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九道

胡說九道

紀曉芙(上)

起因:在某網站看到一個令人吐血的貼子:

女人一生必須擁有的25件奢侈品:

1,HermesBirkin包40000——50000

2,Ferragamo工作鞋2000——3000

3,Burberry風衣10000以上

4,MaxMara長大衣15000

5,YSLHauteCouture35萬

6,ChanelN』5香水1050/100ml

7,Prada紅標運動鞋3000

8,Montblanc鋼筆8000

9,LV拉杆旅行箱15000

10,CK棉內衣460

11,Cartier三環戒7000

12,TiffanyLucida訂婚戒20萬

13,蓮花Elise跑車68.9萬

14,賽尚的靜物畫2.4億

15,Missoni光譜花紋襯衫4000

16,DandG牛在2500

17,Chanel高跟鞋7000——8000

18,Gucci竹節皮包8000——10000

19,Piaget鑲粉鑽的腕錶42萬

20,Versace印花雪紡禮服裙3100

21,FendiBiga包10380

22,Loewe小羊皮拼接皮長褲10000

23,Dior錢夾3000

24,勞斯IceBlue櫥櫃10000/延米

25,一個像007的男人不好說

真真令人吐血,有可能這樣幸福嗎?尤其是第25項……思存立刻發誓要碼篇文字,讓女主角擁有這25項全部……你確定還要往下看嗎?

真的確定?

那好,正文來也:

「往東,還是往西?」

紀曉芙拿不定主意的盯着地圖,早就聽說東京的地鐵是世界上最發達的,可是……真是迷宮一樣。

看着手中蛛網一樣的地圖,她不禁又嘆了口氣,她在紐約的地鐵也沒有這樣犯難過,不過沒關係,就算坐反了方向,大不了再坐回來就是。

都怪她自己不好,日語差得一踏糊塗,卻跑到日本來,臨行前丁敏君就說:「你小心在日本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被人賣那還不至於,她雖然日語只是三腳貓,可是她的法語也是一樣糟糕,她照樣在去年縱橫馳騁於美麗的法蘭西遊山玩水,走遍了整個法國。

有了三四年的背包旅遊經驗,她的自信也不是盲目的。

上了一部進站的地鐵,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其實東京的治安沒有外界報道的那麼不堪,日本人的禮貌也值得表揚和學習。列車的速度也是相當可觀的,不一會就已進站,她隨着人流下車,重新取出地圖,仔細的查找自己現在的位置。

謝天謝地,截止目前為止,她的方向是對的。

她換乘了好幾列地鐵,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下車了一看,才發現自己終於還是犯了錯了——不是她想去的東京電視塔,不知是換第幾班車時坐錯站了!

肚子已經是咕咕叫了,算了,先上去吃點東西再說。

乘電梯上了出口,滿目都是漢字,可惜不知與中文意思符不符。一看到平假名和片假名,她就昏頭轉向了。夜其實已經很深了,街上只有稀稀朗朗的行車呼嘯而過,還有的就是寂寞的街燈。

異國他鄉的深夜街頭,她也油然而生了一種孤獨感。用力吸了口氣,把那種脆弱的感覺逼回去。

舉目四望,四周都有是密集的樓群,和縱橫的小巷,這種小巷也是所有世界大都市的特色,黑黝黝的深不見底,陰沉沉的隱藏着一切罪惡與醜陋。

可是,一般通宵營業的小飯館也是藏在這種小巷中。她鼓起勇氣,俗話說神三鬼四,她就在八條小巷中選取了左邊第四條,正好左邊還有三條巷子,右邊還有四條,這一條應該是最吉祥的吧。她小心翼翼的走進去,燈光讓兩邊的樓房擋住了,巷子裏黑得怕人,兩邊不知是堆放着什麼雜物,黑暗裏看去像是可怕的鬼魅,她害怕起來,看來她是選錯了。

早早退出去吧。她極快的轉過身,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叫得她魂飛魄散,尖叫了一聲,立刻打開應急的小手電筒,地上什麼都沒有!她更害怕了,明明剛才有東西絆過她!她喃喃用中文安慰自己:「不怕,不怕!」

一聲呻吟從暗處傳出來,她再一次嚇得尖叫出聲:「誰?」問出口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東京,可是日語應該怎麼問,她突然忘得乾乾淨淨了!本來她的日語就只會那麼幾句,驚恐之下,更是忘得一乾二淨。

那個聲音又呻吟了一聲,雖然很低,可是她聽見了,連忙用手電筒向發聲的地方照去,這才看見巷邊堆的一堆雜物在微微的動着,她的膽量又讓好奇心壯起來了,她慢慢的走近去,拿起堆在最上面的一個大紙盒,才發現一堆雜物下埋着一個人。

原來是個流浪漢,她大大的鬆了口氣,只要是人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所有的大城市都有這樣露宿街頭的流浪漢,這個人衣衫褸襤,面上都是污垢,看來就是個普通的流浪漢。

她正要轉身就走,那個流浪漢突然又呻吟了一聲:「小……小姐……」

是中文!

在異域聽到母語格外令她耳朵靈敏,她一下子停住了腳步,有些遲疑的問:「你是中國人?」

那個人沒有說話,她又問了他一遍,仍聽不見回答,她狐疑的走近了一些,用手電筒照着他,他雙目閉着,軟軟的睡在紙盒上,她這才發現他衣服上都是褐色的污跡,她小心的「喂!」了一聲,還是聽不見他答應,她想了想,伸出手去試了試他的鼻息,還好,雖然微弱,可是仍是有的。她正稍稍放心,手不經意的觸到他的臉,卻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在他前額上按了一下,卻是燙得嚇人。

他正在發高燒,怪不得有些神智不清,也聽不見她的話了。這麼高的體溫,如果不送到醫院去,肯定會有生命危險的。

可是……

她犯起難來,她該不該管這件閑事?她只是個過境旅遊者,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多餘的金錢。可是……他剛剛說過一句中文,也許他是自己的同胞,血濃於水。

如果自己也病倒在異鄉的街頭,生死沒有人過問……她打了個寒噤,憐憫與同情佔了上風,她的包里還有多備的十萬日元的應急錢,算了,她就做這個好事,這十萬塊能治好他就好,治不好他,就當他沒這個運氣。

一下了決心,她把他扶起來,這才發現他比自己高了一個頭,身體更是沉得令她咬牙。她半扶半拖的將他弄出小巷,早已是累得氣喘吁吁。

她實在沒有本事再把他拖動一步。

她坐在街邊行人路的磚沿上喘了半天才緩過氣來,她沒辦法把他弄到地鐵站台上去,她不累死才怪,再說她昨天才看到東京這個城市,她又不知道醫院在哪兒。她算了算自己的經費,還是坐計程車吧。

攔了部計程車,結結巴巴再加上手勢,終於讓司機明白她是想去醫院,還好幾分鐘就送他們到了附近一家醫院,花費了她六千日元的車費,她也顧不上心疼車費了,反正算在那十萬日元裏頭,就當是花得他的好了。

她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下車扶進急診部,急診醫生迎上來,沒問她什麼就看病人,一看就對護士說了一長串日語。她聽不懂,着急的用英文問:「這個人不要緊吧?」

好在那醫生的英語不錯,回答她說:「你是他的家人?請先去掛號。」

她只得先去掛號,押金一下就交了八萬日元,她走回急診部,只剩兩萬日元了,看他的運氣了,反正她一分錢也不會多花的。

醫生已做完檢查了,費力的向她解釋:「他受了多處的外傷,腿部的傷口最大最深,傷口感染的相當嚴重了,所以才發高燒,他的腿再不動手術的話就保不住了。」

手術?那不是要很多的錢?她脫口問:「要多少錢?」

醫生看了她一眼,大約是責怪她不關心病人只關心錢吧,醫生說:「大約八十萬日元左右。」

「八十萬日元?」她有些懵了,她上哪兒弄這麼多錢?她說:「我沒有這麼多的錢。」

醫生說:「為了病人,你要儘快的去想辦法。他的腿越早手術越好,一分鐘也不能遲了。」

她有什麼辦法可以想?她已經幫了他不少了,現在她幫不上他了,他的運氣真不好,怎麼要動什麼手術呢?她還以為他只是普通的感冒呢。

他從急診室送到觀察室,她遲疑了一下,走進去看他。這樣明亮的光線下才看出他臉上的污垢都是褐色的血跡,右腿的褲管已經讓醫生剪開了,露出纏了重重繃帶的傷口,從打繃帶的面積來看,傷口真的是不小。

他動了一下,他要醒了嗎?

她眼睛一霎也不霎的盯着他,他果然睜開了眼,目光茫然的停在了她的臉上,她驚喜的問:「你醒了?」

他喃喃的說了一句日文,她怔了一下,繼續用中文問:「你是中國人嗎?」

他的目光還是茫然的,他的聲音也是嘶啞的:「你是誰?」這三個字雖然含糊不清,可是的確是中文,她心裏一喜,連忙說:「我想你是我的同胞,就把你送到醫院來了,醫生說你必須動手術,可是我的錢不夠,你有錢嗎?」

「錢?」他迷迷糊糊的。

「對,錢。」她有些企盼的看着他,明知他不會有八十萬日元,對於他這樣的流浪漢來說,那應該是筆巨款吧!

他的眼睛又閉上了,嘶啞的聲音也低了下去:「5927475481002」

這串數字是什麼意思?

她又怔住了,他已經重新陷入了昏迷,他剛剛說的那串數字是什麼,電話號碼嗎?不太像啊,理他呢,反正是一個線索,她連忙拔下頸中掛着的原子筆把這串數字記在手心上,突然間靈機一動,想,他身上也許有什麼東西值錢。

一個流浪漢值錢的東西當然全帶在身上,不過一個流浪漢,最值錢的又能有什麼。管他呢,先找找看。伸手摸進他的懷裏,在他襯衣的口袋裏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錢包。

錢包的質地居然相當的不錯,包上還有一行金色的字母品牌,她反正不認識,看起來大約是法文。打開來,裏頭雖然一張鈔票也沒有,卻有三四張信用卡,每一張都是很漂亮的金色,上頭印着銀行的標誌,這她倒是認識的,東京銀行、帝國銀行,河野銀行,三井銀行,呵!日本最大的幾家的銀行都是全的。

會不會是他從別人那裏偷來的?一般的流浪漢無奈時也會小偷小摸。她陷入了為難中,最後還是說服了自己,被偷的那個人這麼有錢,一定也不缺這八十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可是,她突然想起來,信用卡都是有密碼的,沒有密碼,也提不出錢來。她看向手上的數字,他剛剛說的不會就是密碼吧,如果是的話,他怎麼會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他怎麼不早提錢出來花了?再說丟失信用卡的人說不定一早就報失了。

這麼七想八想,剛剛找到錢包時的一點喜悅早就沒有了,她看看昏迷不醒的他——死馬當做活馬醫,她就去試一試,真的不行,也是他的命不好,她盡了全力了。

醫院大門馬路對面是一家便利店,這時候也關門了,店旁就有一部自動提款機,暗藍色的熒光屏在夜色里誘惑着她。她跑過去,取出錢包里的一張信用卡,再將手心裏記的那組數字輸進去。

「密碼錯誤!」

沒戲!

她換了另外一張,再輸入密碼。

「信用卡不兼容!」

沒戲!

第三張,看來那個流浪漢沒有動手術的運氣了。

「嘀嘀」,清脆的聲音后是提示:「請輸入提取金額。」

賓果!

竟然可以!那數字竟然真的是密碼!

她興奮極了,手指在鍵盤上跳着舞按出「8000000」,八十萬應該是幾個零?糟糕!她多按了一個零,會不會透支?!

鈔票在「刷刷」的送出來,八百萬日元!她怔了一下,沒有透支?也許他還會有別的開支,比如手術費也許會超過八十萬,反正錢永遠是多多益善,她替他多取一點沒什麼大不了的,用不完再存回去好了。她一轉念就將這八百萬全都收了起來,心裏又想,不知道這張信用卡的最高上限是多少。這麼一想,就忍不住好奇心,而好奇心一上來,就再也沒有辦法按捺。她想,我把信用卡里的錢全提出來,看看到底有多少,然後再給他存進去就是。

這麼一想,就又提了一個三百萬,居然還沒有透支信息,於是她狠了狠心,再提了一個五百萬,居然還沒有透支。她懵了,不知道自己手裏拿的是怎樣一張信用卡,再提三百萬,自動提款機仍沒有顯示透支,只是出現提示說機器里的鈔票不足了。

她的牙早就在「格格」的打着架了,連忙把那些錢又統統存了回去,小心的將信用卡收好,仍放在那個錢包里,再把錢包小心的放進自己的背包,想了想不放心,又把錢包拿出來放進自己帖身的口袋裏。往醫院走回去,一路上每隔幾分鐘,就把口袋按一按,看錢還在不在那裏。她這輩子也沒有在身上帶過這麼多錢,這張信用卡里少說也有一千多萬,一想到一千多萬裝在自己的口袋裏,她不由有些神經兮兮了。

回到急診部連忙對醫生說自己籌到錢了,醫生立即通知手術室。流浪漢被送進手術室了,她坐在手術室外長廊的椅子上,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她的思潮起伏,她開始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了。他真的是個流浪漢嗎?如果是,那麼巨額的信用卡從何而來,偷的嗎?那他怎麼會有密碼?如果不是,從這張不知透支上限的信用卡來看,他應該是個生活很寬裕的人了,他怎麼會躺在那條黑暗的小巷裏,病成那樣?

他真是個迷,比東京的地鐵地圖更令她困惑。

她又累又餓,手術室的門卻像是永遠不會打開了似的。她重新出去,走過整整半條街,找到一家通宵營業的小店,買了一包速食麵。沒有開水,就一路走,一路干啃。回到醫院,面吃完了,手術室的門卻還是緊閉着。她坐回長椅上,她困極了,也累極了,最後,她睡著了。

是護士小姐叫醒她的,她一驚醒第一個動作是摸身上那個錢包還在不在,鼓鼓的仍在那裏,她才鬆了口氣。護士小姐微笑着說了一句日文,她聽不懂,護士只得找來紙筆,在上頭寫漢字,總算可以勉強交流,原來手術很成功,那個流浪漢已被送到病房。

這下她懂了,她道了謝,上二樓找到213病房,那個流浪漢*****效還沒有散,仍是昏迷中。她在病床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他臉上的污垢已經用酒精洗凈了,燈光下看輪廓分明,看起來樣子倒也不醜陋,只是還吊著血袋、藥水,鼻中也還插著氧氣管。她出了一會兒的神,終於又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最後因為窗帘沒有拉上,早上的陽光照在她臉上,有些不舒服,這才醒了,一醒過來,又摸了摸身上的錢包,這才放心。看見窗外的朝陽,伸了一個懶腰,椅子發出了「吱」的一聲輕響,病床上的他動了一下,也醒了。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目光漸漸的從天花板轉到了她的臉上,這目光不再是迷茫的,而一看到她,他的目光在她臉上一轉,她的心怦的一跳,他有一雙很犀利的狹長的眼睛,目光中有一種利害的精明,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可是心裏一直跳得厲害。

他的神智看來完全清醒了,他說了一句日文,她仍用中文問他:「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本來她以為他一定是個中國人,這麼一來,她倒有些不確定了。

他也換了中文,他的聲音雖然依然低啞,可是已經沉穩有力了:「是你送我來這裏?」

她微微一笑:「是啊。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紀曉芙。」想起來把錢包還給他:「這是我從你身上拿的,不好意思,可是醫生說你要動手術,我又沒有那麼多錢,我替你提了八百萬現金,交了醫院手術費住院押金五十七萬,還有七百四十三萬,現在還給你。」

他的臉色微變:「你用信用卡提過錢?」

「是啊,醫生說你的腿一分鐘都不可以耽誤了——哎!你要幹什麼?」

他拔掉了輸氧管和點滴管,並且要下床,她大驚失色:「你才動完手術,你不要命了?」話音未落,病房的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不等她反應過來,他突然一把抱住她,她尖叫着,猝不防及的被他拖向後倒去,他們滾落到床下,就在這時,她聽到一陣密集的「撲撲」聲打在床上,還有一些東西叮叮鐺鐺的掉在地上。

他拖着她向後退,她在一瞥間看見地上那些不斷落下的東西是彈殼,等等!彈殼?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們已經退入了洗手間。外面有三四個人呼喝的聲音,他一把推開了窗子。舉着她的腰將她抱上窗枱。她早嚇呆了:「你做什麼?」

「跳下去。」

什麼?這裏是二樓,她還想要命!

外頭的人在射擊門鎖了,他揚一揚眉,一把將她推出窗外。不等她驚呼出口,他也縱身躍出,一手抓在了窗邊水管上,另一隻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她停在半空中,尖叫也縮回了喉中,他將她慢慢放下,這下她只是從一米左右的高度落下,他也翻身躍下:「快走!」

漂亮!動作乾淨利落,可以去參加奧運會體操賽了!

「你是特工?」

「閉嘴!丫頭!」虧她這麼有想像力,他們現在是逃命!她還傻瓜一樣的站在這裏問長問短!

「你叫我什麼?」她氣了,大和民族的沙文豬!正想一腳將他踹開,沉悶的槍聲再次響起,子彈呼嘯著擦着她的鬢角飛過,他一把將她抓過去躲在一部汽車后,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伸手將她頭上的發卡摘了下來。

「你做什麼?」

「閉嘴!」他將發卡伸進車門的鎖孔內,不知他怎麼轉了幾轉,門鎖竟然開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真的是個特工嗎?

笨女人!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還發獃?她以為那些人手裏拿的都是水槍嗎?

他將她推著塞進車內,自己也上了車,拆開儀錶板,三下五除二的結好電線,成了!車子發動了,他踩下油門,子彈鐺鐺的打在車身上,他急轉方向盤掉頭,車子發出尖利的剎車聲轉過180度,絕塵而去!

她的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了,這時才瞪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後視鏡上:「他們追上來了。」

她倒吸一口氣,回頭往後一看,果然,兩部黑色的車子跟在後頭,窮追不捨。她喃喃的說:「我是不是在做夢?還是這是拍電影?」

「白痴!」

「你說什麼?」她橫眉怒對,太過分了!剛剛叫她笨女人,她還沒有找他算帳呢,現在又叫她白痴,他真以為她是好欺負的?!

目光不經意的落在他的腿上,原本握成拳的手一下子鬆開了,她失聲道:「你的腿……」

他看了一眼剛剛動過手術的右腿,血已經滲透了紗布,經過這樣一番劇烈的運動,鑽心的疼這時才一陣一陣的襲上來。該死!麻痹隨着疼從腳踝向上爬升,他有點控制不住油門了。那兩部車還緊緊的咬住他們不放,這班傢伙,他一定要剝掉他們的皮!

「你過來,我來開車。」她也看出他的傷勢不妙來,她想過的死法中可不包括和戴安娜王妃一樣悲慘。

他斜睨了她一眼:「你會開車嗎?」

太過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狠狠的瞪他:「我會!」

右腿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面前這小丫頭也氣得想要咬他一口似的,他輕輕的笑了笑,將方向盤交給她,依舊是舉起她的腰一轉,將她和自己易位。

坐到駕駛位上,她才說:「以後不許碰我,不許像拿東西似的把我抱來抱去。」

他說:「專心一點吧,他們要追上來了。」

她瞥了一眼後視鏡,果然!

哼!她絕不會讓面前這隻沙文豬瞧不起自己的。

將油門踩到底,時速在瞬間提高,她急轉方向,上了交流道。後面兩部車一時反應不過來,已經轉入交流道的另一條路上了。

甩掉了!

她瞥了他一眼,得意洋洋。他似笑非笑的靠在座位上,她問:「你到底是什麼人?那幫人為什麼要殺你?」

他說:「我是楊逍。」

彷彿這句話就是這混亂局面的一切解釋。她皺了皺眉:「這名字真耳熟。」

他表情有點異樣,不過沒有說什麼,在看到後視鏡后,他的目光再度森冷:「真討厭!」

什麼?她看了一眼後視鏡,那兩部車已追上來了,緊咬不放的跟在後頭。

她問:「你得罪了明教還是天鷹教,這麼多人想要你的命?」

他又笑了:「你竟然還知道明教和天鷹教。」

什麼話?

她說:「我並不是對日本一無所知就跑來旅遊的。」

他說:「我看得出來。」

她也沒功夫理會他話里的嘲諷了,因為那兩部車正追上來。她在交流道上狂飆,並且急轉了好幾個道口,仍沒有甩掉他們。那兩部車就如附骨之蛆,緊緊的跟着他們。

她咬牙切齒,卻無計可施。她問:「喂,楊什麼——」

他的表情有些無奈,又有些忍俊不禁:「楊逍。」

她嘀咕:「記不住你的名字又不是什麼大錯,你以為你的名字很好聽。」停了一下,問:「你是不是搶了他們什麼寶貝,他們這樣追殺你。」

他又笑了,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不過,他笑起來還真是蠻好看的,怎麼沒有導演挖掘他去演偶像劇?

他說:「我想——我是搶了——搶了他們的錢。」

她恍然大悟:「哦!那幾張信用卡?!你搶了他們不少錢吧。」

他慢吞吞的說:「是不少。」

就是嘛!連累得她也跟着他亡命天涯。這麼一出神的功夫,忽然聽到一聲巨響,接着車身突然向一邊衝去,失去控制了!

他搶過方向:「他們打中了輪胎!」

他的動作好快,一下子就將方向全部打盡了,可是車子仍然一頭撞上了護欄。他們兩人向前撞去,還好系了安全帶,又有充氣氣囊。

「下車!」

他的反應永遠是那麼敏捷,一下子就把她拖了出來。仍然像抱洋娃娃一樣的將她輕巧的放到了護欄外。

「不要!」

十多米高的斜坡,跳下去肯定沒命!他將她摟住,像小孩子坐滑梯一樣的溜下去,風聲從她耳邊刮過,她嚇得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只怕他一失手自己就要跌得粉身碎骨!

拍動作片是什麼滋味,今天她可嘗盡了!

他們終於平安的滑到了下面那條路上,可是有一部車急剎著橫在了他們面前,車門一下子全打開了,四五枝槍對着他們兩個人,那些人用日語大聲的叫喊着什麼,她看了他一眼,他無可奈何的舉起手來,是啊,除了投降,他們還能做什麼?

幾乎在她眨眼的一瞬間,他突然出手了,一掌劈在離他最近的那個人的手腕上,那人的槍「啪」的掉在地上,他就勢一帶,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那人摔在地上,沒等所有的人反應過來,他飛起一腳踢掉了另一個人的槍。就在這時,車那邊的一個人舉起了槍。

她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尖叫:「小心!」撲過去想用力推開他,她的手剛剛碰到他,一股突如其來的外力就撞向了她的身體,她失去了平衡,他們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他抓起地上的槍舉手射擊。

近在咫尺的槍聲令她大大的震動,而這時她才發現左肩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她伸手一摸,滿手都是血!受傷了?她一半是痛,一半是驚恐,身子一軟就倒在他的懷裏。

他已經用槍指住了最後一個站着的人,那人渾身發抖:「楊先生……」

他的聲音冷得令人不寒而慄,他輕聲的說了一句日文,她聽不懂,接着他就開槍了。

那人直挺挺的倒下去了,她驚惶失措的問:「他死了?」

「死了。」他簡單的說,冷冷的瞥了地上呻吟掙扎的三個人一眼,抱了她上車,那些人竟沒有爬起來阻止。

他啟動車子,她用手按住傷口,血像泉水一樣的湧出來,她眼淚汪汪的。他問:「很疼嗎?」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問:「我會死嗎?」

「當然不會。」他將車開得好快,他腿上的傷口也涌著血,她問:「你的腿?」

「不要緊。」他的嘴角上彎,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可是她嗚咽著說:「你還笑,我們兩個都要死了,你還笑得出來。」

他看了一眼後視鏡:「死?還早得很呢。」

她回頭看,發現又有兩部車跟上來了,這次他們是插翅也難飛了!她忍不住哭出聲來。他問:「你哭什麼?你即將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瞪了他一眼,他說:「我不是在開玩笑,你救了我兩次,我就在想怎麼樣報答你。現在我下了決心了,我決定以身相許。」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不小心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痛得眼淚又掉下來。可是她仍然咬牙切齒的罵出來:「無恥!」

他傲然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就是我楊逍的妻子。」

沙文豬!好象全世界的女人都跪在他腳下似的。幸好他只是個被人追殺的小偷,不然真想不出他是什麼嘴臉!

她說:「我才不要做你這個瘋子的妻子。」扭開頭去不理他,卻發現他正在減速。後面的車正在加速追上來,他真的不要命了嗎?她驚恐的大叫:「喂!你做什麼?」

他說:「你既然不肯做我的妻子,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竟然一下子就將車剎住了,後面的車立刻趕上來,一前一後的夾住了他們的車,她聽到一陣關車門的「嘭!」「嘭!」聲,七八個和剛才一樣的黑衣人圍了上來,她驚恐的抓住他的衣襟:「我們該怎麼辦?」

他大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她在極度的驚惶里也顧不上指責他的輕薄,她瞪着一雙圓圓的眼睛看着那些人,離得這樣近,他們手裏的武器也可以看見了,為首的那個黑衣男子已經抓住了車門,她驚呼一聲將頭埋進他的懷裏,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東京被亂槍打死!

死亡的地點和方式都是她接受不了的,她不要這樣死!

「楊先生。」

簡單的語句里透出不可置疑的恭敬,而且並沒有想像中的亂槍加身,她有些狐疑的抬起頭,正好看到所有人正齊齊鞠躬的場面,他們先禮后賓,或者亂槍打死他們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先行禮做遺體告別?

他抱着她下了車,立刻那些人發現了他的腿傷,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有人立刻想伸手接過她去。

「不。」他簡單的表明了自己的意見,她有一點明白過來了:「這些人不是和剛剛那些人一夥的?」

「對,這是自己人。」他向她解釋了這麼一句,就轉過臉去吩咐為首的那人一長段話,日語她本來懂的就極少,他說的這麼長,又這麼流利,她只聽懂了一句,就是「回去」,等等,他要去什麼地方?

她稍稍安下來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眼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不答,抱着她徑直上了那些人的一部大轎車的後座。她害怕起來:「喂!放我下來,我不要再跟着你了,我受夠了!」

他還是不理她,她驚恐起來,看他的這種前呼後擁的架子,他一定不是個普通人了,當然,他當然不會是個普通人,不然怎麼會有人追殺他,又有這麼多人是他的下屬?他一定很有勢力,她瞪着他:「你是不是黑社會?」

他坐在了她身邊的位置上,還是笑了一笑,才慢吞吞的答:「如你所願,小姐,我是的。」

她拚命的向後縮:「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笑得邪異詭密:「當然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她心急肩痛,失血過多,又讓他這麼一嚇,一急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

紀曉芙(下)

這是什麼地方?

她從榻榻米上坐起來,有些迷茫的看着周遭的一切。這是一間典型的和式卧室,她躺着的榻榻米,另一邊的坐墊、和幾。和几上的日本插花,壁上掛的字畫,繪著紫色花朵的和紙門窗,這是什麼地方?

她肩上已經不太痛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穿的和服上,嚇了一大跳,她的衣服呢?誰給她換的衣服?!

門輕輕的滑開了,一位漂亮的和服美人出現在門口,用中文問候:「您醒了?」

她怔怔的看着這位和服美人,這一切都像夢境一樣。她恍惚的問:「我是在做夢嗎?」

和服美人幾乎已經笑出來了,可是旋即低下頭去:「對不起。」仰起頭看着她:「您身上這件衣服是臨時訂來的,不過您穿着很合身,很漂亮。」

她看了看身上的和服,想起不久前自己的經歷來,她脫口問:「楊逍呢?他在哪裏?」

那美人驚詫的看了她一眼,但立即恭敬的說:「社長在會客。」

社長?

看來他真不是個普通人!她心急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問:「我的衣服呢?」

和服美人笑了:「社長囑咐過我,我已經叫他們都在外頭等著了。」說畢站起來拍了拍手,兩個人就走進來,向著她深深的一鞠,手中還拿着軟尺。

做什麼?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這兩個人在自己身上量來量去,還不時的記下一些數字,最後她終於明白過來了,他們是在為自己量衣服尺寸。

這兩個日本裁縫是楊逍那個沙文豬找來的?

他想幹什麼?她身材雖然不錯,可是也沒有好到像模特一樣啊。

耐著性子等那兩個日本裁縫量完尺寸,連忙轉過臉對和服美人說:「請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吧,我真的要走了,我的時間很寶貴。」的確,臨時簽證只有十五天時間,她還沒有好好的領會東京風光呢。

和服美人有些驚訝的問:「您要去哪裏?」

怎麼莫名其妙的事全讓她遇上了?她有些氣餒,不知該怎麼向這位和服美人解釋,正在此時,聽到輕輕的拉門聲,楊逍走了進來。

看到他穿斯文的和服,猛然察覺他是位美男子。挺拔而俊美,只是唇角微微上揚,彷彿對世間的一切都極其不屑。哼!沙文豬!

紀曉芙撇撇嘴,和服美人卻已恭恭敬敬的伏下行禮:「社長。」

他做了個手勢,和服美人連忙起身,小碎步退了出去。紀曉芙背上的寒毛一根根豎起來:孤男寡女,他想做什麼?

他步步逼近,她心驚膽寒:「你想做什麼?」

她已退到牆邊了,退無可退,他靠近她,「我想……」曖昧的語氣,他暖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吹動她的鬢髮,她要失聲尖叫了!

他忽然微笑:「我想看看你的傷口怎麼樣了。」

高懸的心頓時放下來,忽然又重跳回嗓子眼——傷在肩頭上!!

「不要過來。」

他大笑:「你是我的女人,有什麼我不能看的?」

「無恥!」她氣得快糊塗了,一腳踢向他:「滾開!」

不偏不倚,他一伸手抓住她纖細的足踝,頓時如鐵鉗一般,令她動彈不得,她極度恐慌,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怔了一怔,慢慢鬆開她的腳。她抽泣著將腳藏回和服里去,他卻笑了:「我又沒有碰你,你哭什麼?」見她仍伏在地上痛哭,不禁嘆了口氣,問:「是不是傷口痛?」

她抽抽答答的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淡淡的說:「追殺我的都是我的仇家,他們看到過你和我在一起,他們不會放過你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夠保護你。」

她問:「他們是黑幫份子?」

那種譏諷的嘲笑又掛在他嘴角了,他說:「他們是明教銳金旗的人。」

她獃獃的,明教?那個販賣軍火的黑社會組織?聽說它控制了亞洲八成以上的黑市軍火交易。自己怎麼會胡裏胡塗卷進來。追殺他的是黑社會,那他是好人了?她問:「你是誰?」

他狹長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森森的寒意:「我是明教光明左使。」

她的身子晃了一晃,竟然沒有暈過去。他說:「明教現在群龍無首,追殺我的是明教五行旗,他們絕對不會放過我,所以也不會放過你!只有永遠在我身邊,你才是安全的。普天之下只有我楊逍才能夠保護你!」他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纖長的十指:「你救了我兩次,我要讓你一輩子都平安幸福!」

「不……」她幾乎是尖叫着:「我不相信!我不想和黑社會有關係,我要回家去!」

「我說過了,我要令你一輩子平安幸福。我不會讓我的女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以我不會讓你走的。」

她氣得要命:「我不是你的女人。」

他微笑:「現在不是,將來一定是。」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大騙子,我才不會相信你說的鬼話呢!根本不會有人傷害我,讓我走!你這個無恥的混蛋。」

看着她張牙舞爪,他忽然懶洋洋的笑起來:「放心,我楊逍從來不會用搶的,終有一天你會向我自動投懷送抱。」

她啐:「你休想,我才不會像別的女人一樣,明知你是黑社會大魔頭也愛上你!」

他氣定神閑的推開窗子,和式的庭院,精緻的枯山水。檐頭璀璨的星光繁繁閃爍,他微微一笑,低吟:「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但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呆了,完全呆了,沒想到一個軍火販子會念誦秦觀的鵲橋仙。他的聲音真好聽,這一剎那他的氣質沉靜含蓄,風度翩翩。

他回過頭來自負的一笑:「丫頭!我跟你打個賭,總有一天,你會很溫柔的躺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星星!」

做你的春秋大夢!這輩子休想。好在他只是嘴上討便宜,不過見識過此番陣仗后,也明白了不能硬來。第二天就告訴那位亦步亦趨跟着自己的和服美人:「我要去買東西。」

和服美人微笑:「您需要什麼,我可以叫人送來。」

她啼笑皆非的望着和服美人:「你叫什麼名字?」

「美智子。」

她點點頭:「美智子,你究竟是不是女人?你難道不知道購物這種事情,非要親自去才有趣味嗎?東京最繁華的百貨公司在哪裏?我要去買東西。」

美智子還是彬彬有禮的應了聲:「是。」又說:「我去叫他們準備車子,請您稍等。」

耶!成功了!

——才怪!

真是要奄奄一息,沒想到出門會這麼誇張,以前在電視里看到有錢人出門前護后擁,還好生羨慕,萬萬沒想到這麼威風凜凜的場面會讓自己扮主角。保鏢……情不自禁又呻吟一聲,十幾個保鏢,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漢子,再加上那個亦步亦趨的美智子,她真是插翅難飛。

店員小姐倒是熱情周到,那隻手提袋也確實漂亮,拎在手中格外順眼。她掃了一眼價格標籤,倒吸一口涼氣。身後的美智子卻已取出信用卡遞給店員:「請刷這張卡。」

啊?天上掉餡餅這種事情都有?有人買單?心癢難禁,遲疑了一秒鐘就下定決心,買!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再說,試問章小惠誰敢收留,最好花錢花到嚇得那楊逍退避三舍才是最佳方案。

興高采烈,大血拚!

十幾個人沒有白白跟着,全做了提購物袋的勞力。回去時已是黃昏時分,沙文豬出現在餐廳里,看來是打算和她一起吃飯。果然,有正宗的日本料理吃,花花綠綠一大桌子。瓷器倒是很漂亮,日本菜卻是一如既往的中看不中吃。早知道就在外面吃碗拉麵解饞了。不過,她眉飛色舞的向他一一展示輝煌戰果:「看我今天買了什麼,HermesBirkin包,Ferragamo鞋,Burberry風衣,MaxMara長大衣,YSLHauteCouture,ChanelNO』5香水,Prada紅標運動鞋,lanc鋼筆,LV拉杆旅行箱,CK棉內衣,Cartier三環戒,Missoni光譜花紋襯衫,DandG牛仔,Hanel鞋,Gucci竹節皮包,Versace印花雪紡禮服裙,FendiBiga包,Loewe小羊皮拼接皮長褲,Dior錢夾。」嗚……一口氣說下來,差點喘不過來氣憋死。

他倒是若無其事:「就這些,還有嗎?」

看來他還真是超級有錢,現在黑社會都這麼好混嗎?哼,看來走私軍火的利潤高得嚇人。不要緊,她眉開眼笑告訴他:「還有,我訂了塊Piaget鑲粉鑽的腕錶,還訂了部蓮花Elise跑車,下月才能提車。對了,明天勞斯IceBlue櫥櫃代理商會來測量廚房尺寸。嘖,真是漂亮,雖然我不會做飯,但一看到那櫥櫃就想,這樣的廚房真好看。」見他仍是一臉平靜,不會吧,哪個男人聽說花了他這麼多錢還是波瀾不驚?太令人失望了。終於忍不住使出最毒那招殺**手鐧:「聽說東京最近要拍賣賽尚的靜物畫。」

他終於揚起眉:「你想要?」

她擲地有聲的答:「我熱愛藝術!」說完禁不住心虛,賽尚耶……除了從電視和畫冊上瞻仰過,她這輩子做夢也沒想過要去買,專家估價兩億四千萬,天!那鈔票堆起來,這整間餐廳能不能堆滿?

他說:「那我打電話給拍賣代理人。」

壽司一下子噎在喉中,差點暈過去,賽尚!

好容易咽下那塊差點噎死她的壽司,又使勁掐自己一把,疼得差點叫出聲來,不是做夢!見他唇邊仍是那種微笑,陣腳大亂,胡亂又拈了片魚生,在碟子裏沾一沾調料塞進嘴裏,一下子眼淚都湧出來。芥末!辣!

淚汪汪的看着他,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他嗤笑:「丫頭,我剛剛答應買賽尚送你,你能不能換含情脈脈的眼神?」

含情脈脈?她暈頭轉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

他卻湊近來:「你眼睛很美,眼睫毛很長,不要再亂眨了,不然我當你勾引我。」

勾引?少在這裏自作多情,她惡聲:「卑鄙無恥下流!」

他揚起眉頭:「好,既然你已經識穿我的真面目,那我也不用在裝什麼正人君子,今天我一定要讓你渡過一個畢生難忘的夜晚。」伸手竟然將她打橫抱起,他要做什麼?救命啊!她尖叫着拚命掙扎,他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緊緊禁錮着她。他徑直將她抱到卧室里榻榻米上:「別那麼緊張,放輕鬆些,小美人,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

她歇斯底里:「姓楊的,我一定化成厲鬼找你算帳!」

他嗤笑,隨手按了個開關,屋頂竟緩緩向一旁移去,露出玻璃的天花板:「你別想歪了,我只想你看看天空上的星星。」他微笑着在她身旁躺倒:「你看,多美的夜空。」她無語望向天際,深遂幽藍的天幕上,星星像碎碎的銀釘。他的聲音夢幻一樣:「牽牛,織女,每年七月的這個時候,就是兩顆星最近的時候。」

無可否認,他這樣靜靜的躺在那裏,像塊要命的磁石。

釣魚……她從來不認為釣魚是多好玩的事情,特別是和大魔頭一起釣魚。再好的湖光山色都是黑山惡水,悶都要悶死了,不過還好可以尋釁跟他吵架:「把我的護照還給我,我簽證要過期了。」

「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比較好。」

「我就是這樣,你最好馬上叫我滾蛋。」

「我從來不叫女人滾蛋,何況你是我的女人。」

她真的要崩潰了:「姓楊的,我救了你,你卻綁架我,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他唇角上揚:「我曾經向自己發過誓,我要一輩子保護你,我不可以讓你白白出去送死!」

「你可以派人送我去機場,只要離開日本,我就安全了。」

他眉頭微微皺起來:「丫頭,你太天真了,明教在亞洲的勢力是你無法想像的。你離開日本不會安全。」

她想家,她只想回家:「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吉隆坡!」

他問:「難道你不怕死?在你心目中,做我楊逍的妻子是不是比死更可怕?」

是,是,她是有為青年,她有大好前程,她怎麼能和一個軍火販子結婚?眼淚又要掉下來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他嘆了口氣:「你不怕死,我怕!我不想你白白去送死,我會心痛,知道嗎?將來你就會發現,做我楊逍的妻子,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沙文豬!他以為他是什麼人?F4還是申東賢?她差點歇斯底里:「我不要!我不要當你這個大魔頭的妻子!」

他終於發怒了:「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

他會怎麼樣?惱羞成怒一槍打死她?她囁嚅:「楊……楊逍,我是不會嫁給任何人的,我念聖德女校,我發過誓要做修女,將一生奉獻給主。」

「做修女?」他嗤之以鼻:「做修女有什麼好?」

她昂起頭:「你不能侮辱我的信仰!」

他將手裏的魚竿摜在地上,名牌耶……她無限心痛的望着那魚竿,一定是專門訂做的,他向來只用最好的,這根魚竿也一定貴得嚇死人。

他的臉色暗沉得嚇人,聲音也是:「不行,我不能放你走。」

她忍無可忍破口大罵:「楊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願意做修女,做修女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我救了你,你不報恩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我的心愿也要阻礙?」

他回過頭來,惡狠狠的道:「閉嘴!」

嚇得她心撲通撲通亂跳。他掉過頭去望着遠處的山,淺灰色的山巒,溫柔的曲線逶邐動人。風吹亂他的發,他為什麼突然意興蕭索?

她心亂如麻,忽然聽他說:「你走吧。」

一剎那她難以置信,他說:「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快走。我叫人送你去機場。」

輕咬着唇,朝思暮想,一旦真的聽到,卻恍若不信。轉身離開,卻聽到他叫:「等一等。」這麼快就出爾反爾?她加快步子,他追上來:「紀曉芙!」她怒目以視:「你自己說話都不算數?」

他卻只是長長嘆息一聲,將一樣東西遞給她:「這是明教鐵焰令,如果今後你遇上麻煩,拿它來找我,我就算粉身碎骨,赴湯蹈火,也會為你效勞。」

哇……這麼神氣的東西拿在手裏,以後不就是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可是為什麼笑不出來?為什麼自己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謝謝。」

一直走到草地那頭,才回過頭看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他立在那裏望着遠處的山,他整個人籠在金色的斜暉,再見了,楊逍……不,是永別了。他與她是兩個世界,這些日子只是一個璀璨的美夢,從此,再無交集。

回到熟悉的城市,殷梨亭來接機。車窗外是熟悉的吉隆坡街景,她回來了,回到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尾指上還戴着Cartier的三環戒,並不是最貴,她現在只心痛賽尚,那幅賽尚他真的拍到送給她,看見畫的那一剎那,她的呼吸都幾乎停頓。這世上最昂貴的不是這畫,而是自由,所以她想盡辦法終於逃離。

現在,她自由了。

她下定決心,將楊逍將星星將鵲橋仙將賽尚將日本將明教將過去幾日的一切統統從記憶中刪除,永遠永遠。

殷梨亭替她洗塵,與她吃午飯,在間日本料理。看到滿桌的奼紫嫣紅,她突然有掉頭就走的衝動:「我剛從日本回來,你又請我吃日本料理?」殷梨亭手足無措:「曉芙,對不起。」她一直欣賞他的溫文儒雅,可不知為什麼,今天就覺得這溫文儒雅簡直是唯唯喏喏,又想發脾氣了,他突然掏出一樣東西,竟然是TiffanyLucida的戒指,她張口結舌,只聽他說:「曉芙,嫁給我吧。」

求婚……她又暈頭轉向了,只聽殷梨亭說:「你說過,你最夢想是TiffanyLucida的訂婚戒指,我拿到獎金馬上就買來。曉芙,答應我吧。」

她岔開話:「你拿到獎金?什麼獎金這麼高?」

「我們剛剛破獲一大宗軍火走私案。」

軍火走私,她的臉孔更白了:「殷梨亭,我要考慮一下。」

他笑逐顏開:「當然可以,我等你電話。」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見楊逍。夢見他渾身是血,身上全是子彈,她尖叫驚醒,冷汗早已經濡濕了睡衣。天!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夢到那個大魔頭。她得趕緊想辦法忘掉他,忘得徹底,忘得一絲一毫都不再記得。她抓起電話撥號,久久才有人接,她叫:「殷梨亭!」

睡意惺松的聲音:「曉芙,早。」

「我答應你了。」

殷梨亭未睡醒一樣,過了幾秒鐘才驚喜的叫:「曉芙!你答應我的求婚了?」

「我答應。」她清楚的告訴他,也告訴自己:「我要和你結婚。」

結婚……到現在還是不真實的恍惚,拍婚紗照,任由攝影師將兩個人擺佈來擺佈去,她全然像只木偶。又要換衣服,怎麼要換這麼多衣服?她嘆口氣,接過店員小姐遞上的另一件禮服。走進更衣室,剛剛關上門,突然一隻手伸上來用一方毛巾捂住她的口鼻,一股難聞的氣味令她眩暈,她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好痛!全身的肌肉都痛。耳中只聽到海浪聲,海浪……她艱難的睜開眼,白花花的太陽毒辣的直射下來,又一陣眩暈。再次睜開眼,才看清自己在甲板上,四周都是茫茫大海。

游輪,自己怎麼會在游輪上?掙扎着想站起來,才發現自己手被繩索捆得緊緊的。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一臉的笑:「不好意思,紀小姐,在楊先生趕到之前,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楊先生?哪個楊先生,難道是楊逍?

一想到他的名字就臉色煞白,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的聲音,直升機打着旋,發出振耳欲聾的轟鳴,終於降落在游輪頂層的平台上。她仰臉看直升機,有人下來,她一眼認出來,真是他。

雖然相處日子不長,可是他化成灰她也認得出來。

他那樣子,真像是出海來曬太陽的,她緊咬牙根,大魔頭!居然能想出這招來劫持她!

身旁的滿臉橫肉卻大聲叫:「楊逍,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這臭丫頭。」

他冷峻的揚起眉頭:「你們要是敢動她一根頭髮,我就叫你們統統下海去喂鯊魚!」

原來不是他劫持了她,原來他是趕來英雄救美的。她忍不住大罵:「楊逍你個大笨蛋!你這麼單槍匹馬的跑來,怎麼救我?你不是明教左使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起碼也得帶上浩浩蕩蕩的雇傭軍才對,再不然,也應該帶上什麼核彈生化武器來跟他們換人啊!」

他笑了,竟然還笑得那樣輕鬆:「他們倒是要求我拿導彈來換你,可是那樣會威脅到世界和平。」

「見鬼的世界和平!」她說:「給他們導彈,我只值一枚導彈?我以為我起碼應該值一枚核彈呢!」

滿臉橫肉終於忍無可忍瞪向她:「閉嘴!」他回頭的那一剎那,楊逍已經出手了。他的身影快得像鬼魅一樣,他出手快得像閃電一樣,一腳飛起就踢掉橫肉手裏的槍。再接着左手一伸就將她攬入懷中,右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AK—47指著那橫肉的太陽穴:「陪我們上直升機。」

太帥了!她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滿游輪實槍荷彈的嘍羅瞠目以對,眼睜睜看着他們三人上了直升機,揚長而去,半路還將那橫肉扔下碧海,真是污染環境。

成功脫險,比邦德還邦德。直升機飛至小島降落,她仍在回味適才的驚心動魄,他卻毫不留情的將她手腕拽住,帶進面前的別墅。她踩到自己裙角,差點跌倒。他臉色冷得像冰一樣:「你穿着什麼鬼衣服?」

「婚紗啊。」她抱怨:「我正拍婚紗照,就讓人綁架了。」話一出口,差點後悔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他怒不可抑:「紀曉芙!你騙我!我楊逍這輩子最痛恨人家欺騙我!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不可以欺騙我!」

她心虛的低下頭:「我騙你什麼?」

「想當修女?全是屁話!你心中另有情人!我告訴你,我楊逍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當初我真的以為你要當修女才放你走,你要嫁人,只可以嫁給我楊逍一個人!」

她吼回去:「我死也不要嫁給你!我是殷梨亭的未婚妻,如有異心,天誅地滅!」

他的臉色更冷了:「好,我這就去殺了那個殷梨亭。」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她陣腳大亂:「楊逍!你站住,你不準去!」看到那枝AK—47,隨手端起,咬牙道:「楊逍!你再不站住我殺了你!」

他回過頭來,輕蔑的揚起眉:「殺我?」

「我……我殺了你這個大魔頭,為社會除害。」

他輕輕一笑:「有志氣,你行嗎?」迅雷不及掩耳,已「啪」一聲卸下彈匣。反手一揚,澄黃色的子彈叮叮噹噹落在地上。

她扔下槍,一字一頓:「我告訴你,你別指望把這個貓捉耗子的把戲玩下去!」扭頭向海邊衝去,懸崖高得令人頭暈,他追過來:「不!」她毫不遲疑縱身躍下。

無邊的蔚藍包圍上來,她窒息了,死亡竟然如此痛苦。

沒死成……有楊逍在,想死原來都如此困難。醒來看到他的臉,仍是噩夢一樣。眼淚終於情不自禁流下來:「你為什麼要救我?」

他眼睛迅速的黯淡下去:「我送你回吉隆坡。」

她怔住了,他神色落寞:「如果我早知道你寧死也不肯嫁給我,我決不會逼你,我一直以為你不是那麼討厭我——看來,我太高估自己了。」他的聲音又苦又澀:「對不起。」

眼角有眼淚滑落,為什麼要哭,他已答應送自己回去,為什麼還要哭?

偌大的遊艇,無端端仍覺得空間逼仄。他將船設為自動駕駛,拎着酒上甲板來。她抱膝坐在船尾,他斟了酒,問:「你要不要?」她搖了搖頭,他掉過頭去一口氣飲盡。她抬頭仰望浩瀚的星河,哪一顆是牽牛,哪一顆是織女?可是唯一辯出的卻是銀河,天塹難逾的銀河。

他說:「已經在印尼領海了,明天就可以見到你的情人了,你應該很高興吧。」

她悶悶的低着頭:「我當然高興。」

他走過來仔細凝視她:「你並不高興。」

夜風吹得人發冷,她自欺欺人的掉過頭去,他卻伸出手來,溫柔的撫上她的臉:「傻丫頭」。這三個字彷彿魔咒,她的目光接觸到他的雙眼,就再也移不開了。他的眼裏有無盡的凄涼與痛楚,就像她自己的眼睛,清晰得令人害怕。她迅速低下頭:「明天你就不要上岸了,馬上回公海吧。你是通緝要犯,一旦行蹤暴露會很麻煩。」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你和殷梨亭相愛是跟我認識前還是之後?」

她不要繼續這樣的談話:「我要去睡了。」

他猛然抓住她的肩頭:「你看着我!丫頭,你看着我!我到底有沒有猜對?」

眼淚奪眶而出:「不對,不對!我愛的是殷梨亭,喜歡的是殷梨亭,不是你!」

他捏得她肩頭好痛:「你撒謊!你喜歡的人是我,你愛上我了!」

她掙紮起來:「你放手……」他不理,她掙不開,他呢喃一樣:「曉芙,你是我的,是我的……」他吻上來,他的吻像灼熱的火焰,他吻到哪裏,她就像巧克力一樣融到哪裏。手足全都發軟,天上所有的星像是全部墜落下來,墜成一片絢爛的火海。

清涼的晨風像溫柔的手,拍在臉上鹹鹹的,眼淚乾了,又流出來。她縮在床角,像陷井裏的幼獸。

他想替她拭去眼淚,她卻更畏縮的向後躲避。離開海岸越遠,她就覺得絕望的感覺越清晰。他要帶她回日本,他要帶她去他的世界。

他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她只是無聲的掉着眼淚,他說:「好,你就當我是存心的好了,也只有這個方法才能把你留下來,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欺負你。」

無語,舷窗外萬丈金光的朝陽,她視線卻只是一片清冷的模糊。

他們經過群島,靠岸加油好繼續前行。他走進來,只見餐盤裏的東西沒有動,她還蜷在那裏。柔柔的心痛瀰漫開來,他該拿她怎麼辦?他縱橫半生,怎麼會拿這個丫頭無能為力?怎麼會栽在她手裏?

她終於抬起頭來看着他:「我想吃咖喱飯。」

他說:「那我去買。」

她話語里還帶着一絲哽咽:「要很辣的那種。」

他尋了幾家餐廳,買了份最辣的咖喱飯回來,船上寂靜無聲,只剩下明媚的陽光。空氣里還有她的衣香,混淆著咖喱的氣息嗆上來,他竟然落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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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大的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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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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