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

虎子

舒曼懷孕后反應很強烈,耿直又幫不上什麼忙,只得苦着臉小心伺候。抽空去找楚建大倒苦水:「你說這造個孩子咋那難呢?之前她想要孩子成天折騰我,把我愁得,比攻個山頭都難,唉,現在總算懷上了,我告你啊,更他娘難,跟三大戰役可有一比!」

楚建樂着:「把你矯情的!不就是懷個娃娃么!還三大戰役,你咋不講五大戰役呢,噢,就你老婆會那營生啊?」耿直不理會楚建:「你是沒體會。」

楚建:「我咋能有體會?」耿直給楚建一拳:「別老打岔!好容易透口氣跟你牢騷兩句!」

楚建嘿嘿笑着:「你有發牢騷的權利,我有批評教育的權利!」

耿直做一個揮拳的手勢:「我可一點不帶誇張的!昨天說想吃西瓜,你說這季節哪有西瓜呢?唉,越說沒有,她就越想吃,哎呀,想得半夜把我推醒,讓我給她摘西瓜去!我說我去非洲給你摘啊?唉,非洲有西瓜嗎?」

楚建樂着:「非洲有獅子。」

耿直回家還得小心伺候舒曼,桌上擺着饅頭,舒曼卻不想吃:「我餓,可不想吃東西,怎麼辦啊,你兒子真的缺營養呀!」耿直不敢急,舉起饅頭,耐心道:「老婆,你發揚一下我黨我軍敢打敢拼的精神,攻它一個山頭!」舒曼接過饅頭,眼睛發直,耿直卻眼巴巴看着饅頭,饞得不行。舒曼看一眼耿直,饅頭塞到耿直手裏:「看你那眼睛,跟狼一樣,你吃吧!」

耿直急得一屁股坐下:「我怎麼能跟我兒子搶食呢,老婆我求你趕緊吃吧,再不吃,你吃我吧!」舒曼可憐巴巴:「我真的吃不下。」

耿直:「那你想吃啥?我給你做。」舒曼一臉嚮往:「我現在,想吃小時候常媽媽熬的菜粥,小油菜胡蘿蔔切碎了,熬得爛爛的,又有營養又好吃。」

耿直直吧嗒嘴:「把我說得直流哈拉子。我去給你熬粥,不過,咱沒有小油菜,只有大白菜,胡蘿蔔不知道還有沒有。」

舒曼看着桌上的菜,捏住鼻子,小心夾起,放進嘴裏,趕緊端起水杯喝一大口,咽下菜,掐住脖子,乾嘔幾聲,聲音巨大,耿直奔出:「又吐啦?」

舒曼拚命咬住牙,吃力搖頭,努力忍着,耿直見狀,大不忍,趕緊過去,輕輕拍著舒曼背,小聲道:「實在忍不住,就——」

舒曼偏不,咬牙忍,臉都憋白了。終於長舒一口氣,耿直趕緊端過水去,舒曼喝口水,倒在丈夫懷裏,囁喏著:「我吃下好幾個蝦皮了,你兒子補上點兒鈣了吧?」

耿直憐惜地將老婆攬到懷裏,輕聲:「傻丫頭,你真不像個當醫生的。」

舒曼:「那像什麼呀?」耿直聲音更輕:「就一老娘們兒!」

舒曼怒道:「什麼?」

舒曼呆在家裏,老覺得家裏髒亂差,挺著大肚子在屋裏擦桌子擦地的,動來動去,門推開,耿直拎包下班回家,見狀嚇一跳,趕緊上前搶過舒曼手中的拖把,氣道:「唉,跟你說別亂動,怎麼不聽話啊,當醫生的還不會照顧自己?」

舒曼手支腰喘氣:「不懂科學!產科馮主任講,懷孕期間就是要多活動,別說現在,就是臨盆前也要活動,活動開了,才好順產。知道要開多大嗎?十指。」

舒曼伸着手指頭,耿直看一眼趕緊不看,嘀咕:「十指就是兩個巴掌,孩子腦袋才多大?還亂動,掉下來怎麼辦?你這個人就是教條,專家說要活動,你就沒完沒了活動,那專家還說你營養不良,身體虛弱讓你注意保胎別亂動呢,你到底聽哪個?」

舒曼坐下:「哪個有理就聽哪個呀,牛牛今天表現怎麼樣啊?」

耿直:「別提了,一說去奶奶家,不樂意,小兔崽子一路嚎著要媽媽,你說我對這小子實心實意,心都掏出來,他還就是認你,真是天生好色,不知道跟誰學的。」

舒曼坐着困難,挺著肚子,屁股挨到椅子邊上,根本坐不住,趕緊要起身,可起不來,叫着:「跟你講我不要坐,非讓我坐,一坐就起不來。」

耿直趕緊拽她起來,舒曼看着耿直瞪眼:「唉,你以後講話注意點啊,牛牛都會學話了,」撫摸肚子,「我們兒子也有感覺了,你講話他能聽懂呢!從現在起,你再不許亂講話!」

耿直一驚,趕緊伏身到舒曼肚皮上,叫着:「兒子,聽見你老子說話了嗎?臭小子,你在你娘肚裏舒坦唄?」

舒曼推耿直嗔道:「跟你講你要說點有意義,能夠陶冶孩子性情的話,以後老子臭小子這類詞不許講!」耿直:「得,我去放您家親戚舒大伯吧。」

舒曼急:「你怎麼又胡講啊,孩子會聽見的,會變粗俗的!」耿直閉嘴,眼睛表達不滿,舒曼不放過:「你瞪我幹嘛?都八個月了,你還跟我鬧彆扭是不是?」

耿直立刻:「不敢不敢,我、我跳芭蕾,放西洋樂。」耿直說着跳着小天鵝蹦進卧室。舒曼樂得直不起腰。耿直進屋,一頭栽倒在床上,累得直呼哧。

下班后,舒曼和石菲菲走着,石菲菲羨慕著:「瞧你這肚子尖尖的像口炒菜鍋扣著,肯定是兒子。」

舒曼:「你沒生過小孩你怎麼曉得?」石菲菲:「我媽可生了八個孩子,我最小的弟弟小我十歲呢,我這方面經驗可多了,你肯定是兒子!」

舒曼:「兒子女兒我一點也沒關係,不過耿直家裏只有一個兒子,有一點在乎。」石菲菲捅捅舒曼:「他豈止一點在乎。」

舒曼抬頭,見耿直騎着自行車,一臉緊張匆匆而來,便丟下石菲菲迎上前。耿直騎到舒曼面前,停下,單腳支地,道:「能上來嗎?不行我推你。」舒曼環顧四周,瞪眼:「還怕別人不注意我呀!」

耿直樂:「你這思想太不健康!生孩子是女同志天經地義的責任、義務、權利、美德。」舒曼嗔道:「越說你越來勁啊!你自己騎吧,我走回去!」

耿直趕緊跳下車:「還是我推你吧。」舒曼綳個臉,耿直一手扶車,一手扶舒曼,怎麼着都不得勁,舒曼身子一晃,差點坐地上,嚇得耿直扶車手鬆開,車「咣當」一聲摔地上,車鏈子也摔掉了,氣得耿直抬腳想踢車子,一回頭見老婆睜眼看着自己,滿眼委屈,立刻堆起笑容,扶起車道:「我陪你一起走,你不是說要多活動嗎?」

舒曼這才瞪眼:「看你剛才想發火的樣子,我肚子都抽了一下,兒子也生氣踢我呢。」耿直停下:「是嗎,我聽聽。」

耿直腦袋就要靠過來,舒曼推耿直:「去去去,大馬路上幹嘛呀!」耿直一本正經:「我老婆肚子我碰不得呀?」

舒曼:「討厭,老婆就是你私有財產呀!我讓你碰你才能碰!」耿直:「是,首長!你不批准我碰,我一輩子不碰!」

舒曼哭笑不得,站住,直哎喲:「你亂講話,兒子又踢我啦!」耿直一聽心癢難熬,又動不得,急得直跳腳:「你、你批准我碰一回唄。」舒曼樂得彎下腰,動不了啦,耿直趕緊放下車,扶住舒曼,驚道:「是不是要生了?」

舒曼:「胡說什麼呀,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呢!」

耿直:「這、這預產期準不準啊?我媽生我們那會兒可沒啥預產期。」

舒曼嗔道:「我姐兩個小囡預產期准得哩,一天都不差,這是科學!你怎麼老是不相信科學!」

耿直趕緊:「相信相信,你就是科學,我就相信你得了。」見老婆又要瞪眼,耿直趕緊轉移話題,「這預產期真准啊,那我就放心了,我後天要出差一個禮拜。」一聽這個,舒曼不說話了,耿直趕緊:「我都安排好了,我媽來照顧你。」

舒曼低頭:「你媽媽不是還要照顧玲子上學,再說你爸爸身體也不大好,還有牛牛怎麼辦?」耿直:「沒事兒,我媽一聽說要照顧你,樂死了,耿家長孫嘛,多累她都高興。」

舒曼:「那我看着她累,我不高興。我不高興,我肚子裏小孩也不會高興呀。」耿直:「你是不是嫌我媽做飯不合你胃口呀?」

舒曼瞪眼:「我哪兒有,你媽媽每次做飯我都誇味道很地道的,就是糖放多了一點點。」

耿直:「每次你都口是心非。」舒曼還要瞪眼,耿直擺手,語氣透著鬱悶:「算了算了,我跟領導解釋一下,我不去出差了,我照顧你。」

舒曼推耿直一下:「就是說說嘛,你看你臉拉那麼長,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耿直摟住舒曼:「我的老婆喲,你就是我的上帝,你還要我怎麼關心?你就說吧,你需要,我一步也不離開你,我聽你的!」

舒曼:「我就那麼不懂事啊?專門拖你後腿啊!我不過是講你媽媽來我有點不好意思嘛!」

耿直:「首長指示,不好意思如何解決?」舒曼低頭:「我想要常媽媽來照顧我。」

耿直:「她不是在你姐姐那兒嗎?」舒曼:「你出差就幾天嘛,我跟我姐說一聲。」

耿直:「我無所謂啊,誰來都一樣。」舒曼:「不一樣。」

耿直:「好好好,不一樣。」

耿直要出差去,一邊收拾行李,一邊道:「我跟我媽說好了,禮拜天她去接牛牛,你就甭管了。」

舒曼:「那怎麼可以,我要去看牛牛,我都想他了。」

耿直點頭:「別累著。」耿直拎着包轉過身要走,又轉回身,看老婆:「你確定預產期沒問題嗎?」

舒曼:「哎呀,你快走吧,婆婆媽媽哪像個當過兵的人!」

耿直苦笑:「我也覺得這幾年我經常就像個老娘們。」舒曼瞪眼,耿直趕緊:「像女同志。」

門就在這時咣咣被拍響,舒曼離得近,順手開門。一開門,門就被強力推開,常媽媽拎着個大包,風風火火往裏面走,舒曼一見常媽,滿腹委屈忽地發作,一頭撲到常媽懷裏,興奮道:「常媽媽,你可來啦。」

常媽趕緊放下包,攬過舒曼:「露露那邊兩個小囡不放我的呀,好容易送託兒所一個,就趕緊過來,我曉得你頭一回懷孩子,你和姑爺肯定不行的。」

舒曼趕緊示意常媽耿直在,常媽這才回過頭,注意到耿直在自己身後,耿直打招呼:「老常同志,您來了。您好!」

常媽開始打掃衛生,一邊回嘴道:「你叫我老常同志我聽着很彆扭的,你要不願意跟着小曼叫我常媽媽,就跟着寶寶叫我外婆好吧?我們淮安鄉下都是這麼叫的。」

舒曼樂得不行,耿直眼睛都直了,舒曼推耿直:「快走吧。」

耿直趕緊:「我走了,你們聊你們聊。」耿直往外走,前腳出門,後腿又退回來,關上門壓低聲音道:「老常同志,我可鄭重提醒你,無論家裏家外,都不要再叫小姐了!記住了!」沒等常媽反應,耿直迅速關門一走了之,剩下常媽和舒曼嘀咕:「我就那麼笨嗎,這麼小看人!」

舒曼舒心地轉着身子:「常媽媽,你看我是兒子還是女兒?」

常媽繞着舒曼左轉右轉:「講不好,這邊像兒子,那邊像女兒,就看你喜歡什麼了,喜歡兒子哩,我就講是兒子。」

舒曼笑:「你也不說老實話啊!」

有常媽媽照顧,舒曼輕鬆多了,在家叉著腰,懶洋洋地走來走去,常媽從廚房端來湯:「昨天買了點鴨架子,露露坐月子還剩點蟲草,喝點蟲草鴨湯吧。」

舒曼看一眼立刻乾嘔,撒嬌道:「哎呀我不想喝,有股土腥味兒!」

常媽勸著:「我放了很多佐料,不會有腥味兒啦。」

舒曼喝一口,趕緊說:「土腥味兒好大。」

常媽道:「那是你孕期反應,我跟你講,蟲草鴨湯好,很有營養的,露露懷兩個小囡都喝這個的,再說現在搞不到別的,你肚子裏沒營養,小孩怎麼辦啊?聽話,喝一點,就喝一點兒。」

舒曼捏著鼻子喝,聽到敲門聲,常媽去開門,愣住,耿直母親手裏拎着一隻雞和一袋雞蛋,站在門外,盯着常媽發愣:「這是耿直家嗎?」

舒曼趕緊放下碗,跑過去,嚇一跳:「媽,您怎麼來了?牛牛生病了?」說着就去接耿直母親手裏東西,常媽趕緊:「我來吧。」

耿直母親回話:「牛牛在幼兒園呢,我是順道來看看你,這位是?」

舒曼趕緊介紹:「媽,這就是我跟您提起過的常媽媽。」

耿直母親:「噢噢,常親家。」

常媽矜持點頭:「親家媽媽您好。」耿直母親點着頭就往廚房走:「耿直出差前特意跑家裏叮囑我,要經常照顧你,你這吃什麼呢?」

常媽開始收拾桌子,舒曼趕緊跟到廚房,端著碗:「常媽媽給我熬的蟲草鴨湯,可有營養了。」

耿直母親一聽,奪下碗:「懷着孩子怎麼能吃蟲草鴨湯啊,蟲草和鴨都是活血的,容易小產的。」

舒曼嚇一跳:「啊?誰說的?」

耿直母親:「老輩人都這麼說,你聽誰說坐月子喝鴨湯啊,都是喝雞湯,更甭提蟲草。」

常媽聞聲趕過來,滿臉不高興:「我們南方人懷孕坐月子都喝蟲草鴨湯的,沒聽說誰小產!」

耿直母親不急不躁,有板有眼:「南方北方能一樣嗎?你是在南方生孩子還是在北方生孩子呀?你應該尊重科學!是不是小舒?」

舒曼趕緊賠笑臉:「媽,常媽媽是好意,我姐懷孕的時候都喝蟲草鴨湯的。」

常媽一旁也嘀咕:「親家媽媽的意思好像我要害我們小曼一樣。」

耿直母親不急不躁:「常親家您心眼兒還真不大,您照顧我兒媳婦,我謝您還來不及呢。」

常媽回嘴道:「你照顧我們小姐——」舒曼打常媽一下,常媽趕緊改口:「小曼,我還要謝謝你呢!」

耿直母親瞟一眼常媽:「常親家,您就別和我爭這個名分了,您就是小舒親媽,這孩子也姓耿,還是我謝您。」常媽氣得直瞪眼。

耿直母親一邊說一邊翻騰東西:「佐料呢?」舒曼進來幫着找:「媽,我來。」

耿直母親趕緊轉身,差點撞著舒曼大肚子,叫着:「你大著肚子就別動了,廚房這麼小,碰着你可咋著,你歇著去,常親家讓小舒床上躺着去,都快生了,就別亂動了!」

舒曼:「媽,懷孩子不能老躺着,要經常活動,婦科專家說的。」

耿直母親叮叮噹噹幹活,嘀咕著:「專家生過孩子沒有唉?生過幾個?她有啥經驗,就當專家?咱們農村人生孩子也沒個專家指點,照樣生大胖小子!」

舒曼還要辯解,常媽拽走舒曼,嘀嘀咕咕著:「你婆婆這麼落後保守的,難怪姑爺這麼犟。」

兩人吃吃笑着,常媽道:「你婆婆做飯,我好洗衣服啦,把被子拆了,洗洗吧。」

耿直母親從廚房探出頭來:「常親家,這糖放多少,您看看?」

常媽正端個大盆,抱着一大抱被單要進廁所,聞聲道:「我來我來,哎喲,小曼現在不想吃甜的,放點糖不過是去去腥味兒。」

常媽放下大盆往廚房走,舒曼彎腰端起盆,耿直母親看見大驚:「唉,你可別洗衣服,看閃了腰。」舒曼本來沒事兒,聽婆婆這麼一嚷嚷,趕緊要往地上放,端起盆就有點困難,這一彎腰往地上放就更困難,那盆就傾斜著,常媽和耿直母親同時回頭,都往舒曼這邊趕,一邊一個抓着大盆,用勁方向相反,這大盆正好卡住舒曼,舒曼直「哎喲」,嚇得兩個老人又同時鬆手,舒曼身子晃晃,盆內的被單全掉地上,兩位媽媽搶著扶住舒曼。

耿直母親火道:「跟你講快生了不能亂動的,怎麼就不聽啊!常親家您也是,什麼時候不能洗被子偏在我來時候洗啊!」

常媽急得真結巴:「是你喊我去看放糖不放糖嘛!本來我是要做飯的,小曼讓我來就是喜歡吃我做的飯嘛,你偏要插手,還要怪我,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舒曼趕緊:「常媽媽,不好這樣講了。」

耿直母親臉已經沉下去,但兒媳婦懷着孩子,不能發作,於是彎下腰,拾被子,淡然道:「常親家,您去做飯,我來洗被子。」

常媽已經覺得自己說話重了,想解釋:「親家媽媽,我、我、我,還是我來洗吧。」

耿直母親理也不理,端著大盆就往廁所走,地兒小,三個女人都站在廁所門口,耿直母親往裏走,常媽攔著不讓進,這一拉一扯,就把舒曼擠得沒地兒了,肚子被壓着,嚇得她捂著肚子怪叫一聲,這一叫,可把兩位老太太嚇著了,耿直母親手一松,那盆被子「咣當」一聲掉地上,發出巨大聲響,兩人也不顧不上,都去扶舒曼,一起道:「沒傷著吧?」

舒曼捂著肚子看着兩個老人,苦笑着:「我沒事兒、沒事兒,孩子剛才踢我一腳。」

耿直母親和常媽互瞪一眼,轉過臉都滿臉慈祥的微笑:「你去裏屋歇著,我們干這些家務事兒就得。」

舒曼也笑着往裏屋走,耿直母親輕聲道:「常親家您攙著點兒。」

常媽本來要攙,聽這話彆扭一下,仍攙著,嘀咕著:「我有眼力的,不要你說啦。」耿直母親瞪一眼常媽,還是端起盆進了廁所。

耿直母親不停給舒曼夾雞塊:「多吃點兒,你一人吃兩人飯,大人有營養孩子才有營養。」

常媽一旁慢條斯理,盛湯:「多喝點湯,你胃口不好,肉不好消化的。」

舒曼實在吃不下去,苦着臉:「媽,常媽媽,我自己來吧,專家講,吃不下去不好硬吃的,我餓了再吃吧?」

常媽趕緊:「喝湯總可以的吧?」

耿直母親嘀咕著:「什麼都是專家講,專家講,專家男的女的?多大歲數?我聽人說啊,北京有個有名的婦產科專家,一輩子沒結婚沒生小孩,這叫什麼專家嘛,教條主義。」

舒曼樂:「媽,您還真是滿口新名詞。」

常媽道:「什麼叫教條主義呀?」

耿直母親瞪着常媽:「一口一個專家講,就叫教條主義,我們老大說了,毛主席最反對教條主義!」常媽嘀咕:「別扣這麼大帽子了。」

耿直母親說着夾起一個雞腿放到舒曼盤內:「我瞅着你啥也沒吃,就把這雞腿吃了吧,長勁兒!」

舒曼苦着臉夾起雞腿,咬一口就受不了,趕緊放下,忽地起身就往廁所跑。嚇得兩個老太太趕緊起身跟着跑。

耿直剛出差歸來,提着旅行包風塵僕僕走進愛委會辦公室,小陸趕緊迎上:「耿主任回來了!」

耿直急切地:「有我愛人電話嗎?」小陸:「沒有……」

耿直放下包,快步衝到桌前,要抓電話,電話機卻突然響起了鈴聲。耿直嚇了一跳,抓起電話:「喂?哦,張主任,是我。對,我剛進門!好,我馬上過去!」

從張主任那裏出來,耿直拿起電話迅速給醫院撥號,電話接通了,卻一直沒有人接。耿直焦慮地:「哎喲,我的姑奶奶,快接電話呀!」

電話終於有人接了。耿直:「我找舒曼。什麼?出去了?去哪了?哎,等等!她懷的孩子沒事吧?一切正常吧?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我?我是她丈夫!」」

耿直放下電話,嘆口氣。小陸:「耿主任,您還是回家看看吧!」

耿直看看錶,遲疑着:「下午還要開會,再說,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呢,應該沒事吧?」小陸:「我怎麼知道啊?」

耿直坐立不安:「我這眼皮子老跳,不會出什麼事吧?」突然跳起身,「媽的,我得趕緊去看一下,快去快回,要不喘氣都不踏實!」

這時候,舒曼正在去婆婆家路上。舒曼是想牛牛了,一動這念頭,那思念就排山倒海,非去不可,常媽只好陪着,她挺著大肚子在前面走,常媽跟在她身後一路嘀咕:「身子這麼沉就在家獃著好啦,跑那麼遠路做什麼呀?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嘛?」

舒曼:「我都兩個禮拜沒見牛牛了,我做夢都夢到牛牛哭着喊媽媽!」

常媽:「小男孩沒輕沒重,你肚子這麼大,磕著碰著怎麼好,又不是親生的,你婆婆還不知道會怎麼講。」

舒曼心裏煩:「我婆婆勞動人民,挺講仁義的。」

常媽:「我沒有講你婆婆不仁義,我就是擔心,你小孩兒生出來以後,跟那個牛牛怎麼處嘛,你有沒有想過呀?」

舒曼生氣回頭:「是不是舒露跟你講什麼了?」

常媽:「你眼睛不要瞪那麼大好不好?露露不用跟我講什麼,我也一早就勸你送走那個孩子的!我曉得你心地善良,可這種事善良不來的,以後要惹大麻煩的,我——」

舒曼煩透了,吼一聲:「我不要聽你們這麼啰嗦!」

說着快走幾步,腳下不穩,一個電線絆到,一個踉蹌人就竄出去,嚇得常媽都不會動了,只會喊:「二小姐、二小姐。」

舒曼自己扶住一棵小樹,驚魂未定,趕緊回身瞪常媽:「常媽媽呀,大馬路上你亂叫什麼呀!人家聽到怎麼辦嘛!」

常媽又顧著扶舒曼,又顧著自責,趕緊給自己一嘴巴:「我剛才真是嚇暈到了,二——小曼,你沒事兒吧?」舒曼:「沒事。」

常媽扶著舒曼走幾步,舒曼身子發軟,靠在常媽身上:「我覺得肚子好沉,疼哦。」常媽低頭一看,嚇住,舒曼褲子濕了,常媽驚叫道:「破水啦。」舒曼低頭一看,腿立刻軟了,整個身子癱在常媽身上,常媽雙臂強撐舒曼,狂吼:「三輪車,三輪車!」

耿直母親、常媽、舒露等圍繞在產房外,急得不行,耿直半路得到消息也趕過來,推開走廊門瘋狂衝進來,護士趕緊攔住:「男同志免進!」耿直急得:「我、我、我老婆在裏面。」

護士瞪眼:「誰不是老婆在裏面啊,你等著!叫你再進去!」

常媽一個勁嘮叨:「都怪我,她要去看什麼牛牛,我幹嘛不攔着她,什麼時候看不好,偏偏這個時候看,唉,我老糊塗啦。」

耿直急得頭要撞牆,耿直母親趕緊攔住:「你要撞你往你媽身上撞,你撞牆撞傻了咋辦?」

耿直又氣又急,一拳砸在牆上,繼而身子一軟,順着牆坐到地上。耿直母親急了:「兒啊,你怎麼了?」耿直聽若未聞,依舊癱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分娩室大門。

分娩室門打開,一個年輕醫生走出來。耿直騰地躥起來,一步衝過去,但腿還是軟的,險些摔倒。耿直搶在所有親屬前邊,抓着出來醫生的衣襟問:「我愛人怎麼樣了?沒生命危險吧?」

年輕醫生盯着耿直:「你是舒醫生愛人?」耿直:「是啊,你快說呀!」

醫生:「孩子生出來了,是男孩兒。可是——」醫生還沒說完,耿直已經轉身衝進分娩室。

耿直躡手躡腳走進去,舒曼已經處在半昏睡中,耿直悄然坐到床邊,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心疼,伸手撩妻子頭髮,舒曼睜開眼,看着耿直,眼淚再次淌下:「他才一千五百克。」

耿直愣著:「啥?」舒曼:「我們兒子,只有三斤重。」

舒曼眼淚嘩嘩往下淌,耿直伸手緊緊摟住老婆,輕聲道:「你沒事兒什麼都好。」

舒曼無力捶打着耿直:「你沒聽懂我話嗎?我們兒子早產了,不足月,醫生說挺不過這個禮拜就、就——」

舒曼嗚地哭出聲,拚命打着耿直,耿直聲音發哽,緊緊摟着老婆道:「不會的,我是誰呀,我的種怎麼會,我兒子、我們兒子一定會好好活着,今年是虎年,我兒子是頭猛虎、對,就叫他虎子!」

耿直母親、常媽、舒露三個女人在外面還嘰喳個不停。常媽小聲和舒露嘀咕:「都說七活八不活,小曼這個寶寶剛好八個月,才三斤不到,八成是活不下了,小曼懷這個孩子受多少苦,怎麼受得了呢。」

常媽說着流淚,舒露恨道:「她是操心太多,你說那個抱來的孩子,早讓她送走,猶猶豫豫,結果還是壞在這孩子上了吧,笨哦!」

一旁耿直母親聽着不舒服,聲音硬硬道:「沒到那個地步別說那麼不吉利的話,老耿家孩子沒那麼嬌氣,三斤重怎麼啦?就是三兩重——」

常媽和舒露都瞪着耿直母親,耿直母親打個含糊:「我就那麼一說,三斤是輕了點兒,這頭小老虎比不上個貓重。」耿直母親眼淚也下來,三個女人都流淚不已。

等可以下地了,舒曼偷偷跑去看孩子,走到嬰兒室外,剛推開門進去,耿直伸手過來將她拽出嬰兒室。舒曼轉身伏在耿直身上默默哭泣,耿直攬著舒曼往病房走,一路輕聲安慰:「我問過產科馮主任了,你不是也問過了,孩子很正常,就是輕一點,輕點怕什麼?輕點飯量小,更好養活。」

舒曼仍在抹眼淚。耿直大咧道:「我生下來你知道多重?三兩!」

舒曼瞪大眼睛瞪着耿直,耿直一本正經:「八斤三兩。」

舒曼愣一下,撲哧一聲笑,覺得笑不對,又想哭,又覺得想笑,哭笑不得,氣得推耿直,耿直一把將她攬到懷裏,輕聲道:「你真的別難過了,你看你健健康康,沒大毛病,咱就知足了。」

舒曼哽咽著:「好不容易生個兒子,萬一要有什麼,你不埋怨我嗎?」

耿直:「什麼叫好不容易生個兒子?咱想生兒子那是太容易了,你想生多少?一個排夠不夠?」

舒曼破涕為笑:「去你的,你才生一個排!」

耿直也樂:「我生一個連!」

耿直陪着舒曼,產科護士將包裹嚴實的嬰兒交到舒曼手上,舒曼抱着孩子手直哆嗦,耿直趕緊接過來,舒曼伏在嬰兒臉上看,一旁醫生叮囑著:「孩子身體弱,要注意營養、衛生,嗨,我都忘了,你是兒科醫生,這方面你肯定比我們都懂。」舒曼緊盯着兒子,什麼都沒聽見。

耿直抱着嬰兒攙著老婆走進家門,常媽急忙迎上來,伸手要接孩子,舒曼道:「孩子該餵奶了。」舒曼說着接過孩子走進卧室,耿直要跟進去,舒曼不回身道:「門關上。」

耿直奇道:「怕什麼,家裏也沒外人。」舒曼:「哎呀,你也出去,你在這兒,我沒辦法餵奶!」

耿直不敢較勁,趕緊說:「好,我出去,你慢慢地慢慢的喂。」

耿直皺着眉頭問常媽:「南方女同志餵奶都要背着人嗎?」常媽一臉矜持:「大戶人家是這樣的。」

耿直瞪常媽一眼,常媽立刻道:「你瞪我做什麼的啦,小曼早產,孩子不足月生下來是最傷身體的,月子裏生病是要一輩子的,你可不能給她氣受,她要怎麼樣就隨她好啦。」

耿直:「那還用說,她要天上月亮我也得給她摘。」

常媽擇菜嘀咕著:「我們小曼從小有家教的,哪裏有那麼不懂事兒?再說月亮摘下來有什麼用?說這種大話不如做點實事。」

耿直臊眉搭眼:「我去洗尿布!」

常媽:「不要啦,男人怎麼可以洗尿布,回頭你們家老太太來,還不得罵死我!」

耿直:「我媽可沒這麼封建啊,新社會男女平等,女人洗得尿布,男人怎麼洗不得,我去洗!」

常媽:「我怕你洗不幹凈,我跟你講啊,這尿布呀,不光要洗,還要煮,要消毒的,孩子這麼弱,尿布洗不凈,要得病的!」

耿直頭大:「我,您看我做點兒啥好呢?老常同志?」就聽舒曼那邊喊:「水熱好了嗎?」常媽遞給耿直奶瓶,耿直拿着奶瓶就跑。舒曼一手倒奶在手腕處試試熱度,然後給孩子喂水。耿直拿着相機一邊從取景框裏看兒子,一邊驚嘆:「臭小子,這麼小啊,老子一個巴掌都蓋得住他。」

舒曼嗔:「又忘了!我正式警告你,你以後不許在家裏說粗話!」

耿直:「這、這、這是粗話嗎?這太細了。」

舒曼看耿直,耿直趕緊:「粗、粗,怎麼這麼粗。」說着放下相機看兒子:「兒子啊,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爸爸抱抱你好不好?」

耿直說着要抱孩子,舒曼一驚一嚇的:「小心點兒啊,孩子這麼小,骨頭脆著呢。」

耿直不敢動了:「哎喲,把我說得,我都不敢動窩了。」

舒曼看一眼孩子再看一眼耿直,低頭:「噯,跟你說件事兒,不許生氣啊。」

耿直:「我現在哪敢生氣?你除了真讓我給你摘月亮,我確實摘不了,老常說了你摘了也沒用,別的——」

舒曼抬頭看耿直:「晚上我想讓常媽陪我和孩子睡。」

耿直發傻:「那我呢?」

舒曼:「你看,你看,你說好不生氣,你又瞪眼珠子!」

耿直趕緊收回眼睛:「我哪裏是生氣,不過是疑問,我能疑問嗎?」

常媽進來,舒曼沒說話,常媽道:「其實這個話不該小曼先說的,你應該主動一點嘛,你看孩子這麼一點點小,只有三斤重,肯定是離不開人的,小曼本來身體也不好,一個人照顧很吃力的,你又沒什麼用處。」

耿直要瞪眼,舒曼趕緊:「常媽媽意思是,你工作忙,孩子晚上鬧,影響你睡覺,也影響你工作的。」

常媽:「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就這個意思。」

耿直不敢表示生氣,於是滿臉堆笑:「好的好的,我晚上獨守空房,為你們站崗放哨,有什麼危險情況及時向我報告。」

舒曼看着耿直:「你是不是不高興啊?」

耿直:「沒有!很高興!」

舒曼:「你肯定不高興了!什麼叫獨守空房,為了孩子你就不能忍一兩天啊!」

耿直投降:「報告首長,我沒有半點不高興,我沒有獨守空房,我怎麼可能獨守空房呢,我把我被子抱過去啦。」

耿直母親和耿玲匆匆過來看望舒曼母子,耿玲一見新生兒就跳起來,嚷着:「我要抱虎仔兒。」

舒曼在床上直起身子,常媽趕緊出來攔住:「虎子身子弱,大人手臟,不能碰,傳染病可麻煩!」耿玲攤着手:「我剛洗過。」

耿直母親不高興,拖耿玲走:「這孩子真不懂事兒,等虎子長結實了,胖了,你再玩兒!」一旁常媽道:「你家不是有牛牛嗎,你好跟牛牛玩兒的。」

耿玲氣道:「我才不玩兒牛牛,他又不是咱家人。」幾個人都是一驚,舒曼趕緊道:「玲子,這話可不好隨便講的,牛牛會長大的,會聽懂的,這話多傷人啊!」

耿玲睜大眼睛:「我就是現在說說,反正你們也要送福利院的。」一旁耿直母親嘀咕:「要送還是趁早,過幾天懂事了,捨得嗎?」

耿直、舒曼和常媽聽了都是一愣。耿直趕緊拽著耿直母親進廚房,急道:「媽,誰說要送走牛牛呀?」

耿直母親瞪着兒子:「你看看,你看看,你倆孩子,大的一身病,今天咳嗽明天拉稀,就沒個消停時候,你們自己生的這個哪像個虎?像頭病貓!要養成虎且得日子呢,現在孩子小放我那兒我幫你帶着,可大了,要上學了,你怎麼辦?這些事兒你、你們都想過沒有?」

耿直:「那養一個是養,養兩個還是養,要不,你把牛牛送回來,我帶着。」

耿直母親這還沒說話,常媽那接茬:「那可萬萬不得啊,虎子身子這麼弱,牛牛又那麼多病,你房間又這麼小,傳染了怎麼辦?」耿直頭直大:「這、這,反正這孩子不能送走,他姓耿!」

耿直母親急了罵兒子:「你個不孝子呀!」耿直瞪眼:「我、我、我怎麼就不孝了?」

常媽攔過去:「親家母也不要生氣,你心裏想什麼我是曉得的,我是過來人呀,我帶大了五個孩子,三個親生的兩個不是親生的,不是親生的跟我感情倒比親生的還要親。」

耿直:「就是就是,老常同志一手拉扯大舒曼姐妹,感情比她親媽還深。」

耿直母親、耿玲看常媽:「哦,舒曼也是抱養的啊。」舒曼已經起身,趕緊拽走常媽。耿直母親「啪」地關上門,沉着臉:「你有老婆有家還當着官兒,媽的話你可聽可不聽,不過有一樣,你願意養那個孩子你就養,可別讓他長大傷著咱虎子!」

耿直生氣:「媽,您覺悟還真低,抵不上人家老常同志!人老常同志舍下自己親生孩子餵養舒曼姐妹,那叫啥精神?」

耿玲嘴快:「國際主義精神!」耿直、耿直母親瞪耿玲,耿玲一吐舌頭不敢說話。

耿直母親哼哼著:「我一眼就瞅出那老常啥身份,那叫什麼精神?那叫愚昧、封建!憑啥自己孩子不奶?奶人家孩子!新社會打倒的就是這個!」

耿直聽得一愣一愣的:「我的親媽喲,您這居委會主任還真是有水平,啥新名詞都會說,都敢說!我告訴你,老常可是好人,打倒不得!」

耿直母親緩下來,看着兒子:「兒啊,媽跟你說的是真話,不是自己親生孩子,養不得,趁早送走吧,早走早安生。」

耿直:「媽,兒的脾氣你也知道,答應的事兒,不能反悔,這是原則問題。」

耿直母親一根手指頭杵過去:「你個犟驢哦!!」

嬰兒在舒曼臂彎里睡著了,舒曼沒完沒了看孩子,一會動動這,一會兒動動那。耿直悄然走進,來到床邊,蹲下看兒子,然後抬頭看老婆。舒曼幽幽道:「牛牛這麼愛生病,虎子又這麼弱,往後怎麼辦哪?」

耿直:「怎麼,你也想把牛牛送走?」

舒曼嘆口氣:「有了虎子我才明白,親生和領養的,在感情上真是不一樣。」

耿直:「是不一樣,可牛牛跟了咱們一年,我真拿他當自己兒子了,我要看着他長大成人。」

舒曼:「你真這麼想?以後不會後悔?」耿直:「這有什麼後悔的?不才兩個兒子嗎?再多幾個才好呢!」

舒曼:「好什麼好?要那麼多孩子,我是豬啊!」耿直偷笑:「你不是豬,你怎麼能是豬呢,你是牛,牛牛的媽媽。」

舒曼回身推耿直:「我真是跟你沒話講!」耿直這一推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直哎喲:「腿麻抽筋了。」

舒曼趕緊探身拽耿直:「快起來吧!」耿直就勢撲到老婆身上,熱情忽地一點即燃:「老婆、老婆都好個月沒碰你啦。」

舒曼卻惦記着耿直剛才坐地上:「你、你把褲子脫了再上床,臟死了你!」耿直迅速脫下褲子,再次撲到舒曼身上。

舒曼:「常媽就在門口——」耿直愣了一下,頓時熱情全消,沮喪地翻身躺在一邊。舒曼輕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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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婚風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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