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權證橫禍

第九章 權證橫禍

屋子裏死一般的沉寂。

張天壽的腦子裏閃現出那個同樣死一般的夜晚,一直覬覦醫藥管理局局長位置的高登科將一沓材料連同8萬元錢交到了父親的手上,一直兢兢業業工作的父親雙手不停地顫抖。局長徐桐由於父親的舉報被調查,高登科後來取代了徐桐,而自己拿着這筆錢去了美國讀書。

這是一場奴役般的交易,父親從此成了高登科使喚的馬仔。甚至高登科在一次車禍中將一個孩子撞成了大腿骨折,也用錢讓父親替他背了黑鍋,父親因此被開除了公職,從此靠送煤球維持生計。

自己回國后被聘為西北生物總經理,陰差陽錯地成了徐桐的下屬。而高登科這個老政棍也把自己當成了提線木偶,上馬苜蓿草項目若不是高登科強烈要從西周市商業銀行貸款,也不會出現後來的回扣交易,不僅如此,這條蛀蟲還拿走了大半回扣。現在徐桐出局了,又來了一個李梟陽,並欲圖把自己當成手中的一枚棋子。他的天狼國際,公司母體在香港,大陸都是殼公司,之前都是從事一些非法交易。可惜至今還沒有拿到強硬的證據,對李梟陽暫時也只能嚇唬嚇唬而已。現在首要任務是要鋪一條暢通於官員、對手以及合作者的路。只有拴住更多的人,才更安全。500萬足以打點這一切。

堅定了這個想法,張天壽說道:"李總,人都是虛偽無恥的,錢再多也帶不進棺材,但是有了500萬,我們的合作才更安全。我並不在乎你說我無恥,我從銀行拿的回扣按照現行的法律,橫豎都已是一個重犯了。這一次如果你認為我要多了,可以不給。我相信常為民的案子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也將什麼都沒有。那可是上億元啊。想想,你會為今天的衝動後悔嗎?"

西周市的人盯上自己,張天壽難道早就知道了?不可能,張天壽知道的話,常為民的嫖娼案就不會演得那麼拙劣。但是事實上的確有人在盯着自己,到底是誰呢?徐桐?不可能。難道那個柳如煙真是高登科派去的探子?不,也不可能。前面張天壽給常為民設置陷阱,後面高登科讓柳如煙出面攪局,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高登科也不會如此拙劣。李梟陽冷冷地看着張天壽,一言不發,心中冒出了一條絕好的借刀殺人之計。

"只有我們合作,讓常為民永遠不能翻身,我們才能獲得更大的回報。"張天壽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把咽喉中的這一根刺給搞掉,是我們成功合作的前提。"

"怎麼搞掉?柳如煙一個女人你都搞不定。"李梟陽暗自發笑,張天壽這些唬人的話都是跟自己現學現賣,還在自己跟前顯擺,口氣大就接住柳如煙這個燙手山芋吧。500萬可以給,但是不能是一鎚子買賣,像張天壽這樣心靈受到過強烈刺激的人,一定得像耍猴兒一樣,干一陣活給一點。

張天壽知道習慣暗中來一下的李梟陽這一次是想借刀殺人。"常為民現在賬戶中全是西北生物,能全部買入西北生物,為什麼就不能全部買入其他呢?"張天壽看了看李梟陽,"只要幾分鐘,常為民十多年的辛苦就會付諸東流。2002年損失3000萬,內幕交易反目成仇,不惜綁架編造謊言……只有這樣,常為民才會更瘋狂,不是嗎?成了窮光蛋的常為民最後還要成為犯罪嫌疑人,進入監獄,他還憑什麼跟我們叫板?"

"柳如煙呢?你能將一個男人搞定,娘們兒就沒有招了?"李梟陽故意激將張天壽,臉上卻是壞笑,"500萬我可以給你,但是不會一下子都給你。你現在是西北生物的董事長,你以西北生物的名義向我借款100萬,等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寫個還款收條,這樣錢就安全地成為你的錢。餘款最後會給你結清。"

眼前這個傢伙的錢不好拿,不過張天壽也不擔心,李梟陽入局西北生物,如果不兌現,他自己也將一夜之間變成窮光蛋。現在張天壽最關心的是李梟陽一直說的大項目,怎麼又跟英國人扯上關係了。"李總,英國項目到底是個什麼項目?股改之後立即對公司主營業務進行調整,在很大程度上說是個大忌,除非引入礦產、房地產、有色金屬以及金融資產項目。"張天壽看着李梟陽,心裏還是有點沒底,"那個柳如煙的事情,有點麻煩。"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魚刺給剔了。我看常為民跟柳如煙這一對狗男女一唱一和的,乾脆一鍋燴了得了。"李梟陽神情輕鬆,"至於我們的具體合作嘛,第一步是第二次股改合作成功,第二步才是引入大項目。項目一定是個國際性的項目,到時候回報遠遠超過現在。"李梟陽從皮包中拿出一本資料,"你先看看這個,這是我們的規劃,看完了你就知道未來的西北生物到底是何等的前途廣闊了。"

張天壽翻了翻,不禁目瞪口呆。

夜風輕輕地吹拂著窗帘。

柳如煙細細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紅酒在杯中隨着節奏流淌。一旁的常為民,此時卻是一臉冷峻。楊雪聽到常為民在外嫖娼,當時就氣得暈過去。而公安部的專家給出的結論是,從證券營業部的後台看不出有人破譯了常為民的密碼,常為民依然涉嫌內幕交易。證監會限定常為民在一個星期內強行平倉西北生物。

"老常,我們有很多誤會,香港的縱火案你現在明白了吧?李梟陽就是要讓我消失,天狼國際是個問題很大的公司,現在我還不能說怎麼樣,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明白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我柳如煙是你的朋友,不是莊家。"柳如煙舉起酒杯,看着常為民尷尬的表情,繼續說,"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你我都成了他們的眼中釘,他們還會繼續找你我的麻煩。現在公安部的專家雖然沒有從後台找到破譯密碼的痕迹,但是有一個重要的情況我已經轉告給飛警官了。你放心,一定會還你清白的。"

常為民進門后就一直沒有說話,他感到之前自己實在是意氣用事了,如果不是飛翟在中間穿針引線,自己至今可能都還在誤會柳如煙。聽到柳如煙這麼說,常為民心裏更加過意不去。

"如煙,之前多有誤會,實在抱歉。事情着實遠非現在體現出來的那麼簡單,西北生物如果是一堆垃圾的話,我敢說,在張天壽的操控下,這堆垃圾也總有一天會飛上天。"常為民知道張天壽第二次股改不說服大股東西北製藥集團提高對價是不可能的,他在很大程度上都已經站到莊家的一邊,而自己現在就如同魚刺卡在莊家的喉嚨,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整自己。

柳如煙有點沒有聽明白常為民的話:"你是說西北生物這個公司會出大事?莊家為了多得到籌碼,不惜利用你去跟上市公司博弈,證明上市公司現在還沒有跟莊家勾結。而這一次無論是你自己還是我代你投反對票,對他們來說都並不是一件壞事。第二次股改西北生物勢必要提高股改的對價,第二次股改之前,莊家一定會在二級市場有所動作,甚至直接跟上市公司溝通。我們現在就靜觀其變吧。"

這個女人對市場的心態洞若觀火,而且越來越透著神秘,常為民覺得自己從前真的小瞧她了。"張天壽跟徐桐早有宿怨,我不知道到底是他們當中的誰在背後搞我。還有一個歐陽飛雪,他是我的鄰居,一個證券分析師,其實也就是一黑嘴,現在連他好像都摻和進來了,我猜他可能是莊家的一個馬仔。"常為民一直懷疑秦簫出賣了自己,這一次在股東會上看到她跟歐陽飛雪在一起,更加懷疑了,"秦簫是我的鄰居你是知道的,這個女人沒有什麼城府,但是我出事之後,什麼脅迫股東操縱股東大會的監探錄像,都是由秦簫引起的。這一次她跟那個黑嘴在一起,我看準沒好事。"

柳如煙知道秦簫,股票基本不懂,屬於頭腦簡單的女人。玩股票也是因為一個人在家孤獨寂寞,找一種消遣而已。在常為民賬戶離奇交易案發生后,秦簫就變得不可捉摸。柳如煙一直懷疑秦簫背後有人操縱,但是她和歐陽飛雪又是什麼關係呢?情人還是合謀者?

"你不是說證監會限期你拋售西北生物嗎?也許這是一種解脫吧。"柳如煙呵呵一笑,舉起酒杯跟常為民輕輕一碰,"常老師,看不明白了吧?飛翟錯過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不能不說是遺憾,但也許無心插柳,最後成了放長線釣大魚。"

"飛翟錯過了什麼絕佳機會?怎麼又成了放長線釣大魚?證監會讓我強行平倉,這幾天西北生物的股價肯定要下跌。"常為民緩緩地放下手上的酒杯,"股票沒了只是賬戶上的解脫,內心的束縛又如何解脫呢?我如果不能找到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我就真的成罪犯了。"

"不要那麼悲觀,你在西周市的那些事,不是已經開始有證據證明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嗎?對了,你不是還有什麼密信嗎?你現在可以全部提供給飛翟他們了,以協助他們早日偵破。"柳如煙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至於你說的復牌后的行情嘛,我看不一定大跌,一般都因為股改的預期提高而股價不斷拉升,只有股價越高,大股東向流通股股東支付的對價才越高。"

"兵行詭道。西北生物的莊家這一次雖然做得有點流氓下三爛,但絕對是一個霸氣十足,運籌帷幄的狠角色。第一次如果真是莊家在操縱我,證明莊家收集的籌碼還不足以否決股改,想利用我達到博弈追加對價的目的,也為打壓洗盤留下了時間跟空間。這期間打壓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收集到足夠多的籌碼,就不需要再利用我去作誘餌。擁有了足夠多的籌碼,那麼通過送股,獲利也就更多。"常為民嘴角咧了咧,臉上又出現了自信,儼然當初給柳如煙講炒股理論時的樣子,"這時候莊家會將股價迅速拉升到理想的價位,不但可以高位控盤,由於股價升高,流通股股東的成本相對提高,莊家還可以逼迫西北生物的大股東西北製藥集團在第二次股改過程中支付更多的籌碼。"

柳如煙點了點頭。

"這個人貪婪得有些技巧,這樣的手段都想得出來。對上市公司的操縱就要從第二次股改開始,這個時候我的案子沒有了,勢必成為他們的一塊心病,證監會隨時都可能找上門,打亂他們的計劃。現在證監會限令我平倉,莊家可能會讓我損失更大,只要兩個無量跌停,我就會損失20%。"常為民咬了咬嘴皮,"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平倉。"

"平倉后還有什麼打算?還有,你的賬戶密碼修改了沒有?"柳如煙有點擔心常為民鑽牛角尖,"西周市你不能再去了。"

"現在賬戶凍結著,只有我提出平倉的時候,他們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給我解凍,那時我才有許可權操作我的賬戶,並修改密碼。現在我還沒有申請解凍,我需要等等看。平了倉后,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現在已是聲名狼藉,我必須先洗清我的冤屈。賬戶問題我現在突然想起一個人,但是還不能確定。"常為民停頓了一下,"那個賣淫女抓回來了。根據飛翟的說法,賣淫女進房間的時候,房門是半掩著的,而我迷糊糊躺在床上。我聽飛翟說,公安部門鑒定了我房間的開水,裏面含有的一種成份,跟當初我兒子被綁架時服用的迷藥里含有的一種成份一模一樣。但是酒店的監控錄像有一段由於停電沒有錄上,下藥的人現在沒辦法知道是誰。我倒是想起一個人,現在才從董事長位子上下來,兒子在被綁架時,聽到有人提過他的名字,我依然懷疑他,但是他跟莊家或者這件事情的操縱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還摸不透。對了,來之前我接到一個電話,歐陽飛雪去印尼的峇里島了。"

柳如煙微微一笑,就因為他兒子一句話,讓柳如煙也差點成了綁架案和股票操縱案的嫌疑人。"你是說徐桐?不過你兒子可還說了我啊。這個徐桐跟李梟陽關係不一般,我想徐桐要整你的話,以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那樣是不是低級了一點呢?你剛剛說誰去峇里島了?海嘯剛過,去那裏幹什麼?"柳如煙一臉疑惑,轉眼間又釋然,"我明白了。這傢伙遲早要將西北生物推向火坑。"

常為民心裏依然難以釋懷,為什麼柳如煙對徐桐總是那樣的輕描淡寫呢?一生爭權奪利的徐桐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了呢?

窗外夜色深沉,來往的人流在閃爍的霓紅燈下猶如一個個塗滿油彩的鬼臉,永遠看不清油彩遮蓋的是悲還是喜,是白還是黑。

英納普瑞酒店門外,一排排古樹散發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秦簫站在門口望着遠處的白色沙灘,兩個黑人正在瘋狂地玩沙灘電動車。"歐陽,昨天晚上來酒店的路上,我感覺像進入了黑色森林,道路那麼狹窄,沒有燈光,漆黑一片,天亮了再看這裏,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歐陽飛雪摸出一支煙點燃,臉上露出微笑,"你知道我們現在看到的這片白色沙灘是怎麼形成的嗎?這可不是天然形成的,這是峇里島在很多年以前經過火山爆發衝擊而成的。這片白色的沙灘就是印尼政府與世界銀行聯合人工建造的。我們在這裏不僅能呼吸熱帶叢林的新鮮空氣,還能享受百鳥的免費歌唱。"歐陽飛雪拉着秦簫的手,"來這裏的人會忘卻一切痛苦與煩惱。雖然這裏曾經是那樣的令人驚悸,火山爆發毀滅了當時的整個村莊,但是很快這裏便變成了天堂。還有誰能記起昨天的痛苦呢?"

漫遊在峇里島,秦簫興奮得手舞足蹈,像個小女孩。想當年劉宏追自己的時候,生意才剛剛起步,沒有賺到什麼錢,但是為了討她歡心,專門帶她玩了一圈新馬泰。後來劉宏的生意越做越大,身邊的女人也越來越多,現在更是不願搭理自己了。還好歐陽飛雪出現了,他雖然沒有劉宏有錢,但卻能給自己精神上的慰藉和愉悅。

歐陽飛雪的電話這時響了起來,他一邊看着電話號碼,一邊輕撫著秦簫的長發,"親愛的,我去接個電話。"說着走到不遠處。

十分鐘過後,電話又響了。歐陽飛雪掐斷電話,看了看錶,將秦簫支開,給張靜撥了一個電話:"親愛的,我希望你能再幫我一個忙,價格跟上次一樣。"

"你他媽的還好意思給我電話?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一個馬仔,你跟我裝什麼裝?"張靜在電話里很是憤怒。

"親愛的,上次是我不對,這一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怎麼樣?"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嗎?"張靜沒有好氣。

歐陽飛雪呵呵一笑,"親愛的,何必呢,你幹嗎跟錢過不去呢?你看你小兒子多可愛,我反正現在是孤家寡人,你總不願和你兒子骨肉分離吧?30萬可不是個小數目,國內《刑法》是怎麼規定的?"

"你少嚇唬我。"張靜心裏已經有點七上八下。

"行啦,看在我們過去的份上,還有錢的份上,而且我知道你現在急需一筆錢,你老公的腎炎已經很嚴重了,再不手術那可就是尿毒症了。"

"歐陽,你真無恥!"張靜有些憤怒,"你什麼時候需要,告訴我一聲,我發到你的郵箱。"

"好,一言為定。"歐陽飛雪迅速掛斷了張靜的電話,又看了看錶。

秦簫看歐陽飛雪掛斷電話,靜靜地走到他身邊,"歐陽,出了什麼事嗎?"

歐陽飛雪微微一笑,眼前這個女人哪裏懂得自己心思。"還記得我在西周市跟你說什麼了嗎?我來峇里島還要見一個重要的客戶,這個客戶將來會在中國股市引發一陣狂潮。簫簫,這可是我們的一個好機會。"

"到底什麼客戶啊?"秦簫一直很納悶,歐陽飛雪將客戶約到峇里島,一定是一個重要而機密的客人,為什麼會見這麼機密的客人他要帶着自己呢?

歐陽飛雪摟了摟秦簫,"簫簫,江陵諮詢實際的幕後大老闆是天狼國際的董事長李梟陽,我雖然身為證券分析師,但一直是他的一個打工仔,我希望我有一天能成為中國股市的一個操盤手,運籌幃幄,決勝於千里之外。而這一次是一個機會,李梟陽是莊家,我們可以吸附在莊家的身上,完成我們的原始積累。"

"歐陽,你到底想幹什麼?"李梟陽是江陵市有名的大老闆,難道他就是西北生物的莊家?秦簫心中的疑團頓生,"西北生物的莊家是李梟陽?那常為民的賬戶離奇交易是不是你們乾的?我跟常為民的錄像帶是不是也是你們搞出來的?常為民的兒子是不是你們綁架的?還有,常為民一直說嫖娼案是被人陷害,難道這也是你們做的?"

歐陽飛雪沒想到秦簫的反應會如此強烈。"簫簫,李梟陽是在做股票,西北生物是有參與,我只不過是他的一個下屬,常為民的事情到現在公安部的專家都沒有查出一個結果來,我想李梟陽也沒有那麼高明吧?外界一直有一種說法,說是常為民跟徐桐聯手,而後兩人反目成仇。你為什麼要懷疑到我們的頭上呢?"歐陽飛雪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常為民跟誰聯手我不關心,但我家的錄像帶又是怎麼回事?綁架案把劉宏也卷了進去,徹底將我們的關係搞垮了。你知道嗎,我父親現在躺在醫院,還有幾十萬的醫藥費沒有影兒呢。現在西北生物又停牌了,你讓我怎麼救我的父親?"秦簫又想到兩人網上奇妙的相識,"歐陽,我們的認識真的只是緣份嗎?"

歐陽飛雪一怔,看來這個女人還是有點腦子的。"錄像帶的事情不過是常為民一直跟外面的人擺的迷魂陣。你想想,當初常為民是不是讓你投反對票?他是在拿了你的借款后才專程到你家的,在醫院你再三問股票的事情,他為什麼當時不勸你投反對票呢?除了他和保姆,你們家還有誰來過?我想保姆是沒有那個腦子的。"

秦簫一下子被歐陽飛雪給問住了,"在醫院的時候常為民確實沒有叫我投反對票。我當時也覺得很納悶,為什麼之前讓我拋售,後來自己卻滿倉了,但是他一口咬定他的賬戶被人操縱。不過你說得也對,公安部的專家都沒有查出問題,那只有是他自己全倉買入了西北生物。"秦簫腦子裏不斷回閃最近一段時間家裏來的人,劉宏很久沒有回家了,不可能是他,保姆一直在家,但她沒有那個花花腸子,再就是柳如煙來過,"對了,常為民去我家的前兩個星期,柳如煙去過我家。"

"那就對了。柳如煙是常為民的學生,她能有今天完全是跟常為民學的。股東大會你也看到了,她能從看守所取得常為民的授權委託書,替他投票。你覺得這兩人的關係正常嗎?"歐陽飛雪再次看了看錶,離見面還差5分鐘。秦簫在旁邊不斷地點頭,歐陽飛雪繼續分析道:"公安機關有了錄像帶,明面上對常為民不利,實際上這才是常為民玩的高招。公安機關獲得了匿名錄像帶,是他跟你的談話錄像帶,當時經偵大隊傳出來的信息就是常為民涉嫌威脅股東,企圖操縱股東大會。你想想,經偵大隊有了錄像帶是可以調查常為民,但是是什麼人在拍攝錄像帶?為什麼要拍攝?為什麼要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將錄像帶交給經偵大隊?"歐陽飛雪看了看秦簫,"這一系列的疑問產生了一個更大的疑問,那就是除非一直有人在跟蹤常為民。可是為什麼要一直跟蹤常為民呢?"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常為民炮製的假像?"

歐陽飛雪點了點頭,"簫簫,你很聰明。常為民拍攝你家的錄像帶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讓警方將視線轉移到劉宏身上。這樣一來劉宏跟你徹底完蛋,他也便於操縱你,雖然不用直接操縱。你想,劉宏跟你崩了,相當於切斷了你的的經濟來源,你只能選擇投反對票,因為投反對票可以讓你跟上市公司大股東博弈,爭取更多的籌碼,以彌補劉宏財路斷裂的損失。這就是常為民的無招勝有招。"歐陽飛雪見秦簫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是時候攤牌了,"現在他的案子調查還沒有結果,他可以繼續一系列誇張的表演,以期在西北生物獲得更大利益。常為民這樣的人看上去老實,卻連嫖娼的事都做得出來,你說人真的無恥到這地步,還有什麼不能幹的?話說回來,李梟陽讓我今天約見一個英國佬,就是想在西北生物好好做一點事情,大家都賺錢,所以我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抓住了,我們的人生將會有一個質的飛躍。將來你也可以不用依靠那個傢伙,自己能夠更獨立、更自信,我們也會更幸福甜蜜。"

經歐陽飛雪這一通天南地北地胡侃,秦簫整個人已經輕飄飄的了,兩人QQ上奇妙相識的事早已被拋到腦後。這個男人說得確實很有道理,常為民2002年虧了那麼多錢,現在趁著市場好,千方百計想撈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歐陽飛雪剛剛這樣深入淺出地為自己分析,自己還將被常為民蒙在鼓裏。

這時候,遠遠有一個高大的外國佬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來到跟前,英國佬向歐陽飛雪伸出手:"你好,我是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亞洲區總經理喬治·布朗。你可以叫我喬治或者布朗。"

"你好,喬治先生。"歐陽飛雪握著喬治·布朗的手自我介紹道,"我是天狼國際的投資經理,非常高興能在這個美麗的地方和你洽談。"

喬治·布朗突然伸出大拇指,"天狼國際了不起,在亞洲金融風暴的時候,居然能在泰國拋空泰銖的過程中獲利,轉手又在香港房地產低谷介入,非常具有戰略眼光。能跟你們合作,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情。"

歐陽飛雪將喬治·布朗帶到附近一個會所。

歐陽飛雪看出喬治·布朗對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很感興趣,用英文介紹道:"喬治先生見笑了,這是我在峇里島的情人,她是個啞巴,對我們的談判不會有什麼影響。"說着話鋒突然一轉,"喬治先生,來峇里島之前,我們李總再三叮囑,我們必須選在非洲。你們英國皇家海外投資基金既是投資者,又是中間諮詢商,這是一個跨國大項目,放在西北生物這個上市公司中運作,我們必須幹得漂亮。"

歐陽飛雪不斷用英語跟喬治·布朗商談一些細節,秦簫一句都聽不懂,在一旁無聊地喝茶,眺望窗外。腦子裏又冒出了常為民的影子。常為民炒股十多年,卻在西北生物的股改中,完全顛覆了以前的智慧、誠信及無私。看來人心沒有永恆不變的,只是看誘惑夠不夠大而已。

楊雪靜靜地躺在床上。

常為民一把揪住兒子的耳朵,拎進了客廳,"我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整天不好好上學,盡在學校給我惹事,你是不是嫌老子現在還不夠亂?"

聽見兒子的哭聲,楊雪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扶著牆走到客廳,"為民,你怎麼這樣打兒子?"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在學校跟同學打架,還是上課時間,居然用凳子把同學的頭打破了,人家現在還躺在醫院呢。"常為民怒視着兒子。

楊雪拉過兒子的手,"兒子,告訴媽媽,到底怎麼回事?"

兒子用小手擦了擦腮幫子上的眼淚,瞪了一眼常為民,常為民的手又揚了起來,"你還哭是吧?我抽死你。"

"你說你做老子的都這樣粗暴,兒子能不跟人打架嗎?"楊雪臉一下拉了下來,"我相信兒子不會無緣無故跟人打架,先聽聽兒子怎麼說。"楊雪朝兒子看了看,"兒子,給媽說說,你為什麼跟人打架?"

"今天上午上課,旁邊的同學在那裏嘀咕,說老爸是強姦犯,我聽到了很生氣,不讓他說,但他還要說,我一生氣就打了他。"兒子一臉無辜地看着楊雪,"媽,他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別聽他們胡咧咧,老子抽他們。"常為民一聽強姦犯幾個字就窩火,現在江陵市乃至全國人民都知道自己在西周市嫖娼那個破事了。

"你還說我不爭氣,你聽到了不也說要抽別人嗎?"兒子接過常為民的話。楊雪一聽這兩父子,反倒樂了,"好啦,別打來打去的了。為民,一會兒去醫院看看那孩子,送點水果什麼的,跟人家賠禮道歉。孩子都還小。"

"喲,挺熱鬧的。"柳如煙一進門就聽到常為民在給兒子講大道理,"我說常老師,這小傢伙將來不會跟你一樣的牛德性吧?"柳如煙將禮品放在茶几上,走到楊雪身邊,緊緊地握著楊雪的手,"楊姐,上次你手術我出國了沒能看望你,回來后又生出那些誤會,我一直很內疚。今天特意來看你,跟你說說話。"

常為民摸了摸兒子的頭,"進去做作業。"接着坐到楊雪身邊給她削梨子,"老婆,我決定明天上午開始處理我的股票。這幾天西北生物一直狂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昨天突然開始拉升,今天也不錯,好像他們知道證監會只給我一周處理的時間。我昨天向經偵大隊提出了解凍平倉申請,今天上午剛解凍開盤,我把密碼修改了,想看看盤,沒想到那小子在學校里惹事了,下午看看,實在不行就明天拋售。明天拋掉應該不會虧錢。"

楊雪很尷尬地看着柳如煙,"如煙,上次是我不好,誤會你了。我們家老常也是病急亂投醫,這麼多炒股的都沒有遇到這樣的怪事,偏偏讓他遇到了。"楊雪又微笑着對常為民說,"對了,你要吸取教訓,把密碼修改了,免得以後再出現問題。"

常為民將削好的梨子遞給楊雪,"你放心吧,不是那個小子打架惹事,我今天上午就將股票給處理了。我現在是走背運,沒有辦法,莊家想收集籌碼,故意打壓股價,他們肯定也了解到給我強行平倉的時間是一個星期,還不打壓讓我虧損才怪。現在我的密碼已經修改了,賬戶安全了。"說着,常為民又抓起一隻梨開始削,"現在如煙已經成為股市女俠了,我倒是應該叫她一聲老師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我這一次跟死在沙灘上沒什麼兩樣,呵呵。"

"你呀,你的修身養性到了關鍵時刻就什麼都忘了。"楊雪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說一個股票離奇交易,怎麼就那麼難查呀?聽說公安部的專家都沒有辦法。經偵大隊不是得到很多證據嗎?錄像帶、錄音帶以及舉報信什麼的,他們為什麼不好好查查這些證據的來源呢?只要抓住背後這個監控你一舉一動的人,問題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常為民將削好的梨子遞給柳如煙,"經偵大隊的飛翟在我們江陵公安局號稱-飛一刀-,沒有什麼破不了的案子,這一次連他都陷入困境。證監會的專業調查小組那可是最專業的人了,也沒有突破。那些證據都是丟在經偵大隊信箱裏的,根本找不到送證據的人,背後的操縱者也不會那麼傻就輕易露面。現在關於我的賬戶密碼問題成了一個不能破解的難題,沒有任何的跡象表明還有除了我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

柳如煙正要說話,常為民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是程清明打來的,電話那頭的他正發很大的火:"常為民,你是不是真要跟我們過不去?"

常為民有點懵,很謹慎地問:"程組長,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們讓你平倉股票,你看看你一個上午,一個半小時時間,進進出出操作了多少次認沽權證的交易?"程清明看着交易所關於常為民賬戶異動的動態監察報告。之前的內幕交易一直沒有結果,程清明本來就一肚子火,沒想到常為民的賬戶剛剛解凍,又在一個半小時之內進行了二十多筆的認沽權證交易,這是典型的操縱手法。

常為民驚呆了,趕緊辯解:"程組長,不可能,今天上午我的賬戶解凍,我修改了我的賬戶密碼,不過10分鐘的時間,我兒子在學校跟人打架,我9點40分就去了學校,到現在才回家,怎麼可能拋售股票買入權證呢?還反覆操作了二十多筆的認沽權證操作?再說權證那玩意兒我就沒有考慮過要操作,也沒有研究過,所以你說的根本就不可能。"

"我現在手上就拿着交易所傳真過來的交易動態監察報告,難道是我們的監察系統出了問題?還有一分鐘下午就開市,你馬上看看你的賬戶。"程清明正要掛電話,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對了,我們已經將今天你賬戶交易異常的動態監察傳給了飛翟了一份,馬上江陵市經偵大隊就會來找你。今天你必須將問題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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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謀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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