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別墅

第十三章 別墅

1

別墅區有股「油漆未乾」的味道,也許因為一切都太新了,所以沒有什麼人氣。顧凱歌之所以堅持買這裏的房子,據林適一猜測,有一半原因是為了林蝶舞。

計程車在別墅區的假山假石之間兜了一個圈子,然後來到一棟兩邊有歪歪扭扭兩排小樹的別墅樓前停下,隔着玻璃就看到顧凱歌焦急地在客廳里走來走去。門鈴剛一響他就撲過來開門,然後說:「哎呀,老兄,你可來啦!」

林適一一邊用手扇著臉上的汗一邊說:「哥們兒好好的在海洋館里看魚,你可到好,一個電話把我叫到這兒。這就是你買的新房子呀?讓我好好參觀參觀。」

顧凱歌說:「哎呀,看什麼看?趕緊救火吧。」

「救什麼火呀?哪兒着火了?」

「你耳朵聾了?沒聽見樓上有人哭嗎?」

林適一故意問:「誰呀?」

顧凱歌說:「還能有誰?她唄!」

「看我的,我上樓勸勸她。」

林適一跟着顧凱歌順着樓梯來到二樓卧室,看見林蝶舞正趴在床上嚶嚶地哭泣。她身上穿着一條嫩黃色絲綢的薄裙子,臀部的線條看上去很誘人。林適一心想,同樣是做生意,你瞧人家怎麼要什麼有什麼,而自己怎麼要什麼沒什麼呢。

他上前拍了拍林蝶舞說:「哎哎,好了好了,起來打扮打扮,我帶你去見老師。」

林蝶舞從床上一躍而起,雙眼閃動着光彩說:「真的?」

轉眼之間,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淚眼轉成笑眼。她拉着林適一的手不斷搖晃着說:「太好了,太好了!」

林適一忽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

2

林適一的公司狀況每況愈下,他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兒。以前有白小麗罩着他做成了幾筆生意,他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每次在酒桌上暈乎乎地吹噓自己,說自己的公司「賺錢賺得海了去了」,可是到了買單的時候,他一摸自己錢包發現裏面只有薄薄的兩張票子。這時,他又想起白小麗的好處來了,他想給她打個電話,又怕遭到冷遇,想想也就罷了。

人在財運不好的時候,往往桃花運特別旺,這就是所謂「賭場失意,情場得意」。他以前把注意力都放在白小麗和和珍珠身上,白小麗追他,他追和珍珠,這樣一個穩定的「三角關係」維持了一段時間。現在有兩個年輕女孩——杜柔柔和林蝶舞——纏上他,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只覺得自己的年紀有些大了,還被小女生喜歡著,說明自己夠年輕夠帥。

林蝶舞是他兄弟的情人,按理說是不該碰的。可是誰也擋不住女人的輕聲軟語,他帶她去見聲樂老師的那個晚上,林蝶舞就用特別的方式「謝」了他。

「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好不好的,高興就好唄!」

說着,林蝶舞自己把裙子脫了,露出彩條內褲和一雙雪白如玉的腿來。她的快樂方式使林適一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和他一個辦公室的女孩杜柔柔。這樣一想不要緊,當他懷裏剛剛抱上林蝶舞,兜里的手機就響了,那個杜柔柔小幽靈一般地跳出來,在他耳邊嚶嚶地叫着,連聲問他:「你幹什麼呢,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我?能幹什麼呀,談生意唄。」

「這麼晚了和誰談生意啊?肯定在幹壞事兒呢,對吧?」

「對呀,我是在干……」

林適一沒想到林蝶舞一把搶過手機,她對着裏面狂轟亂炸地「喂」了幾聲。林適一腦子裏「嗡」地一聲,心想要出事了。

那天晚上他幹得特別凶,彷彿要把林蝶舞的肉體碾碎似的。他像一個榨汁機一樣工作著,林蝶舞就像榨汁機里的水果,流淌出新鮮的汁液。那天晚上她叫得也很兇,不知是疼的還是舒服的,總之她在下面發出凄厲的叫聲。這聲音把林適一都給嚇壞了。他確實是因為手機的事情在生氣,所以動作故意粗魯了些,但也不至於傷着她啊,她叫那麼大聲幹什麼?後來他才知道,女孩是因為快樂無比才發出非人的叫聲來。林蝶舞實在是一個稀罕物啊!

「一哥,知道嗎?我是自願的。」

「嗯。」

「不是為了聲樂老師那事——當然你給我找了聲樂老師,我也很高興。」

「嗯。」

「你怎麼老『嗯』啊。」

「那我說什麼呀?」

林蝶舞說:「你抱着我,聽我說話。等到有一天,如果你死了,我也會死的,我是你在人世間的影子。你姓林,我也姓林,你總明白了吧?」

「嗯。」

「不許說『嗯』,說點別的。」

「不說了好嗎?我困了。」

林適一的眼睛慢慢地眯成一條縫,最後閉上了。夜裏,林適一做了一個夢,他生活中出現過的女人依次站在他床邊,蜜雪兒、皮草格格、和珍珠、櫻藍、白小麗、杜柔柔、林蝶舞,她們七個女人正好把他的床圍了一圈,把他圍在當中。

他躺着。

她們站着。

她們面無表情。

林適一問她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沒有人回答他。

一覺醒來又是嶄新的一天,林適一在十點鐘起來后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發現昨夜陪他睡覺的林蝶舞已經不見了。「她該不會是一早趕去見聲樂老師了吧?」林適一心裏很清楚,林蝶舞是個目的性很強的女子,她心裏清楚她想要的是什麼。

林適一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兒公司里的事,然後伸了個懶腰準備起床。他已經把杜柔柔那碼事忘得乾乾淨淨了,他在公司里碰到她時發現她板着臉在生悶氣。

「哎哎,這是怎麼啦?一哥我進來你沒看見嗎?」

「什麼狗屁一哥,根本就是流氓一個。」

「哎,你這人,我說你怎麼罵人呢你?」

林適一伸手去拉杜柔柔的頭髮,被杜柔柔很兇地一把推開了。林適一有些不高興地沖她吼道:「哎!我說你還來勁了是怎麼着!」

杜柔柔被他這樣一吼,先是嚇著了愣了幾秒鐘,幾秒鐘過後她就開始哭起來,哭得稀里嘩啦,最後連玻璃枱面都變成了一汪湖水。

3

大的危機就像潛在水裏的猛獸,很快就要露頭了,但林適一還一無所知。

他整日泡在由女人的紗裙堆成的歡樂海洋里,陪她們玩鬧,哄她們開心,看她們爭風吃醋,拿她們找樂。他以為生活就是一座為他準備好的歡城,無論走進哪個房間,都有好吃和好玩的在等着他。

他現在手頭就有兩個女孩,一個是有時哭有時笑的杜柔柔,一個是心計頗深、處心積慮想當「歌壇天後」的林蝶舞。杜柔柔想當「小女生」,玩法自然和林蝶舞不一樣,她一味地撒嬌,一味地想要一哥能多抽點時間陪着她,而林蝶舞是看中了林適一的記者身份,按照她的想法,林適一什麼人都認識,路子野得很。她來北京正是來尋找「路子」的,「路子」對她來說就像一個成名的「梯子」,有了這把「梯子」,就算是登天也不會太難吧。

林適一對林蝶舞是有戒心的,畢竟那是他兄弟的女人,更何況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公司、生意,甚至包括白小麗,都是把他當兄弟一樣看待的顧凱歌給他的。林蝶舞是顧凱歌的情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是不可改變的,如果他再跟林蝶舞攪在一起,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人。

可林蝶舞有一句話的確把林適一給震住了,那就是她經常會一邊幽幽地吐出煙圈,一邊說的那句亦真亦假的話。

她說:「等到有一天,如果你死了,我也會死的,因為我是你在人世間的一個影子。」

這句話在不同場合說出來,有着不同的震撼力。在林適一的眼中林蝶舞就是一個影子,而且她說話時的顏色也在不斷地變換著。當她赤身裸體的時候,就變成了一條白色的影子;當她穿着裙子的時候,又變成一條五彩斑斕的影子。她為什麼是一個影子而不是現實中的一個人呢?他深夜想到這個問題時毛骨悚然。

但白天的林適一又恢復了他的大帥哥的形象。他幾乎忘記了夜裏那些令他不安的幻象,胳膊上又挎著個女孩,神氣活現地走在街上。那天,他帶着杜柔柔在一座購物中心裏閑逛,迎面走過來一個女人,他定睛一看,竟是白小麗。

白小麗並沒有跟他說話,而是站在那裏獃獃地看了他兩眼,就與他擦肩而過了。林適一回過頭去尋找白小麗的影子,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就找不見她了。

「你怎麼了?」

「沒怎麼。」

「還說沒怎麼呢,臉兒都白了。剛剛那人是不是你前妻呀?」

「不是!」林適一怒吼著。

「不是就不是唄,你吼那麼大聲幹什麼!走吧。」

那天,林適一白天跟杜柔柔鬧得很不愉快,晚上就不想再跟她在一塊兒了,他就約了林蝶舞一起吃飯。林蝶舞最喜歡跟他膩著,聽他吹牛,以便她從中尋找線索,看看有什麼人可以找,有什麼空子可以鑽。

林蝶舞正處於人生的做夢階段,以為人生是一場到處都有空子可鑽的遊戲。她希望從每個男人身上開發出「可利用價值」,同時她也讓男人對她「有空子可鑽」。

她在房間里是很媚的。

她租來的房間並不大,但佈置得緊湊,無論白天或者晚上,窗帘永遠曖昧地低垂著。這令坐在房間里的林適一感到不安地轉過身來,把她拉過來一把抱在懷裏,兩個人都覺得心裏踏實了。

她用手摸着他的鼻子,挑逗似的問他:「喜歡我嗎?」

他親了她一下,笑盈盈的並沒說話。

「不說話就代表喜歡啰!」

他把手伸到她領口裏去摸,然後又很熟練地把手繞到後面去解她胸罩上的小掛鈎。他把小掛鈎解開之後,並不除去她的衣服,而是在裏面摸索很久,直到弄得她受不了了才幫她把上衣脫了。

大的危機就要來了,可林適一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他還在這兒哄女人開心,說着「心肝兒」、「肉肉」之類的話,他很投入地跟她們每一個做愛,而且每一個都不虧待。他對林蝶舞比對杜柔柔要好,不過有的時候他又覺得她們倆是一個人,甚至有的時候他在床上有些分不清楚誰是誰。他們玩得顛三倒四,覺得命都可以不要了,他們太投入了以至於有人砸門的聲音都沒聽到。

這時,房間門被人一腳踹開,隨即衝進來幾條黑乎乎的人影,不由分說就把林適一赤條條地拖下床后一頓暴打。

林適一頭上纏着紗布,坐在醫院的病床上看漫畫。他現在喝可樂、看漫畫書,趣味越來越像杜柔柔那類小女生了。這次被打他心裏很清楚是怎麼回事,也並不覺得委屈,他想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就在此時,手機鈴響了。

林適一住院的事情沒有人知道。他知道是誰打來的。「林適一,知道誰派人打你的吧?」電話里的人說,「知道就好。你以後要老實點兒!」

林適一說:「你把顧凱歌叫出來,我跟他解釋。」

「呸!玩了人家的女人,你還好意思說這話!不要臉!」

掛上電話,他知道他和顧凱歌之間算是徹底完了。

4

沒有了顧凱歌和白小麗的支持,公司的生意每況愈下。林蝶舞也被顧凱派人抓回去了,被關在別墅里不準出來。小蝶一直給林適一發短訊,希望他能想辦法把她救出來。

「顧凱歌每天強姦我,還打我。」

她每天用手機發類似的短訊給林適一,令他感到坐立不安。他不知道別墅裏面的情況究竟是怎樣?他很想去關心一下林蝶舞,但他又怕此事是個圈套,因為她畢竟是顧凱歌的人,他們倆之間的好與壞,別人很難知道。

就在他的公司快要破產的時候,他的舅舅從美國回來了。接到舅舅的電話,林適一如同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想公司的事或許有指望了,不管怎麼說舅舅在美國混了這麼多年,錢應該還是有一點的,只要他願意幫忙周轉一下,就能讓公司挺過這個難關。

下午,他準備到北京飯店去找舅舅,他在公司稍作整理就準備出門了。這時候,杜柔柔穿着一條綠色的裙子出現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好像出什麼事兒了似的。他問:「臉色這麼難看?怎麼啦,不舒服啊?」

杜柔柔說:「你還管我啊!心都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林適一說:「我飛什麼飛呀,公司都快倒閉了你知不知道呀?我不趕緊採取行動挽救一下,公司就倒了,你還不是要喝西北風呀?」

「我?我喝西北風?林適一你把話說清楚了,你是不是以為我杜柔柔離了你就沒法兒活了?我還把話告訴你,我杜柔柔無論走到哪兒,都是一個被人搶來搶去的主兒。」

「是啊,你多厲害,你多棒呀!被人搶來搶去?你還真以為人家是看上你的工作能力了?人家是想跟你上床吧!」

「也不知道是誰一天到晚想跟我上床!」

「哎,你說咱們倆這樣吵來吵去的,有意思嗎?」

「沒意思。」

「那不就得了。我還有事兒,真的很重要的事兒,等我回來再跟你說吧!」

「你隨便!」

林適一氣呼呼地衝下樓,打了一輛車趕往北京飯店。他想杜柔柔真是太不懂事了,什麼事兒都不知道輕重緩急。本來跟舅舅約好的時間,這一耽誤說不定舅舅會不高興呢。正想着包里的手機電話倒又響了,他看了一眼,是林蝶舞打來的。他猶豫着到底是接還是不接,結果還是接了,他聽到電話里傳來林蝶舞的哭聲。

「你得救我,要不我就活不成了!」

「我給你發了那麼多短訊,你為什麼不理我?」

「林適一,我很愛你,我……」

沒等她說完,林適一就把電話給掛斷了。他不想再聽這個女人啰嗦,他什麼也不想聽,他被這些女人糾纏得快要發瘋了。可是他不知道,更讓他發瘋的事情還在後面等着他。他去見他舅舅的時候,卻撞見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這件事讓他終生難忘。

5

舅舅還坐在十多年前的那張沙發上等他。一樣的酒店,一樣的房間,舅舅吸著同樣的雪茄煙,屋裏瀰漫着同樣的氣味,他的鼻子還像當年一樣紅,神態也和當年一模一樣。時間過去了,他彷彿還在原地,沒有動過,或者說他與時間無關。

「你來啦?」舅舅的紅鼻頭向上聳了聳。

「進來坐,來來,別客氣。」他夾煙的手在空中很氣派地甩了甩。

林適一走進來,在沙發上坐下。冷氣的沁涼讓他打了個冷顫。他想這氣氛好奇怪,竟和當年一模一樣。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面,他聽到忽大忽小的水聲,費了好大力氣他才弄明白,浴室里有人在洗澡。

他聽舅舅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話,說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日子過得挺好之類的。他一直在猜疑浴室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果然——如同變魔術一般,蜜雪兒頭上裹着一塊巨大的白毛巾,婀娜地從裏面走出來。

「你好。」

蜜雪兒笑笑地站在他面前,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林適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以為自己的神經錯亂了。蜜雪兒曾經是他的妻子,現在怎麼可能又成了他的舅媽?

林適一想,這個世界全亂了,已經不成體統了。

6

之後林適一大病了一場,從此他的人生就開始走下坡路了。先是公司倒閉宣告破產,林適一背了十幾萬元債務老老實實回到報社當編輯,後來又遇到了一件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事——一直向他呼叫求救的林蝶舞,在別墅里上吊自殺了。

林適一的良心受到很大的譴責,他覺得其實他能救林蝶舞的,他打開手機,裏面全都是她的聲音和她發來的無數條信息,但他沒理睬,以為她在無理取鬧,沒想到她真的走上了絕路。

「那天的情景太慘了。」

林蝶舞死後,他們兄弟倆倒又合好了。「人都死了,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顧凱歌在電話里說,「人都死了……那天的情景太慘了……」

兄弟倆再見面的時候,兩個人臉上都多了一層濃重的滄桑之色。他們在仙人居酒家熟悉的座位上落座之後,一句話都沒說就悶頭喝起酒來。顧凱歌的手一直在抖,他一連說了幾遍「太慘了、太慘了」,杯中的白酒也隨着顫抖灑了一桌子。

這天夜裏,林適一朦朧中看到林蝶舞吊在窗口,她的身體似乎很輕,沒有什麼重量。她的死法跟皮草格格一模一樣,都是上弔死的。在顧凱歌跟他說了林蝶舞的死之後,他幾乎天天夜裏夢見她。

他開始失眠,有時害怕躲到到床上去,有的時候就在沙發上硬撐著。電視的畫面不斷變換著,他東倒西歪的在電視機前坐着,他時常用一隻手撐著頭,不讓自己的人整個地垮下去。

他的前妻,他的女人,一個個像蝴蝶一樣朝他飛過來,盤旋一圈之後又飛走了。她們的到來彷彿就是為了引起他生命中的痛感,讓他痛不欲生。

房間里沒有開燈,他在屋裏轉來轉去,電視屏幕發出來的光灑在他身上,讓他看上去像個銀亮亮的有着金屬軀殼的人。連他也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他只是沒有目的地轉,像個動物園裏的困獸。後來,他終於抓到了一個物件:一條粗麻繩。

他不知道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他把那條粗麻繩套在脖子上試了試。

他家電視里的畫面中彷彿觸了電一般,畫面在不停地抖動,屏幕發出通體透亮的光。

7

那天早晨醒來,林適一發現自己脖子上套著一根粗麻繩,他很驚慌,忽然間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電話是蜜雪兒打來的,她約林適一在她回美國前見一面。林適一在電話里表現得很猶豫

「喂,林適一嗎?是我,蜜雪兒。」

「是,是……」

「喂,你怎麼了?我聽到你喘氣的聲音。」

「……」

「喂——」

林適一把繩子一圈一圈地從脖子上解下來,他覺得電話機里的聲音很遙遠。忽然,他很想掛在電話,他不想跟她說話,這樣想着,他把繩子和電話機一起丟到了一邊,然後翻身睡去。

這樣的早晨,沒人等他,也沒人需要他。他除了睡覺,沒有事情可做。公司倒了,杜柔柔走了,再也沒人要他。他就像睡在地上的一條倒霉的狗,誰經過都想踢他一腳。

他經過再三思考,還是去赴約了,畢竟他們曾經夫妻一場,再怎麼也不能翻臉不認人。飯館顯然是蜜雪兒事先看好的,既幽靜又雅緻,很適合談話。

水晶珠簾一掀,林適一看見了蜜雪兒的臉。她飽滿的面龐依舊很美,身上有一股高貴之氣。她穿着淡紫色的旗袍,腕上戴着一隻透亮的玉鐲。

林適一說:「我該叫你什麼好呢?是叫雪兒呢,還是叫舅媽?」

「一哥,別這樣,我知道你恨我,其實,出國以後我也過得很苦,但又不能回來,你舅舅他……」

「別跟我提他,我沒這個舅舅。」

蜜雪兒沉吟了片刻說:「吃點東西吧。我見你其實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想隨便聊聊,說說話,回國一次花銷是很大,你舅舅他又沒那麼多錢……」

「你能不能別跟我提我舅舅?」

「幾年不見,你脾氣還是那麼壞。」

「幾年不見,你倒是越變越美了。」

兩個倒霉鬼聚在一起,他們回憶過去,抱頭痛哭。蜜雪兒問她現在還可不可以回頭。林適一抱住她說:「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們同時想起在學校小樹林里的那次親熱,在高潮來臨的時候,蜜雪兒還不忘高聲喊叫「林適一,你一定要帶我出國!」他們哭了很久,最終還是要各自回去。從飯館出來后,林適一打了一輛車把蜜雪兒送回北京飯店,交回到他舅舅手裏。

這天晚上,林適一整晚都在反覆看着那盤舊錄像帶,那盤「黑色巫師把女孩變沒」的錄像帶,這是許多年前他舅舅從國外帶回來的。那時候,他風華正茂,他的人生就像一張白紙,後來因為室友顧凱歌倒電子錶認識了蜜雪兒,從那以後的日子就像做夢一樣,過着過着就亂了套。他現在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他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就在他昏昏沉沉地想要睡去的時候,一個陌生女人打來電話,說想要見他一面。

「我?」林適一放下電話,心裏感到有許多隻螞蟻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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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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