變,他隱隱覺得這種看似平常的變化背後一定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金豐在徹底調查章大同和皮明良的過程中發現,他們兩人在飛仙山水庫的事情上絕對隱瞞了什麼重要的線索。然而,如此一件驚天大案卻在省里調查組的介入之後,變得悄無聲息,甚至於現在根本很少有人提及此事。由此可見,章大同絕非他們平常所看到的那麼簡單。金豐希望在尚曉鵬和他的進一步接觸之後慢慢的了解情況,從而一舉將其所有的資源全部吞掉。

柳國仁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陰沉,他回頭看了一眼無精打採的章大同說道:"大同呀,飛仙山水庫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章大同狐疑的看了看老書記,心裏卻覺得非常奇怪,這件事情一直都是由省里的調查小組專門負責,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不由得讓他心生猜忌。平靜的問道:"這件事情不是省里的調查小組一直都在負責嗎?"

柳國仁輕嘆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可到現在除了對濱江啤酒廠的限期整改處理方案之外,其他一點進展都沒有,這不得不讓我有些擔心呀?"

"您在擔心什麼?"

柳國仁眯着眼睛,搖搖頭道:"說不清楚,一種很奇怪的直覺,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章大同思索了一下,說道:"現在又省里的調查組負責,我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水庫修建過程歷時幾年,很多資料都不全了,可能是會存在一定的難度。不過我相信,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柳書記也不用太過擔心啦。"

"哎——水庫事件始終都是我的一塊心病,要是不能徹底的調查清楚,我恐怕是很難安心,這件事情的複雜性恐怕遠遠超出了你我的想像。算啦,不說這些了,你那邊扶持工作進展的怎麼樣了,這件事情一波三折,千萬不要再出什麼麻煩啦。"

章大同點點頭說道:"扶持小組那邊我一定會嚴格把關,柳書記,您就放心吧。這次民企扶持計劃對濱江經濟未來能否保持高速增長,無疑算得上是一個基礎性的保障。任何一個地區的發展,都不可能僅僅依靠招商引資這種單邊性的經濟發展模式。雖然這次民企扶持工作走了很多彎路,但最終還是找到了一條切實可行的運行軌道,好事多磨,我相信通過政府性的扶持之後,我們濱江的民企一定會更具市場競爭力。"

柳國仁輕輕的拍了拍章大同的肩膀說道:"這個計劃能否順利進行就靠你們啦,對曉鵬這樣主動積極的年輕同志,多給他們點鍛煉的機會。"

"我知道了,柳書記。說實話,和這些年輕同志在一起,我突然發覺自己也慢慢的也比以前更有激情了,他們擁有張揚的性格,創新的思維,總能在關鍵時候提出一些新觀點、新思路出來……"

章大同此刻心裏暗自竊喜,因為柳國仁所擔心的水庫事件恐怕永遠都不可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在此之前,他還一度對皮明良所講的事實有所懷疑,可現在看來,在他背後確實有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干預了此事。章大同從政數年,在官場上的混的還不如一個生意人,實在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權力與金錢之間的較量,似乎後者能夠在很長一個時期內處於絕對的優勢。對於一直不願滿足現狀的章大同,此刻內心極度的不平衡已經徹底的迸發了出來。既然皮明良是他的摯交好友,那麼為何不能利用其現有的資源,為自己掃平仕途呢?在沒有受到威脅之前,章大同的腦海之中就曾有過這種念頭,只是還沒有最終下定決心罷了。對一個追求事業巔峰的男人而言,章大同從來都認為適當走走捷徑有何不妥,畢竟現在的社會環境已經不可能造就出像柳國仁這一輩無與倫比的領導幹部了。要想徹底的適應這個社會,要想成功的打通自己的仕途,就必須學會審時度勢,不斷改變實施策略和手段。

看到女兒裸照的那一刻,章大同徹底的想通了,他必須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力量,以至於在出現危機的時候,有人能夠出來解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孤立無援,變成一個可憐的乞丐。幸虧遇到的是皮明良這種講義氣的哥們,要是換了平日來那些酒肉朋友的話,恐怕根本無人問津,甚至還會因為而受制於人。

章大同思想不由得開了個小差,過了幾分鐘之後,才蘇醒了過來,歉意的說道:"最近精神狀態有些不佳,不好意思柳書記。"

柳國仁微笑道:"大同呀,我看你的身體是得好好調理調理了,我建議你最好找個老中醫好好看看,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還真管用,你看我調理了一陣子之後,氣色是不是明顯好了很多,哈哈。"

章大同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記得柳國仁的生日應該馬上就要到了,按照這個老爺子的規矩,每年都會私底下找幾個關係好的老朋友一起聚聚。然而,現在他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齡,人一旦上了年紀之後,就變得跟小孩子一樣,喜歡熱鬧。

章大同好奇的問道:"柳書記呀,您的生日快到了吧,今年我想還是應該熱鬧熱鬧。"

"你不說這茬,我都差點給忘了。大同呀,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啦,這種事情不宜大操大辦,要是那天心情好的話,找幾個老哥們出來聚聚吃點東西也就可以啦。"

章大同連聲說道:"這我可得第一個申請加入,到時候您叫不叫我,我可都會來。現在的條件比以前好多了,我當然知道您的顧慮,放心吧,我們還跟以前那樣,搞點自娛自樂的項目,也算是一種勞逸結合嘛。"

柳國仁非常看重自己的名聲,似乎每件事情都要考慮他在公眾面前的形象,用家裏人的話講就是跟這種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實在太累了。一件普普通通的事兒,也會被弄的神神秘秘,為的就是能夠贏得百姓的尊敬和愛戴。

柳國仁點點頭道:"到時候再說吧,過一個生日就老了一歲,真不知道為什麼要發明這麼個慶祝的方式,要是永遠都不過生日的話,我這會兒恐怕還以為自己剛剛二十齣頭,哈哈。"

章大同恭維道:"您本來看起來也就二十齣頭的樣子嘛,哈哈……"

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之後,尚曉鵬便開車直接到了金豐指定的高檔會所。早就習慣了這種紙碎金迷的尚曉鵬路過美髮廳的時候,還特意整了整自己的髮型。和平日裏忙裏忙外的老實人相比,現在絕對算得上靚麗的都市型男。這個僻靜高雅的五星級娛樂會所,儼然成了金豐一干人等定點消費單位。

尚曉鵬推開門之後,一眼就看到了位居正席的陳小麗,他略顯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郭江寶扯著嗓門說道:"我說曉鵬老弟呀,現在大夥兒可都在等你啦,是不是得表示表示,三杯怎麼樣?"

陳小麗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低聲問道:"金總,這位怎麼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在這之前,陳小麗並沒有和尚曉鵬有過接觸,突然看見一個打扮的油頭粉面的傢伙闖了進來,不由得心生疑惑。

金豐這才介紹道:"這位是柳國仁書記的秘書尚曉鵬先生,這位是我的大學好友陳小麗小姐。"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金豐自然不用說的太過清楚。

尚曉鵬急忙上前說道:"經常聽金總說起您,今天有幸相見,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陳小麗冷笑道:"都是自己人,也就用不着這麼客氣了,坐吧。"

陳小麗的這種表情顯然讓尚曉鵬非常不爽,可礙於情面他也不便說些什麼。退一百步講,陳小麗在邵聞天的枕邊風也對他的仕途非常有好處,得罪這種人實在犯不着。金豐打了個圓場說道:"今天是我親自約陳小麗小姐過來和大家認識認識,這年頭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子。"

尚曉鵬連連點頭道:"是呀,是呀。聽金總說集團的業績大幅增長,這和陳姐的幫忙是密不可分呀,我們是不是應該敬她一杯?"

陳小麗瞥了一眼這個油腔滑調的傢伙,說道:"對不起,我從不喝酒。不過大家既然舉杯,我就以茶代酒吧。"

金豐道:"陳小姐一直都是滴酒不沾,既然都是自己人,自便就行。為了大家以後更好的合作,干!"

席間,話題突然轉到了章大同的身上,尚曉鵬說道:"金總,這個老章頭最近可真是有點不大對勁,整個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依我看,既然現在局面還算不錯,就盡量先不要去碰這塊臭石頭了吧,我總覺得在他身後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金豐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曉鵬說的沒錯,現在我們在濱江的佈局正在逐漸鋪開,章大同這個人我們遲早是要下手的,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機。"

陳小麗第一次參加他們他們的聚會,剛剛金豐的一番話,倒是讓她有些疑惑,奇怪的說了一句:"看來金總當初也是對我下過手的了?"說完,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了看金豐。

"哪兒有呢,我說小麗你可不要對號入座。"

陳小麗道:"我只是隨口這麼一說,金總又何必這麼認真呢。不過我倒是覺得有些好奇,你們為什麼千萬百計的想把章大同拉下水呢,據我說知,他是濱江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我應該要比在座的各位更了解他。您說呢,金總?"

金豐道"那是當然,不過有些事情恐怕你還真不知道,我們剛剛了解到章大同很有可能涉及一些重大的案子。"

陳小麗追問道:"案子,什麼案子?"

"飛仙山水庫事件可能跟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我們並不想去要挾誰,只是想通過某種方式,大家做個朋友罷了。"

陳小麗道:"抓住人家的把柄,這樣的交友方式,確實有點不太純潔。聽的出來,金總對章大同的了解確實比我要多的多,不過我還是覺得很多時候應該適可而止,太過貪婪的話,往往會把自己搞的很被動。曉鵬是在官場上混的,這些道理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吧?"

尚曉鵬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小麗,心中難免有些驚訝,原本淳樸老實的女人,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他連連點頭道:"陳姐說的沒錯,還是等事情弄清楚之後,再等機會動手吧,畢竟我們現在還無法確定他身後那幫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既然彼此之間暫時還沒有出現任何衝突,就先看看再說吧,金總。"

對陳小麗今晚的表現,確實有點出乎金豐的意料之外。不到半年的時間,一個原本清純可愛的女人竟然蛻變成了一個大姐大,實在讓人不可思議。看來在金錢的驅使下,陳小麗帶給這個集團的利益將更加巨大。人一旦有了野心,就可能做出一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出來。

金豐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今天就是想約大家過來聚聚,介紹介紹我的老同學給大家認識。"

陳小麗冷冷的掃了一圈,說道:"金總呀,以後這樣的聚會,我看還是盡量少點比較好,畢竟我們要始終注意自己的形象。拿自己該拿的,做自己該做的。像曉鵬這樣在官場混的人,要是經常出入這種地方的話,難免會引人注意,對以後的發展實在是有害無利呀。我這人說話就是這樣,比較直爽,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也就沒有必要拐彎抹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還請多多諒解。"

郭江寶笑道:"陳姐說話直爽,真有點女中豪傑的派頭,不是我恭維你,我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像陳姐這樣的女性確實很少會遇到。"

陳小麗道:"郭總實在太過獎了,我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凡事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不能太過張揚,畢竟我們的很多東西是不能拿到桌面上講的。其實對我個人而言,一切都無關緊要。"

雖說陳小麗有些得理不饒人,但說的也都是非常有道理的,尚曉鵬仔細的思索了一會兒道:"金總,我覺得陳姐說的確實很有道理,現在我們在濱江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越是這種時候,我們就越不能放鬆警惕。"

金豐笑道:"小麗,看來你現在越來越像我們的智多星啦,原本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聚會,沒想到大家竟然聊的這麼投機,實在是讓我非常意外呀。其實,我今天原本也就是想提醒提醒大家,最近一段時間要盡量保持清醒的頭腦,最可怕的就是我們四個人同時頭腦發熱。不過現在看來,我顯然是有點多慮了。"

陳小麗回頭看了一眼金豐,說道:"金總,今天我可是有點喧賓奪主的味道,你該不會介意吧?"

"看你說的,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再說了,你說的這些不正是大家近期所要注意的嗎,我高興來不及,哪兒來的介意?"

尚曉鵬插話道:"就是,就是,本來就是出來散散心,認識認識朋友,暢所欲言,不是更好?"

陳小麗沖尚曉鵬點點頭,說道:"時間不早了,我還有點事兒,你們繼續,男人的下半場應該還比較漫長,我就不參與了。"

金豐起身道:"小麗,要不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們繼續,再見。"

陳小麗隨即離開了這個燈紅酒綠的娛樂會所,剛一出門就覺得渾身都變得自由自在。對自己剛才席間的一番話,陳小麗此刻倒是覺得有些後悔,不過今晚的接觸之後,她總是覺得什麼地方有點不大對勁,卻也說不清楚。最近一段時間,邵聞天回家的時間明顯比以前早了很多,因此陳小麗也不便在外面耽誤太多時間。

陳小麗走後,尚曉鵬搖搖頭無奈的說道:"現在的女人實在太善變了,這個陳小麗以前什麼樣子,現在什麼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呀。"

金豐冷笑道:"在金錢面前任何人都會露出她本來的面目,誰都沒有變,只是卸下了原本那張虛偽的面具罷了。一旦用真面具示人的話,我們反倒有些不太適應了。"

尚曉鵬繼續說道:"我總覺得這個女人今天說話有點奇怪,金總,你剛才不應該把我們針對章大同的事情拿出來說,畢竟他們兩家人的交情非比尋常。"

金豐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凝重,低沉着聲音說道:"有什麼好擔心的,現在陳小麗已經站在了我們這一邊,還擔心他會出賣我們不成,就算她知道了一些事情又能怎麼樣?她應該非常清楚自己已經沒有了可以迴旋的餘地。"

"話雖如此,不過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呀。我總覺的邵聞天也並非那種頭腦簡單的角色,總有一天對陳小麗的這種蛻變會有所察覺的。"

金豐冷笑道:"我實在是太了解陳小麗了,放心吧,恐怕邵聞天這輩子都弄不明白。對了,剛才我看你欲言又止,章大同那邊具體有什麼動靜?"

尚曉鵬道:"說來也怪,向來秉性耿直的章大同最近似乎總喜歡喝老爺子套近乎拉關係,哦,說到這兒,我差點忘了,再過幾天就是老爺子的生日啦?"

金豐追問道:"柳國仁的生日?"

尚曉鵬點頭道:"和別的領導幹部不同,老爺子每年過生日都是偷偷摸摸的,好像生怕別人知道一樣,要不是跟了他這麼幾年,恐怕到現在也不知道有這檔子事兒。上次金豐集團和濱江貨運受到了老爺子的推薦,我覺得你們二位應該有所表示。"

沉默了半天的郭江寶,這才說道:"柳書記的生日,那我們當然應該重視了,就擔心他老人家不領情,把東西砸在自己的手裏,到時候還弄個行賄的罪名。"

尚曉鵬道:"郭總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老爺子是個非常注重名聲的人,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饋贈,為了潔身自好,他的兩個兒子也都在外地工作,這個老頭實在是不好對付呀。"

金豐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既然大家誰都知道老爺子潔身自好,那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動動腦子,拿出點老爺子可以接受的東西出來呢?"

尚曉鵬追問道:"什麼東西,老爺子可以接受?"

金豐微笑道:"這個到時候你們自會知道,不過還有個問題,那就是我們要是趕在他過生日的時候送去,他勢必會有所懷疑。"

"懷疑什麼?"

金豐道:"他的生日連身邊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又是從何得知,像他這樣的人,戒心一定很重,這樣反倒把自己弄的非常被動。"

尚曉鵬會意的點頭道:"金總說的確實也有道理,不過我想老爺子對別人得知自己生日的事情,應該不會太過介懷。我還是很了解他的,只要你的禮物他能夠接受,其他事情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但願如此吧,你繼續說這個章大同,這個老東西很明顯是有所圖謀。每個人做每件事情,都有他的目的,像章大同這種老奸巨猾的偽君子更不會做那些勞而無功的事情。曉鵬呀,你還得繼續還他進行接觸,絕對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目前我們雖然是一帆風順,但長遠來看,能不能把章大同順利拉下水,非常重要。以前的他是一個人,現在的他身後恐怕就是一群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尚曉鵬喝了一杯啤酒,晃着二郎腿,胸有成竹的說道:"這個您就放心吧,獵手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狐狸。"

關於謀略方面的事情,郭江寶向來聽的是雲里霧裏,根本就插不上嘴,不過他心裏卻明的跟鏡子一般。撓了撓頭皮說道:"一個章大同有你們說的這麼邪乎嗎,這人我見過,也不像你們說的那樣呀!"

金豐笑道:"郭總呀,你看咱們的曉鵬兄弟,要是你們不認識,你能知道他是在柳書記身邊做事的嗎?我看八成會被你當成是個模特,哈哈哈。"

郭江寶一拍大腿說道:"這個絕對有可能,哈哈。看曉鵬今晚的駕駛,是準備好好的找找樂子,我們兄弟也不要太耽擱人家的工作時間,這傢伙的戰鬥力據說超強,改天得比試比試才行。"

尚曉鵬詭笑道:"金總,郭總也是都是寶刀未老嘛,不要總拿兄弟我說事……"

皮明良對章大同周四晚上的赴會非常重視,因為在公司成功上市之前他必須掃清路上的一切障礙,哪怕是個臭蟲也不能輕易放過。張強算是皮明良的保鏢兼情婦,辦事果斷利索,心狠手辣,生活又不乏柔情誘惑,纏綿放蕩,所以一直以來都深受寵愛。眼下,章大同攤上的這檔子事,擺明了是蹲在皮明良的腦瓜頂上拉屎。在此之前,張強兩度出手均圓滿完成了使命。然而,皮明良雖說心生恨意,卻也不是那種四肢發達的莽夫,從章大同說完這件事情之後,他就前後仔仔細細的琢磨了一番。

皮明良對張強說道:"對章大同的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張強總是喜歡一身緊湊的打扮,率性的短髮更顯幾分殺氣。她冷冷的看着皮明良閃爍的眼神,說道:"事到如今,我們在這裏瞎猜又有什麼意思呢,一切等章局回來之後,不就都會明白了。這件事情表面上是沖章局去的,不過我更覺得是沖我們來的才對。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一旦正的抓住了我們的什麼把柄,你想想看那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果?"

皮明良在坐在靠邊的沙發上,會意的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沖着我們的,但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好像又有些不合情理。"

張強起身說道:"多說無益,今晚等章局回來之後,我們再作打算。現在是公司上市前的準備階段,任何意外的出現都有可能直接影響我們的大局,決不能讓這些小角色壞了我們的好事。"

皮明良叮囑道:"今天晚上你送暗中跟蹤他們,務必確保大同的人身安全,我們畢竟都是幾十年的老夥計啦。"

"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擔心,不過為了能夠儘快剷除這些雜草,你也得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只要一摸清情況,我們務必要馬上採取行動,這不僅僅是為了你這位老哥們。"張強特意補充了最後一句。

皮明良微笑道:"這個我很清楚,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章大同緊張的看着手錶,額頭的冷汗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張強道:"章局,你的人身安全由我來負責,你應該相信皮總的安排。"

章大同木訥的說道:"我相信明良的安排,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晚上七點,章大同的手機再度響起,郭毅冷笑道:"章局,我們的車已經到了前面的十字路口的路邊等您,我們一會兒見。"

章大同看見一輛白色的豐田亮了亮車燈,他隨即走了過去。上車之後,一個胖乎乎的司機回頭看了一眼章大同,問了一句:"您就是章局?"

章大同道:"是我。"車子隨即啟動……

濱江海鮮城門前停滿了車,豐田車剛一到門口,就有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點點頭問道:"我們老闆已經等您很久了,這邊請。"

章大同疑惑的問道:"你們老闆到底是誰?"

一男子說道:"您進去之後自然就會知道了,這邊請。"章大同本能的回頭朝門口方向看了看,卻根本沒瞧見張強的身影,心裏不由得有些緊張。

見章大同進門,郭毅起身迎道:"章局長,實在不好意思,之前有什麼冒犯還請您多多見諒。我叫郭毅,今天之所以請您過來就是為了大家能交個朋友。"

章大同道:"這種交朋友的方式,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我認已經來了,我女兒照片你是不是也該徹底刪除呢?"

郭毅笑道:"這是當然,這是當然。"隨即叫人拿過一台筆記本電腦,當面把上面所有的圖片瞬間刪除。繼續說道:"這樣可以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們有沒有再做拷貝?"

"這個您大可放心,我們都是文明人,肯定會講信譽的。當然今天讓您來呢,主要是想送點禮物。"說完,郭毅遞過了一個黑色皮包。

章大同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個人的一點心意,還請章局笑納。當然,這也是為了表示我的一片誠意。章局長在濱江可算是家喻戶曉,能和您這樣的人交朋友,實在是三生有幸。"

"什麼目的?想收買我?"

郭毅搖頭道:"章局長您不要誤會,我沒有任何目的除了想和您交個朋友之外,不過這點心意還請您不要推辭。"

"留下我的把柄,如果我不收的話,你會怎麼做?"

郭毅冷笑道:"章局長是個聰明人,我這個人向來比較直爽,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只要這筆錢您手下了,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什麼都好說,否則——"

章大同起身走到了郭毅的身邊,說道:"看來今天我是別無選擇了,不過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還真讓我給趕上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不過我還得提醒郭老闆一句,記住自己的承諾。"

見章大同手下了這筆現金,郭毅自然非常高興,笑道:"章局長果然是個爽快人,早知如此,我們也用不着這麼麻煩了。您儘管放心,以後類似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了。"

章大同道:"希望你能信守諾言。"

郭毅連連說道:"當然,當然。"

被金豐等人吹的神乎其神的章大同就這樣向他屈服,郭毅此刻心中的那份興奮自然不言而喻。如果把這個成功的喜訊告訴金豐的話,那簡直是太酷了。郭毅腦海中浮現出了金豐聽聞此事之後那種激動的表情……

章大同回頭看了一眼舉止怪異的郭毅說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郭總。對了,我還有個問題想了解了解,不知道郭總身後的老闆到底是誰呢?"

郭毅愣了一下,嬉皮笑臉的說道:"章局長,您真會開玩笑,這純屬我的個人行為,身後哪有什麼老闆?想必以後可能會有一些小事兒還要煩勞您多協調協調。"

"那人錢財替人消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沒什麼事兒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郭毅道:"讓他們開車送您回去。"

章大同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謝謝郭總的一番美意。記住你答應我的東西,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一遍,您明白嗎?"

章大同的冷靜多少有些出乎郭毅的意料之外,這個在官場混跡多年的老油條,確實算得上個人物。對郭毅來講,和章婭妮之間那種馬拉松式的無聊愛情終於可以結束了。他並不想急着把這個消息告訴金豐等人,章大同走後,他一個樂呵呵的吃起了滿桌的美食。

張強的車已經在外面等了很久,當然對這個女人來講,郭毅手下的一幫人充其量就是些酒囊飯袋。張強問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章大同說道:"給了一包現金,基本上沒說什麼正事。從剛才的情形看,這個叫郭毅的就是整件事情的主謀。"

張強點點頭道:"我們回去和皮總商量商量再做決定吧,您放心,他們誰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以靜制動,章大同剛才的表現足以體現了這麼多年處事不驚的心理素質。這個郭毅的突然出現,倒是讓他更加覺得有些奇怪。既然不是為了扶持名單的事情,那麼還會有什麼事情來找他這麼一個閑人呢?章大同仔仔細細的琢磨了一番,只有一個理由似乎可以說服自己:那就是整件事情自己只是充當了皮明良的一個擋箭牌而已。他們真正想要拉攏和威脅的恐怕也只是皮明良。章大同哪裏知道,在金豐整個計劃之中,原本就是針對他的計劃,只是飛仙山水庫事件爆發之後,產生了一些操作上的改變。不管是拉攏章大同,還是皮明良,從最終的結果來看,顯然沒有太大區別。

皮明良雖說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可這次事件發生之後,他倒是有點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兄弟情義固然重要,但公司前途命運更加重要。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有人向他伸出了魔爪,這不能不讓他倍加謹慎。張強的車緩緩的駛進了車庫,皮明良對着鏡子正了正衣領,走出了卧室。見張強和皮明良相安無事,這才鬆了口氣,說道:"我還擔心你們會遇到什麼麻煩。"

張強道:"正好相反,一路順風,而且人家還給了點油錢。整個事情的策劃者叫郭毅,這個人早有耳聞,濱江地界上除了名的地頭蛇,他的大哥郭江寶正是濱江貨運的總經理。"

章大同重複道:"郭江寶?"

"就是被你們當成典型大肆標榜的那個郭江寶,章局長應該不會忘記吧?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這件事情顯然是郭毅一手操縱。手下的那幾個人,大多也都是些當地的小混混。現在事情基本上已經弄清楚了,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皮明良罵道:"他娘的,一幫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就敢和我做對,今天晚上去辦,做的乾淨點。這種人的嘴向來把不上門,要是把知道的這些事情全部說出去的話,那就麻煩了。"

張強搖搖頭道:"還有一種不用我們親自動手的辦法,同樣能夠達到目的。"

皮明良追問道:"什麼辦法?"

張瑤解釋道:"水庫事件之後,濱江啤酒廠的侯建軍有意對濱江貨運製造麻煩,結果有天晚上在休閑山莊被打了半死。現在東藏西躲的侯建軍還沒有離開濱江,這個千載難逢的報仇機會何不留給他呢?"

皮明良若有所思的點頭道:"你這招借刀殺人的計劃倒是不錯,不過侯建軍有沒有膽量去做,這就很難講了,就算做了,如果不夠徹底,還不是瞎折騰。"

張瑤冷笑道:"你太小看侯建軍這個人了,他從來都是那種不願吃虧的主兒,只要派人放風給他,這件事情絕對沒有問題。他做不徹底,我們可以幫忙嘛,到時候的真要是出了事兒,也找不到我們頭上,這不是更好?"

皮明良看着一旁默不作聲的章大同說道:"張強,這件事情你馬上安排,記住千萬不能有半點差錯。"

"你們先聊,我這就去安排。"張強隨即離開了皮明良的別墅。

章大同茫然的看着皮明良,問道:"你們真打算除掉這個郭毅?"

皮明良道:"任何和我做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不過你大可放心,這件事情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次郭毅的舉動表面上是沖着你去的,實際上是想以此來要挾我。水庫事件之後,其實很多知情人都能夠感覺到我這邊的勢力,只是沒有敢動罷了。你不要小看這個張強,做事乾淨利索。"

"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太——"

皮明良搖搖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倒是婭妮那邊,我始終有有點擔心。這個叫郭毅的小子絕對通過什麼方式和孩子有過接觸,你最好是通過一個比較好的方式和孩子好好溝通溝通。不要總忙活着你的那邊破事兒,實在不行,你過來我這邊做個總經理也行。就以你的能力,干點啥不行。"

章大同輕嘆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這件事情還是要謝謝你。這包東西,我不想再沾,你幫着解決了吧。"

皮明良自然理解章大同此刻的心情,安慰道:"老哥呀,當年我借給你二十萬的事兒,我已經忘了。這筆錢放在這裏也行,就算是你還的錢。不用總把那點屁事放在心上,有啥呀。就算有一天我皮明良真要出事了,也會說那錢是借給你的,本來就是嘛。"

章大同道:"你這麼說,倒是讓我覺得有些慚愧。行啦,這件事兒,總算是過去了。我只想干好自己的工作,你自己多保重吧。"

"我派人開車送你回去吧?"

章大同搖搖頭道:"不用啦。"

皮明良已經徹底變了,剛才那種猙獰恐怖的面孔着實讓人緊張。章大同根本無力決定任何事情,不管鋌而走險的郭毅最終是個什麼樣的結局,那都是他咎由自取。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凌駕於法律之上,他們終將受到法律的制裁。對章大同而言,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遠離這個替自己舞刀弄槍的老夥計:皮明良。

得意洋洋的郭毅根本沒有想到章大同這個文弱書生,竟然會直接找皮明良幫忙,更沒有想到一個可怕的死局正在朝他慢慢襲來。從濱江海鮮城出來之後,他將整件事情仔細的琢磨了一番,準備明天一早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金豐和郭江寶。而剩下的這後半夜,則是釋放慾望的美妙時刻。打發了手下幾個用來壯聲勢用的小弟,他驅車到了經常去的那家安樂窩。

張強認識皮明良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張強只不過是省里一家夜總會的三流歌手,皮明良為了拉攏一些權貴,一來二往就成了這裏的老主顧。在隨後的接觸之中,兩人之間便產生了感情。至於張強後來的轉變,更是離不開皮明良的一番調教。和一幫那種情人不同的是,皮明良對她的愛,還算真誠,不管任何時候這個女人絕對不可能被其他再碰。已經有了家室的皮明良並沒有因為這段出軌戀情,而產生任何煩惱,相反在妻子和情婦之間,他總是能夠處理的遊刃有餘。跟着他這種男人的女人,自然對某些事情看的很淡,只要自己始終能夠住在老公心裏,就已經足夠了,奢望用婚姻或者家庭來對其進行束縛和牽絆,實在不是什麼高明的辦法。這個世界已經被肉慾和物慾充斥的太過骯髒,那種始終如一,相濡以沫的婚姻愛情也正在隨着生活節奏的加快而產生本質上的改變。是進化還是退化,在感情這條路子上恐怕誰也說不清楚。人常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身後總有那麼一個睿智的女人,皮明良在事業的蒸蒸日上,似乎也驗證了這一點。

雖然已經是午夜時分,但是想跟蹤打聽某個人的下落,在這個金錢社會已經不再是什麼難事。張強是個非常謹慎小心的女人,現在濱江複雜的局勢,她自然看的非常清楚。淪落為喪家之犬的侯建軍,早就已經全面崩潰,像他這種人在這種情況下動起手來,肯定輕不了。郭毅此次要是落在他的手裏,不死也得徹底殘廢。想到這裏,張強還是猶豫了一下,為了能夠徹底不留後患,讓公安部門隨後介入肯定會更好。上次在休閑山莊被郭家兄弟抱負之後,侯建軍一直都尋找機會準備報仇。剛剛有人打電話過來說郭毅此刻正孤身在一家高級水療會所,侯建軍隨即招集了十幾號人手,想都沒想驅車朝電話中所講的那家會所駛去。

到了會所外,侯建軍親自帶了幾個人上樓找到了正在亂搞的郭毅。幾個人踹門而入,郭毅正在一張大床上舒舒服服的躺着,浴室里傳出一陣沖水的聲音……

見人闖進,郭毅吃了一驚道:"你們是什麼人?"

"少跟他廢話,帶走。"

女人一出浴室,看見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直接將郭毅從床上拖了下來,嚇的愣在了原處。侯建軍見狀,微微一笑道:"噓,千萬不要出聲,這不關你的事,否則的話,哼,哼。"

女人連勝點頭道:"嗯,我明白,我明白。"

在這種會所的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什麼陣勢沒有見過,但凡遇到點什麼事兒,也都不會太過大驚小怪。一般來此尋歡作樂之輩,也都算不上啥好鳥,沾點黑道,惹點麻煩,自然也是平常之事。

被拉下床的郭毅這才看清楚了帶頭大哥面孔,驚道:"侯建軍!"

侯建軍冷笑道:"記性不錯,今天帶你出去,大家一起找點樂子如何,你看看一個人玩多沒勁,帶走。"

郭毅被直接帶上了一輛黑色越野吉普,隨即朝南郊方向駛去。現在被人挾持,在道上混了多年的郭毅自知今晚凶多吉少,隨即笑臉說道:"候總,這麼晚了,要玩大家還是改天再找個時間吧。"

侯建軍低下腦袋,用手指著幾處傷疤,說道:"這世道大家總得講點禮尚往來嘛,放心,今天晚上大家不會玩的太晚。不過接下來的活動相信一定會非常精彩,可惜的是今晚郭江寶沒有一起參加這個為你們兄弟量身定做的遊戲。"

看着侯建軍一臉的詭異,郭毅心裏更是非常擔心,想想那晚和大哥對他的一番毒打,郭毅隨即說道:"候總,有事好商量,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您又何必如此呢?"

侯建軍冷笑道:"是呀,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不過今天晚上只能算是你命不好,栽到了我的手中。說實話,陪你玩,實在有點降低身份,因為你根本就不夠資格。放心,郭江寶這老小子遲早有一天也會有你的待遇,你說呢?"

郭毅連勝求饒道:"候總,您大人有大量,放兄弟我一馬吧,您讓我幹什麼我都答應。"

"現在說這些,你不覺得已經太晚了嗎?你和郭江寶對我算是手下留情,可我會不會對你也一樣,就很難說了,因為我這個人向來喜歡一次性玩個痛快。炸了老子的工廠,你們倒是成了典型,而我呢,就憑你們的這份大禮,今晚我也得好好陪你。"

郭毅一看車子逐漸遠離了市區,心跳頓時加快了很多,他很清楚今晚侯建軍絕對不會對自己心慈手軟,弄不好小命恐怕都得丟了。想到這裏,郭毅一邊求饒,一邊伺機準備逃跑。對付一個郭毅,侯建軍自然用不着太過緊張,對他的看守也就寬鬆了很多。

郭毅道:"啤酒廠的事情都是我大哥他們一手策劃安排的,根本就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冤有頭債有主,您不能拿我開刀呀。"

"好一個冤有頭債有主,那老子今天就和你好好算算那天晚上的帳。"

郭毅急忙解釋道:"候總,您也看見了,那天晚上都是我大哥動的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您就算真的報仇,也不應該找我呀。"

"少他娘的和老子廢話,老實點。"

濱江原本就是一個剛剛發展起來的城市,午夜的郊區就顯得格外安靜。兩輛車飛馳在落成不久的柏油馬路上,看起來多有些孤單。郭毅早就瞅准了前面一個拐彎的機會,車子剛到這裏,郭毅順勢就是一腳,直接將在邊上坐的侯建軍踹出了門外。掉以輕心的侯建軍總覺得他們人多勢眾,哪裏知道,就在剛才上車時郭毅就已經做了手腳……

侯建軍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幸好轉彎處的車速已經降了很多,除了手腳酸痛,幾處撞上之外,身體基本沒有什麼大礙。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的他,已經被人在脖子上架上了一把匕首。郭毅冷笑道:"候總,您也太小看我郭毅了吧,要是就這樣被你解決了話,我豈不是在道上白混了這麼多年。"

侯建軍倒是顯得非常冷靜,說道:"你想怎麼樣?"

郭毅惡狠狠的在侯建軍的大腿上捅了一刀,這才說道:"您不是剛才很橫嗎,不是要跟我玩遊戲嗎,來呀,我陪你玩,來呀。"

受傷之後的侯建軍頓時亂了陣腳,對幾個緊追上來的小弟說道:"你們退後,退後,他娘的,耳朵都聾啦。"

郭毅狂笑道:"我就喜歡喝候總這樣的人玩遊戲,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根本就不用提醒。不過您今天找的這地方還真不錯,就算有人不小心死在這裏,只要在江里這麼一扔,恐怕連屍首都找不到,您說呢?"

侯建軍已經痛的站都站不穩了,卻也只能裝作硬漢,道:"郭毅,你到底想怎麼樣?"

"怎麼樣,不是您找我出來玩的嗎,幹什麼問我呢?看樣子,候總今天是打算除掉我了?"

"不錯,我今天就是要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現在還能這麼硬氣,不虧是飛仙鎮出來的,候總呀,您說我現在應該怎麼對付您呢?"

侯建軍道:"放了我,大家今晚就算扯平啦。"

郭毅反問道:"放了你,我還能走的了嗎?"

"我侯建軍說話,絕對算話,這點你絕對可以放心。"

郭毅瞥了一眼那幾個已經蠢蠢欲動的小痞子,說道:"我記得那天晚上在休閑山莊的時候,您好像也是這麼說的,可今天還不是要約我出來玩玩嗎,所以候總的話,我郭毅確實不敢輕易相信呀。"

身處險境的郭毅心裏非常清楚,現在雖說自己化被動為主動,可並沒有脫離危險,稍不留神,恐怕就會重新落入侯建軍等人的手中。當務之急就是必須馬上找機會離開這個鬼地方,思索了幾秒鐘之後,郭毅突然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候總陪我走完這段路吧,我要你們前面的一輛車,馬上你的人全部滾到一邊去。"

侯建軍吼道:"還不照他的說去做,真他娘的想讓老子死了才甘心呀。"

郭毅道:"候總的脾氣不要這麼大嘛,都是自己兄弟何必發這麼大火呢,氣大傷身,氣大傷身。你們還不快給老子閃開,是不是還想讓候總再來一下?"

侯建軍當兵出身,按說身手應該不錯,只是剛才一不小心,才中了郭毅的奸計,時下已經遍體鱗傷的他,也只有任人擺佈。郭毅一把將侯建軍推到了司機的位置,惡狠狠的說道:"候總,今晚就辛苦您啦,不會有什麼意見吧?快開車!"

郭毅這個自作聰明的主兒他哪裏知道,侯建軍在部隊就是干這個的,退伍之後就幹了幾年的駕校教練,車上的動作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只見侯建軍冷笑道:"那就做好了。"話音還未落地,車子已經飛馳出去,一個靈活的轉彎便將郭毅甩到了一邊,順勢將他的頭卡在了兩個座位之間的空隙里。

等郭毅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變成了階下囚,侯建軍搖搖頭道:"忘了告訴你,我就是干這個出身的,所以下輩子再劫持人質的時候,一定要問清楚對方是幹什麼的,否則後果會很嚴重,不是嗎?"

此刻的郭毅已經心灰意冷,冷笑道:"看來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現在知道也不晚,至少你可以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這個人一向公私分明,既然郭毅兄弟剛才已經說了想去江里玩玩,我豈敢不完成你的最後一個願望。"

郭毅道:"殺了我,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是嗎,那也等殺了你之後才會知道。"

四驅的越野吉普又回到剛才停靠的地方,可現在的局面卻發生了實質上的逆轉。看着他們的老人平安無事,一群小弟順勢圍了上來,將郭毅一頓拳打腳踢。侯建軍摸著自己的鼻樑,抬頭看了看眼前清冷的江面,冷笑道:"綁住他的手腳,送郭毅兄弟上路。"

已經徹底絕望的郭毅,做出了最後的掙扎,罵道:"侯建軍,我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在道上混的人,恐怕早就料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早以收手的郭毅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跟了郭江寶之後,還是免不了這麼一個可怕的結局。

侯建軍搖搖頭道:"說實話,我今天原本就沒打算要你的小命,這都是你逼的。不過臨死還能為濱江做點貢獻,也還不錯,給我推下去。"

"侯建軍,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一聲慘叫之後,所有的聲音都湮滅在了滾滾的江水之中。被逼入絕境的侯建軍終於還是被複仇的慾望沖昏了頭腦,犯下這個致命的罪孽。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哪裏知道,就在不遠的地方,有一雙眼睛始終在盯着他們。其實,從一開始張強就對侯建軍能否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深表懷疑,然而就在剛剛角色的轉換過程中,她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張強撥通手機問道:"這裏已經全部搞定,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已經報警,從時間上看,公安很快就會趕到,只要侯建軍這個傢伙不急着離開現場,我們的計劃就能徹底成功。"

張強道:"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至於侯建軍這個不要命的傢伙,我也只是想替濱江的百姓除掉一個禍害罷了,侵吞了那麼多百姓的血汗錢,總得有個說法,好了,行動到此結束,剩下的就交給警察去處理吧。"

"明白!"

還未來得及逃離犯罪現場的侯建軍一夥,突然被從天而降的警察圍了起來……不管是被扔進濱江的郭毅,還是已經成了瓮中之鱉的侯建軍,他們怎麼也都不會想到,在今天晚上的遊戲里,對弈雙方都只不過是充當了別人的棋子罷了。從章大同赴宴開始,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里,原本平靜的濱江卻已經發生了一場可怕的災難。

泡在浴缸之中的張強,輕鬆的翻著時尚雜誌,一邊同樣無眠的皮明良品味着咖啡的清香。他背對着浴室的方向坐着,茫然的看着遠處即將迎接黎明的黑夜,突然詭笑笑道:"今天晚上的計劃實在太完美了,一箭三雕,張強,有你的。"

張強玩弄著細膩的肥皂泡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從門縫瞥了一眼皮明良說道:"我總覺得你的那個老哥們有點不大對勁,做事畏畏縮縮,前排老虎后怕狼,實在不敢想像,他這樣的人竟然是你皮明良的好兄弟。"

對皮明良和章大同之間的事情,張強確實知之甚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經歷了一生最純真、最美好的童年。隨着在生意場的不斷深陷,那些美好的記憶就成了皮明良最寶貴的珍藏,他似乎從來都不會要求章大同這個老哥哥為自己做些什麼,因為現在的他根本就不需要。當年,飛仙山水庫工程的承建,要不是章大同出面的話,也就不會有今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皮明良。他淡淡的說道:"我和他之間的友情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的清楚的,要不是當年他肯出面替我說話,公司哪兒會有今天的局面。有的人一輩子都在為你做事,或許沒有一件讓你滿意的,有的人可能只為了你做了一件事,卻直接改變了你的一生。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張強沖幹了身體,穿了一件厚厚的睡袍,赤腳走出了浴室,此刻的她完全就如同一朵嬌嫩的出水芙蓉。她輕輕的坐在了皮明良的對面,笑着說道:"那我就是那種為了你做了一輩子事的人了?"

皮明良笑道:"但是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讓我銘記於心。說實話,三年前,在娛樂城認識你的時候,似乎就已經註定了這一切。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就是我的福星,以後這種事情我不會再讓你出去冒險了。不知為何,今晚你出去之後,我的心裏有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以前從來都沒有過。"

皮明良說的很認真,即便在冷酷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情感,因為這些都是從投胎做人時就已經註定了。張強從來沒有懷疑過皮明良對自己的那份感情,三年來,這個冷酷的男人就如同自己堅實的港灣,不管是困了,累了,都能夠很快進入甜美的夢鄉。然而,張強同樣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她希望皮明良能夠有一天給自己一個名分。再幾次的要求被拒絕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只能是一個被包養的女人,二奶,小三似乎已經成了社會對她的認定。

"對你老婆沒有過嗎?"

皮明良搖搖頭道:"你和她不同,因為你總是為我衝鋒陷陣,但是我能夠感覺到自己對你的擔心和在意。"

張強始終不願意將自己視作一個男人的玩偶,然而任何人在談及感情的時候卻又都是非常脆弱的。她隨即轉移了話題說道:"章大同的事情算是有了個了斷,應該不會再有人拿這件事情要挾我們了。"

"但願如此吧,不過你似乎一直都對大同有看法,我沒說錯吧?"

張強點頭道:"沒錯,我總覺得章大同這個人看似忠厚老實,其實這都是一種假象。當然,他完全有理由說他之所以不去報警是為了維護你的利益,可是我看的出來,他從開始都在為自己謀划。在官場上混的人,戴了太多的面具,你根本就看不出來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講,你太過義氣,其實正是你致命的弱點。"

"他一直都是這麼一個人,說實在的,有時候我還真的挺佩服他的,這麼多年,一步步憑着一身的正氣走過來,在濱江百姓的眼裏,他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雖然是個生意人,我雖然拉攏了很多官場中人,但有時候我也希望這個世界上能夠多一些清官。我以前總覺得這是一種矛盾,可後來仔細想了想才明白了過來,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嗎?"

張強淑女般的噗嗤一笑,道:"這並沒有什麼難猜的,如果這個世道上都是清官,那麼你皮明良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照樣做到今天的局面,甚至比現在還要更好。然而,事實正好相反,因為貪官的存在,原本的公平就被徹底打破,你要是獨善其身的話,只能在惡性的競爭中無法生存,所以——"

皮明良打斷了張強的話,說道:"所以我必須同流合污,甚至於要處心積慮的拉攏到更多的達官貴人,也只有這樣,我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和皮明良在一起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聽他如此深刻的進行自我反省,張強對此更是倍感好奇,她很清楚也只有這個時候的人,才是最為接近真實的。"你今天好像有點奇怪,怎麼突然說起了這些?"

皮明良微笑道:"不知道,可能是被你剛才的話題引了過來。每次想起自己的童年時代,想起那個時候自己的抱負和理想,我都覺得特別的純潔,真的。"

"怎麼,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失真了嗎?"

皮明良起身站在了窗口,輕嘆道:"和我當初的理想相比,現在已經走的太遠了。人就是這樣,當你沒飯吃的時候,你只想着填飽肚子,當你填飽肚子的時候,你就會想過上好日子,當你過上好日子之後……所以這個過程是個永無止盡的直線,誰也走不到終點,因為根本就沒有終點。有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我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蛻變成了一個壞人,或者說在很久以前殺人越貨這種事兒,你連想都不曾想過?"

皮明良苦笑道:"不瞞你說,我小時候的理想就是當一名懲惡揚善的警察,那時,警察是我最崇拜的職業。想想看,我現在要是真是個警察的話,豈不是要抓我自己,哎——這人的命呀,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

"像你這樣的身份,恐怕很少有人會如此深刻的反省自己。現在的你或許才是真實的你,不過我覺得和你老婆相比,我更幸福,因為看到了最純的你——當年的你。"

皮明良會意的點了點頭道:"可能是我沾上了血腥之後,內心的時常會有種莫名的恐懼吧,說不清楚,不過人應該時刻都反省反省自己,即便現在已經改變不了什麼,也能起到一種警示的作用,讓我始終保持冷靜的頭腦。"

"現在的你更像個哲學家!"

"哲學家和陰謀家,在我看來似乎根本沒有太大的區別。今天晚上,我們兩人似乎是在研討人性的真善美,不過好久沒有說過這些了,和一個心心相惜的女人在一起,彼此之間的交流確實非常美妙,你覺得呢。"

張強起身走到了皮明良身邊,順勢靠在了他結識的胸前,低聲說道:"我喜歡這種真實,其實並不一定非要得到什麼,只要這一刻我記得自己擁有過,就足夠了。說了這麼多,我還是想提防著一點章大同,或許他壓根就是在利用我們。"

皮明良笑道:"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即便真的要利用,那也只是相互之間的利用關係。有你在我身邊的提醒,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現在公司上市的事情,看起來有些棘手,說實話,確實有一定的壓力。"

"一切都會好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皮明良緊緊的摟住張強,輕吻着她柔順的短髮,只說了兩個字:"謝謝。"

反省背後,皮明良和張強這對黃金組合,卻始終不會因為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有悔過之意,他們這種畸形的反思只是在給腦海中的邪惡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黎明前的黑暗見證了發生在濱江的一切,侯建軍和他的同夥被突如其來的公安當場抓獲,尋找郭毅的搜救小組也已經開始了水中搜救。生死未卜的郭毅,在經過了四個小時之後,活下來的機會已經變得非常渺茫。

第二天一早,得知郭毅遇害的消息,郭江寶非常震驚。然而,再想找已經被關押在看守所的侯建軍等人報仇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金豐在聽聞此事之後,更是急忙趕到了濱江貨運公司郭江寶的辦公室。此時的郭江寶表情沉重,臉色蒼白,見金豐推門進來,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金豐焦急的追問道:"郭毅有消息了沒有?"

郭江寶搖搖頭,輕嘆道:"到現在為止,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恐怕是凶多吉少。都是我害了他,侯建軍這個狗雜種,要不是現在被關在看守所的話,我非得拔了他的皮不可。郭毅雖說平時不學無術,可畢竟是我的弟弟呀。"

金豐表情嚴肅的說道:"這件事情你是有責任的,怎麼能私底下找侯建軍這種人呢。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你也不用太過傷心,侯建軍不是已經被警察給抓住了嗎,他們一定會給郭毅一個公道的。"

"哎——都是我這個當哥哥的不好呀!"

對郭家兄弟私下找侯建軍麻煩的事情,金豐其實早就知道,不過當時誰也沒想到會弄成今天的這種局面。然而,隨着案件的進一步清晰,郭江寶肯定也會被牽扯進去,雖說事情不大,可以他的脾氣,金豐還是擔心會出什麼麻煩。

金豐提醒道:"以後這種事情還是應該走法律程序,不要總把公安當成擺設。估計侯建軍在交代問題之後,你也會有所牽連,不過問題不會很大。那些人可不是吃乾飯的,說話什麼,可都得注意一點。"

郭江寶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現在只希望郭毅能夠逃過這一劫。"

對金豐而言,一個郭毅根本值不了幾個錢,充其量只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能說話的棋子罷了。然而,從整件事情來看,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可又說不清楚。見郭江寶一臉悲痛的樣子,金豐隨即安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是想開點吧。侯建軍這個雜種,下手也太狠了吧。"

郭江寶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道:"金總,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點蹊蹺,就算侯建軍要報復我們,也不至於下這麼重的手吧。還有就是最近郭毅這小子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好像在做什麼見不人的勾當似的。"

金豐追問道:"在做什麼,你請不清楚?"

郭江寶搖頭道:"這小子一向都是如此,我還真不太清楚,可能也是我想的太多了吧,真他娘的越想越憋氣。"

金豐拍了拍郭江寶的肩膀,點點頭說道:"兄弟,干大事的人一定要有容納百川的氣度,不要因為當前的一件事情就亂了方寸。如果警方要你配合調查的話,千萬要注意別把其他的事兒牽扯進來。"

"我明白,金總。其實就算要追究我的責任,無非就是聚眾鬥毆,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我郭江寶的腦子雖說不太好使,可畢竟也在商海里混了這麼多年,有些東西我還是非常清楚的。現在我們在濱江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我又怎麼會壞自己的好事呢?"

金豐解釋道:"其實我也沒什麼意思,提醒一下而已,你可不要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哈哈哈……"

"要是分不出個好歹,我不是白瞎這身人皮啦。"

金豐繼續說道:"郭毅的事情,你還得多操點心,這小夥子辦事機靈,說實話我也蠻喜歡他的,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他家裏那邊你得多照顧照顧點,畢竟大家都是兄弟一場。這話我可能說的有點多餘,你的為人我是非常清楚的。"

郭江寶激動的說道:"金總,你確實是個性情中人,這輩子交上你這個朋友,實在是我的福分,他家裏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做了安排。"

金豐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別太難過了,看開點吧……"

受人要挾的章大同,對女兒婭妮現在的情況非常擔心,這幾月以來,她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很少回家。為了徹底搞清楚郭毅是通過什麼手段拿到女兒的照片,章大同特意驅車來到了濱海大學濱江分校。一個城市的距離,卻因為工作等等各方面的原因,一家人很難團圓。出了這種事情,章大同倒是不知該如何向女兒問個明白。裸照的事情,他甚至連妻子都不曾告訴。從女兒的角度來講,一旦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勢必會在她幼小的心靈上形成揮之不去的陰影,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的確有點得不償失。

女兒的手機白天關機,這讓章大同的心情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他隨即撥通了女兒宿舍的公用電話,一個同寢的女孩告訴他,章婭妮一直都是在校外住宿的,平時很少回來,不過最近連續一個星期都沒有來上課了。此刻,章大同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女兒很有可能被郭毅等人挾持,或者綁架。不過很快他又推翻了這個假設,因為在此之前女兒還經常會給家裏打電話的。

章大同一個人茫然的站在校園裏,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號碼是女兒宿舍的,章大同激動的接通電話,說道:"婭妮呀,我是爸爸。"

"喂,您好叔叔,我和婭妮是一個宿舍的,她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上課了,不過我知道她現在可能在什麼地方。您寢室樓下,稍等一下,我帶您去。"

過了五分鐘左右,從女生寢室樓走出了一個清秀的女孩,看到章大同便上前問道:"您就是婭妮的爸爸,章叔叔吧?"

章大同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我就是婭妮的父親,她怎麼會一個星期都沒有來上學呢?"

女孩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您叫我小雙吧,一會兒您見到婭妮以後就知道了,其實我們一直都想跟婭妮的家裏聯繫的,她現在這個樣子,我們真的都挺替她着急的。"

章婭妮焦急的問道:"小雙呀,婭妮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很顯然,小雙並不想把事情的真相急着告訴章大同,她只是說了句:"婭妮這會兒肯定是在搖呀搖迪廳。"

"迪廳,她不上學去迪廳幹什麼去了?"

小雙的表情有些緊張,低聲說道:"她最近一直都和她的男朋友去那裏玩。"

"男朋友,什麼男朋友,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小雙?"

"叫郭毅,聽婭妮說是什麼公司的老總。"

果然不出所料,章婭妮努力的平靜着他此刻的心情,點點頭說道:"小雙呀,那就麻煩你帶叔叔去那家迪廳找找婭妮,不耽誤你下午上課吧?"

小雙搖搖頭道:"我們下午沒課,婭妮是我的好朋友,就算有課,我也會帶您去的。"章大同和小雙隨即來到了這個離學校不是很遠的大型迪廳……

兩人走近迪廳,刺耳的音樂讓章大同不由得心情煩躁起來。小雙似乎對這裏頗為熟悉,直接把他帶到了四樓的一個KTV包房。進去之後,女兒章婭妮的舉動讓章大同大吃一驚。一共有四五個青年男女,穿的非常暴露,章婭妮耷拉着腦袋,根本沒有察覺有人進來。

小雙喊了一聲:"婭妮,你爸爸來找你啦。"

聽到小雙的聲音之後,章婭妮很緊張把手中的東西丟在了地上,這才慢騰騰的回過頭來,說道:"爸爸,您怎麼來了?"

章大同控制着自己的脾氣說道:"你不是功課很忙嗎,難道每天都是在上課的,你剛才手裏拿的是什麼,拿過來我看看。"

章婭妮緊張的說道:"沒什麼,沒什麼,爸爸,真的沒什麼。"

"沒什麼——"章大同上前一把將女兒拉開,撿起了地上的東西,鼻子只是那麼稍稍以聞,頓時全都明白了。"啪——"一個清脆的耳光落在了章婭妮的臉上,這是章大同平生第一次打女兒。

章大同怒吼道:"你竟然吸上了這個,那個叫郭毅的小子在什麼地方,你讓他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章婭妮並沒有流淚,反倒有些仇視的情緒,瞪着章大同說道:"我玩這個怎麼了,我喜歡玩,我做幹什麼用不着你管,反正用不着你掏錢。"

氣急敗壞的章大同隨即又是一個耳光,罵道:"玩毒品不說,你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還是我的女兒嗎,你還是我的女兒嗎?"

一旁的小雙勸道:"叔叔,您不要生氣了,婭妮她已經知錯了。婭妮,快向叔叔認個錯。"

章婭妮瞥了一眼小雙,罵道:"誰讓你帶他來的,你是不是很愛多管閑事,臭三八,你給我記住了,我饒不了你。"

在毒品摧殘下的章婭妮已經完全喪失了心智,根本無視任何人的存在。看着眼前的女兒,章大同已經徹底崩潰了,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抓住女兒的手,直接拖出了包房。撕扯之間,更是引來了無數目光的關注。

章婭妮掙扎的說道:"你要帶我去哪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章大同大聲說道:"戒毒中心。"

"我不去,我不去,你不要管我,我才不去那種鬼地方,打死我也不去,你不要管我。"

"就算你不是我的女兒,我都會管,給我上車。"說完,他一把將章婭妮推進了車門。對小雙說道:"孩子,謝謝你,我現在要先帶婭妮去戒毒中心,這件事情能不能提她保密呀。"

小雙點點頭道:"放心吧,章叔叔,我不會說出去的。"

章大同終於還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淚,哽咽道:"謝謝,謝謝你,小雙。"

對德高望重的章大同而言,女兒吸毒這件事情無疑對他是個沉重的打擊。對裸照的追究已經不再重要,因為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郭毅會通過什麼樣的一種手段來蠶食女兒的理智。從家庭的角度來講,獨生女章婭妮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步,和章大同夫婦長期以來的嬌生慣養是密不可分的,他們總在想法設法的滿足她的任何要求,似乎想要通過物質上的滿足來彌補對孩子時間上的虧欠。

這個世界上最難割捨的或許就是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感情,不管你錢有多少,官有多大,名有多響,始終都無法擺脫這個現實存在的問題。社會的飛速發展,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都市霓虹下已經有太多年輕的生命誤入歧途。章大同也是個父親,他同樣有中國父母恨鐵不成鋼的心理。然而,女兒的所作所為,猶如一把利劍深深的刺穿了他的心臟,這種傷害無疑是致命。章大同在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直接把女兒章婭妮送進了濱江戒毒中心。對這個原本幸福平靜的家庭而言,猶如受到了晴天霹靂的直接襲擊。此時的章大同恨不得將郭毅碎屍萬段……幾天之後,章大同終於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然而,短短的幾天時間,他整個人卻蒼老了很多。

和章大同私交甚好的邵聞天聽聞此事之後,更是大為吃驚。下班之後,他和老婆陳小麗一起買了點水果,來到了章大同家中。陳小麗對這件事情顯然有着非常深刻的認識,金豐等人對章大同的蠶食正是以他的女兒章婭妮作為突破口。

歐陽娜見市長夫婦突然來訪,自然明白所為何事。陳小麗拿出居家婦女的口氣,關切的說道:"婭妮,現在怎麼樣了?"

歐陽娜茫然的看着陳小麗,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低聲說道:"已經送進了戒毒中心接受治療,孩子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我真擔心她會堅持不住,做出什麼傻事。"

陳小麗將傷心的歐陽娜扶到了沙發之上,安慰道:"放在戒毒中心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們也用不着太擔心。現在的社會比較複雜,孩子很容易接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相信等婭妮出來之後,一切就都過去了。"

"你說現在的孩子怎麼會接觸毒品那種東西,都怪我們平時對孩子的管教太鬆了,早知道這樣,我還上什麼班呀。"

歐陽娜傷心的表情讓陳小麗也有些鼻子酸酸的,女人總是很感性的。邵聞天平靜的說道:"一切都會好的,經過這次事情之後,我想孩子應該會明白的。婭妮這孩子從小就很討人喜歡,現在長大了,雖然犯了點錯誤,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她一定會明白你和老章對她的良苦用心的。"

歐陽娜拭乾了眼淚,忙活着端茶遞水,被陳小麗攔了下來,說道:"我們今天過去就是隨便坐坐,用不着忙活啥。"

章大同木然的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邵聞天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章,你可得挺住呀。出了這種事情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既然已經把孩子送進了戒毒中心,你們就應該陪着孩子一起度過這道難關。要是你們兩個都沒什麼精神頭,那孩子怎麼辦?"

章大同搖搖頭,嘆息道:"聞天呀,說實在的,我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變成今天的這副模樣,或許真的是我們和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

"別想那麼多了,等孩子從戒毒中心出來以後,你們多抽點時間陪陪她不就行了。你說的沒錯,要想給百姓多做點事情,就得付出,我經常跟小麗說,跟着我們這號人,這輩子恐怕真的是享不上啥福,我們虧欠家裏的實在太過啦。"說着,邵聞天回頭看了看沉默不語的陳小麗。

"是呀,有時候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第一眼在迪廳看見婭妮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你知道當一個父親看着自己的親身女兒吸食毒品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恐怕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幕,太可怕啦。"

邵聞天輕嘆道:"幸好發現的及時,老章,我看最近一段時間單位的事兒也不多,你就在家多陪陪歐陽娜吧。發生這種事情,對家庭的打擊是非常大的,你們兩人一定要挺住呀。記得當時我女兒離開那會兒,我和小麗幾乎都快崩潰了,所以我完全能夠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情。"

"放心吧聞天,我挺得住。不管怎麼說,孩子總算沒事,只要這次能夠戒掉毒癮,我一定好好開導開導她。"

陳小麗會意的點點頭道:"阿娜,你也得想開點呀。孩子在戒毒初期是最難熬的,你們必須和她一起面對才行。"

歐陽娜道:"只怕孩子對我們的誤會會越來越深,我真的不敢想像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一切都過去了,放心吧,一切都過去啦。我和聞天抽時間會去戒毒中心看看孩子的,我們家的那個從小就喜歡跟着這個大姐姐一起玩,婭妮這孩子還是蠻懂事的。現在只有你們放寬心,才能有效的配合醫生展開治療。"

歐陽娜點頭道:"謝謝你們,真的。"

第二天晚上,陳小麗將金豐單獨約了出來。兩人一見面便陷入了沉默,許久,陳小麗才質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對一個小孩子下手,孩子是無辜的呀!"

金豐被說的一愣,自然不明白陳小麗為何發這麼大火,疑惑的說道:"小麗,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一來就發這麼大的火,什麼對孩子下手,我怎麼聽不明白呢?"

"我問你,你們是不是想用章大同的女兒來要挾他?"

金豐這才恍然大悟道:"這件事情我也是後來聽郭毅說的,事情的原委我根本就不知情,到底出什麼事啦?"

陳小麗怒視着金豐,說道:"郭毅帶着章大同的女兒吸食毒品,這件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吸食毒品,什麼時候的事兒?"

"他的女兒已經被送到了濱江戒毒中心,這事兒難度還會有錯。你最好現在把郭毅給我找過來,我要當面問他。即便你真的想拉章大同入伙,也不應該拿他的女兒開刀呀。你現在馬上把他給我找出來!"

金豐解釋道:"小麗,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當時郭毅只是說他和章大同的女兒關係很好,可以以此為突破口拉攏章大同,我真的只知道這些。"

陳小麗冷漠的說道:"我姑且可以相信你,不過你必須馬上給我把郭毅找出來,這件事情我非管不可。"

金豐輕嘆道:"郭毅已經死了,幾天前的事情,被人扔進到了江里。"

陳小麗搖搖頭道:"這種人死有餘辜,金豐,我可告訴你,以後我不想再聽到此類事情發生,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希望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蛻變之中的陳小麗已經完全喪失了原本的溫柔,對金豐等人的所作所為她自然是非常反對。金豐顯然不知道,陳小麗在女兒發生意外之後,對孩子的那樣特殊的偏愛已經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更何況是從小就經常在她跟前玩耍的章婭妮。

金豐失望的說道:"郭毅這個傢伙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既然現在事情已經出來了,郭毅也是罪有應得。小麗,我知道你喜歡孩子,我也是呀。就算著正的要拉誰入伙,我也不會採用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

陳小麗剛才的情緒有些失控,這會兒終於平靜了下來,歉意的說道:"其實我也知道這件事情你並不知情,剛才實在是有些太急躁了,對不起。自從我女兒出了意外之後,我就一直對孩子有種特殊的愛,可能是把自己身上的母愛轉移了吧。"

金豐懸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微笑道:"小麗,我能夠理解你此時的心情。章大同那邊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不管是誰遇到這種事情恐怕都會深受打擊,哎——"

"是呀,原本平靜的三口之家現在已經不成樣子了,我昨天特意過去探望了一趟。章大同和邵聞天一樣,都是那種典型的工作狂,自從女兒出事之後,整個人頓時蒼老了很多。我們可以通過一些手段滿足對金錢上的追求,但是千萬不能忘了作為人應該有的一些東西。"

金豐點點頭道:"是呀。對了,你現在和邵市長之間的關係怎麼樣了,都這麼長時間了,什麼事情也都應該相通了才對。雖然我還沒有婚姻,但是也不希望看到你每天如此孤獨。邵市長是個了不起的人,你不應該離開他。"

陳小麗狐疑的問道:"你是害怕我們離婚之後,我會失去應有的利用價值?"

"小麗,你不要總是這麼敏感好不好?我只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來看待你的婚姻問題,這和我們之間的合作沒有任何關係。即便有一天你真決定離開邵市長,結束你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對我們的合作也絲毫不會產生任何影響,因為我們更多靠的是自己本身的能力,難道不是嗎?"

陳小麗笑了笑說道:"說不清楚,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回家也比以前更早了,也總會為我做點喜歡吃的飯菜。有時候真的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可我發覺自己確實還沒有那麼豁達,去接受自己的丈夫愛着另外一個女人。或許,你們這些男人會找出諸多的理由出來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可是我卻始終喜歡唯一,因為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

金豐苦笑道:"你們之間的傷口正在慢慢的癒合,對一個男人而言,尤其是邵市長那種非常特別的好男人,能夠為自己的老婆燒飯做菜,足以說明了一切。是人都會犯錯誤,關鍵是犯了錯誤之後的能不能及時改正。濱江的經濟建設才剛剛開始,在飛仙山水庫的時候,我見過他,說句不誇張的話他在工作上絕對是個瘋子。但當我看見萬家村百姓對他的尊敬和愛戴之後,才明白了這個男人所有的內涵。我金豐很少佩服人,邵聞天算一個。"

陳小麗笑了笑說道:"你確實很善於當個演說家,不過你剛才所說的那些,我又何嘗沒有想過,可始終還是過不了自己的那道坎。"

"只要邵市長現在不和那個女人繼續來往,就說明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你為什麼就不能給他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呢?"

陳小麗搖搖頭,無奈說道:"我說金豐,今天是我找你出來的,怎麼反倒成了你教育我,這有點不對呀。"

"回去好好想想吧,人這一輩子緣分不是很多,一旦錯過了,恐怕就真錯過了。至於有沒有下輩子,誰也說不好,如果沒有的話,死了之後可就什麼都沒有啦。"

被金豐一番開導之後,陳小麗的思緒頓時變得很亂。站在天橋上茫然的看着過往的車輛,不由得深深的嘆了口氣。至於邵聞天和王雨思之間的關係現在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陳小麗還不很清楚,但從老公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來看,確實有點回心轉意的意思。在得知金豐對章大同採取的一些列手段之後,陳小麗曾經對此也有過懷疑,可金豐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勸道足以驅除所有的疑慮。

陳小麗輕輕的搖搖頭說道:"有時候覺得你這個人挺奇怪的,當初對我那麼好,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企圖,如果非要這麼說的話,也就只能是我們之間後來的合作了。不過仔細想想,這似乎不能當成一種企圖。"

金豐輕嘆道:"說句心裏話,很早的時候,我確實非常喜歡你,只怪那個時候自己沒有勇氣向你表白。本來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事情,反倒讓別人後來者居上。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但更是一個現實的人,因為我始終覺得你和邵市長的結合是最完美的。我也想過你要是離婚之後,自己會不會有所行動,說真的我確實不想看到那一天。你身上具有了一種特殊的氣質,絕無僅有。"

"什麼特殊氣質,我怎麼從來都不覺得有任何的優越感?"

"這就是你和別人的不同之處,現在這個社會像你這種女人,實在是太少了,簡直算得上人間極品,要說我沒動過歪心眼,恐怕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特虛偽?"

"其實每個人都很虛偽,你的出現確實改變了我的生活,就如同一灘死水的下面突然湧出了一股清泉。要在這個社會上活的舒坦,就必須學會虛偽,適應虛偽,擅於虛偽。當然,做什麼事情,不要傷害到別人就行了。剛剛聽到章婭妮的消息之後,我確實非常氣憤,因為我非常清楚這件事情是由郭毅這個混蛋一手策劃。任何事情,只要傷害到無辜的人,即便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無法心安理得,你明白嗎?"

金豐笑道:"小麗呀,我發現你真會偷換概念,說着說着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其他事情上面,不過你說的這些都沒錯,以後大家一起合作,有什麼不同的想法,我覺得還是應該直接說出來。對了,邵市長沒有發現你現在的變化嗎?"

陳小麗搖搖頭說道:"他這個人的感覺器官向來比較遲鈍,或許他的心思壓根就沒有放到這個家商,所以也察覺不到什麼。如果有一天,我和他真要是恢復到了以前那種婚姻關係,我真的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不太適應。"

金豐勸道:"有什麼不適應的,這些都是你應該得的,又和邵市長沒有任何關係。我說你呀,總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別想那麼多了。還是把主要的心思用在你老公邵聞天的身上比什麼都強,其他的都是杞人憂天,知道嗎?"

"可能是吧,時間不早了,他剛才打電話讓我早點回去。"

金豐樂呵呵的說道:"這不就對了嘛,三國還有統一的時候,早點徹底和好吧,我還說等你們夫妻關係正常化之後,抽空和邵市長喝個小酒啥的,希望不要讓我等的時間太長。好了,早點回去吧。"

"你這人說話總每個正經,呵呵。"

金豐解釋道:"我是擔心邵市長懷疑是我在中間挑撥你們的夫妻關係,到時候給我小鞋子穿的話,那我不必竇娥還冤枉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從當初一手策劃陳小麗的婚變開始,到現在達到了預期的目的。倘若他們兩人之間的婚姻正的走到了盡頭,那麼陳小麗的利用價值也就不復存在。現在金豐集團的很多單子之所以能夠順利簽下,還不是那些客戶都想仰仗邵聞天,說的簡單一點,陳小麗現在扮演的角色無疑是邵聞天私下活動的代言人,想在濱江發展的公司企業,誰敢輕易不給她面子。為了進一步鞏固現有的豐碩成果,想法設法讓陳小麗和邵聞天冰釋前嫌,重歸於好,自然成了當務之急。金豐看的非常清楚,他完全能夠讀懂陳小麗所有的心思,即便她現在想反悔,也已經為時晚矣。

接踵而來的變故,對金豐等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太明顯得影響。上次聚會尚曉鵬說了柳國仁即將過生日的事情之後,他就一直都在琢磨送件什麼樣的東西才不至於被老爺子拒之門外。當然,金豐送禮自然也有由頭,上次水庫事件之後,要是沒有柳書記等人的欽點,金豐集團也不會有現在的局面。連日來,金豐和朱莉都在為此事犯愁,眼看離老爺子的生日越來越近,可到現在他們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對此,茱莉更是非常仔細的研究了很多有關老爺子的報道和資料。

金豐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茱莉略顯興奮的看着他,說道:"給老爺子準備的禮物我已經派人去訂購了。"

茱莉這麼一說,倒是引起了金豐濃厚的興趣,因為他非常了解這個自信的女人,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往往都是滴水不漏。金豐追問道:"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些日子為了給老爺子準備禮物的事情,我的腦袋都快炸了,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我如此苦惱。快說說看?"

茱莉神秘的笑了笑,說道:"我給老爺子準備了一套珍藏版的《二十四史》和古代經典,像他這種人,也只有送這些東西,才有可能不被拒之門外,你看怎麼樣?"

金豐之前的興奮大打折扣,淡淡的說了句:"送書呀?會不會有點太拿不出手啦。"

茱莉搖搖頭道:"能拿出手的東西,老爺子肯定不會收。你想想,我們為什麼要給老爺子送禮,不就是拉近一下關係嗎,水庫事件之後,我們金豐集團又相繼捐助了幾座希望小學,老爺子對我們的印象差不了。"

金豐點點頭道:"話是沒錯,我還是有些擔心太——"

茱莉打斷了金豐的話,說道:"千里送鵝毛,我們為的不就和他老人家多點接觸嘛。我覺得送書是最合適不過的啦。如果你真覺得太輕的話,那就再捐一座希望小學出來,雖然不是直接送給老爺子,可你想想,在他領導下的濱江,企業都有這樣的社會愛心,不也突出他的政績嘛。"

"要是加上一座希望小學的話,這禮就送的比較厚重了,就這麼定了,書的事情你馬上去辦,另外拿一筆專款修建希望小學。我們也就不要等到老爺子生日那天再送了,依我看那有點不合時宜,讓曉鵬給約一約看看是什麼反應。"

茱莉微笑道:"你的這份禮物可真夠特別的,不過我相信任何一個清官的看了都會喜歡。"

"清官,哎——現在的清官實在是不多了,不過真要是碰上了,確實也不太好對付,就像老爺子這樣的。要不是你想出這個辦法,我就算把腦袋想破,也未必會拿出什麼好主意。"

茱莉道:"那就這麼定了,我這就去辦。"

在金豐看來,一個企業能不能持續穩定的發展,很大一部分依賴於本身的企業形象,這種無形的資產往往最具市場號召力,說到底這也和國情有很大關係。和歐美不同的是,國人在考慮問題的時候,總喜歡先將"情"字放在首位。自從和陳小麗等人聯手之手,金豐集團顯然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的聚寶盆。建幾座希望小學和他們的獲得利潤相比,實在是九牛一毛。金豐隨即將他的想法告訴了尚曉鵬,並督促他儘快想辦法能約見柳書記。這種事情交由尚曉鵬這種說客來辦,顯然是找對人了。

濱江經濟持續穩定的增長,各項目建設的順利進行,柳國仁終於慢慢的走出了水庫事件的陰影。尚曉鵬瞅准機會,對柳書記說道:"柳書記,您還記得金豐投資集團的董事長金豐先生嗎?"

柳國仁思索了一下,說道:"當然記得啦,上次水庫險情的時候,他不是自發組織起了一個車隊。"

尚曉鵬見柳國仁記得如此清楚,心裏便有了底,繼續說道:"前幾天,金豐先生聯繫到我,想在您有空的時間,見見您。"

"見我,具體有什麼事情嗎?"

尚曉鵬解釋道:"是這樣的,金豐投資集團已經為濱江轄區的農村捐助了幾座希望小學,這次呢,又準備舉行一個捐助儀式,並在公司內部設立一個長期的公益基金項目用於社會公益慈善活動。"

柳國仁點點頭道:"如果每個企業都有這種社會責任感,那麼我們濱江的經濟發展還會有什麼實現不了的目標?"

尚曉鵬添油加醋一番吹捧,讓柳國仁對金豐投資集團更是倍加陳贊。他隨即問道:"那您看是不是安排一下?"

"這種事情市委市政府肯定要大力提倡,他們那個啟動儀式是什麼時間,你具體安排一下。現在濱江的經濟形勢總體非常不錯,在這個時候提倡一下公益慈善事業,也是非常必要的,金豐投資集團的想法很好呀。"

尚曉鵬道:"是呀,現在像他們這種企業實在是太少了。"

尚曉鵬向來對金豐的智謀和手段非常推崇,因為這個人始終能夠做到用小舍換大得,這不能不說是聰明人的做法。尚曉鵬之所以隨後添加了設立專項基金的事情,也擔心柳國仁不會輕易答應這種私人之間的接觸。雖然,金豐不曾做過這個承諾,但是以尚曉鵬對他的了解,這種面子工程他一定不會拒絕的。下班之後,尚曉鵬為此專門來到了金豐投資集團……

尚曉鵬說道:"事情基本上就這麼定了,老爺子的脾氣很怪,我擔心他會推掉,所以添了一句:公司準備成立專項公益基金。對此,老爺子可是大加讚賞,併當即同意。金總,您這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公益基金?這個點子不錯,我當時怎麼沒有想到呢,和以前捐助那些希望小學相比較,成立這個內部基金的話,更能提供公司整體的形象,是個非常不錯的品牌宣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豈不是還要搞的隆重的啟動儀式?"

尚曉鵬點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當時也是順嘴這麼一說,還擔心你這裏會有什麼問題,如果你同意的話,那我也就放心啦。"

金豐搖搖頭說道:"你是了解我的,這種事情我自然不會拒絕。宣傳越大,我們以後的影響力就越大,這麼簡單的道理,我還是非常清楚的。"

"那你們就準備準備,儘快確定下來,到時柳書記肯定會來,即便真要送什麼東西,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金豐笑道:"有了曉鵬這樣的智囊,還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的,這件事情就先這麼定,我要茱莉現在就着手去辦。"

"金總果然是快人快語,性情中人呀。通過這次宣傳,我相信金豐投資集團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不管是在濱江市,還是整個濱海省都會有不錯的市場影響力。我想這正是金總您想要看到的吧?"

"那是自然,沒有人願意安於現狀,曉鵬你也不是一樣嗎?隨着集團不斷的發展壯大,我保證曉鵬老弟也會得到相當滿意的收成,哈哈哈。現在正是播種期,趁著水分和養料充足,多撒點種子不會有錯。"

"金總果然一語中的,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具體如何操這您比我在行,我也就不班門弄斧了,總之一句話,希望公司能夠蒸蒸日上。"

金豐有力的握住尚曉鵬的手,說道:"一起努力,濱江的市場絕對都是我們的。老爺子那邊你具體安排安排,有什麼需要配合注意的地方,要及時提出來,畢竟你身在官場之中,很多事情要比我清楚的多。"

"都是自己的事兒,說這些不就見外了嘛。對了,郭毅的事情到底現在怎麼樣,人找到沒有?"

金豐搖搖頭道:"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希望了,對了,章大同女兒因為吸毒被送進戒毒中心的事情,你知道嗎?"

尚曉鵬點點頭道:"我也剛剛才聽人說起,如果郭毅這小子逃過一劫的話,我們肯定就麻煩大了。不過,我總覺得郭毅這小子身上有什麼我們不太清楚的東西,可惜現在死無對證,也搞不明白了!"

金豐追問道:"先不說這個了,章大同那邊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動靜吧?"

"女兒出了這種事情,對他打擊蠻大的。說句心裏話,章大同這人還算比較不錯,現在看到他整日愁眉不展,還真有點同情他。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務必要時刻注意他的下落,在沒有找到屍體之前一切都很難說。對了,陳小麗這個女人最近沒有什麼異動吧?"

金豐瞥了一眼尚曉鵬說道:"異動,你指的是什麼?"

"她和邵聞天畢竟是夫妻,一旦被邵市長發現自己的老婆外面的所作所為,對我們恐怕也是非常不利,這一點您不得不提防著點。現在局面剛剛起來,任何漏洞都有可能讓我們前功盡棄,身敗名裂,其中的厲害關係我不說金總也應該明白!"

金豐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這個你大可放心,陳小麗這個女人我非常了解,絕對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我倒是擔心她有一天胃口會變得比我們還大!"

尚曉鵬冷笑道:"既然金總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我這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這一點您大可放心。我們私底下的行動一定要有足夠的遮掩才行,所以此次公益基金的事情,我希望您也應該多加重視。"

尚曉鵬和金豐這對官商組合,向來都是滴水不漏。在長期的合作過程中,尚曉鵬的能力讓搖擺中的金豐對其有了全新的認識。或許是在金錢的催化下,尚曉鵬的潛質才得以被激發出來,或許在此之前他也不太相信金豐這個奸詐狡猾的陰謀家。和所有的搭檔一樣,他們之間也是經歷一個比較漫長的磨合期。然而,不管是金豐,還是尚曉鵬,他們對郭毅的死,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懷疑,總覺得整件事情來的太過突然、太過巧合。至於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恐怕還有待進一步的調查。

尚曉鵬提醒道:"金總,我還是覺得您應該抽時間暗中調查一下郭毅最近一段時間的動向,做到心中有數,我們才會徹底放心。要了解這小子的動向,也不是什麼難事,隨便找幾個幾個關係不錯的小混混一打聽就知道的差不多啦。"

金豐搖搖頭說道:"其實關於郭毅的死,我和你一樣,也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只不過現在警方已經介入調查,我們中間插一杠子,反倒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您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反正這件事情您留點神就行啦。我在柳書記身邊,也不太方便介入到這種事情中來。"

尚曉鵬哪裏知道,在此之前金豐就已經派人暗中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奇怪的是近期和郭毅經常在一起的七八個小混混,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越是這樣越讓他有所懷疑。要是因為單純的打架造成,那麼這些人的失蹤就顯得有些太過蹊蹺。然而,金豐通過一些手段從警方哪裏得知的消息卻還是停留在侯建軍殺人進度之上,他們似乎並沒有察覺到這件事情背後的一些蛛絲馬跡。

原本不打算對尚曉鵬說起的金豐,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已經派人打探過了,奇怪的是最近和郭毅有過接觸的幾個卻都在濱江消失了。"

"是不是警方進行了追捕?"

金豐搖頭道:"對這件事情,警方似乎並沒有進行深入的調查,因為侯建軍已經承認了他的犯罪事實。現在看來,郭毅遇害之前一定還有什麼事情發生才對,這小子一向神神秘秘的,我向郭江寶詢問,他也不太清楚,只說前些日子郭毅好像再做什麼事情。"

尚曉鵬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若有所思的說道:"會不會跟章大同有關,這小子一直以來都想對他下手。"

"應該不會,這件事情我當面提醒過他的。他是個從來都太善於主動出擊的傢伙,退一步講,如果他真的對章大同動了什麼手腳,肯定會告訴才對,再說章大同不也一直都沒有任何動靜?在此之前,我也曾有過這種猜測。反正不管怎麼說,這小子一死,倒是為我們減少了很多麻煩,只要時刻保持謹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隨着計劃的逐漸推進,金豐突然覺得當初對章大同展開行動的決定,顯然有些倉促。半路殺出的皮明良以及他身後那股龐大的勢力,讓他不由得擔心起來。和那種單純依靠通路子,走後門的皮包公司不同的是,金豐總會十分巧妙的利用所有能夠支配的關係,為他尋求一種極度快捷的發展通道。熟讀《孫子兵法》的他,更像是一個未雨綢繆的狗頭軍師。在肆意豪奪別人的城池之後,還能受到公眾普遍的認可,通俗一點說就是:把你賣了,你還會樂此不疲的幫他數錢。金豐所有一手策劃的行動,都非常的簡單,甚至可以稱其為白痴都能看懂的陰謀,然而就是這種看似簡單的手段,卻將陳小麗這隻溫順的小綿羊成功的演變成了一隻貪婪的狼,將一臉書生氣的尚曉鵬身上所有潛能充分的激發出來為他所用,將郭江寶這些江湖草莽訓練的服服帖帖任他調遣……

尚曉鵬對茱莉送禮計劃的補充,無疑讓金豐喜出望外,因為他非常清楚這樣一來,將又會給金豐集團帶來多少潛在的財富。和那些辛辛苦苦靠實力打拚的企業家不同,金豐向來都以手段為主導,實力為輔助。出手大方的金豐,更是深的公司上下的尊敬。可又有幾個人知道在他所有的資產之中,有多少是在短時間的斂財之中得到的。拿着國家和人民的錢,肆意的揮霍,卻總能給人一種充滿愛心的表現,實在不能不說是一種對大眾智商的侮辱和諷刺。

尚曉鵬離開之後,茱莉便走了進來,冷笑道:"我倒是發覺這個尚曉鵬現在是越來越聰明了,看來當時我們對他的評定還是有一定的誤差。"

金豐自然聽的出來茱莉的話外之音,深沉的說了一句:"在不同階段,聰明人總會有不同的宿命,不過平心而論,除了你之外,我並不太喜歡太冒尖的人。"

茱莉搖搖頭道:"可惜尚曉鵬卻始終都看不透這一點,不過要是真被他看透了,那也就不是你金豐啦。你們剛才的談話我聽了個大概,他的那個建議聽起來確實不錯。"

"是呀,有時候白痴提出來的一些看法,反而是我們意想不到的。就按他說的去做,等公司做到一定的級別之後,一切還得回到常規,否則再好的船夫,都有陰溝裏翻船的一天。"

茱莉道:"你一直都很適合做個哲學家。"

金豐聳聳肩道:"可我更喜歡做個陰謀家,哈哈……另外有件事情你也得留意一下,我總覺得陳小麗似乎正在懷疑我們。"

"懷疑我們什麼,當初對她同樣採取了某些陰謀?就算她真的懷疑,現在又能拿我們怎麼樣呢,大家都是一根繩子的螞蚱,你這多少有點杞人憂天的味道。不過說到陳小麗,有一點我還真挺佩服你的。"

金豐木然的問道:"什麼?"

"你竟然對她沒有絲毫的邪念,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金豐詭笑道:"有你在我身邊,我還有機會關注其他的女人嗎?公正一點說,陳小麗那種女人,根本就不適合我,你難道不覺得?"

茱莉道:"恐怕她要是真的愛上你之後,就喪失了潛在的利用價值,對你而言,這是非常划不來的一筆交易,對吧?"

"還是你了解我,我也很喜歡你的直接。你對我們現在整體局勢有什麼看法,很久已經沒有和你探討這個問題了。"

"你已經有了思路為什麼還要多次一問呢?"

金豐點點頭道:"我身邊需要一個始終都能保持足夠清醒的女人,從認識你到現在,我突然覺得你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個重要部分。"

茱莉微笑道:"這個評價聽起來很讓人感動,當初決定跟隨你是因為你身上具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東西。"

金豐和茱莉從一開始合作至今,始終保持着高度的默契。不管是在創業初期,還是到了現在的巔峰時刻,她對金豐的作用始終都是有增無減。當然,金豐自身的智慧也足以讓他具有無以倫比的超前眼光。

從皮明良處獲悉郭毅死訊的之後,章大同對女兒一事的怒氣消減了不少。章婭妮被送進戒毒中心的時間雖說不長,但是在時常發作的毒癮摧殘下,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生命已經受到了世界為殘酷的蹂躪。有幾天,章大同夫婦甚至不敢再去戒毒中心,那種揪心的刺痛,是任何一個父母都無法承受的。理性在這種極端的狀態中早就變得不堪一擊,章婭妮顯然無法理解父母為何將她送到這個人間煉獄。蒼白的病房就如同可怕的囚籠一般,將她所有美好的憧憬全部封鎖起來。每當想起父親無情的責罵和毆打,腦海之中的仇恨便開始無限的放大……"遠離毒品,珍愛生命"這句看似遙遠的宣傳口號,其實和每個人都是息息相關。沒有哪個人從娘胎里一生下來就一肚子壞水,在社會中不斷的適應和蛻變之後,那些意志薄弱的人最終還是改變了原本善良的人生軌跡。

接二連三的事件讓章大同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不再讓自己的家人受到傷害,只有讓自己變成一個讓人敬畏的強者。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如同附着在身體內的幽靈鬼魅一般,正在慢慢的改變着章大同。然而,郭毅的死並沒有完全去除掉這個父親內心的恐懼,因為他始終覺得郭毅只是某些人手中的一個棋子而已。之前所謂的合作還沒有開始,而他自己真正能夠體現出利用價值的唯有和企業之間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也就是說真正的幕後操縱者很有可能就是濱江貨輪運輸有限責任公司。表面厚道的郭江寶,一直以來都不曾給章大同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從一個從政者的角度來看,這個貌似忠厚老實的人,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想到女兒在戒毒中心所受的百般折磨,章大同內心點點的復仇火星正在逐漸的連成一片,瘋狂著炙烤着他的內心世界。章大同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不把這個事情告訴皮明良,自從那個可怕的夜晚過後,他已經無法繼續信任這個一起長大的兄弟。在利益的驅使下,皮明良已經徹底的迷失在了慾望之中,無法自拔,而這個時候的人也是最恐怖最兇殘的。

從被動到主動的轉變,讓章大同開始着手策劃一些從未有過的計劃,他必須通過很短的時間達到自己所要的事業巔峰,從而徹底消滅那些暗中傷害過他的人。在濱江幹部隊伍之中,章大同顯然並不認為自己現在的事業規劃遙不可及。眼下老書記柳國仁的生日即將到了,能不能在他即將卸任之前,再給他疏通疏通官途,這個機會絕不能錯過。

章大同仔細的分析了一下濱江現在這個領導班子中能夠和他抗衡的力量,除了邵聞天之外,似乎也根本不出第二個人出來。用柳國仁的話講之所以讓他肩負環保局長一職,為的就是能夠在濱江經濟發展初期,就做足環境保護的工作。當然,民企扶持小組副組長的接任,也充分說明了老書記對他的重視和信任。邵聞天是個什麼人,沒有誰會比章大同更加清楚了,他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強脾氣,顯然不可能得到柳國仁徹底的認可。如果不是這些年在濱江經濟建設上做出的成績,濱江市市長的位子恐怕也輪不上他坐。在章大同看來,同樣鞠躬盡瘁的自己只是時運不佳,不善於操作而已。或許連章大同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從飛仙山水庫事件之後,他整個人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無意之間變得圓滑了起來。有事沒事,也總喜歡去老書記那裏轉悠轉悠,東拉西扯的談些不着邊際的東西,當然他總會時不時的乘機稱讚幾句經不住誇的柳國仁。過去的幾年裏,柳國仁每次過生日似乎都不太願意叫上邵聞天這個說話太過耿直的傢伙。想到這些,章大同對自己更加充滿了信心。

在尚曉鵬、金豐、茱莉等人聯手策劃之下,金豐投資集團專項公益慈善基金即將啟動。得知此事的章大同,顯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和老書記一起上鏡的機會。旁敲側擊的說道:"柳書記,聽說金豐投資集團要搞一個什麼慈善基金?"

柳國仁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是呀,這個集團確實給我們濱江的企業帶了一個好頭,他們的這個思路我覺得非常好,怎麼你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章大同起身走到了柳國仁的辦公桌前,搖搖頭說道:"自從水庫那件事情之後,這個公司就曾經多次捐助希望小學,給我們濱江百姓做了不少實實在在的好事。平心而論,在公司業務剛剛起步不久,就能夠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的企業確實太少了。"

柳國仁示意章大同坐下來,點點頭肯定的說道:"所以這樣的企業,我們應該給予必要的支持,這樣的舉動,我們應該給予大力的提倡。和諧社會最終能不能成功創建,同樣需要企業必須具備社會責任感,而那種靠偷稅漏稅,鑽政策和法律空子成長起來的企業勢必要成為我們重點打擊的對象。"

章大同瞥了一眼神情嚴肅的柳國仁,會意的說道:"我覺得完全可以藉助這次啟動儀式,對我們現在重點扶持的這些企業進行一個集體的宣傳和鼓勵,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公益慈善事業的順利推進需要的不是政策的導向,而是企業本身是不是具備這種素質。柳書記,您作為扶持小組組長,您覺得呢?"

柳國仁沖章大同笑了笑說道:"我就是參加一個啟動儀式,當然你所講的這些也很有必要,我看要不這樣吧,乾脆你和我一起去,畢竟整個扶持小組的工作一直都是你一手抓的。"

章大同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您看這合不合適?"

柳國仁疑惑的看着章大同問道:"大同呀,你什麼時候也變得患得患失起來了,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都是為了推進整個經濟健康發展的需要嘛。"

章大同尷尬的說道:"柳書記,我不是這個意思,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回去準備準備。"

柳國仁這才笑道:"這就對了,做什麼事情只要以百姓利益為先就行了,不要考慮的太多,那樣只會讓我們精神上受到束縛,根本不可能真正做到為人民服務。"

章大同連連點頭道:"柳書記,您說的對。可能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以後還要您多提點意見才行呀,畢竟您是我們濱江改革的見證者和開拓者。"

就在剛才,柳國仁突然想起了尚曉鵬前兩天對他提起有關章大同女兒的事情,忍不住問道:"大同,小丫頭現在怎麼樣啦?"

章大同愕然的看着柳國仁,愣了半天才說道:"柳書記,這事兒連您也知道了,真是家門不幸,我教女無方呀。"

柳國仁已經都是做了爺爺的人,對孩子的自然是非常關心,看着章大同滿臉惆悵的樣子,不由得安慰道:"孩子嘛,哪有不犯錯的時候,好好的開導開導就行了。現在的社會節奏很快,年輕人對社會的認識程度很淺薄,很容易走點歪路。丫頭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戒毒初期往往是最為困難的,你也的多抽點時間去陪陪孩子呀。"

苦悶的章大同輕嘆道:"女兒對我的誤會很深,現在根本就不想見我們。柳書記,說句心裏話,我的心口真的有點堵,自己的女兒竟然染上了毒癮,別人問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也知道大家都是關係,可總覺得——"

柳國仁起身倒了一杯白水,遞了過去,慈父般語重心長的說道:"大同呀,你也是四十多的人啦,我能夠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情,不過事情已經出來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配合戒毒中心讓孩子徹底的從那個心理陰影中走出來,畢竟她還有漫長的人生要走。"

章大同分明覺得自己現在儼然帶了幾分表演的成分,看到柳國仁生活中最為真實的一面,他試圖利用渲染某種氣氛來得到對方更多的關注。然而,他的察覺卻沒能阻止自己還在繼續的行動。他點了點頭道:"柳書記,對不起,我不應該把這種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我會儘快的整理好自己的工作態度。"

柳國仁會意的點點頭道:"出了這種事情,工作中帶點情緒也是人之常情,不要想的太多,有時間多陪陪孩子。工作中的事情,就讓那些年輕人多乾乾。"

"我知道了,謝謝您,柳書記,謝謝您。"章大同終於還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任何一個人只要在感情中參雜了謀略,這都充分說明他在做正在利用各種手段來實現自己的目的,而正是在這種力量的驅使下,讓他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而這種變化很有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官場之上的人,誰都會注重所謂的面子工程建設,稍稍有了些給自己摸黑的事情出現,他們總會第一時間將其封殺。其實,章大同同樣試圖隱瞞所有人,可惜當時他只是一個父親,而並非一個高官,因此就喪失了最佳時機。倘若後面再進行修補的話,勢必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看似發生在章大同身上的事情,其實已經牽絆了很多人,然而在這群中感覺最為強烈的無疑還是陳小麗。雖然金豐對整件事情矢口否認,但陳小麗始終覺得這件事情讓她原本已經麻痹的心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一連幾日,她都會被同樣的噩夢驚醒。這個原本就已經嚴重受傷的家庭,就是在金豐出現之後,一切都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在金豐面前,陳小麗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所以為了那一點點僅有的私人空間,她必須學會隱瞞和掩飾。

所有有關丈夫邵聞天出軌的事情,都是因為王雨思筆記本里的那幾張照片引發,而在這個掙扎的過程中,陪伴在她身邊只有金豐。既然他們能夠如此處心積慮的設計陷害章大同,又有什麼理由不設計陷害自己呢?這些奇怪的想法,顯然伴隨着章大同的出事一起滋生了起來。對丈夫邵聞天,這個永遠都不知道疲倦的男人,陳小麗也只停留在一種猜測階段,畢竟丈夫和王雨思誰也沒有親口承認,兩人之間有什麼戀情。想到這裏,陳小麗不禁有些害怕,臉色頓時變得十分蒼白。

被陳小麗吵醒的邵聞天,揉了揉眼睛,操著乾澀的嗓門說道:"怎麼了,又做噩夢啦?"

陳小麗木訥的看了看坐起來的邵聞天,搖搖頭道:"沒什麼,最近老做噩夢,害得你也睡不好覺。"

邵聞天憨憨的笑道:"都是老夫老妻了,說這些幹什麼,我去給你倒點白開水,你這人呀,就是有這麼個毛病,晚上總喜歡半夜裏補充點水分。"

邵聞天起床之後,去客廳倒了一杯白開水端了進來放在陳小麗的床頭,他輕輕抓着陳小麗的手關切的說道:"是不是工作的壓力太大了,自打婭妮這孩子出事之後,你就一直都神色慌張,是不是又想我們的孩子啦?"

陳小麗茫然的點了點頭道:"是呀,想想我們的女兒以前不總是喜歡她的這個大姐姐一起玩,婭妮這孩子出了這種事情,實在讓人心疼呀。你說現在的人怎麼這麼壞,對這麼小的孩子都下毒手?"

邵聞天微微一笑,神色卻變得有些黯淡,輕嘆道:"現在的孩子都不太好管了,不像我們小時候,哪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呀。其實,看到婭妮這孩子現在這樣子,我也會經常想起女兒,她多乖呀。我記得有一次她看了電視上的一個廣告,是說一個小男孩為母親洗腳……"

陳小麗點點頭說道:"我當然記得啦,那天我們剛要熄燈睡覺,這小傢伙就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給冒出來了。"媽媽,洗腳"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你說我們是不是真的老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啦,以前可不是這樣呀。"

邵聞天遞過水杯,坐在床邊拍了拍她的手說道:"其實,這丫頭長大以後絕對像你一樣賢惠,其實想她的時候,我都是偷偷的拿出她的照片,因為我害怕你看到會傷心。"說着,邵聞天從掛在床頭的衣服兜里拿出了錢包,指著裏面三口之家的照片繼續說道:"你看看,這丫頭總是笑的那麼可愛,以前我總說她人小鬼大。"邵聞天淡淡的笑了笑,然而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來一絲的輕鬆與釋然。

陳小麗笑着流出了眼淚,已經完全蛻變得她,還是壓抑不住內心極大的痛苦,說道:"這孩子總是跟男孩子一樣調皮,我總開玩笑的說以後恐怕沒人敢去我們的這位大少爺。"

邵聞天拭乾了陳小麗的淚水,說道:"要不是你經常這麼說,我們後來也不會改叫她少爺。不過這丫頭倒是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反倒樂此不疲。"

"你還記得前年她過生日的事情嗎?"

說到這裏,邵聞天只覺得眼睛有些酸脹,輕輕的點頭道:"我當然記得啦,那天我正好到了下面的一個鄉鎮,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十二點了,你們娘倆一直都坐在沙發上等我。我回來的時候,少爺很懂事的給我打了一盆熱水……哎,說真的小麗,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對不起你,更對不起我們的小少爺。可等我真正明白過來的時候,她卻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永遠的離開了。"

陳小麗輕輕的撫摸著邵聞天的頭髮,像是在安慰委屈的小少爺一般。這個時候她突然又回到了過去,變回那個最真實的自己。兩個人的話題慢慢的轉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了,因為他們誰都無力承擔內心這份巨大的痛苦。陳小麗無心的問道:"最近有沒有見過小雨,也不知她跑到什麼地方去啦,整個人都不見了蹤影?"

邵聞天稍稍整理了自己的情緒,說道:"怎麼她不在實驗中學上班啦?"

"我也不清楚,好久沒和她聯繫過了,前幾天找她的時候聽說同事說她休了個長假,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其實陳小麗對邵聞天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也是因此而再度懷疑,因為王雨思突然不知何故休了長假。是不是沒了女人的陪伴,老公才想到了她這個糟糠之妻?

邵聞天狐疑的問道:"你和她關係不是一直都挺好嗎,是不是出什麼事啦?"

陳小麗瞥了一眼若無其事的邵聞天,搖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這個人向來喜歡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有時候還是蠻羨慕她的。"

邵聞天笑着說道:"有什麼好羨慕的,我總覺得一個人還是有了家之後才最幸福,特別再有一個跟我們家小少爺一樣可愛的丫頭,你說呢?"邵聞天自然不會知道陳小麗是在試探自己,都是想到哪裏說道哪裏。

陳小麗怪異的說了一句:"我以為你們有見過面?"

邵聞天苦笑道:"我哪兒有時間呀,自從幹了市長之後,總覺得時間不夠用,接二連三的事情讓我恨不得想練分身術。不過,她休這麼長時間的假,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你們又是大學同學,你得多關心關心她才行,畢竟人家現在一個人也不太容易。"

陳小麗微微一笑,道:"我會的,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白還要上班。"

此刻的邵聞天倒是沒有了睡意,躺在床上,低聲說道:"你說你這個老同學,也老大不小啦,為什麼就不打算結婚呢,還真打算跟那些小年輕學什麼單身貴族呀?"

陳小麗翻身看了一眼邵聞天,搖搖頭說道:"上學那會兒,她就很有個性,這麼多年過去,在經歷一次失敗的婚姻之後,她似乎徹底絕望了。可能她已經找到了自己心愛的人,只是我還不知道罷了。"

邵聞天點點頭道:"也有可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你也可以休個長假,在家好好休息,調理調理自己的身體,以前總想跟你說,可又擔心你捨不得你的那一幫寶貝學生。最近明顯覺得你身體出了點問題,是不是應該考慮考慮我的建議啦?"

陳小麗道:"再說吧,現在的孩子都不太好管,婭妮出了這種事情之後,我就覺得應該加強孩子們的思想教育,已經向學校提出了建議方案。"

邵聞天道:"你又準備開始搞那個什麼類似"知心姐姐"的心理教育啦?"

陳小麗好奇的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準備做心理引導?"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很多東西猜都能猜出來,不過你的這個想法我倒是非常贊成,現在孩子的是非觀實在是太差了。婭妮原本那麼好的一個孩子,竟在上了大學之後,還會走上這麼一條歪路,真是讓人不可思議呀。"

"看來你把我的心理猜的很透?"

"那當然啦,這麼多年的了解總不能一點收穫也沒有吧。別看我這人在感情上反映比較遲鈍,但是腦瓜還是比較好使的。自打小少爺走了之後,我看你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學生們的身上,所以我不能不擔心你的身體呀。"

陳小麗道:"可能是把對小少爺的母愛都轉移到了孩子們身上,真要我在家好好獃上一段時間,恐怕我真的會窩出病來。"

邵聞天叮囑道:"還是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身體才行,晚上休息不好,白天還要拚命工作,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吧。"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時間不早了,睡吧。"

陳小麗對邵聞天的試探顯然並未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因為他越來越覺得男人比女人更善於偽裝。然而,對金豐的懷疑在沒有得到有力的佐證之前,恐怕只會有增無減。對陳小麗而言,這無疑是個隨時都有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邵聞天和陳小麗夫妻多年,彼此之間已經是非常了解,如果任何一方想要隱瞞什麼的話,勢必會對症下藥,避開所有雷區,這也是陳小麗無法信任邵聞天的一個重要原因。另一方面,陳小麗本身也在進行誇張的表演。

金豐集團的公益基金項目啟動儀式策劃的非常隆重,但金豐本人也考慮了一些人可能存在的不同看法,整體上講已經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柳國仁是個非常注重細節的領導者,他不願意過多的讓大眾去關注,而忽略真正能夠體現自身價值的成績。用他的話講:不求留名,只願能夠永遠的傳承一種精神。媒體的報道,讓金豐投資集團無疑再次成為了人們關注的焦點。柳國仁在章大同和尚曉鵬的陪同下參與了此次啟動儀式,他鄭重的說道:"回饋社會是每個企業都應該做的,在濱江經濟快速發展的今天,我們每個人每個企業都應該時刻想着為百姓,為這個社會做點事情,金豐投資集團公益慈善基金活動啟動無疑給我們帶了好頭,做了個榜樣……"

章大同的出席,是後來臨時決定的,尚曉鵬也是始料未及,從某種角度上講,現在的金豐對章大同本人已經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和擔心。和柳國仁這種位高權重,一心為公的領導者相比,玩弄權術的人往往是很難對付的。何況章大同女兒的事情,勢必會把他的矛頭引向濱江貨運有限公司。

章大同瞥了一眼到場的郭江寶,徑直的走上舞台中央說道:"濱江市委市政府對民營企業的關心和扶持大家有目共睹的,我們希望通過金豐投資集團此次公益基金的啟動,讓更多的人更多的企業參與到公益慈善事業之中來,讓我們濱江變成一座真正意義上的愛心城市。"

金豐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提升公眾形象的機會,非常激動的說道:"今天我們的公益基金活動受到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我們金豐投資集團也會一如既往將慈善事業進行到底,隨着企業不斷發展,對這部分的投資也會逐步加大,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給濱江的父老鄉親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我們的力量也許很小,但是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企業加入到我們的行列……"

原本只是為了給柳國仁準備個生日禮物,誰知道搞成了現在這麼一個盛大的新聞發佈會,這多少有點出乎金豐的意料之外,從現場的效果來看,這次的宣傳無疑是對企業品牌的極大推廣。啟動儀式之後,在金豐的邀請下,柳國仁參觀了公司總部。

在會議室的茶話會上,柳國仁語重心長的說道:"金豐投資集團總能給濱江帶來新氣象,新活力,確實很不簡單呀。"

金豐謙虛的說道:"這都是因為濱江的政策好,企業賺了錢,原本就有責任回饋社會,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民。"

柳國仁點頭稱讚道:"濱江的很多企業目前還不具備這種能力,或者說在他們的發展過程中並沒有做到這個層面的規劃,這無疑是一個遺憾,我希望通過你們這次活動的進行,能夠帶動一批人一批企業共同參與進來。到那個時候,我可以非常有信心對媒體朋友說沒有任何問題能夠攔得住我們濱江的企業快速發展的步伐。"

章大同點頭說道:"柳書記說的很對,隨着濱江經濟的快速發展,我們很多企業也隨之獲得良好的發展機遇,飲水思源的道理必須要謹記於心。金豐先生一直以來都致力於濱江的公益事業,確實讓人敬佩。"

沒有記者在場,大家說話顯然也自然了很多,多半更像是在聊天。金豐道:"章局長過獎了,我們只希望能夠為百姓做點實事。噢,對了,柳書記,聽說您的壽辰也就在最近,為了表示謝意,我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話音剛落,柳國仁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嚴肅,回頭看了一眼尚曉鵬和章大同,說道:"金豐先生的心意,我心領了。"

話中之意,金豐自然聽的非常清楚,點點頭說道:"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一點小小的心意而已"。說着,茱莉便和差人拿上了訂購的古代經典。原本想一套全買的,後來仔細琢磨了一下,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金豐解釋道:"我是我平日裏收藏的古代經典,聽說柳書記也喜歡品鑒這些書籍,所以今天特意拿過來送給您,還請務必收下。"

柳國仁嚴肅的表情,終於輕鬆了下來,笑着說道:"看來金豐先生對我的了解還是很透徹的嘛,如果是這些東西的話,看來我也推辭不了了。"

金豐說道:"柳書記,我走過了很多地方,只有濱江讓我覺得特別親切,仔細想想,或許真正吸引我的是這裏淳樸的民風。上次水庫事件,我親眼見證了那一幕讓人震撼的場景,實在是非常難忘呀。一個地方的經濟能不能取得長足發展,最關鍵的還是取決於人。在您這樣領導幹部的帶領下,即便是條件再惡劣的地方,也會變成一片盎然生機。這絲毫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完全是發自肺腑的感慨。"

柳國仁點點頭笑着說道:"經濟能不能發展,取決於人,這句話我非常贊同。和國內其他城市相比,濱江的發展步調顯然落後了很多,但是我們可以吸取他們的經驗和教訓,把基礎打牢固,打結識。"

章大同插話進來,說道:"民心向背,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成的。"

金豐讚歎道:"濱江的領導和濱江百姓一樣熱情,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感受,很多同行都是如此評價的。來到這裏,始終讓人有種回家的感覺,很親切。"

柳國仁道:"金豐先生確實也把這裏當成家,於公於私我們都希望有更多企業能夠像金豐投資集團這樣富有愛心。"

金豐謙讓道:"柳書記,您太過獎了,我們其實根本就沒做什麼。不過您可以放心,隨着公司業務的進一步延伸,我們對這一塊的投資力度會繼續加大。在我們的發展規劃中,就有準備和濱江的幾所學校進行合作人才培養的項目。"

柳國仁會意的點頭說道:"不能不說金豐先生是個非常睿智的人,具有超前的投資眼光。對濱江未來的經濟發展格局,我同樣非常有信心。在濱江長期發展,絕對是明智的選擇。"

金豐說道:"有柳書記這樣的話,我就更有信心啦。"

柳國仁笑道:"金豐先生也可以通過自己的渠道,介紹更多的企業來濱江落戶,來濱江發展,我們絕對是非常歡迎的,哈哈……"

"那時一定,其實我在國外有很多朋友都已經早早就在關注濱江,相信不久,坐在這裏和您聊天的就會有很多外國朋友啦。"

柳國仁道:"歡迎,期待那一天早點到來,金豐先生肩上多了一份濱江經濟發展代言人的責任啦,哈哈。"

金豐謙虛的說道:"柳書記,實在是太過獎了……"

這個並未被金豐拉入議事日程的臨時性的決策,無疑讓他和柳國仁之間建立非常深厚的友誼。這個健談的老領導絲毫沒有任何架子,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是金豐對他的評價。不管是作為一個投資家,還是作為一個陰謀家,金豐都希望濱江的經濟發展中能夠出現更多像柳國仁這樣極具魄力的領導幹部。對一個企業而言,如果不是為了短時間的斂財,經濟環境長期穩定的預期顯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

送走了柳國仁等人之後,金豐順勢脫掉西裝,舒舒服服的靠在了辦公室的沙發上,悠然自得的抽起了一支古巴雪茄。然而,今天章大同看郭江寶的那種眼神確實讓他有些擔心。每次想到這裏,都會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湧上心頭,可是卻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茱莉對整件事情的策劃,自然受到了金豐的大加讚賞。看見金豐一個人在辦公室里沉思,茱莉不由得有些好奇的走了進去,微笑道:"今天的局面比我預期的還要好,只不過不清楚你和老爺子在裏面私下交流的怎麼樣?"

金豐點點頭道:"很成功,我們先不說這件事兒啦。你今天有沒有發現章大同這個老小子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茱莉顯然沒有弄明白金豐所為何事,搖搖頭問道:"你具體指的是什麼?"

金豐補充道:"你有沒有發現他看郭江寶的那種眼神非常奇怪?"

茱莉這才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說,金豐已經開始懷疑濱江貨運啦?不過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畢竟郭毅是這個公司的,隨便一想都會聯繫到郭江寶的頭上。你在擔心什麼呢?"

金豐輕嘆道:"我也說不清楚,但總覺得章大同現在倒是成了阻礙我們順利發展的絆腳石,或者說更像是一個放在我們身邊的定時炸彈。我擔心一度他通過某些手段對郭江寶進行報復的話,會對我們非常不利。"

茱莉覺得金豐現在疑心明顯太重,總是喜歡草木皆兵,說道:"章大同實施報復的可行性應該不大吧?"

"笑面虎往往是最難對付的,看來我們隊章大同的了解還僅僅是皮毛而已。郭毅這小子總喜歡做這種不擦屁股的事情,哎——還有,你別忘了,我們在調查郭毅的時候,那幾個突然失蹤的小混混?"

金豐的提醒讓茱莉有幾分警覺,點點頭說道:"看來我們現在務必要找到他們,問清楚在此之前到底還發生了什麼才行。我們現在的身份比較敏感,所以也不適合直接出面。"

"這件事情我已經派人去做了,只要找到他們其中的一個,我們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真的什麼也沒有發生,那自然是最好了,可如果正如我們所料,那就必須提前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茱莉道:"我一直都覺得郭毅這人不太靠譜,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呀。原本以為他和章大同了女兒產生關係之後,我們可以非常順利的拉攏到章大同,誰知道中間會有這麼多的意外發生。對了,如果郭毅真的對章大同之前有什麼動靜的話,你準備怎麼處理?"

金豐深深的出了一口悶氣,說道:"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就必須弄清楚他們當時到底說了些什麼具體的東西。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這小子如果真要是做了,肯定會暴露我們的目標。如果到時候被章大同反咬一口的話,那可真就麻煩了。"

茱莉道:"但願我們這是在杞人憂天。"

濱江這麼巴掌大的地方,竟然窩藏了兩股非常龐大的勢力,一個是金豐,另一個就是皮明良。後面還會有什麼樣的摩擦和碰撞,誰也說不清楚。然而,章大同這張被雙方同時撕扯的底牌,無疑會成為引發這場暗戰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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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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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致命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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