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擁有的只有你

第十二章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擁有的只有你

雲霧環繞的山谷間,碧波蕩漾的溫泉水面上霧氣繚繞,使得周圍的山峰更像人間仙境般似夢似幻。在這靜謐的天地中,一群野鹿卻在不遠的山林中逗留着,靜悄悄地走路吃草,神態怡然。

沿着石頭階梯走下來,坐在天然的溪流邊,水很清澈,冒着水汽的砂石也很溫暖。蒸汽像是一層薄薄的霧紗蔓延著,有意地將人們朦朧地間隔開來。

「呼——」我坐在鵝卵石鋪成的池子中,盡情享受溫泉水的滋潤,疲憊的身體頓時輕鬆了許多。

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着雨,漫天飛舞,平添了許多夢幻的氣息。

「好美啊。」我仰望着天空情不自禁地讚歎。

「是啊。」

意外地聽到一聲回應,隔着霧氣,依稀看到蘺琪正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泡溫泉。

「我可不是因為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而感到害怕,才特意來找你這讓人看着就感到心煩的醜八怪的!」不知道是因為浸泡著溫泉還是因為害羞,蘺琪原本白皙的皮膚染上了大片的紅暈。

「知道啦!」我愉快地點頭,絲毫不因為她口是心非的說辭感到氣惱。

「你笑什麼!」蘺琪不滿地瞪我一眼。

我這才發現她長長的頭髮披散著泡在溫泉中,連忙湊過去說:「這樣可不行哦。溫泉里有硫磺,如果用這種水洗頭,會損壞發質的,還是讓我幫你挽起來吧。」

「真麻煩!」蘺琪背對着我說。

我利索地將她的長發挽成跟我一樣的苞苞頭:「哇,好可愛。」

聽到我由衷的讚美,蘺琪的臉更紅了,她悄悄地將身體更深入地埋入水中。

「好像姐妹哦。」我指了指自己跟她一樣的髮型,猶如在分享屬於小女生的秘密。

「你,真的不怪我嗎?」蘺琪死死盯着水面。不肯跟我視線交流。

「嗯,一點也不怪。」

「呃?」似乎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睜大眼睛看着我。

「因為你已經將耳釘還給我了嘛。」

「我才不是還給你的,我是想還給哥哥,結果在門口聽到……」蘺琪似乎意識到偷聽的事並不光彩,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我們的經歷完全不同,但是……」我仰望着飄着雨絲的天空,享受着美好夜晚,「總覺得能稍稍體會到小琪的心情。」

「你又不是我,怎麼會知道。」蘺琪沮喪地回答。

「我也有喜歡的人。可是我想這一生都無法親口告訴他我喜歡他,也無法聽到他說喜歡我了吧。這種為愛難過的心情,或許出發點不同,但是結果都一樣。」

「哥哥喜歡你,你喜歡哥哥,有什麼好說不出口的!虛偽!」蘺琪的聲音又變得有些尖銳,淚珠在眼中滾動,卻不肯掉下來。

「我喜歡的人不是蘺夙呀。」

「怎麼可能?哥哥那麼優秀!又溫柔體貼!對你有認真專一!你怎麼會不喜歡他!」剛剛還很難過的蘺琪聽到我的答案后。滿眼的不可思議,急急地數着蘺夙的優點。

「是啊,蘺夙同學的好,所有人都知道。可是,感情的事卻不是因為誰好誰優秀,就會喜歡上誰那麼簡單。」我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我與迪迦相識以來的一幕幕,不能自抑的笑容爬上嘴角,「我喜歡的人任性、倔強、粗魯、自大……我能細數他的每一個缺點。但是這些缺點在他的笑容和聲音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難道你喜歡的人是迪迦?你不知道他是詛咒玩偶嗎?」蘺琪吃驚地看着我。

「知道啊,可是,當我知道那種澎湃的感情叫愛情的種子已經發了芽。」我學着蘺琪的樣子,讓身子儘可能多地泡進溫泉里,驅除心裏的悲傷,「我也問過自己,如果知道詛咒玩偶永遠不能與人類相愛,我還會不會喜歡上迪迦,結果我發現自己竟然毫不猶豫地回答會。所以我想,這不是錯誤的感情吧,只要這樣想着,就能稍稍安慰傷心的自己啦。」

「誰說詛咒玩偶不能愛上人類的?」

我情緒激動地抓住蘺琪,小心翼翼地問:「你說什麼?」

「你弄痛我了!真粗魯!」蘺琪沒好氣地撥開我的手說,「看在你沒有我想像的那麼討厭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要想解開玩偶的詛咒,就要……」

「真的嗎?」我瞪大眼睛,為她所說的話激動不已。

「當然,別忘了,我也是籬家的傳人。」蘺琪忽然壓低聲音說,「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幫迪迦解開詛咒。」

「為什麼要幫我?」我有些不明白,雖然我和蘺琪的關係已經有所改善,但是真的好到讓她可以幫我做這麼重要的事嗎?

蘺琪的雙眼炙熱而明亮,猶如能吸引飛蛾焚身的烈火般散發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她幼稚的臉上露出與她年齡不符的笑容:「一切都是為了哥哥。」

今天晚上的料理是極豐富的溫泉火鍋,但是因為我一直想着剛剛在溫泉室里蘺琪對我說的話,所以有點兒心不在焉。

「棠糖,這是本地特產的花魚,有可以使肌膚美白的食療效果,多吃點兒好嗎?」蘺夙一邊溫柔地對我說,一邊夾了一塊熱氣騰騰的魚肉放到我的碗裏。

「謝……」

沒等我的話說完,迪迦就夾了一個雞蛋放到我碗裏,並且示威似地看着我說:「小甜心,要多吃些雞蛋,可以增加膽鹼含量,有助於智力提高,免得被狡猾的狐狸騙到。」

蘺夙僅僅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然後又笑容可掬地夾起豆腐說:「這個可以增加蛋白質,能提高視力,不要像某些人那樣有眼無珠。」

……

就在他們你來我往的話語攻擊中,我面前原本空無一物的碗裏很快像小山一般堆滿了食物。不光如此,雖然這兩個人是對我說着話,可是卻都不甘示弱地瞪着彼此,熱辣的視線在空氣中引發一陣陣電流,雷得其他人外焦里嫩。

就在我想大聲喊stop的時候,啪的一聲輕響,蘺夙和迪迦的筷子竟然夾在一起了,四周頓時鴉雀無聲。兩個人也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變化,直到蘺夙皺起眉,一揮手將筷子扔出窗外。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迪迦拍案而起,欠著上身狠狠揪住蘺夙。

蘺夙不卑不亢地拿開他的手,態度漠然地說:「笨蛋的細胞一定會傳染。」

「你在說我是笨蛋嗎?」迪迦怒不可遏,擼起袖子就要開戰,「有本事跟本大爺堂堂正正地來一仗!我一定打掉你那欠扁的表情!不要以為你先扔掉筷子你就有資格嫌棄我!事實上我也討厭你!」

「彼此彼此!」蘺夙的雙眼比外面的天氣更令人發憷,他輕蔑至極地說,「我最討厭你!永遠討厭你!」

「你!」迪迦憤然走出房間,狠狠關上了門。

「迪迦……」我有些擔心地想要追出去,卻被蘺夙一把拉住。

他彷彿沒事人一樣,又露出那堪比白雲般柔軟純潔的笑容說:「棠糖,這是新下鍋的豆腐,要不要嘗一塊?」

「啊?好。」我只好食之無味地繼續吃着晚餐。

「哥哥果然最討厭迪迦啊。」我看到原本一直置身事外的蘺琪正複雜地透過窗戶追尋迪迦的身影。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果然讓兩個人冰釋前嫌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

吃過晚飯,趁著大家回房休息的時候,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院子裏。

在日式風格的迴廊盡頭,迪迦正盤腿坐在木質地板上,看着掛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

「可惡!我的魚肉火鍋!」原來還在為了晚餐耿耿於懷。

「給!」我站在他身後,將一盤壽司遞給他,「魚肉火鍋是沒有了,不過我用剩下的生魚片做成了壽司,你要不要吃?」

「要!當然要了!」迪迦一躍而起,接過盤子開始狼吞虎咽地進食。

我有些失神地望着他,他頭髮長長了,尾部略有些卷的頭髮在腦後系成小小的一束;酒紅色的眼眸如曼珠沙華般讓人着迷;原本還有些稚氣的側面輪廓,在夜色籠罩中看起來英挺而堅毅。

只是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就又能感到那劇烈的心跳。

「幹嗎這樣看着我?你又不是第一天發現我長相英俊。」迪迦大言不慚地說着,嘴角又露出壞壞的笑容。

「在你身上能印證一句話——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我毫不留情地恥笑他。

他卻不以為意地做了個鬼臉:「謝謝。」

「別動。」他忽然捧住我的臉,熱辣辣的眼光一直盯着我。

「幹什麼?」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掙扎,卻被他制止。

他的笑容耀眼仿若清輝,卻有說不出的苦澀與哀愁,他的語氣就像在聊天氣一樣平淡:「好久沒有看到你這樣的笑容了。」

但是平淡的語氣背後卻讓我看到自己給他劃下的傷痕。

「真快啊,我們相識竟然快有半年了。」

「是嗎?」為什麼我卻覺得像昨天剛剛認識一樣,所有的事情都歷歷在目。

「最開始簽訂契約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吃定你了。」迪迦雙手撐著身體,仰面望着天空,輕輕地說,「現在才發現自己被你吃得死死的,你的一顰一笑都牽動着我的心。我一直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變得這麼抗拒我。」

「快了,你就快要知道了。」只要我拿到蘺夙的血,幫助迪迦解開詛咒,他就可以聽我長久以來埋藏在心中的那句「喜歡你」了,這樣想着的同時,心中卻又無盡然的悵然,「迪迦,有一天,你會不會忘了我?」

「絕對不會。」迪迦舉起我的一束秀髮放在鼻端,「即使到世界的盡頭,我也會記得你的眼睛、你的微笑、你的發香以及——」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我柔軟的唇瓣說:「這裏的甜蜜。」

「那你要記得哦,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我將他的手緊緊握住放置心口,與他許下不知道能否實現的約定。

「傻瓜!」迪迦攥起拳頭輕輕捶了下我的肩膀。

然後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一起享受着難得的安靜。

雨還在下,我的心裏卻很溫暖。

時鐘滴答滴答,走向解開詛咒的時刻……

晚風吹在人的臉上涼颼颼的,而我內心也在慢慢失去溫度——

「我好像……有些頭暈……」迪迦疑惑地搖搖頭,似乎想把不舒適感消除。美國幾秒,他身體一歪,靠在我的肩膀上陷入昏厥中。

「你做的很好。」一直藏在暗處的蘺琪帶着紅桃白桃姐妹走了出來,紅桃上前想接過迪迦,我卻下意識地緊緊摟住迪迦。

我望着蘺琪再一次求證:「你真的能解開詛咒?」

「當然,我會讓迪迦的痛苦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蘺琪彎下腰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手段有些血腥。」

就在我想要追問這句話的意思時,蘺琪卻將一塊手絹重重按住我的口鼻上。頓時不好的預感讓我強烈掙紮起來,然而手腳卻被紅桃白桃控制住,失去了我的支撐,迪迦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迪迦……我卻叫不出聲,因為頭暈目眩的不舒適感強烈席捲了我,在有意識的最後一秒。我發覺蘺琪看着迪迦的眼神中透出刻骨的仇恨——

我終於醒悟——她,騙了我。

可是,來不及了。

「棠糖!快醒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劇烈的搖晃將我喚醒,我睜開眼睛,首先進入眼帘的就是蘺夙掛滿擔心的臉。雨已經停了,月亮從厚厚的雲層后探出了臉,我望着那暗暗的月亮,一時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怎麼會在這裏?」我疑惑地問蘺夙。

「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問題。」蘺夙動作輕柔地將我扶起來,我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冰涼。他毫不遲疑地將我拉進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我,「你為什麼會在走廊上睡著了?不知道這樣會感冒嗎?」

蘺夙不悅的口吻里透露出他對我的關心。

我哆哆嗦嗦地隨着他往回走,可是剛走一步,昏倒前的記憶電光火石般地閃現在我的腦海里。

「迪迦……」頓時我頭疼欲裂,抱着頭蹲下身,眼淚奪眶而出,我隱約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蘺琪騙了我!她說要給迪迦解開詛咒,讓我喂迪迦吃下可以使人昏迷的食物,然後帶走了他!她根本不會給迪迦解開詛咒對不對!」

我抓住蘺夙歇斯底里地追問,絲毫沒有意思到自己此時的動作會不會傷害到他。

蘺夙的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這種神情對於一向坦然自若的蘺夙來說,實在太少見了,而這也意味着事情正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

「是的。」蘺夙不忍地看着我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不想讓你絕望,其實世界上根本沒有能解開迪迦詛咒的方法,如果想使他不再為詛咒所傷,只有——讓他永遠地沉睡。」

「不!都是我!是我害了迪迦!」內疚的痛苦吞噬了我的內心,已然明白迪迦此刻恐怕已經凶多吉少,「蘺夙,拜託你,帶我找到迪迦好不好?」

只要迪迦能平安無事。即使不解開詛咒,永遠保持現狀都是命運對我最大的恩賜。

蘺夙深深看了我一眼,慢慢閉起雙眼。

月光凝聚成一束,從他頭頂照下,他金色的長發在晚風中微微飄動,渾身閃爍著淡淡的乳白色的星光,看起來猶如誤入人間的天神。

他睜開了眼。定定地看着一個方向,緩緩抬起手指向那裏:「他們,在山頂。」

「那裏?不是埋葬我媽媽的地方嗎?」我詫異地望着那個方向。

「是的。其實,很早以前我們就知道你媽媽埋葬在這裏,但是礙於回憶太過痛苦,所以我和小琪從來沒有來拜祭過。其實我和小琪就是當年你媽媽從車禍火災現場救出來的小孩。」蘺夙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換句話說,你媽媽就是因為我和小琪才會失去生命的。」

「這怎麼可能?」這樣寧靜的夜晚,我卻像做了無比荒誕的噩夢一樣,所有的平靜都被打破。

「這是真的。」蘺夙陷入痛苦的回憶中,他以沉重的口吻對我說,「當年小琪知道自己永遠無法長大后,變得自閉消極,甚至產生了輕生的念頭。那時候,我的能力還很薄弱,所以迪迦隨時有清醒的可能。為了以防萬一,我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形影不離。沒有想到那一天,他忽然恢復意識,瘋狂大喊右邊!右邊!結果就從右邊開來一輛卡車與我們的車相撞。」

「不!這不是真的。」我搖著頭拚命否認。

蘺夙不顧我的抵抗,似乎要將所有埋藏的秘密一吐為快,他繼續說:「車禍發生后,你母親拚命救出了我,然後又返回去救小琪。可是當她將小琪推出危險區域后,不知道為什麼又沖向已經燃燒起來的汽車,而當時的汽車上,只有迪迦在。雖然我沒有證據證明是不是他使你母親最後失去了理智,做出違反常規的是,但是至少是他為我們帶來了厄運,間接害死了你的母親!」

講到這裏,蘺夙藍寶石般的雙眼裏泛起了淚光,而我卻痛哭出聲。

「如果沒有迪迦,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錯了。」聽到這裏,心裏有一種力量促使我暫時放下軟弱和悲傷,我強忍着淚水直視着蘺夙說,「我的母親已經去世了,死去的人是無法開口說話的,所以當時在她的世界中發生了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然而我知道的事,因為有了迪迦的存在,你才可以為自己當年不足的能力找到掩蓋的借口;因為有了迪迦的存在,蘺琪才可以為自己不能繼續成長找到發泄的理由;可是你們都拒絕去想,迪迦為了什麼而存在!」

望着蘺夙有些躲閃的目光,我一字一句地說:「迪迦是因為救贖才存在!他滿足了你作為哥哥想要拯救妹妹的願望!他用自己的不幸拯救了蘺琪的生命!我媽媽是因為車禍而亡!但是我堅信,這不是迪迦的錯!每個人的命運都有自己的軌跡,或許在你製作迪迦的那一刻就正走在命運的軌跡上,所以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去怪罪迪迦!現在,請你帶我找到蘺琪他們吧!」

望着蘺夙震驚而不解的目光,我堅定地說:「我要狠狠抽她一巴掌!並且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責怪迪迦的就是她!」

紫紅色的妖異月亮正掛在天上,嘲笑着人類的渺小與無能。而因為剛下過雨不就,四周溫度很低,讓人感到透骨的寒意,是不是有黑漆漆的鳥被我們踩踏枯枝的聲音驚動,不滿地揮動着羽翼,從我們頭頂低低飛過。

在蘺夙的帶領下,我們很快就在山頂找到了蘺琪、紅桃白桃姐妹,以及迪迦。

此刻迪迦的頭垂在一邊,任憑她們用繩子將其捆綁在石板上一動不動。密密麻麻的白色蠟燭圍繞着他豎立在地上,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詭異地冒着藍色的火苗。如果仔細察看,就會發現為數眾多的蠟燭被擺成了「卐」的圖案。

而蘺琪和紅桃白桃姐妹穿着紅色的拖地長裙手持銀針,繞着迪迦逆時針旋轉着,嘴裏還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住手!」原本隱藏在一旁準備伺機而動的蘺夙,看到她們開始念動咒語時,竟然臉色大變,憤然現身,我也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哥哥!」

「主人!」

顯然沒有意料到我們出現,蘺琪和紅桃白桃姐妹臉上露出了膽怯的神情,然而這樣的神情只是一閃而過,蘺琪竟然尖利地笑了起來。

「哥哥,你看到了吧!你是不是覺得這麼做的琪琪很可怕?」她的頭髮很長,在燭光下,發散著細細的亮光,像黑夜裏的螢火蟲的微光一樣柔美。

「琪琪,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蘺夙痛心疾首的表情讓我隱約覺得事情另有玄機。

「知道啊。」蘺琪背着手一派天真地走到迪迦身邊,緊緊地盯着迪迦,「如果沒有迪迦,琪琪就能長大了;如果哥哥看到長大后的琪琪,就不會用看小孩子一樣的眼光看着我了;到時候我就能成為哥哥的新娘。而且,哥哥,你不是也很討厭迪迦嗎?因為他的存在讓你有負罪感!」

蘺琪的臉忽然變得扭曲,她繪著美麗花朵的長長的指甲狠狠地摳進迪迦的肉里,她陰冷的聲音宛若從地獄里發出來的一樣,「她〔應該是他吧、、、迪迦是男生的說……〕還殺死了我的家庭老師!那是唯一肯對我真心微笑的人!不、那個時候只有她不會那我當怪物!她還告訴我,長不大的女孩就是拇指姑娘,會是童話里最幸福的女主角!可是,這一切都被那場車禍奪走了!如果不是因為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不!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他!是他這種招惹不幸的體質的錯!否則我們怎麼會撞車!老師有怎麼會再次跑回空無一人的車裏!其實我看到了……」

蘺琪顫抖著說:「是老師抱着迪迦跑了出來,但是炸開的汽車玻璃卻傷到了她的要害!如果不是他!老師怎麼會死?所以,他沒有資格活着,今天我一定要在老師的墓前親手做一個了斷!」

「不要!我媽媽一定不希望看到這一幕的!」我激動地往前邁了一大步。

蘺琪臉色大變:「你媽媽?在哪裏?」

「就在你身後。」我悲傷地望着立在不遠處那一片山茶花中的白色墓碑,媽媽,很抱歉,我現在這樣狼狽地出現在你的面前。我也想讓你看到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但是現在我真的笑不出來。

「你騙人!老師怎麼可能是你的媽媽!」

「不、她確實是Linsa老師唯一的女兒。」蘺夙看着蘺琪緩緩地說。

Linsa是我母親的英文名,也是她工作的時候常用的名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蘺琪瘋狂地搖著頭不肯相信,「你不是說Linsa老師的家人已經搬走了嗎?為什麼你知道她是!你一定是在騙我!」

對啊,在媽媽發生車禍后,我和爸爸怕觸景傷情就搬家了,我也從來沒給他看過我媽媽的遺照或者說過什麼,他怎麼認出我的?

蘺夙看了看我說:「最開始我只知道Linsa老師的女兒叫棠糖,因為爸爸姓棠。媽媽姓糖,所以女兒還有一個昵稱叫棉花糖。」

見我不由自主地點頭后,蘺夙又說:「後來在處理後事的時候,我見過Linsa老師的丈夫,而在回國后見到棠糖父親的那一晚我才肯定了棠糖就是Linsa老師的女兒。不過我一直不明白迪迦是怎麼到了棠糖手中……」

「我……我知道……」一直站在一旁充當背景的白桃,向我們揭示了真相。

「你?」所有人多震驚地看着白桃。

白桃怯怯地說:「六年前,我在整理少爺的書房時碰到了叔父大人,我們在那裏發現了一箱Linsa老師的遺物。據叔父說警署人員從車禍現場Linsa老師的懷裏還發現了一個完好的玩偶,並一併帶了回來,因為怕再引起少爺和小姐的悲痛,所以一直塵封在角落裏。既然現在發現了,就讓我按照Linsa老師留下來的地址將遺物寄回去。所以我想,是那個時候,遺物連帶着迪迦一起郵寄到棠糖小姐手中的。」

這下真相大白了,蘺琪卻崩潰了,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她指着我嘴裏喃喃地說:「你竟然是Linsa老師的女兒!」

我警惕地看着她說:「現在,請把迪迦還給我!」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恨迪迦!是他奪走了你的媽媽!你為什麼還能若無其事!你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嗎!老師是不會原諒你的!」蘺琪凄厲的喊聲震得我的耳膜發痛。

我勇敢地看着她,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在這場悲劇中,沒有誰是兇手!沒有誰是兇手!有的只是每個人都將自己陷入了悲情角色中不可自拔!媽媽去世,我很傷心,這種切膚之痛是任何人都不能感同身受的!可是,我了解我的媽媽!她就是在面對別人有困難時,不能袖手旁觀的人!我為我有這樣的媽媽而驕傲!我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媽媽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去拯救你!別問我為什麼這麼篤定!因為我的身體里留着媽媽的血!如果我媽媽真要責怪什麼,也一定是怪你!」

「怪我?」蘺琪憤怒地說,「為什麼要怪我!我要替老師報仇!」

「你錯了!我媽媽不會因為看到你們活的這麼痛苦而感到快樂!如果是這樣,她就不會為了救大家而犧牲!她失去了生命,換來的只有憎恨和淚水嗎?」我再次往前邁了一大步,迫使蘺琪面對我,「而且這一切真的要怪迪迦嗎?從頭到尾,他做錯了什麼?他不該因為挽救你的生命而被創造嗎?你真的是這麼想嗎?你能站在這裏哭,在這裏憎恨、在這裏抱怨、在這裏沖着在乎你的人們發脾氣,難道不都是因為迪迦嗎?他接受了你的不幸,卻又被怨恨著,他何其無辜?你真的恨他嗎?你只是強迫自己恨下去,如果不恨什麼,就無法面對自己不滿意的現狀吧!」

「夠了!你不要說了!」被我說中心事的蘺琪臉色蒼白,「你不是我!你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就我的是老師!不是你!就算你是老師的骨肉又怎麼樣?你能知道老師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怨恨嗎?你不能,我也不能,所以我們只能按照各自的感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如你可以理直氣壯地指責我一樣,我也可以——」

蘺琪舉起手中十寸長,閃爍著寒光的銀針往迪迦的胸口刺去:「任性地銷毀我不想見到的東西!」

「不要!」我想也不想地往前撲去,額開始,已經來不及了。

眼睜睜地看着閃爍著寒光的針尖就要刺入迪迦的心口,然而在距離幾厘米的時候,針忽然停住了,一隻大手抓住蘺琪的手,使她無法再移動一寸。

「抱歉,我的生命只屬於我愛的人。」迪迦另一隻手臂上猛然青筋暴起,紅色的火焰猶如游龍從手掌開始盤旋至肩膀,他抓住捆綁他的繩子,少一用力,那碗口粗的繩子就變為灰燼。

「你!」蘺琪膛目結舌地看着眼前的變故。

迪迦推開蘺琪,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愛憐地摸著撫上我淚流滿面的臉頰:「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你,沒有暈過去?」我不停打量他,知道確定他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如果我不裝暈怎麼能聽到他們的實話。」迪迦頑皮地沖我擠擠眼。

「怎麼可能!你明明喝下我給棠糖準備的分解靈魂的秘葯!」蘺琪頹然跌坐在地上,「你的靈魂應該已經脫離你的身體了,為什麼你還安然無恙!」

聽到蘺琪這麼說,我又緊張起來,連忙追問:「迪迦,你真的沒事?」

「嗯,當然了。不信,你看!」迪迦在我面前又蹦又跳,簡直像只猴子。

大概那種葯哪裏出了差錯了吧,我樂天地想,幸好大家都平安無事。

蘺夙猛地一把抓住迪迦的手,兩個人的目光里儘是我看不懂的信息。可是,我怎麼就覺得蘺夙的表情竟然變得很難過?

迪迦甩開蘺夙的手走回我面前,笑眯眯地說:「看來我的詛咒是沒有辦法解除了。」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我內疚地低下頭。

「不,你做得很好,非常努力。」迪迦像摸小孩一樣摸着我的頭,「謝謝你,給了我一段美麗的生命歷程。」

「迪迦,你怎麼了?」為什麼從他的話中我聽到了傷感?

迪迦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正是我們最初簽訂下的契約,他掌心跳躍的火焰點燃了契約的右下角,他依舊笑着說:「燒毀了這個,我們的契約就不能成立了。我也沒有留在人間的理由了。」

「難道你要離開?」我驚慌失措地拽住他的手,着急地說,「你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離開這裏去哪裏呢?或許我們還會有別的解除詛咒的辦法!」

「是啊,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擁有的只有你。」迪迦忽然將我擁入懷中,下顎頂着我的頭頂,不讓我看到他的表情。

他語氣平緩地說着:「可是,你的世界還很大,有可愛的老爸,有活潑親切的朋友,還有喜歡你的男朋友。詛咒能不能解除其實早就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了幸福的滋味。」

「不要走。」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淚流滿面,只能緊緊抓着他的衣角說,「你只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朋友、更是我最最喜歡的人!迪迦,我沒有什麼男朋友,我只喜歡你!過去、現在、將來,我都只會喜歡你一個人,所以請你不要離開好不好?就像這樣生活在我身旁可以嗎?」

「對不起,不可以。」冰冷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迪迦一點點將我推離他的懷抱,「你是人類,我只是一個玩偶。那天在植物園中,你昏迷后,蘺夙已經告訴我了,玩偶愛上人類是最大的禁忌。我以為自己至少還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邊守護你,可是,我做不到,看到的分分秒秒,我都在剋制自己的感情。然而這樣的感情越來越洶湧,我害怕有一天會忍不住說出那三個字,那時,你真的要我在你面前灰飛煙滅嗎?」

我拚命地搖頭,泣不成聲,只覺得原來還有比夜晚更黑暗的顏色,而這種顏色正在吞噬我的世界。

「所以,要乖啦。」迪迦最後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很難想像,這個如火般燃燒的男生會有這樣冰冷的吻,「我會想你的,再見。」

「不……」我咬着嘴唇,緊緊拽着他的衣角,似乎渾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手上。

「你喜歡這塊布料嗎?送給你好啦。」迪迦毫不介意地割下那片衣角,然後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迪迦!」我無法做到眼睜睜看着他離開,可是就在我想要追上去的時候,卻被蘺夙緊緊從身後抱住。

他沙啞著嗓子說:「別辜負他的好意。」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不停地掙扎,不停地流淚:「放開我!」

迪迦走過蘺琪的身旁時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了看她,然後一言不發地徑自離開。蘺琪卻像被激怒了一般,跳起來狠狠向迪迦撞去,嘴裏瘋狂地怒罵着:「你那是什麼眼神?在同情我嗎?誰要你的同情!你不過是一個玩偶……」

誰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她腳底一滑竟然往後跌去。

「小琪!」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因為她的身後就是懸崖。

「抓住!」火紅的身影想也不想地將自己的手遞給小琪。

「你?」蘺琪震撼地看着一臉真誠的迪迦,「為什麼要救我?我明明是你的敵人!」

「不要多說!抓住我的手!」迪迦怒吼出聲,此刻蘺琪已經懸空掉在懸崖上,惟一的支撐點就是迪迦伸出的手臂、

「抓緊了!」我們趕緊跑過去幫忙,然而剛下過雨的地面非常滑,人能站在上面已經很不易,何況還要做大幅度的動作,雖然我們使出全身的力氣,卻被蘺琪小小的身體帶着一起往懸崖下滑。眼看着迪迦的半邊身子都探出懸崖,情況非常危急。

「放手吧!否則你們都會被我帶下去的!」顯然蘺琪明白此刻的局面,她絕望地喊著。

「閉嘴!」迪迦怒斥她說,「如果你不想活,誰也救不了你,但是,不要在愛你的人面前死去!那會是他一生的傷痕。你懂不懂!」

蘺琪醍醐灌頂般看着迪迦,再也沒有說放棄的話。

「我數到三,就一起用力往後拉!」不等我們回應,迪迦就開始喊,「一、二、三,用力!」

就這樣,蘺琪的身體一點點脫離危險,最終被拉上懸崖邊上。當她癱倒在地上時,大家才鬆了口氣,她哭着撲到蘺夙懷裏,一直低聲說着:「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向蘺夙道歉,還是向迪迦道歉。

可是這一切對我都不重要。

我搖搖晃晃走到迪迦面前,狠狠擦乾淚水后說:「迪迦,我知道如果你留下來,我們就會時時刻刻都身處在類似剛才的危險中,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可是,人就要抱着希望才能創造奇迹啊。誰不定,我們真的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所以,請你跟我一起尋找好不好?不要放棄希望!更不要放棄我!」

迪迦似乎累了,他一直跌坐在地上,將頭埋進臂彎里,聽到我的這番話,身體不住顫抖,猛然開始止不住地劇烈咳嗽。

「你怎麼了?啊!」我看到淚水混合著血水,從他捂著嘴的指縫裏不斷地留下,落在衣服和地上,開出悲傷的花朵。

「看來,還是太遲了。」迪迦終於平息了咳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強顏歡笑地說,「我本來想離開你的視線再倒下去,留給你一個英雄的背影。沒想到還是讓你看到這狼狽的一幕。」

我尖叫着將他摟在懷裏,哆哆嗦嗦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跡:「這到底是怎麼了?蘺夙!迪迦怎麼了?」

蘺夙沉痛地說:「恐怕他先前服下的靈魂分離藥劑起了效果……」

蘺琪悔恨交加地哭着說「對不起……」

可是,對不起有用嗎?如果有用,我寧可說上千萬遍!

「啊!」我悲憤地痛哭出聲,我又怎麼能怪蘺琪!喂他吃下那藥劑的人明明就是我,「不要!迪迦,你不要死!」

「傻瓜,玩偶是不會死的!」迪迦的氣息越來越虛弱,他想擦拭我的淚水卻力不從心,「我會化成春天的風、夏天的雨、秋天的雲冬天的雪,一直陪在你的身旁,所以不要難過,讓我邁上新的生命歷程前,再看一眼你的笑容好不好?」

我無力地搖頭,心裏的痛苦與悔恨就像一把生了銹的刀,在一刀一刀割着我的靈魂,那種痛撕心裂肺。

眼淚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迪迦的臉上,有一些甚至流到他的嘴裏。

他伸出舌頭嘗了嘗,微微一笑說:「又嘗到你的眼淚了,這一次還是為我而流。我很高興你能這麼重視我,當我離開時,能永遠帶走你的眼淚。」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我必須將耳朵貼在他的嘴巴上才能聽清他在說什麼。

「看着我……」迪迦費力地睜大眼睛,即使在這最痛苦的時刻,他還保持着一貫的微笑,「棠糖,我愛你……」

他的嘴唇貼上了我的嘴唇,這最甜蜜的時刻卻成了我終生最痛苦的時刻。我的心痛得都要碎掉了,喉嚨一癢,一縷腥甜也用了上來,夾帶着我靈魂中流出的眼淚。

我卻沒有做其他的動作,只是執着地吻着他的唇,將愛慕、痛苦、不舍、絕望,所有的感情都融入這足以焚燒一切的吻中。

眼淚與眼淚、鮮血與鮮血、愛與愛交融在一起,流淌到彼此的嘴中、身體里。

「哥哥,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身體……」

籬琪發出一聲驚叫,小小的身體被一層淡淡的粉色光芒所包圍,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長大,轉眼間便變成一位妙齡少女。

她不可置信的撫摸著自己的臉,不禁失聲痛哭:「我……長大了?詛咒解除了?」

我條件反射地連忙看向迪迦,卻在迪迦的眼中看到同樣的困惑。

我這才發現迪迦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實不停地交錯,原本已經微弱跳動的心臟慢慢跳得急促起來。心跳聲也越來越大,最終平穩而有力,而從心臟的位置上流動出七彩的光芒,慢慢滿溢全身,最終連我一併包圍其中。這種光芒溫暖而柔軟,猶如胎兒還在媽媽肚子裏時那樣舒適、寧靜和充滿安全感。

「奇怪……」迪迦詫異地攥了攥拳頭,活動了下手腕,發現行動自如,不免驚喜地說,「我好像……沒事了。」

「百分之百的真愛,與情人的心中血、眼中淚。」蘺夙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說,「我怎麼沒有想到,厄運之術也是負面禁忌咒語,只要是負面禁忌咒語在這三者齊聚時都是無效的!或者……是我一直不願意相信你們之間存在着其他人不能插足的愛情。」

「雖然不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但是是不是意味着迪迦不會死了?」我激動不已,迫切期待蘺夙說出肯定的答案。

「是的,不光如此,迪迦的詛咒也解開了,以後他可以自由說愛了。」蘺夙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墓碑上,自言自語地說,「或許,這是在你媽媽庇佑下發生的奇迹。」

「太棒了!」剛才還奄奄一息的迪迦一躍而起,抱着我不停地轉圈,「太好了!」

「嗯嗯!」我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會傻傻地點頭,在命運開了這麼大的玩笑后,終於雨過天晴,讓我如願以償。

「等等。」迪迦忽然放下我,注視着自己的雙手,只見原本艷紅的火焰此刻卻變成了金色,他欣喜地說,「不光詛咒解開了,我的力量也更強了,或許我可以實現對你的諾言了……不過好像正極能量還差一點點。」

「諾言?」在我疑惑的時候,蘺夙卻走上來,「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還有我,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蘺琪諾諾地說,完全不見以往憤世嫉俗的樣子,我想經歷過這一次劫難並且意外地解除了身體的禁錮后,她應該可以釋懷了吧。

「我們也來幫忙。」白桃也拉着紅桃跑了過來。

紅桃冷哼一聲,還是跟了過去。

在我還是滿頭霧水的時候,幾人圍繞着母親的墓碑,將手放在了墓碑上。

他們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吟唱着神秘的曲調,男聲和女聲,高音和低音,最終融合成美如天籟的歌聲。各種不同顏色的光浮現在他們面前,迪迦面前的是金色光球;蘺夙面前是藍色的光球;蘺琪面前的是紫色的光球;白桃面前的是白色的光球;紅桃面前的是紅色的光球。

幾個人腳下步伐移動,伴着神秘的歌聲開始有節奏地舞動。而那些光球隨着他們的動作漸漸融合在一起,變成巨大的光柱籠罩着媽媽的墓碑。

「我不能使死者復活,但是我可以讓你看到她殘留在這個世間的牽念,雖然只有幾分鐘,但是就當成一個美夢吧……」迪迦低沉的聲音傳到我的耳中。

我已經無暇回應他的話,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墓碑前浮現的淡淡身影所吸引。

那個可以看得出模樣的聲影,有着高挑的身材、俏麗的短髮,每當笑起來,臉上都有兩個甜甜的酒窩。在我急速湧上的淚水中,卻看到她驚喜地望着站在墓碑前的那群人:「小琪?小蘺夙?你們都長大了?真是太好了。還有你……」

她摸了摸迪迦的頭說:「你就是那天在車裏的第三位小朋友吧,謝謝你提醒我右邊有危險,可惜我還是沒有躲過去。噓……我知道你是一個神奇的玩偶,但是我更知道你是一個有生命的善良玩偶,每一個生命都值得尊重。幸虧你沒有事,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在劫難逃了呢。好可惜啊,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女兒了,否則我一定會把你們介紹給她,如果那樣,就請跟她成為好朋友吧。不是我自誇,我的女兒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姑娘……現在,她應該像你們一樣大了吧……」

望着她寂寞的笑容,我忍不住哽咽著開口:「媽媽……」

她緩緩轉過身,在見到我后,晶瑩的雙眸像被雨水打濕了一樣,濕漉漉地令人心酸,她卻只是用力地微笑,向我伸出雙臂,輕輕地說:「我的寶貝,你還好嗎……」

「媽媽,我好想你!」

我朝她飛快跑去,臉上掛着喜極而泣的幸福笑容。

可是當我跑到她剛才站立的地方時,她的身影卻變得越來越淡了:「乖女兒,不哭,記得要好好地生活哦。」當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時,卻什麼都摸不到。她像一個美麗的泡泡一樣迅速消失了……

「媽媽!媽媽!」我無助地向前伸着手,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向下滾落。

「對不起!」

迪迦和蘺夙兩人一臉愧疚和失落地看着我,走過來異口同聲地說。

我終於回過神來,搖搖頭:「雖然很短暫,但還是謝謝你們,給了我一個重新見到媽媽的機會。」

「那麼,就請繼續保留我的耳環吧。」

「那麼,以後乖乖地當我的奴隸,好好報答我吧!」

不用我說,你們也一定知道,那兩句話分別是誰說的了。

我沒有回答他們,抬起頭看着頭頂的夜空,露出堅定的笑容。對於其他人來說,迪迦曾經是一個被詛咒的玩偶,但在我心裏,他早就已經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

不過這些話我現在不會告訴他,免得他驕傲,呵呵。

所以,也請你們,一起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哦!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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詛咒,玩偶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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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我擁有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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