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微妙的問題

第十章 微妙的問題

若倫從地上搬起石塊,後背肌肉曲張,一塊塊突起。

他將巨石擱在大腿上歇了歇,緊接着,隨着一聲悶哼,挺直了雙臂,將石塊高舉過頭。他撐著那泰山壓頂一般的重量,站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等到雙肩開始顫抖,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他才將巨石扔在面前。石頭轟然落地,砸出一個深達數寸的大坑。

若倫身邊的二十名沃頓武士躍躍欲試,紛紛尋找同樣大小的石塊一試身手,然而成功的只有兩個人,其餘的還是回頭去對付就手的輕一些的石塊。若倫心中暗自慶幸,多年的田間勞作,還有在霍司特鐵匠鋪幾個月的學徒生活沒有白費,面對這群自打滿了十二歲便天天拿着武器操練的人,他的力氣毫不遜色。

若倫甩甩胳膊,火辣辣的感覺消退了一些。他再做了幾個深呼吸,赤裸的胸膛感覺到空氣的清冷。他伸手揉搓右邊的肩膀,捂著那一塊脹鼓鼓的肌肉,用手指在上面摸索,再一次確信,令他飽受折磨的蛇人咬過的傷口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不由得開懷一笑,為自己的身體恢復完整和健康而高興。他一度認為這比讓一頭母牛學會跳快步舞還要渺芒。

一聲痛楚的喊叫傳來,他望了過去,看到艾伯瑞和波多爾正聯手對抗朗格。朗格是一名負責傳授格鬥技能的老兵,膚色黝黑,身上到處都是戰鬥留下的疤痕。雖然是一對二,朗格卻佔盡上風。他手執練慣用的木劍,不過三招兩式,便擊落了波多爾的武器,橫過劍身拍中了他的兩邊肋骨,還狠狠地刺中了艾伯瑞的腿,令他摔了個四仰八叉。若倫對這兩個人大有同情之意。他才和朗格交過手,最後的結果是在黑格林留的舊傷上又添了幾道新傷。在很大程度上,他更喜歡用鎚子,而不是劍,不過又覺得在形勢所迫時,能使劍也是必要的。劍術中有許多技巧,可是他覺得那些在大部分交手中純屬多餘:照某位劍客的手腕,一鎚子砸下去,不管有盔甲沒盔甲,碎裂的骨頭都會令他無暇自保。

烈火平原一戰之後,娜綏妲邀請卡沃荷的村民加入沃頓族,得到了全體村民的響應。所有可能拒絕這一邀請的人,早在他們前往烈火平原的途中,就在多斯選擇了留在色達。每一位身強力健的卡沃荷村民都放下原先湊合著使用的矛和盾,拿起了合適的武器,精心操練,要讓自己不輸於阿拉加西亞境內任何一名武士。帕倫卡谷的人們一向吃苦耐勞,舞刀弄劍並不比砍柴伐木更辛苦,比起頂着毒辣的日頭耕田,或者在甜菜地里鋤地,更是輕鬆得多。身懷一技之長的人繼續用手藝為沃頓族人服務,但在閑暇的時間裏,他們也努力操練配給的武器。因為一旦戰爭的號角吹響,必須做到人人皆兵。

從黑格林回來以後,若倫滿腔熱忱,全心全意地投入訓練。要保護村民和凱特琳娜,他就要扶助沃頓族,推翻帝國,最終打倒加巴多里克斯。他並不是自大狂,不認為憑一己之力就可以贏得這場戰爭,但他確信他的力量可以影響這個世界,只要他竭盡全力,就能增加沃頓人獲勝的希望。同時,他還必須好好活着,這就是說,他需要增強體魄,要熟練運用各種格殺武器和技能,這樣才不會敗給更有實戰經驗的武士。

他穿過練習場,向與波多爾合住的帳篷走去。半路上有一片狹長的草地,長六十尺,上面擺着一根二十尺長的樹榦。樹榦已經剝去了樹皮,在成千上萬隻手日復一日地打磨下,通體光滑閃亮。大步流星的若倫沒有放慢速度,只是陡然折了個方向,走到樹榦邊。他將手塞到樹榦較粗的一頭底下,用力一抬,吃力地吼了幾聲,將它豎了起來,然後又奮力一推,將木頭放倒。接着若倫又抬起較細的一頭,重複了兩次同樣的動作。

若倫再也搬不動了,便離開了草地。曲曲折折的小徑,四通八達地穿行在一頂頂灰色的帆布帳篷之間。若倫走得飛快,一路上不時地揮手,和洛林、菲斯克以及其他認識的人打招呼,還有六七個向他致意的陌生人。「你好,重鎚若倫!」他們熱情地說道。

「你好!」他也說道。感覺有點怪,他心想,從沒見過面的人都能把你認出來。片刻之後,他到了自己的帳篷前,現在他已經把這兒當成家了。他彎腰走進去,解下身上的弓和一袋箭,還有沃頓人送給他的短劍。

他從被褥邊拿起水囊,快步回到明亮的陽光下,拔開水囊的塞子,照自己的後背和雙肩淋了下去。在若倫來說,洗澡是越來越難能可貴了,但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他想整潔光鮮地面對即將到來的事。他用一根削尖的木棍颳去手臂和雙腿上的積塵,還剔乾淨了指甲,然後再梳梳頭,理了理鬍鬚。

自覺可以見人之後,他穿上新洗的長袍,將鐵鎚插進腰帶,穿過宿營地往外走,卻突然吃了一驚。伯吉特正在帳篷後面的一處角落裏盯着他,雙手緊握一把沒出鞘的匕首。

若倫全身蓄勢待發。對方只要稍有進犯之意,他的鐵鎚隨時便可以出手。他知道,此刻的處境相當危險。雖然他神勇過人,但要是伯吉特有意進攻,自己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伯吉特跟他一樣,對敵人也有一股子窮追猛打、不死不休的勁頭。

「你曾經請求我的幫助,」伯吉特說,「我同意了,因為我想找到蛇人,為被它們吃掉的丈夫報仇。我有沒有說清楚條件?」

「有。」

「你是否還記得我說過,一旦蛇人死了,我就要清算你對昆比之死所負的責任?」

「記得。」

伯吉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拔出了匕首,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露。匕首從鞘中全身而出,雪亮的刀鋒赫然一現,隨後又緩緩沉入黑暗之中。「很好,」她說,「我不希望你忘記這件事。我一定要討個公道,若倫,你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說完,她一個轉身,大踏步走了,匕首隱入她長裙的褶縫中。

若倫輕出一口氣,在近旁的一張木凳上坐下。剛才差點兒被伯吉特開膛破肚,他手摸著喉頭,確定自己逃過一劫。她的出現嚇了他一跳,但並不意外。這幾個月來,早在他們離開卡沃荷以前,他就清楚她的打算。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要償還對她的虧欠。

一隻烏鴉聒噪著從頭頂飛過,他目送它遠去,心情漸漸開朗,微笑浮現在臉上。他心想:有幾個人能知道自己哪一天什麼時刻死呢?我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想躲也躲不了。該來的總會來,我才不會浪費活着的時間去擔驚受怕。厄運總是光臨那些老惦記着它的人,竅門就是要從兩次災難之間的短暫空當里找到快樂。伯吉特憑她的信念做事,事到臨頭我再去面對好了。

他看到左腳邊有一顆黃色的小石子,便拾了起來,用手指捻着它轉動,然後儘可能地將注意力集中在石子上,說了聲:「Stenrrisa(原註:石頭,起)!」石子對他的命令不理不睬,穩穩地架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間。他悻悻然哼了一聲,隨手扔掉了它。

他昂首挺胸,大步走在成行成列的帳篷之間,邊走邊解領口帶子上的一個結,但那結卻一味跟他死纏。就這樣一直走到霍司特的帳篷前,他終於放棄了。霍司特的帳篷是一般帳篷的兩倍。「裏面的人好啊!」他說着,敲了敲兩片門簾間的樁子。

凱特琳娜棕紅色的長發在腦後飛揚,她衝出帳篷,一把抱住他。若倫呵呵地笑着,雙手攔腰將她舉起,原地轉了一圈。整個世界都模糊了,清晰的只有她的面龐,然後若倫將她輕輕放下。她飛快地輕吻他的嘴唇,一下,兩下,三下。若倫暈乎乎的,凝視着她的眼睛,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你很好聞呢。」她說。

「你怎麼樣?」看到遭受囚禁的折磨后,她是那麼蒼白消瘦,他的快樂蒙上了陰影,恨不得讓蛇人起死回生,也嘗嘗她和他父親受到的苦楚。

「你每天都要問我一次,每一次我都告訴你:『好些了。』耐心一點,我會好的,只不過需要時間……對我來說,最好的治療就是在陽光下,和你在一起,感覺有多好,我都說不出來。」

「我問的不僅僅是這些。」

凱特琳娜的臉上出現兩片紅暈,她頭朝後仰,彎彎的嘴角露出俏皮的笑容:「天哪,您可真無禮,親愛的先生,太無禮了。我真不知道還要不要和您單獨在一起,免得您又對我放肆。」

她歡快的口吻讓他放下心來:「放肆,嗯?好啊,既然你已經把我看成一個無賴,我就好好地放肆一回吧。」他一直吻着她,直到她掙脫開去,不過仍然留在他懷裏。

「啊,」她喘息著說道,「你可真霸道,重鎚若倫。」

「沒錯。」他朝身後的帳篷點了點頭,壓低嗓門問道,「伊萊恩發現了嗎?」

「本來應該發現的,可是她的身孕已經讓她什麼都顧不上了。我想,從卡沃荷逃出來,一路的奔波勞頓可能會讓她流產。她已經病了好久了,她還肚子痛,嗯,不是正常的那種。葛楚德在給她看病,但沒什麼起色。不管怎樣,伊拉龍越快回來越好,我不知道這個秘密還能保守多久。」

「我肯定你會好好的。」他放開她,把束腰外衣上的褶子拉平,「我的樣子還過得去嗎?」

凱特琳娜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他,然後舔濕手指尖,幫他把前額的頭髮朝後梳。看到他領子上打了個結,她一邊伸手去解,一邊說道:「你該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衣服。」

「衣服又不想幹掉我。」

「哦,現在可不一樣了。你是龍騎士的表哥,應該注意一點,大家都看着你呢。」

他一直隨她擺弄,直到她對他的外表滿意為止。然後他和她吻別,走了半里路,來到沃頓族這一大片宿營地的中央,娜綏妲的紅色指揮帳就在這裏。帳頂升起的三角旗下方,有一面黑色盾牌和兩把平行斜放的劍,在暖和的東風裏,旗子呼啦啦地飄拂著。

帳外的六名守衛,兩個是人,兩個是矮人,另外兩個是巨人。他們看到若倫走近,放低了手中的武器。其中一個巨人,一頭滿嘴黃牙的巨怪,問道:「你是誰?」口音極難聽清。

「重鎚若倫,加羅之子。娜綏妲叫我來的。」

巨人用拳頭在胸甲上一捶,發出嘭的一聲巨響,然後大聲通報:「夜行者小姐,重鎚若倫求見。」

「讓他進來。」帳中答道。

衛士們舉起武器,若倫戒備地走上前去。雙方劍拔弩張,互相盯得緊緊的。

走進大帳,若倫心中一驚。裏面大部分擺設都被毀了,除了娜綏妲坐着的高背椅,只有鑲在一根支柱上的鏡子還完好無損。他不動聲色,朝她下跪鞠躬。

娜綏妲的儀錶風度與若倫從小見慣的女人迥然不同,他在她面前有點不知所措。刺繡長裙,發間的黃金鏈飾,加上在四壁映照下泛著暗紅的黝黑膚色,令她具有一種卓爾不群而又高高在上的氣度。此外,格外突兀刺眼的是她小臂上的亞麻繃帶,這是她在「長刀血拚」中驚世駭俗的勇氣的明證。自若倫帶着凱特琳娜回到這裏以來,她的壯舉一直是沃頓族人津津樂道的話題。若倫覺得,在這一點上他似乎能與她相通,為了保護自己所關心的人,他同樣也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只不過她心繫數千族人,而他承擔的則是保衛家人和村民的責任。

「請起。」娜綏妲說。他按照吩咐站了起來,一隻手按在鎚頭上,靜靜地等着她開口,同時任她審視的目光打量自己。「在我的位置而言,有話直說幾乎是一種奢侈,若倫。不過今天我會跟你開門見山。你看上去是那種懂得欣賞直來直去的男人,而且,我們的時間很少,要商量的事情卻很多。」

「謝謝,我的小姐,我從來不喜歡說話兜圈子。」

「好極了,那我就坦白說了,你給我出了兩個難題,哪一個都讓我大感棘手。」

他皺起了眉頭:「什麼難題?」

「一個關於你這個人,一個關於對你的安排。你在帕倫卡谷的作為,以及後來與村民們並肩戰鬥時的表現,都堪稱驚人。他們告訴我,你具有堅強無畏的意志,勇武善斗,足智多謀,並且極具號召力,能喚起大家追隨你,並對你忠心耿耿。」

「他們也許會追隨我,但也肯定永遠不會停止對我的疑問。」

她的唇邊浮起一抹微笑:「也許吧,不過你到底還是把他們帶到這兒來了,不是嗎?你具備非常可貴的品質,若倫,沃頓族需要你,我可以認為你願意效力嗎?」

「我願意。」

「如你所知,加巴多里克斯四處調兵遣將,南向支援阿熱夫斯,西進費斯特爾,北路挺進畢拉同那。他企圖延長戰線,以便將我們消耗殆盡。約蒙杜和我不可能同時現身在幾個地方,我們需要信得過的指揮員去應對四面八方的無數戰鬥,在這方面,你可以證明自己的價值。然而……」她拖長了聲音,沒有說下去。

「然而你還不知道我靠不靠得住。」

「確實如此。保護朋友和家人,會激發出一個人的勇氣,但我不知道,當你身邊沒有他們的時候,心中會有多大的恐懼。你有足夠的膽識嗎?當你能發號施令的時候,是否還願意聽從號令?我不是在詆毀你的品格,若倫,但阿拉加西亞危機四伏,我不能輕率地讓一個不能勝任的人去指揮我的人馬。這場戰爭容不得這樣的過失。如果沒有令人心服口服的理由,置你於高位,對你手下的沃頓族舊人也不公平,你必須建立自己的威信。」

「我明白。那麼,你要我做些什麼?」

「嗯,這事處理起來並不容易,因為你和伊拉龍親如兄弟,這令局面更加複雜無比。你肯定知道,伊拉龍是我們取勝的關鍵。因此,讓他免於分心,集中全部精力於自己的使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派你上戰場,而你最終戰死,悲痛和憤怒一定會令他不能自已,這我已經領教過了。而且,我對給你指派的上級也必須多加留意,由於你和伊拉龍的特殊關係,會有許多人企圖伺機對你施加影響。好了,現在你對我所顧慮的方方面面,已經有一個清楚的了解,你對此有什麼想法?」

「如果像你所說的,目前局勢危急,戰爭激烈,那我就要說,放着我不用的話,對你是個極大的浪費。如果把我當做一名普通士兵去用,那也和浪費差不多。不過這些你可能已經知道了。至於說對我的安排,」他聳了聳肩,「我不在乎你把我和誰放在一起,誰也別想通過我打伊拉龍的主意。我關心的只是推翻帝國,好讓我的親友和族人重返家園,安居樂業。」

「你的目的很明確。」

「非常明確。你不能讓我繼續領導卡沃荷的村民嗎?我們就像一家人,而且同心同德。用這個辦法考驗我,就算我不能勝任,對沃頓族也沒有損害。」

她搖了搖頭:「不行,也許將來可以,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需要得到基本的訓練,而且這樣做的話,我對你無從判斷,因為你周圍都是對你忠心不二的人——他們在你的鼓動下,居然願意背井離鄉,長途跋涉,橫穿阿拉加西亞。」

她把我當成了威脅,他想,我在村民中的威信讓她對我有顧慮。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他說道:「他們有自己的判斷力,他們知道留在山谷里是愚蠢之舉。」

「不是那麼簡單,若倫。」

「你想我怎麼樣,小姐?到底要不要用我?如果要,怎麼用?」

「我有一個提議。今天早上,我的魔法師發現,有二十三名加巴多里克斯的士兵正向東面開進。我打算派出一小隊人馬,由圖恩伯爵馬特蘭率領,前去偵察敵情,並一舉消滅這股敵人。如果你同意,便在馬特蘭麾下效力。你將聽從他的命令,並有望從他身上受到教益。而他則會從旁觀察你的表現,並就你是否適合得到提升向我彙報。馬特蘭經驗豐富,我對他的判斷抱有充分信心。你覺得這樣公平嗎,重鎚若倫?」

「公平。只是,我什麼時候走,要走多久?」

「今天就出發,半個月內回來。」

「那我想問,你能不能再等一等,過幾天再將我派遣到別處?我想在這裏等伊拉龍回來。」

「你對錶弟的關心令人讚賞,可是軍情瞬息萬變,刻不容緩。一旦我得知伊拉龍的下落,將讓杜萬加塔部的一位成員向你傳遞消息,不管它是好還是壞。」

若倫的大拇指在鎚頭的鋒利邊緣摩挲著,想找一個既能讓娜綏妲改變主意,又能保守住他的秘密的辦法。最終他發現這是不可能的,於是放棄了這個打算,決定還是說出實話:「你說得沒錯,我是在為伊拉龍擔心,但他比所有人更能保護自己。想看到他安然無恙並不是我想留下的原因。」

「那又是為什麼?」

「因為凱特琳娜和我想結婚,我們想讓伊拉龍主持儀式。」

娜綏妲輕敲扶手,指甲叩出一連串脆響:「如果你以為,在你能為沃頓族出力的時候,我會同意你袖手旁觀,為的只不過是讓你和凱特琳娜能提早幾天享受婚慶之夜,那就大錯特錯了。」

「但這事非常緊急,夜行者小姐。」

娜綏妲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沒有敲下去,眼睛眯了起來:「急到什麼地步?」

「我們越早結婚,越能保全凱特琳娜的名譽。如果你對我的話完全明了,就會知道我這個請求不是為了自己。」

娜綏妲歪起了腦袋,投在皮膚上的光影隨之變換:「我明白了……為什麼一定要伊拉龍?為什麼你想讓他主持婚禮?為何不另找他人,比如說你們村裏的長者?」

「因為他是我的表弟,我看重他,還因為他是龍騎士。凱特琳娜由於我的緣故,幾乎喪失了一切——她的家,她的父親,還有她的嫁妝。我無法令這些失而復得,但是至少可以為她安排一個難忘的婚禮。我既無錢財,又無家畜,無法將婚禮辦得奢侈鋪張,所以我必須在財富以外尋找辦法,讓我們的婚禮別具一格。在我看來,沒有比讓龍騎士宣佈我們結為夫婦更加榮耀的了。」

娜綏妲久久沉默不語,若倫不由得猜想她是不是在等他自行離開,然後她開口了:「有龍騎士主持婚禮確實榮耀非常,但如果凱特琳娜接過你伸出的手時,沒能帶着一筆適當的嫁妝,這一天也將令人遺憾。我住在崇吉海姆的時候,得到矮人們饋贈的許多黃金和珠寶。其中一些為了給沃頓族籌集資金,已經被我變賣,但剩下的部分,仍然足以令一個女人在未來許多年內錦衣華服。如果你接受,它就是凱特琳娜的。」

若倫大受震動,再次躬下身去:「謝謝你,你的慷慨無與倫比,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報答。」

「像為卡沃荷一樣,為沃頓人而戰,就是對我的報答。」

「我會的,我發誓,加巴多里克斯將會詛咒自己派遣蛇人追殺我的日子。」

「我相信他已經如此了。現在,去吧,你可以留在營地,直到伊拉龍回來為你和凱特琳娜主持婚禮。但是,我要你在第二天的早晨便跨上戰馬。」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帝國(上)[遺產三部曲之三]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帝國(上)[遺產三部曲之三]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微妙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