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恐怖的深淵

第二章 恐怖的深淵

1

3號颱風由瀨戶內海經中部地方通過日本海的第二天早上,仁科接到聯絡員山澤的出髮指令。這是參加舞會後的第三天。

仁科背上事先準備好的,裝着一套登山工具的背包,前往東京火車站與山澤匯合。

「中臣克明買了去四國高松站的車票,是『光』號快車的綠色車廂,我們也乘這趟車。」

「只有中臣克明一人嗎?」

「不,帶着三個得力助手。」

山澤事先買好了對號入座票,仁科在窗邊坐了下來。

「不怕丟失目標嗎?」列車啟動后,仁科問道。

「別擔心,有專人監視着,如果有了什麼情況,就會立即聯繫。」

「那就好了。」仁科伸著腰閉上雙眼。

山澤的語氣與昨天不同,簡潔的話中,充滿精悍的氣質。儘管不知今後將發生什麼情況,但仁科感到,帷幕已經拉開。

他們在岡山換乘去宇野的快車,又從宇野乘上交通艇。

「中臣克明也乘這艘船嗎?」仁科問。

「是的。」山澤點頭道。

「是嗎?」仁科不知道山澤是怎樣與同伴取得聯繫的。

到達高松站時,已是夜晚了。

山澤混入人流中,漫不經心地離開了淺橋站,向市內走去。儘管看不見中臣克明一行及尾隨者,但山澤的腳步並不猶豫。

走了一陣,山澤停住腳說道:「他們好象進了旅館,我們也去旅館。」

仁科默默地跟隨着。

他倆在旅館各定了一個房間。仁科在服務部吃點清淡飯食就睡了,他決定不過多地思考問題,即使想了,也毫無用處。

次日清晨六點一過,仁科被叫了起來。

旅館門口停著一輛出租小轎車,看來是山澤準備的。兩人坐上轎車,飛馳般地穿過大街向南駛去。

「別擔心,先行車已跟上中臣一行。他們大概向劍山駛去了。」山澤解釋說。

仁科默默地點着頭,腦子裏漸漸形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恐怕不是鈾礦吧!

中臣和漢斯一夥究竟尋找的是什麼呢?

仁科想起了雪江千沙,她出現在平井剛一的高層公寓前,果真是偶然嗎?

過了約兩個小時左右,汽車到達劍山的見越,繼續平治在見越森林裏崎嶇不平的道路上。不久,來到了祖谷山澗。

在樹枝搭的一間窩棚附近,停著一輛私人小汽車,有兩個人站在那兒。山澤下車走過去,和那兩人交談了什麼,隨即就轉身走回來。出租小轎車開走了。

「中臣一行好象進了這裏面的『死谷』。從現在起,該輪到你了。立即追蹤進去!」山澤從兜里掏出手槍,「這是防身用的柯爾特式45m、1911型手槍。威力你是知道的。如果遭到襲擊時,可以開槍。還有,這是超短波發攝裝置,要選擇地形,不過,有效範圍大體在十公里以內。如果他們實地調查的時間拖長了,我們就補充糧食給你。發生緊急情況時,只需變換信號就可以了,大概在一小時內就能來營救你。好吧,祝你幸運。」

山澤返身回到私人小汽車裏去了。

仁科闖進山谷,背後傳來汽車離去的聲音。至此,不能再猶豫了,除了去追蹤走在前面的中臣一行,別無他法。

這裏沒有一條象樣的路。大約走了三十分鐘,來到了芭茅草和狗尾巴草叢生的草原。剛過午的太陽非常毒辣,背包帶嵌進肩膀,汗水濕透了襯衫。仁科聽到人聲的時候,已到了草原的盡頭。他躲在茅草叢中,窺視着前方,看見四個人在河灘上走着。他從背包里取出望遠鏡,調好焦距,鏡頭中出現了中臣克明熟悉的身影。中臣克明身着重裝,用登山鎬作拐杖,邁著堅實的步伐大步走着。其他三人也一樣。正如山澤所說,都是精幹的人。

中臣克明來了!至少,到現階段為止,漢斯沒有說謊。作為特別研究生派往FBI機構的中臣克明,辭去有遠大前途的警官職務,來到四國邊境的祖谷溪尋找什麼呢?

仁科觀察了一下情況,溪谷里鴉雀無聲。他開始行動了,一邊小心留意著周圍情況,一邊尾隨中臣一行前進。

傍晚時分,中臣一行調查了幾個山洞。

仁科一直感到有幾個人在監視他。這不是神經過敏,仁科曾看見遠處山脊的茂密草叢中,一道亮光一閃而過,這肯定不是自然光線,也不是槍的反光,軍用槍是作過消光處理的。這大概是望遠鏡吧。

很明顯,有人在監視他。

2

中臣一行在巨岩群集的一個平台上,支起了帳篷,準備露營。仁科也登上了一個草木稀少的岩石,準備在看得見帳篷的位置過夜。他帶了睡袋,並準備了兩天的食物。

在攀登岩石途中的一個平台上有個洞穴,仁科朝里看了一眼。一個什麼東西在移動,仁科跳下來,握著槍。

「別開槍!不是熊!」

一個滿臉鬍鬚的老人爬出來。仁科吃了一驚,老人似乎也嚇了一跳。

「啊,嚇我一跳。你幹什麼?」

老人停止了爬行,坐下來。

「沒什麼,這……」

仁科總算鎮靜下來,眼睛適應環境后一看,這是老人的住處,洞內雜亂地放着鍋、碗、油燈、水壺、長靴、草鞋、瓶子、睡袋、鶴嘴鎬、鏟子。

「啊,請進!」老人將身子挪開。

「到這裏來的人大概不會都是正經人吧。」

「為什麼?」仁科在老人旁邊坐下。

「為什麼?你大概不知道這兒是祖谷溪的『不能進入的山谷』吧?」

「不。」

「知道?而且一個人進來的?」

「是的,嗯……」仁科含糊其詞地說。

他對老人強調的「祖谷溪不能進入的山谷」突然產生了興趣。

「這是天下秘境啊……」老人掏出掐成三截的煙來,裝進了煙袋,「對這個特別神秘的地方,誰也不敢闖入。如果迷了路,是不能活着出去的,因此,取了一個叫『死谷』的名稱。」

「死谷?」

「不騙你。據說就是現在,經常還有獵人進去后就失蹤的!」

「那你為什麼……?」

「我嗎,」老人噗地一下將煙灰吹落,說:「我可不一樣,即使不迷路,也不想出去。」

「你在這裏有很長時間了吧?」

老人沒回答,將蓬髮中那與年齡不相符的銳利目光投向仁科。

「看來你也是來尋找寶藏的吧?」

「尋找寶藏……?」

仁科苦笑了一下。

「是所羅門王的寶藏使想把這個寶藏搞到手的人不斷增加。」

「所羅門王的寶藏?當真?」

「可笑嗎?」老人面帶怒容,「要嘲笑就請走,我不想與不知道此事的人交談!」

「不會嘲笑的,能讓我聽聽這個故事嗎?」

仁科從背包里拿出威士忌,老人一見,眼睛就發亮了。

「話說……」老人拿出個有點骯髒的碗來,斟上威士忌,吸吮著喝了下去。

「已經十年了……」老人眼望着黃昏晴朗的天空。

老人名叫高橋仙吉,68歲,從仙台來。

正確地說,是九年零六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他作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白髮白須的老對翁他說:「告訴你一個所羅門的秘密寶藏,你到四國劍山山頂去挖。」當老翁一去,他立刻就醒了。這個夢在黑暗的空間就象白色的畫面一樣,清晰地留在記憶里。

老人從被窩裏鑽出來,拿出孫兒的地圖,仔細地尋找劍山。劍山高1955米,山頂上有象無數把刺向天空的利劍般的尖狀岩石群。據說劍山就是由此得名的。

老人來到劍山,就從周圍開始挖掘,除了運糧食和颳風雨,從早到晚不停地挖著。半年後,老人挖出一具人骨,他認為這肯定是所羅門王埋寶藏的隨從人員,老人來到森林管理署請求鑒定,結果不清楚。說是太古老,年代無法鑒定。

自從此事成了當地報紙的新聞后,「所羅門王的秘密寶藏」一下子就出了名。來了許多人,有年輕人,也有中年人,老年人。

不久,森林管理署開始抱怨,說:「由於過多的挖掘,山頂一帶儘是洞穴,這樣對登山者比較危險,也破壞了美觀。」

老人毫不氣餒,填好挖過的坑,又繼續挖著。被財寶吸引來的人,幾年來不斷更換,不變的只有這個老人。

老人的油燈給洞內增添了光亮,夜深了。

「你知道過去的海軍大將山本幸司嗎?」老人露出不快目光說。他在那燈光映照着的眼裏,含着野獸般的冷酷。

「噢,……那是怎麼回事呢?」

「他有金屬探測器。那是幾年前……」

山本幸司帶着金屬探測器反覆勘查了山頂一帶,最後,雖然沒勘測到寶藏,但海軍大將都出馬了,被財寶迷住的人就更多了。正當這時意外地挖出了兩枚金板,但只有兩枚。

「請等一下,這麼說來,山本現在也……」

「還在挖掘。」老人點頭道,「在劍山的導遊書中,肯定記有他的事。人們已經著了迷。劍山是一座不可思議的山,人們都成了它的俘虜。」

「……」

仁科深深地喘了口氣,想不到居然還有這種人,無論是山本幸司,還是這個老人,竟會相信這虛幻的夢。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鳥叫聲傳來,大概是夜鴉在鳴叫。

「我看到那發狂了的人就非常討厭。一天,我忽然想到,挖了十年,連個頭緒也沒有,該不是地點不對吧?我發現了這個『死谷』。據說這是日本秘境之最,一進來就別想出去。一年前發現了幾具人骨。」

「人骨?」

「對,」老人慢慢地點着頭。「發現人骨的地方是在離『死谷』較遠的林中小路的溪流中。大雨後的濁流,把白骨從溪流的各個小洞中沖了出來。我認為財寶就埋藏在這個『死谷』里。」

「所以你就到這個山谷來了?」

「是一個多月前,」老人點頭道,「不過『死谷』的地形確實和複雜……」

「是嗎?」仁科走到岩邊觀看。下面岩石突出的地方,中臣克明一行的帳篷隱沒在黑暗中,煤油提燈的微光隱隱可見。

3

中臣克明一行一早就開始行動了,仍然是探測山洞,花時間進行詳細的調查。

仁科耐心地繼續監視着,這是很困難的事。在中臣一行調查洞穴時,仁科一直小心地隱藏在岩石背後。隨時有受到襲擊的危險,決不可粗心大意。到處都盤蜷著蝮蛇。白天,蝮蛇一動不動地在岩石背後乘涼。他潛伏的地方正是蝮蛇小憩的場所。地蜂的蜂巢也到處都是,要特別小心,不能觸碰。對登山者來說,最恐怖的敵人就是地蜂,一旦被襲擊就無法逃脫。

仁科沒有給山澤發報,他戴上耳機,立即傳來山澤的發報訊號,好象在幾公里的範圍之內。

上午,仁科看見老人不知從哪裏鑽出來,邁著輕快的步子,接近了中臣一行。但願老人遇到中臣一行,別說出自己的情況來。仁科和老人談了三十分鐘的話,也許他會將被訊問的內容和昨夜的談話原封不動地說出來。不一會兒,老人告別了中臣一行,邁着意想不到的敏捷步伐從視野里消失了。

不久,老人突然出現在仁科面前。連腳步聲也沒有,宛如從地下冒出來似的,站在仁科眼前。

「是我。」老人彎腰在旁邊說,「你想隱蔽吧!從高處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是吧?」仁科遞了支煙給老人。

「這夥人想把所羅門王的秘寶搞到手,用金屬探測器逐一地在搜查山洞。不錯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老人不安地看着仁科。

「你指什麼事?」

「什麼事?在山峰上有三、四個人窺視着你和這夥人,而你又在監視這夥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這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老人露出不滿的神態。

「不錯,這不僅是尋找所羅門王的秘寶,現在進這個山谷來的人的危險的,出去也最好別接近。」

「除了所羅門王的秘寶外,這個山谷里還有什麼呢!」老人嘆息地說道。

老人起身走了。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了,仁科又將視線轉回到中臣一行的方向:

他們不在了!

中臣一行四人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了。仁科慌忙從岩石背後走出來,一失掉目標就麻煩了。對漢斯和山澤怎麼辯解也行,這沒什麼問題,但是,中臣一行在這個山谷里尋找什麼?ONI為什麼要纏着不放?自己為什麼會被卷進這裏面?解這些謎的線索就會失掉。

這是個突出的岩石,周圍到處佈滿了巨岩,假若中臣四人潛伏在岩石背後,那必須迂迴到一個視野廣闊的地方去。仁科貓著腰,繞着岩石行走。

仁科從這個岩石轉到那個岩石,走了大約三十多米。當他還未走到半分鐘時,槍聲就打破了寂靜。一種熱乎乎的東西從臉頰上擦過。仁科頭向前一傾,撲倒在岩石後面。

仁科撐起上半身,看見眼前有一條蝮蛇,似乎碰著了它,蝮蛇作出馬上就要進攻的姿態。仁刻上身往後一仰,想用登山去踢,但已經來不及了。透過褲子,他感到左腳腿肚子象被玻璃片戳了一下似的疼痛,仁科抓住蝮蛇扔了出去。

子彈打得腳下的干沙四下飛舞。

敵方出乎意料地離得很近。大概是從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打來的。看來他們是在仁科同老人談話時靠近的。談話要再長一點,將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

仁科環視了一下周圍,只有一個不能藏身的小岩石。背後往下十米左右的地方,有能藏身的岩石,只要下去就會有辦法。這時,又有幾發子彈打得岩石揚起塵土。仁科着急了,必須儘快的把蝮蛇咬傷的傷口綁住。可已沒有時間了,準確的彈著點打碎岩石,擦身而過。

不能猶豫了,只有逃跑。四個敵人已散開包圍上來。仁科離開岩石後面,貓著腰,飛快地奔跑。他扔掉了背包。槍聲不斷地響着,一顆子彈掠過肋下。必須設法轉移到岩石後面進行還擊。為了生存,目光一刻也不能離開敵人。一離開,如果被對方從左右迂迴包抄上來,那就完了。儘管是一個人,也必須將散開的敵人拖住,也可以消耗對方的精力,贏得時間退避到安全場所去。

左前方和右前方有人影在晃動,沿着岩石邊放槍,邊靠近過來。仁科捕住移動的人影開槍射擊,但沒有傷著對方。

不行了!仁科呻吟了一聲。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分鐘,就會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他撕碎襯衫,勒住被蝮蛇咬傷的小腿上部。他感到左腳麻木,異常沉重,彷彿全身都在發燒,是毒性發作了吧?他咬緊牙關看了一下周圍,要逃到草叢中去還有200米的距離,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對射——看來只有這樣了。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就是跑到遠處,也會死於蛇毒。不如等對方靠近,在自己被殺的同時,殺死對方。他相信自己的槍法,這樣也許能賺兩條命。儘管漢斯說過:「別打死中臣克明。」但現在顧不上了,可能的話,也殺死中臣克明。

自衛隊!

突然,仁科感到脊背一陣冰冷。昨天,今天他都感到有看不見的監視者。老人也說有三、四個人在山脊上窺視,大概這就是自衛隊特殊部隊的人吧!仁科將袖珍超短波無線電裝置接通ONI,按動緊急信號電鍵,儘管接通了,但心情並未輕鬆,因為等到山澤前來營救,大約要一個小時以後,現在最多還能堅持十多分鐘。

「是我!不要緊吧?」老人象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在背後岩石陰處低聲說道。

「沒關係,你……」

「沒功夫閑聊了,喂,你看他們藏身的那個山丘,不是有個賬鼓鼓的土包嗎?」

正如老人所說,在那約有一人高的山丘上,的確有個那樣的土包。

「看見了。」

「用手槍能打那個土包嗎?」

「可以,不過……」

仁科不理解老人的意思。

「快來打呀!那是地蜂巢,打了隨我立即離開這兒!黑雲似的地蜂馬上就會出來。」

老人的話還沒說完,仁科就把槍對準地蜂巢,只兩槍就命中了。霎時,嗡地一聲,地蜂就象撒出的胡麻似的浮在天空,轉眼間,就成了黑雲,耳際傳來象飛機在遠處飛行似的嗡嗡聲。

黑雲撒開后又變成帶狀,向岩石攻擊。

「快來!快到這兒來!」

仁科隨老人扔下那些人逃走了。

4

逃跑途中,仁科停住了腳,與其說停下,倒不如說不能動了,左腳象綁着鉛似的沉重。

「怎麼了?」老人回頭問道。

「被蝮蛇咬了!」

仁科坐下來捲起褲子,腳上有個注射痕迹似的小傷口,撕碎襯衫勒住的部分,已深深陷入皮肉,傷口以下全部成了暗紫色,似乎已被毒液侵蝕而壞死了。看來紅腫和暗紫色已蔓延到上面,肉好象已開始腐壞下去了。

仁科獃獃地看着傷勢,身體倦怠,一陣陣疼痛,使他感到生命已非常短促,他用小刀割開了勒住傷口的布。聽說被毒蛇咬了是禁止運動的,不然,會加快血液循環,使毒素迅速散佈到全身,顯然毒素已散佈到全身了,割開布堵塞在傷口的暗紫色就往上竄了。

「別擔心!」老人看着仁科的腳滿不在乎地說:「發燒了吧,不過,死不了的。」

「都這樣了,還不會死?」

「你看看狗,鼻子被咬了就象化了裝似的腫起來,可不久就豁然痊癒了。我也曾被咬過,可現在仍然活着。」

老人蓬髮中的眼睛閃著光芒,好象被蛇咬了還富有田園風味。一動不動地凝視着老人的仁科,忽然感到撿了條性命。

「謝謝!托你的福,我撿了條命。」

「沒什麼。」老人拉着仁科的手靠着肩說:「一個人生活便常常懷念人們,因此才救了你。在這種年齡救個人,我並非完全不行。不過,他們大概吃不消了吧,這是對想獨佔財寶、隨便人的懲罰。」老人情緒很好。

被來人扶回洞內時,仁科不斷冒着冷汗,感到非常疲倦,似乎在發高燒,麻木的感覺從腫脹的左腳一直擴展到腰部,他躺在洞內一個角落裏。

「沒什麼,像這樣的身體,雖然一時心情不好。但這也沒關係,不會死的!」

仁科一邊聽着老人的安慰,一邊忍受着襲來的惡寒。

老人繼續嘮叨著,講到了在山上小便的一個姑娘的故事。即姑娘在蝮蛇頭上解小便觸怒了蝮蛇,下身被咬了一口,與其說恐怖莫如說是害羞,姑娘沒有找人治療,就那樣默默地死去了。由於被蛇咬的地方是裸露部位,所以蛇毒迅速發作了,加上又是個體弱的姑娘。男子隔着褲子被蛇咬了,是不會絕望的,紡織品多少還能吸收一點毒素。

「有人來了!」仁科在老人的談話聲中爬了出去,山澤含着謹慎的目光走近了。

「怎麼了?」走到洞口,山澤問。

「被蝮蛇咬了。」仁科說明了情況。

「他們遭到地蜂的襲擊了?」

「是的。」

「好吧。我來監視,你好好地休息吧!」

山澤一點兒笑容也沒有,放下背包就下山去了。

「那是誰呀?」老人獃獃地目送著山澤的背影。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這個事件一結束,我一定來拜訪你,詳細解釋。」

「用不着。」老人搖頭說,「你們究竟在拚命尋找什麼呀?好象不是所羅門王的秘密寶藏吧?可是除了所羅門王的秘密寶藏之外,這個死谷里還有什麼呢?……」

仁科從山澤的背包中拿出威士忌,遞給歪頭沉思的老人。仁科同老人喝了威士忌后,躺了下來。

老人的疑問完全抓住了仁科的心。是啊,除了所羅門的秘寶外,這個祖谷溪里還會有什麼呢?

仁科想起了舞會的情景,中臣晴義和美國大使的談笑,中臣克明和幹事長的交談,還有雪江千沙與幹事長的關係……

難道國家也卷進來了?

「身體怎佯?」仁科被搖醒,是山澤回來了。

「好象已痊癒了。」仁科站起來,大概有點發燒吧,全身似乎有點浮腫。

「我繼續監視了他們,好象都戴着什麼東西預防地蜂的襲擊。不過,看來還是螯著了幾個人。他們很早就支起了帳篷。」

「那……」

「我現在就要離開這兒,明天早上還是你繼續監視。別再干白天那種蠢事了!你再有幾條命也得賠進去。」山澤冷酷說。

「你說什麼?」老人沖着山澤反問道。山澤只是冷冷地瞥了老人一眼,就走出了山洞。

「這種人,我還是初次見到。」老人失望地說。

「我也初次見到。」仁科苦笑着說。

第二天,天還未亮,仁科就告別老人離去了。

他來到山澤說的地點,正是中臣克明一行搭帳篷的地方,仁科小心地同他們保持着一定距離。

中臣一行又開始謹慎地調查山洞了,每查一個洞穴約花一個小時左右。

直到將近傍晚,中臣一行才從最後的山洞裏出來。從那裏出來,前面就是陡嵴的懸崖。進入「死谷」三天來,調查了近二十個石灰岩山洞,但一點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收穫。中臣一行從最後一個山洞出來,一刻也未休息就出發了。

中臣一行離開了「死谷」,仁科也保持着一定距離離開了「死谷」。

在路上,中臣一行的身影消失了。

大約過了十分鐘左右,山澤開着汽車來了。

「他們已回高鬆了。」山澤駕駛着汽車說。「現在我們也跟上去。」

「他們調查山洞,你不想知道他們是否找到了目的中的東西嗎?」

「沒那種必要。」

「哦,為什麼?」

「反正是要對你進行麻醉分析的,因為我們不能相信你。」

「是這樣?」

「對!」山澤點頭道。他那四方形的下頜上,露出一種冷酷的表情。

5

通往高松的路上,停著一輛小轎車,大概有什麼暗號吧,山澤在那輛車前停下來,走近那輛車,隨後,立即又轉來了。

「前面設有檢查站,警察出動了!看來為了逮捕你,不久香川縣將全面佈置警戒線。好象是中臣克明認出了你,報告了警察。」

「那怎麼辦呢?你的組織不來營救嗎?」仁科挖苦地問。

「在這裏不妥當。」

「對你們來說,往往有不妥的時候吧?」

「我們不能與國家權力機構正面衝突!」

「那就棄之不顧嗎?要是被逮捕了,我可要招供的呀!」

「即使你說了,也沒有誰會相信,那樣你就會被送進監獄。不過,我們不會拋棄你的。這兒有替換的衣服,穿上它進入那邊的山裏,等到晚上步行進高松市。從這兒大概走兩小時左右就能到達高松市,進城后就聯繫!」

山澤遞過寫着電話號碼的筆記紙。

「難得你一番好意啊!」

「總不能連這點小事也要我照顧吧,真正危急時,我們自然要管,這點你應該清楚!」

「知道!是要我自己照顧自己吧?」

仁科換上山澤準備的衣服下了車。

「那我走了!」

「別被抓住了,這可是為了你自己啊!我能說的,就這些。」

「為了我自己嗎?……」

仁科嘀咕著踏上田間小路。到處都是森林。仁科進入森林后,隨地躺下休息。樹上傳來知了的叫聲,一隻長尾鳥在樹枝上飛來飛去。

晚上,他離開了森林。

一九三號公路筆直地通往高松市內,走了約一小時左右,就遇上了檢查站。仁科遠遠避開檢查站,拐進岔道。岔路上有村莊和幾條田坎路,要躲開警察是很容易的。警察也清楚這一點,但總不能在所有的道路上設檢查站吧,因此,只有進入市內才見分曉。

進入市內時,已十點過了。

打過電話約十分鐘左右,山澤坐着出租小車來了。下車后,兩人朝碼頭走去。

「警戒相當嚴密。電視里,每當廣播新聞時,就播放你的照片,看來通往機場、車站、淺橋和外縣的待道已完全封鎖了。」

山澤的聲音很鬱悶。

「我想,這是理所當然的,那讓我何時在何地休息呢?」

「隨時都可以,不過,你沒有更好的想法嗎?」

「要是有,我就不會這樣走來了!」

「這也是不得已啊!」山澤低聲說,「你會潛水嗎?」

「學生時代就會,不過,你想幹什麼?潛水去本土可不行啊!」

「中臣一行本來已乘汽墊船到本土去了。沒想到剛才聯絡才知道他們乘阪和線火車去和歌山了,必須抓緊時間,要不,就只有採取緊急措施了!」

「緊急措施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不久你就會知道。現在帶你去休息,一小時後來接你。」

山澤領去的休息場所是一般的歇業住戶,出來迎接的人是個看上去有二十七、八歲的已婚女子。似乎事先聯繫過,馬上被引進了客廳,山澤進到門口就走了。那女人端來了茶水。

「馬上就給你拿醋拌生魚片來。」

「謝謝!」

仁科觀察著那女人。她舉止大方,風流,恐怕是這個組織的某成員之妻吧。這是個膚色白皙的溫順女子。

不知為什麼,仁科感到她有點可憐,丈夫不在家,卻要照顧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

拿來醋拌生魚片,等仁科吃完后,女子問道:「洗澡嗎?」

「不!」

仁科拒絕了,他不想洗澡。雖然幾天沒有洗澡,又連續走路,身上沾滿了灰塵,但是,要那樣做。確實有點顧忌。山澤什麼也沒說,不知道要做到什麼程度才好。

「有剃刀的話,想借來用一下。」他只是想刮一下鬍子。

那女子帶他進了浴室。這是間鋪着瓷磚的整潔的浴室,女子做好了淋浴的準備,備齊了臉盆、肥皂。看着女子那頭頂上束著的一綹長發和她那豐滿的腰肢,仁科被吸引住了。她會反抗嗎,但仁刻沒有動手。

剛剃完鬍子,就有人來了。這是山澤的聲音。聽到這聲音,仁科感到象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東西。跟前這短暫的時間,也許永遠也不能磨來了。

出門時,仁科對女子行了注目禮,他彷彿覺得那女子沉着臉。

「上手了嗎?」山澤邊走邊問。

「沒有。」仁科搖著頭。「可以那樣嗎?」仁科的話中充滿了氣憤。

「現在乘汽艇到海上去。」

「那會受到水上警察署和保安廳追捕的呀!」

「這事先已考慮好了。」山澤停下計程車。

到了港口,小汽艇開過來了,兩人默默無言地坐上去,山澤發動汽艇,慢慢滑過兩岸街燈映照着的腐臭河面。

「戴上水下呼吸器,我們兩人輪流操縱。」

水下呼吸器有兩套。仁科穿上衣服,系好了髮帶。

「氧氣筒背上了嗎?」

「背上了,立即跳入水中都行。」

兩個背着氧氣筒交換操縱,汽艇低聲響着,慢慢地向碼頭出口駛去。

突然,嗚……嗚……,警笛象要撕裂夜空似地叫了起來。剛出碼頭的地方,有艘巡邏艇,儘管是夜晚,那白色的船體也清晰可見。巡邏艇鳴著警笛,象野獸船兇狠破浪而來。

「喂,來了!全速前進!」山澤叫道:「向右方衝過去!」

仁科加足馬力,轉眼間,汽艇在海面上畫了個鐮刀形,吼叫着泛起波浪,飛速行駛。巡邏艇頭頂着熒光的波浪,以最快的速度可怕地趕來。

「是最快速度了嗎?」

「是!」

「好,讓我來!」

「打算去哪兒?」

「看看前方,海面上將會出現一個光點,……還在前面……」

「儘管我們速度很快,但前面有雷達,從雷達上是逃不掉的!另外,快艇馬上就會出動,不過,危險的還是直升飛機。」山澤說道。

「那怎樣逃出去呢?你沒有神經錯亂吧?!」

即便潛入海里,氧氣筒最多也只能支持一小時。

「別擔心,看我的!」

山澤的聲音被風吹散,汽艇飛速前進。艇艉貼著水面,把波浪擊得粉碎,飛一般地疾駛。

高松市碼頭的燈光立即被遠遠扔在後面,出現在右方的水墨畫似的屋島,不一會兒,也消失在波濤中,前面只是一片黑暗的、無邊無際的大海。

已經和巡邏艇拉開了相當大的距離,照這樣下去,也許能設法甩掉巡邏艇。不久,左面出現了陸地,遠處浮動着無數漁火。

「那個陸地是哪兒?」

「別急!那是小豆島,還是好好地看着前方吧!按說在什麼地方應有燈標啊……」

但是,哪兒也看不見山澤所說的燈標,陸地似的小豆島也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汽艇的發動機不停地吼叫着。該不會馬上就爆炸了吧?波浪越來越高,飛濺起來的水沫拍打着汽艇。在躍過波浪的一瞬間,響起了螺旋槳空轉的凄厲的金屬聲。

「減低一點速度行嗎!」仁科感到不安了。電動機過熱就可能燒壞,即使不會,用這種高速行駛,要是將舵損壞,眨眼間就會翻船。

「沒那麼多時間了,你看那兒!」

山澤高叫着,指著遠處天空出現的時明時暗的光點。看來是直升飛機,這無疑是從小松島或德島機場飛來的自衛隊的飛機。

「那不是燈標嗎?」仁科叫道。在直升飛機飛來的方向,可看見海面上有發光的烏賊似的小光點。可現在怎麼辦呢?

「帶上面罩和足蹼!一到了那光點處就跳海!」

直升飛機接近了。傳來怪鳥鳴叫一般的螺旋槳嗒嗒嗒……的旋轉聲,時明時暗的燈光眼看就要靠近身旁了。

「準備潛去哪裏?」

「燈標下有潛水艇等著,海水下三十公尺深的地方有潛艇的潛水口,那裏也有燈光。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潛水艇?」

「對。」是美國海軍的核潛艇。」

汽船嗚嗚地吼叫着朝燈標破浪駛去,眼看着燈標接近了。

仁科簡直不敢相信,美國海軍的核潛艇居然潛入到瀨戶內海深處來了,並且是來營救被日本海上保安廳追捕的罪犯。

「我們是海上自衛隊,受警察和海上保安廳委託,命令你們停船,立即停船!再說一遍,立即停船!」象要超低空襲擊似壓下來的直升飛機,用話筒喊道。

「混蛋!誰給你停下。」山澤怒罵着。

「不停就要開槍了!」話筒里反覆叫着。

「再加把勁!」

燈光就在旁邊,汽艇就象騎上去似的,朝燈標駛去。

突然,山澤滅掉發動機。汽船船艏翹向天空,然後氣絕似地慢慢落下船艏,來到燈標前。

「跳下去,離開汽艇!」

山澤躍了起來,緊接着仁科也蹬開了汽艇。

6

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山澤的身影也不在旁邊,仁科在水中潛行着。在白天也看不見目標的海面,垂直下潛是困難的,連自己也不知道下潛位置是垂直或斜向,還是橫著的,更何況又在黑暗的海面。

附近傳來噹噹的聲音,仁科知道這是山澤在用小刀敲氧氣筒傳遞信號,他也摸出小刀敲著氧氣筒。仁科邊敲邊轉向自已認為垂直的角度下潛。象要貫穿耳膜似的水壓,顯示著下潛的深度。他一邊高整著對耳膜的壓力一邊下潛。儘管聽得見敲打氧氣筒的聲音,但向黑暗的深處下潛,心中仍然不安。

果真有潛水艇嗎?

現在下潛了多遠呢?仁科忍受着恐怖的襲擊,繼續向黑暗深處下潛。深海里模模糊期出現了夢幻似的光亮,就象巨大的鮑鱇魚背部提燈似的觸手一樣,令人毛骨悚然地靠近了。

光亮隨着下潛而增強,從光亮中心射來的光柱,猶如鋒利的長矛射穿了黑暗。

仁科繼續向發光處下潛,不一會兒,看見了一個巨大的物體。在微光照射下,一個黑乎乎的物體橫躺着。仁科停止了下潛,儘管知道是潛艇,卻依然象看見了什麼怪物一樣,膽怯地蜷縮著身體,似乎正因為這個在黑暗的大海中悄然不動的金屬物體是人製造的。才更加使人恐怖。

山澤趕上來靠近燈光,看上去就象晃動的影子。仁科跟在他後面。燈光下有個艙口,仁科跟隨着山澤鑽了進去。這好象是個避難出口,山澤蓋上艙蓋,在船內與仁科會合了。

水慢慢排出去了,排完水后,艙門打開光線一下就射了進來。幾個軍人站在光亮中等待着,兩人由軍人帶着,來到通道員室。

他倆脫掉潛水服,穿上發給他們的工作服。一個大腹便便的人端來咖啡,對山澤小聲說了些什麼,就走了。

「我去見了艇長就來,你在這裏別動,不能到室外去,門外有人把守。」

說完,山澤就出去了。

人科躺在床上,憑感覺知道,艦艇在收容他倆的同時,就立即轉入潛航,並開始高速行駛。

十多分鐘后,山澤就轉來了。

「現在正在全速離開此地。」山澤倒在床上。

「自衛隊的情況怎樣?他們難道沒有發現潛艇嗎?」

「也許是吧。」

「從這過分平靜的情況看來,自衛隊是知道的了吧?」

「沒那樣的事,要是自衛隊與美軍協作讓罪犯逃跑,自民黨政權就得垮台。」

山澤仍然很鎮靜。

「不過,不知道的話,潛艇是進不了瀨戶內海的吧!如果有這種可能,那國防部不是等於沒有了嗎?」

「是這樣。」

「所謂國防部就那麼疏忽嗎?」

仁科在這方面缺乏知識。

「也可以這樣看。」

「不過,現在可是另外一回事啊!如果自衛隊發現潛艇潛入內海,搶走了罪犯的話,恐怕不會沉默吧?」

「從海上參謀長到地方長官,由長官到首相之間,大概正在緊急聯繫吧?」

「那將會作出什麼決定呢?」

「認清國籍后,要求上浮,將你引渡,然後提出侵犯領海權的嚴重抗議,大概如此吧!」

「那服從嗎?」

「假使真遇到了這種情況,也不會下令上浮,就是上浮,只是美國核潛艇進入瀨戶內海一事,也會引起捅了馬蜂窩似的騷亂。」

「如果受到了攻擊怎麼辦呢?」

「問題就在這兒。日本政府是否真會下達攻擊潛艇的命令?我想恐怕不會吧?」

「冒着這樣的危險救我,有價值嗎?」

「我不知道,這是漢斯的決定。」山澤冷冷地說。

「你的國籍是哪裏?」

「沒有必要回答你。我只是為錢而干。」

「錢……?我得了兩萬美元,若是將它給你,怎樣?」

「怎樣也不怎樣!」山澤的話中充滿了「少說廢話」的語氣,仁科沉默了。

在不愛說廢話這種沉默寡言的性格上,山澤和自己相似。作為諜報員來說,若被鍛煉成了雙重性格,那這個人的心就是冷酷無情的。

仁科閉上了雙眼。一閉上眼,睡意立即襲來,他太疲倦了。不知睡了多久,仁科被搖醒了。

「起來,出事了!」山澤說:「現已被反潛直升飛機跟蹤,護衛艦也趕來了!命令潛艇上浮,若不回答就攻擊。潛艇現已進入戰鬥準備了!」

「要發生戰鬥嗎?」仁科跳了起來。

「出現了最壞的情況,現在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他們知道是美國海軍,即便用誘導魚雷擊沉護衛艦,也得逃出去。」

「能逃脫嗎?」

「聽說直升飛機和護衛艦都載有反潛電子裝置,在攻擊武器方面,載有反潛導彈和無線電制導魚雷,看來怎麼也逃不脫了,只有打,儘管擊沉了護衛艦會給各國帶來影響。不過,艦長不到忍無可忍的時候不想攻擊,只想儘可能逃脫。」

「不過,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吧?」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讓潛艇轉入深度二百米,時速三十海里,高速前進著。當然,可以無視警告。」

「那是個什麼辦法呢?」

「馬上你就會明白。」山澤沉默了。

傳來一陣原子能發動機帶動的蒸汽渦輪機的節奏;仁科想像著以每小時三十海里的速度在二百米深的海里急駛的核潛艇,真是個令人可怕的物體。

突然,仁科感到,潛艇好象直立起來了。他和山澤都被甩在床外。

「是遭到攻擊了嗎?」仁科叫道。

「不會吧?沒有爆炸聲。」

山澤臉色蒼白。潛艇顛簸著,簡直就象被巨人抓起來,又扔出去一樣,劇烈地搖晃着。

不一會兒,潛艇就象烈馬直立起來一般停止不動了。

「好象在下沉……」山澤自言自語的說。

一陣沉默。三分鐘,五分鐘……

突然,響起了轟鳴聲,象是潛艇的某部散碎了的聲音,艇內到處發出了呼感和物體相撞的聲音。

「怎麼回事?」

「不知道!」

山澤出去了。

潛艇靜止下來,在一片寂靜中,不知哪裏發出了船體嘎吱嘎吱的擠壓聲。

難道中彈了!

仁科冒着油汗,他不想死在這兒。

不一會兒,山澤回來了。臉上肌肉抽搐著。

「看來潛艇陷入了危險狀態。」山澤失去重力似地坐下不安地說。

「受到攻擊了嗎?」

「不,」山澤慢慢地搖著頭說:「好象是被幽靈水域吸住了。」

「幽靈水域?」

「就是能奪去一切動力的水域,即使是原子能也毫無用處。另外,潛艇現在在下降到近四百米深的海底,據說艦艇的耐壓深度是三百米,而現在在每平米壓力增加到了四百噸左右,因此,各部位都開始浸水了……」

為了逃脫反潛護衛艦和反潛直升飛機的攻擊,潛艇撞進了海水溫度變化層。為了逃脫精密的水下超聲波信號探測儀的探測,只好這樣,因為超聲波如遇到這種溫度變化層,就會失去作用。但是,一旦冷水和熱水成層接觸,由於比重不同而產生了內部波,即暗流,那就會吸盡一切外來的能量,這是艦艇最怕的事,因此稱之為「幽靈水域」。

潛艇被牢牢地吸住,被捧倒在四百米深的海底,無論渦輪蒸汽機怎樣轉動,都只是突突地響,絲毫也不動。更糟的是,潛艇正好停在深海溝選緣上,一旦受到什麼衝擊,就會落入深淵。假如幽靈水域也擴展到這裏,就會一下被吸入超過一千米深的海溝。

「不過,很幸運,來自海上的超聲波信號探測被內部波遮蓋了,不能確定潛艇的位置。我想大概已逃到領海外了吧?」

「雖然未被發現,但如果出不了這裏,不是就完了嗎?難道就毫無辦法了嗎?」

「看來沒辦法了。」山澤慢慢地搖著頭。「就象沒有動力的鐵塊沉入了四百米深的海底一樣,問題是……」

山澤咽下話頭,環視了一下周圍,一平方米四百噸的壓力,將潛艇牢牢拴在海底,發出磨牙似的令人恐怖的聲音。

「能產生奇迹嗎?」

「也許會吧?」山澤目光遲鈍地說。

「有件事想問一下。」仁科充滿決心地看着山澤說:「憑什麼理由要陷害我呢?」

即使就這樣死去,這點也要搞清楚。

「我想告訴你,可沒有這個權力。」

「那我就要拷問你!」仁科站起身來。

「停止這種無用的舉動吧!」山澤低聲說。他沒有擺出迎戰的架勢。

「是否有用,由我決定!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

仁科走上前去,果斷地連續拳擊山澤的下頜。就是殺死他,讓他說出來。恐懼使得仁刻發狂了。

山澤的頭部和脊背撞在床的鐵柱上,發出沉重的聲音。仁科想,大概脊骨被撞斷了吧?如果是一般的人肯定會這樣,可山澤象什麼事也未發生一樣,重新站好姿勢。仁科一看,感到非常不安。山澤的表情絲毫也未改變。可以說,他具有令人吃驚的精力。

山澤默默地站着,對他這種平靜的態度,仁科勃然大怒,扭住了山澤。打不行,只好過扭,沒想到山澤身體柔軟,又有技巧。不過,最後體力發揮了作用,終於將山澤的手反了過來。

「不說,我就扭斷你的手!」

「扭斷了又怎樣呢?這樣做是毫無作用的!」山澤不動聲色地說。

仁科用力往上一擰,眼看手就要斷了,可山澤卻平靜地任憑仁科擰著,毫無恐懼、痛苦的表情。仁刻突然迷惑了。就在這時,頭上的抽水管接頭處,噴出一支白箭似的水柱,射在身上,仁科不由得搖晃起來。

「不好了!」山澤不由得叫了起來。仁科感到,這還是初次聽到山澤的聲音裏帶着恐怖。在原子能帶動蒸氣渦輪機的核潛艇中,抽取海水的粗大水管環繞在艇內,足有幾海里長。是進水口閥門失控了呢?要是這條管道破了,那……

兩人都閉住了氣息。

不久,停止了浸水,這是作業班關閉了閥門才控制住的。艦上有上萬個閥門,作業班進行了總檢查。

一小時,二小時……潛艇在海底深處一動不動地躺着,山澤出去了。

潛艇象死屍一樣躺在絕望的深淵裏。

山澤回來了。

「發現一種可能性。」山澤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

「是什麼?」

「潮汐。要不了三十分鐘,滿潮就要開始加強了,據說幽靈水域可能受潮汐排擠而移動,艇長把希望寄托在這上面。」

「潮汐能給深海底帶來影響嗎?」仁科不相信。

「等著瞧吧。這是艦長說的。」

五分鐘,十分鐘……全艦人員屏庄氣息,只聽得見蒸氣渦輪機的微弱節奏。

「好了!」

過了一小時左右,仁科叫起來。他憑感覺知道,螺旋槳在高速轉動,歡快地攪動着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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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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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恐怖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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