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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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裏,應該正面交代一下金偉這個人了。大家一定早已看出他是個什麼貨色,是的,他是金顯昌的一條狗,是我們警察隊伍中的敗類……說到這裏必須聲明,我絕不是想損害自己隊伍的威望,我也絕不允許別人這樣做。正因為我熱愛自己的隊伍,我才對金偉這樣的人深惡痛絕。請大家相信,我的絕大多數戰友是優秀的,他們在極為困難複雜的條件下,同形形色色的犯罪進行着殊死的鬥爭。但是也不能否認,在我們這支隊伍中確實也存在着金偉這樣的敗類,他們或者本來就居心不良,鑽進公安隊伍,或者在權力的腐蝕下變成了腐敗分子。他們雖少,但危害性極大,也正是這些傢伙,敗壞了公安隊伍的形象。而在夏城這個特殊的環境中,這種情況就更為嚴重。

因此,當我們看到金偉當上刑警隊長時,就清醒地意識到,我們不可能從他身上得到象徐隊長那樣的幫助,而且,還會受到他極力的阻撓和破壞,我們此次夏城之行,將面臨着比上一次更大的困難。

不管我們心裏怎麼看他,可他現在畢竟是刑警隊長,我們還必須「依靠」他。而且,剛才的追逐已經暴露了我們的目的,再隱瞞也沒什麼意義,就向他談了此行的目的,請求他的幫助。當然,我們只涉及到金世龍,關於金顯昌的事則隻字不提。他聽后似有不信,眼睛閃了閃問:「你們說他殺了劉大彪,有什麼證據?」

我說:「有,劉大彪臨死前親口對我們說的,當時還有幾個醫生在場,他們都聽見了,都能證明!」

「別的呢?」金偉問:「你們知道,劉大彪是個殺人在逃犯,僅憑他臨死時的幾句話,就確定誰是兇手,就想抓人,是不是太草率呀……還有沒有別的,比如兇器、指紋、遺留物什麼的?」

「沒有。」我說:「但,被害人指認他。金隊長,這是一起重大殺人案,金世龍有重大嫌疑,必須儘快抓到他,請您配合我們!」

金偉說:「我沒說不配合呀……正因為這是一起重大殺人案,才需要格外慎重,不能搞錯了。你知道,現在開始實行錯案追究制,辦錯案可要陪償啊,我也是為你們好!」

我的口氣強硬了一些:「謝謝你的好心,錯了有我們負責,現在只請你協助。我們請求立刻搜查富豪大飯店,而且,還要部署警力封鎖鐵公路車站……」我拿出省廳開的信:「這是你們省公安廳的信!」

金偉漫不經心地看了看信:「啊,我們是要配合……不過,搜查富豪飯店可以,要是搜不到人,惹出什麼事來,可怎麼交代呀!縣委、縣政府有過指示,富豪飯店對創造寬鬆經濟環境、招商引資具有重大意義,誰也不許干擾搗亂!」

我說:「我們不是干擾搗亂,是抓捕殺人罪犯!」

金偉不再說什麼,開始打電話招人。搜查一無所獲。

我們直接參與了對富豪大飯店的搜查,搜到了飯廳和一個個包間,看到了正在吃喝的一夥伙紅光滿面的男女;搜到了舞廳,看到了昏暗燈光下一對對摟抱着跳舞的男女;搜到了浴室,看到了水霧蒙蒙中光光的身子,甚至看到兩對在洗鴛鴦浴的男女;搜到了客房,發現了幾對滾在床上的男女。可是,沒有發現金世龍。

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從發現他到現在快一個小時了,他不可能老老實實呆在飯店裏等我們,金顯昌也不會讓他這樣做。他們不會這樣傻。

搜查結束,金偉不高興地斜着眼睛問我:「怎麼,你們不是親眼看着他跑進來的嗎?人在哪兒啊?」

小趙哼一聲道:「當然親眼看見了,誰知被人藏哪兒去了?這麼長時間,要是有車的話,早離開夏城了!」

金顯昌走過來:「咋,還訛上我們飯店了?你這話是啥意思?今兒個非給我說明白不可,不說明白不行!」

小趙:「有啥說明白的,我們親眼看他進了這飯店,可現在人沒了,這隻有你才能說明白!」

「你……你他媽的……」

金顯昌惱怒地上前揪小趙,二人又要動手,幾個保鏢也湊上來,我和才經理急忙將他們分開。

才經理往外推着我和小趙:「算了,你們已經影響我們營業了,請你們快走吧,快走吧!」

我拉着小趙欲往外走,卻被金顯昌上前攔住:「哎李隊長,你們就這麼走了?沒這麼容易!」

小趙:「你還要怎麼樣?」

「你說怎麼樣?」金顯昌道:「我這是合法經營的飯店,而且是縣裏重點保護的私營企業,讓你們這麼一折騰,還怎麼營業……你們得給個說法再走!」

小趙氣憤地:「什麼說法?是你們夏城公安局刑警隊長帶我們來的,是依法搜查,你有意見可以去法院告我們!」

「告你們又怎麼樣?」金顯昌冷笑一聲,轉向我:「李隊長,你是頭兒,我不明白你為啥跟我過不去,一會兒說我這兒藏着殺人犯,一會兒又帶人來搜查,你們這樣做可影響我的名聲,影響我的收入,你們得負責……你說句話,這事兒咋辦?」

我不理金顯昌,扭頭望着金偉。

金偉見躲不過去,只好走上前隔開我們,對我說:「你們竟給我找麻煩……走吧,快走!」又對金顯是:「行了行了,這事跟我說……」

我和小趙往外走去,金顯昌還想阻攔,被才經理拉住。

走到飯店門口,我又停住腳步,回頭對金顯昌道:「金老闆,我們可能還會麻煩到你,我們一定要找到金世龍,一定要把一切查清,一定……再見!」

我一拉小趙走出去,金顯昌氣得想追我們,被才經理止住。

走出飯店不遠,金偉追上來,問我下步怎麼辦。小趙沒等我回答就說:「你說怎麼辦?你要立刻帶我們去見局長,集中警力封鎖夏城各個出口,並對他可能藏身的地點進行搜查!」

我沒有同意這個意見。我看看錶,想了想對金偉道:「算了,金隊長,非常感謝您的配合……已經下班好一會兒了,我們也該吃飯了,一切明天再說吧!」

金偉有點出乎意料:「這……這樣好嗎?你們……」

我說:「眼前沒有更好的辦法,明天再說吧!」

金偉:「這……好吧,有什麼事你們就吱聲!」

金偉走後,小趙不解地對我說:「怎麼就這樣算了,不抓緊搜查,他跑了怎麼辦?」

我說出了心中的打算:「靠誰搜查?金偉要是不真心配合咱,再加上金顯昌的力量,咱們能幹成什麼事?我看,金世龍可能不會馬上逃離夏城,這是他們經營多年的巢穴,他也許避幾天風頭,等我們走了再露面……咱們要逼得太緊了,反而把他逼跑了。得想個穩妥辦法。」

我們走到大街上,正在琢磨幹些什麼,金偉開着一輛轎車駛到我們身邊停下,拉開車門大聲道:「李隊長,你們住哪兒啊,跟我走吧,今晚給你們接風!」

我急忙搖頭:「不不,謝謝金隊長了,我們太累了,先休息一下,明天咱們再說好不好?」

金偉又讓了兩遍,見我們態度堅決,只好作罷。可是又討好地對我說:「李隊長,剛才我跟金顯昌幹起來了。你們是跟我去的,他跟你們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我沒慣着他……李隊長,你也知道他在夏城的份量,為了你們的事,我可跟他翻臉了,你們再不能說我不配合了吧!」

一派謊言。可我仍然說:「謝謝了,謝謝金隊長了……您忙着去吧,明天見!」

金偉這才鑽進轎車離去。

小趙望着轎車的后影對我說:「你看見嗎?徐隊長當刑警隊長時坐吉普,人家金偉一上任就坐上轎車了,一定又是金顯昌出的錢吧……媽的,不是個好東西!」

我嘆了口氣,心裏深深地思念徐隊長。他離開刑警隊,我們的工作就格外難了。

好象心靈感應一樣,我正想着徐隊長,一台自行車從後邊駛來,車前輪從我和小趙中間穿過。我們急忙回頭,一下樂出聲來:「你……徐隊長……」

正是徐隊長。我們緊緊握手,把手都握疼了。徐隊長樂喝喝地:「看來,咱們緣份不淺哪,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走吧……」

不容分說,徐隊長帶着我們進了一家小飯店,又給韓政委和郝平打了電話。酒菜還沒上齊,韓政委和郝平就一起到了。我們親熱地握手,當我叫着「韓政委」的時候,韓政委笑道:「可別這麼叫了,我現在已經不是政委了!」

這又出乎我的意料。徐隊長告訴我們,自我們離開后,夏城動了一批幹部,其中包括韓政委和他……韓政委的代理取消了,政委也沒了,被安排二線做了調研員,而他自己——「領導說,目前維護社會政治穩定的任務非常重要,我能力強,所以調我到政保科當科長,說是重用!」

小趙:「胡扯,打擊刑事犯罪才是公安機關最重要的工作。在縣級公安局,政保科其實是閑職……這是排擠!」

「咳,你怎麼非把話說透呢!」徐隊長笑道:「我都知道了,明面給我戴高帽,實際上,是有人說我觀念老化,不適應改革開放新形勢……你看人家多適應形勢,上任幾天就弄台轎車。媽的,當年金顯昌就給我買過,我說啥也不要,也沒人說我好,他可好,上任就坐上了,反而有人說他有開拓精神。咳,算了,不管怎麼說,我還當着科長,你瞧韓政委……哎,韓政委我還沒問過你,這些日子上火了吧?」

韓政委:「說不上火是假,可後來也想通了,在夏城這地方,只要工資還照發,就該感到幸福,儘管總壓支。我得感謝郎書記,總還給我一口飯吃……行,這更省心,也免得瞻前顧後怕這怕那的。只是郝平年輕,也吃了掛落」

小趙對郝平:「怎麼,你一個平頭小警察也受貶了?」

郝平苦笑一聲:「要不是徐隊長堅決要我,還不知把我整哪兒去呢!」

徐隊長說:「對,我出來了,他在刑警隊也呆不下去了,有些人說他不適合做刑警,非要把他整拘留所去不可,我急了,找局領導吵了一架,把他要到了政保科……對了,上回說的事怎麼樣?你們做工作了嗎?抓緊把他調走吧!」

我和小趙互相看了一眼,心裏有點為難。我確實為這事找過局長兩次,他也挺理解,可現在局裏超編,從外地調人,還得經過人事局編委,不是他能決定的。他也答應幫助做工作,可需要時間。我把情況介紹后,郝平有點着急:「那得啥時候啊?」

韓政委:「哎,小郝你別急,調轉的事不象別的事,得慢慢來,李隊長你們勤給問著點……來吧,酒逢知已千杯少,今兒個高興,我也放開量,償償醉了是啥滋味!」

徐隊長對包間外面大聲道:「服務員,先來兩瓶白乾……菜快點上!」

我有點擔心地:「徐隊長,韓政委,我們可不能這麼喝,還有大事要辦哪!」

徐隊長:「辦事也得吃完飯才辦,不就是抓金世龍嗎?憑你們倆在夏城能抓到他?」

小趙:「哎,徐隊長,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徐隊長:「別忘了,我是老刑警隊長。你們要想完成任務,還真離不開我。來,咱們邊喝邊說!」

兩杯酒下肚后,我問徐隊長最近在忙什麼。他嘿嘿一笑:「忙什麼?這事也和你們有關……我調到政保科的第一個政治任務就是,有人用電話惡毒攻擊縣領導,要我們採取一切能夠採取的手段破案!」

我心一跳,看了小趙一眼。他卻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擔心地問徐隊長:「那你們怎麼辦?」

徐隊長笑而不答。郝平道:「我們正在查著。那天我和徐隊長去那個電話亭調查,可那是磁卡電話,上哪裏去查?郎書記現在還三天兩天一個電話催辦呢……」

聽了這話,我們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三杯酒下肚,我們的話題又集中到夏城的一些事情上。可能是不再當領導的緣故,韓政委的性情有了很大改變,顯得豪放而健談,說話的聲音也大了,邊喝邊大聲地:「好,其實,不當這個政委也好,能有更多的時間看書和思考,最近,我看了好多書,都是政治經濟理論方面的。我覺得,夏城的問題不是孤立的,《現代化的陷井》這本書里就寫過,我們的改革開放方針是絕對正確的,是無庸置疑的,問題是,我們改革的每一項政策和措施,總要具體的人去施行,去落實,而施行和落實的人、也就是各級掌握著貫徹改革開放路線政策的人,往往在實際工作中根據自己的需要做了改變,很多時候,他們做的事甚至是在破壞改革政策。要知道,失之毫廛,差之千里,這種改變可能是局部的,細小的,可這裏改變一點點,那裏改變一點點,就直接影響到改革的大目標,最後,可能極大地偏離了改革者的初衷,到達的目標與原來的設計已經大相徑庭。也就是所說的,淮桔成枳。而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又是什麼呢?顯然是人,是那些執行改革政策的人,那些各級掌握權力的人。我記得一本書中寫到『一個偉大的事業,由於參加者的庸俗卑劣,使偉大的事業也就不再偉大了』。我看,咱們中國改革的關鍵也在這裏,必須保證偉大的事業不被庸俗卑劣之人所腐蝕破壞,而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建立一種機制,一種制度,保證更多偉大的人參與到改革中來,保證那些卑劣之徒不能混入施行改革政策的隊伍中來……」

韓政委侃侃而談,濤濤不絕,有些觀點確實給人以啟發。聽着他的講話,我在心裏暗想,這個人真能幹些事,要是給他權力……然而,他卻已經被免職了。

我剋制了自己的不愉快,和韓政委、徐隊長及郝平高興地談了好久。這天晚上,我們喝得很高興,也很盡興,酒喝得很多,可是誰也沒醉。真是一壺濁酒喜相逢啊!

後來知道,在這天晚上,夏城發生了一件事,和我們的案子有關,應該交代一下。

2

事情發生在白冰家中。

這天晚上,白冰好象變了一個人。一向樸素的她精心地打扮了自己,還化了淡妝,抹上了小喬給買的高級香水,神情也顯得緊張、不安,同時又有點期盼和激動。

有人敲門,白冰一驚,急忙奔向卧室床頭,擺弄了一下什麼,然後毅然絕然地打開房門。

一個戴着大墨鏡的男人閃進來,冷眼看不出是誰。摘下墨鏡,才看出,原來是郎書記,他連衣服都換了。

郎書記欣賞著打扮過的白冰,激情難抑:「親愛的,等急了吧,你今晚更漂亮,更迷人了……」說着,急不可待地抱住白冰,把她推向卧室。

進卧室后,郎書記摟抱着白冰坐在床邊,親吻着她,口中還喃喃自語地說出一心裏話:「親愛的,想死我了……你知道我為啥把你介紹給小喬嗎?都是為了我能接近你呀……」

白冰半推半就地:「別……郎書記,你當領導,要女人不是有很多嗎?為啥非找我……」

郎書記:「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呀……她們跟你比,都太俗氣了……你不但漂亮,還有文化,有氣質,有味道……你……你真叫我動心哪……」

郎書記說着開始動手動腳,往床上按白冰,並欲脫她的衣服。白冰推脫著,但並不堅決:「別……別這樣……郎……姐夫,你是領導,咋能這樣……別人知道了咋辦……」

郎書記:「領導又怎麼了,領導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快,我都要急死了……別怕,沒人知道,就是知道了能把我怎樣……」

白冰的上衣已經被郎書記扯下了一半,露出裸露的胳膊和脖頸。郎書記氣喘吁吁地脫去自己的上衣,又欲脫褲子,被白冰堅決制止了:「別,不要這樣……」猛地推開郎書記坐了起來。

郎書記驚異地:「你……你這是……」

白冰莊重起來:「郎書記,我知道你對我好,你要這樣……也行,可我有話要問你,你要能使我滿意,我就依着你!」

郎書記:「行,你快說,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都依着你!」

白冰:「好,你既然真心喜歡我,那我問你,你想拿我怎麼辦?」

「這……」郎書記:「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是說了嗎?過幾天研究幹部,就提你副科級……」

白冰:「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突然捂着眼睛抽泣起來:「你知道……我還是個清白之身……今天跟了你,你將來會怎麼待我呀……」

郎書記:「這……你說吧,你要我怎麼對你?」

白冰嗚咽著:「其實,你也猜出來了,我真的不喜歡小喬……我也早知道……你的意思,今後,你能永遠對我好嗎?」

郎書記笑起來:「當然了,這你放心好了……跟你說實話吧,小喬他那兩下子,離開我能行嗎?我走哪兒他就得跟哪兒,這樣,我們倆就能長在一起了……表面上,你跟他是夫妻,實際上,咱們倆……」

郎書記說着又要摟抱白冰,白冰再次推開他:「你說的真心話?聽說,你馬上要提拔到市裏去了,能帶着我嗎?」

郎書記:「當然了,我還巴不得呢……你放心,我提拔到哪兒帶你到哪兒,別說市裏,就是提拔到省,到中央,就是出國也帶着你……快來吧,都急死我了……」

郎書記一邊脫自己的褲子,一邊去脫白冰的衣服,白冰仍然半推半就地掙扎著:「別,我還有話要說……你剛才說出國也帶着我,是真心話嗎?那你的老婆怎麼辦?」

郎書記:「騙你我不得好死……跟你說吧,我早跟她過夠了,要不是當這個書記,早離了……有一天我真出國,你要能跟着我,我是求之不得呀!」

白冰:「可我還是不信,你現在當着官,馬上又要提拔了,將來還能往上提,你出國幹什麼呀?」

郎書記站起來笑了:「這你就不懂了……白冰,看來你雖然上過大學,可還是見識淺哪……我那回去香港考察一次可真長了見識,瞧人家那生活水平,那生活環境……聽說,日本、美國比香港還好多少倍……在中國,當再大的官能怎麼樣?我早想好了,趁着手中有權,多弄點錢,差不多了,就出國定居,過快活日子……白冰,有你跟着我,那我就更可心了!」

郎書記把白冰按到了床上,扒下了她的外衣。

白冰仍然做着並不強烈的反抗:「不……姐夫,我還是不信,出國生活需要很多錢,你上哪兒去弄那麼多呀……」

郎書記氣喘吁吁地:「只要我手裏有權,還怕沒錢嗎?你說,你要多少,要十萬元明天我就給你拿出現金來……哎,對了,我還有個禮物送給你……」

郎書記說着,從脫下的衣服口袋中手忙腳亂地拿出一個很大的金戒指:「瞧,給你的……」

郎書記給白冰帶到手上:「瞧,我不騙你吧……你要喜歡,哪天我送你十個八個的!」

白冰:「可你說給我十萬哪的,這才值幾個錢哪……」

郎書記:「十萬塊我不能帶在身上啊,今後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的錢還不都是你的……再說了,你們結婚的錢都是從哪兒來的?還有買車的錢,都是哪兒來的?還不是靠我?」

白冰:「這……小喬說,錢都是金縣長的呀……」

郎書記得意地一笑:「金縣長?他平白無故能給小喬錢嗎?沒有我,小喬算個屁!」

白冰:「你是說,小喬他的錢,是你……」

郎書記:「對,金顯昌給他的錢,也等於是我給他的!」

白冰:「這……我不明白,金顯昌為什麼要給他這麼多錢哪?」

郎書記冷笑一聲:「這你就覺得多了?哼,這次買地的事,他最少賺了上千萬,沒有我,他能賺到這筆錢嗎?拿出幾十萬算什麼?」

白冰擔心地:「姐夫,這……這麼說,在賣地的事情上,是你幫了他的忙,這……你不怕出事嗎?」

「出什麼事?」郎書記道:「這種事只有我和金顯昌知道,別人誰能知道內幕,就是懷疑也拿不出證據來,上邊來查,頂多也就是個官僚主義,把地價定低了罷了……行了行了,快點吧,你是不是克格勃呀,問得這麼細……來,急死我了……」

郎書記把白冰按到床上,扯着她的衣服。

二人的衣褲一件一件扔到地上。

郎書記不知道,此時,在白冰住宅樓下,有一輛嶄新的高級轎車駛來,停下,車裏走出一個男人,打着口哨,興沖沖地向樓內走去。

他是小喬,剛剛從外地買車歸來。

卧室內,只有幽暗的壁燈亮着。白冰的上身已經大半赤裸,郎書記正在脫她的下邊,「……快,都脫了……你要真的需要錢,要多少我給你多少,跟你說吧,最近縣裏又有一個大工程,等包出去后,又能賺一大筆,到時我給你五十萬……」

白冰:「你還想包給金顯昌?」

郎書記:「那要看他能出啥價了……」

這時,小喬順着樓梯走上來,來到白冰門外,要敲門,想了想,又改變主意,拿出鑰匙,無聲地打開門走進去,又小心地關上門,走向卧室。在卧定門外諦聽片刻,臉色突然大變,暴怒地一腳踹開門衝進去。

卧室內的郎書記還沒成其好事,就被猛烈的撞門聲驚得從床上跳下來,回頭看見來人,大驚失色:「你……你……」

白冰看見小喬,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

小喬氣壞了,衝上去揪住郎書記大打出手:「媽的,你這王八蛋,敢這麼干,我揍死你,揍死你……」

白冰哭了片刻,又從床上跳下,哭着架住小喬的手:「喬,你別,別……」又對郎書記:「你不不快走,快……」

郎書記抓起地上的衣服,狼狽地向卧室外跑去。小喬要追,被白冰死死抱住:「喬,你聽我的,別這樣……」

小喬又打了白冰一耳光:「你……我才明白,你原來是個騷貨,你還護着他,我打死你!」

小喬還要打,白冰抓住他的手哭道:「喬,你聽我說,聽我說呀,你聽我說完,打死我也行啊……」

這場鬧劇我們沒有目睹,一些細節都是結案後知道的。不過,大家可能已經感覺到了,白冰這個女人很不簡單。

在郎書記出醜的時候,我們正在進行自己的工作。

我們隱藏在一個街角處,在監視着富豪大飯店。

我們分成兩組,我和小趙各負責一個方位。還有兩名夏城警察跟我們在一起,是徐隊長和郝平。徐隊長和我在一起,郝平和小趙在一起。

這是我們經過研究后採取的措施,暫時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這裏是金顯昌的一個巢穴,他平日最喜歡住這裏,金世龍又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所以,只要盯住這裏,就有可能找到金世龍。

有趣的是,協助我們工作的不是刑警隊,而是政保科。我對徐隊長表示了歉意:「這案子,本應該刑警配合我們,可受累的卻是你們政保科!」

徐隊長笑了一聲:「沒關係,都是公安幹警,幹什麼分那麼清?我這也是為了維護社會政治穩定嗎!不過,你不能怪刑警隊的弟兄,只能怪金偉,他正大紅大紫,又當着頭兒,弟兄們有什麼辦法?你現在不但不能指望他幫忙,還得小心着他!」

我說:「是啊,眼前,我只能跟他虛乎著……咳,讓你們受苦了!」

「你們不更辛苦嗎?」徐隊長低聲道:「其實,我也是受了你們的感染,你們要圖省力的話,完全可以應付一下就回去,誰也說不出啥來……說起來我還感謝你們,你們這麼做,還不是為夏城老百姓出害!」

我聽了這話笑一聲:「我看,咱倆脾氣差不多。我這幾年年紀大了,對有些事已經服了,除了把自己的案子辦明白,不願管自己力不從心的事,可到你們夏城后,一點一點,不知不覺的又勾起年輕時候的脾氣。一想到金顯昌、金世龍他們乾的事,怎麼也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知道這麼做難處大,沒好處,有時也想不管,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這不,又來了!」

徐隊長苦笑一聲:「你這話可說到我心裏去了,我本來已經讓夏城的現實改造得差不多了,可你一來,把我的老脾氣也勾起來了!」

我說:「勾起來就勾起來吧,你想想,咱們當警察的都睜眼閉眼,老百姓還有活路嗎?!」

「是啊,」徐隊長嘆了口氣:「啥也別說了,已經這樣了,把一百多斤豁出去吧……哎,我看你的小助手挺好,嫉惡如仇的!」

徐隊長對小趙的評價很中肯。是這樣,從小趙身上,我常常想起當年的自己,自從有了他以後,我辦起案子來順手多了,可惜現在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我對徐隊長說:「我看,郝平的素質也不錯,只是沒有很好發揮呀!」

徐隊長說:「是啊,同樣的一個人,在不同環境中就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夏城這地方不養他這樣的人哪,硬把好人變壞。要不是我護着他點,還不知讓人整成啥樣呢!」

我們議論著兩個年輕人,此時,他們在另一個街角蹲守着,也在低聲嘮著心裏話。

郝平問小趙:「你既然要結婚,還來幹什麼?隊里沒有別人嗎?」

小趙:「那倒不是,主要是我自己想來,這案子要辦不明白,我結婚心裏也不會痛快。李隊長非要帶別人來,是我再三找領導才來的。」反問道:「哎,你自己的事也該考慮一下了,最近見到跟白冰了嗎?」

「沒有,」郝平鄙夷而仇恨地說:「我現在一看到她就反胃,真想不到,她竟然會變成這樣的人,墮落得讓人無法理解……她的心真象她的名字一樣,是塊冰,毫無感情的冰!」

小趙:「郝平,你別騙自己,我也算過來人了……其實,我聽得出來,你的心中對她仍然有感情!」

「不,」郝平說:「我看透她了。如果說我對她還有感情的話,也只有鄙視和仇恨,我恨她,真的恨她!」

小趙說:「我從一本書中看過這麼句格言,愛之越深,恨之越切呀。也許,你自己都沒有認識到,你越恨她,越說明你愛她!」

「我……說什麼都晚了,人家已經登記了,過幾天就結婚了!」

郝平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望着前面。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此刻正在受着他人的蹂躪和折磨。

卧室內,白冰正在向小喬痛哭着:「……他是書記,我不敢得罪他呀,我是被迫的呀……」

小喬大罵道:「媽的,書記算個屁,他給別人當書記,跟我敢來這套?明天我告訴姐姐,扒他一層皮!」

白冰繼續哭道:「你呀,還蒙在鼓裏呢……他跟我說,他早跟咱姐姐過夠了,說要不當領導早把她甩了……還說……還說……」

小喬急了:「他還說什麼?你說呀……」

白冰:「他還說,將來錢弄夠了,就帶我出國……還說,你們一家人都靠他,沒有他,你們就活不下去……還罵你是個窩囊廢,離了他都養活不了自己……」

「我操他媽姓郎的!」小喬大罵起來:「反他了,媽的,明天我告他去,他干那些缺德事哪件我不知道……」

白冰:「喬,不行啊,不行啊,你千萬不能這麼干哪……他是你姐夫啊……」

「姐夫怎麼了?」小喬怒道:「他不仁我就不義!」

「可空口無憑啊,」白冰道:「他是領導,上邊有人,你沒有證據不但告不成,還會打成誣陷罪呀……」

「證據?」小喬咬着牙:「證據會有的,你等著!」

白冰聽了這話不再哭了,偷偷打量了小喬一眼,又抽泣一聲說:「他跟我說,最近還有一件大事要辦……說縣裏要辦什麼熱電廠,投資上億元,他又能從中撈上一筆!」

小喬:「我知道……媽的,有他摟的就得有我的。你放心,我不能饒了他,這口氣我早晚得出,我早晚給你報仇!」

白冰突然用雙臂摟住小喬,又哭起來:「喬,我知道你是個男子漢……我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哪……」

小喬也緊緊摟住了白冰,眼睛看着她赤裸的臂膊,呼吸急促起來:「白冰,你……你說,沒跟他干那種事……是真的?」

白冰推開小喬,又流淚了:「你不相信?那你去問他吧……你要再晚來一會兒可就真的……」

白冰說不出話來,小喬急忙又摟住她:「別……別,我信……不過,今晚我可不走了!」

白冰:「你……不……」

小喬:「你不是要我相信嗎……再說了,咱們已經定了婚,在法律上你已經是我老婆了,我……我再也忍不住了……」

小喬把白冰按在床上,白冰還想掙扎,但想了想終於不動了。她眼睛緊閉着躺在床上,淚水汩汩地流出來,就象一隻待宰的羔羊。

這是個不眠之夜。白冰沒有睡覺,我和徐隊長、小趙、郝平沒有睡覺,富豪大飯店內也有人沒睡覺。

這人是金世龍。他並沒有遠走,此刻就在富豪大飯店的一個房間里。這個飯店太大,房間太多,而且有地下室,有夾壁,我們那天不可能全部搜到。

這個房間里雖然不算太舒適,但也有床,有沙發等一應生活用品,可金世龍呆不慣。此時,他手裏拿着一瓶酒,正煩燥地不時喝上一口,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老五和另一個青年坐在門口椅子上看着他。

金世龍把酒瓶往桌上一墩:「媽的,悶死我了,我要出去透透風!」

老五急忙站起:「不行,大哥說了,你不能離開這個房間,外面有人盯着!」

「這……」金世龍把酒瓶子一摔:「媽的,我受不了,我要玩,我要女人……快,你們給我找個娘們來,快去!」

老五:「不行,大哥說了,你暫時不能接觸任何人,不能讓別人知道你藏在這兒!」

金世龍:「放屁,你他媽嘴裏說的大哥,我看都是姓才那小子的主意吧……」

沒等老五回答,門「砰」的撞開了,才經理和金顯昌走進來。才經理憤怒地對金世龍:「是我的主意又怎麼樣?這也是為你好……成天吹牛,你不是說幹得利索嗎?怎麼還留了口氣……這種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還連累了大哥……」

「放屁!」金世龍手指著才經理罵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乾的不利索,你去干哪……媽的,沒有我們弟兄在外面拚命,你算個屁呀!」

「你……」才經理氣得欲上前論理,被金顯昌攔住:「算了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別再爭了……老三,你要聽話,這幾天千萬不能露面,等避避風頭,那兩個警察走了再說!」

「這……」金世龍:「難道他們不走我就總也不能露面?我可受不了,還是象上回那樣,讓他們早點滾吧!」

才經理:「不行,這回跟上回不一樣,金偉說,他們是帶着省公安廳的信來的,不是說趕走就能趕走的……金偉透過他們的話,他們好象鐵了心,摸不清啥時候離開!」

金世龍:「那就讓我總這樣象耗子似的躲著?」對金顯昌:「大哥,金偉不行你還是找郎書記吧,難道他也沒辦法……快點把他們攆走吧!」

金顯昌:「這……」對才經理:「看來,還真得找他!」又對金世龍:「你先忍着點,這幾天,既不能出去,也不能接觸外人……我明天就找郎書記!」

金顯昌說完,和才經理走出去。

金世龍抓起一個茶杯摔到地上。

金顯昌向郎書記求援,但這次不同了,事情並不總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現在,郎書記也有點自顧不遐了。

3

郎書記的心情很不好,夜裏沒睡好覺,臉上還出現了幾處青腫色,更讓他心情不好的是,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接到一位市領導的電話,告訴他,有個省報記者調查組要來夏城。電話里說:「……是一個姓夏的記者反映的問題,而且還把信送到了省委,主要反映的是金顯昌的問題,說他非法拘禁,毆打記者……還反映你們縣承包山林土地的事,這些你心中有數嗎?」

郎書記臉頰上出現了汗水:「這……金顯昌的事我知道一些,但不象他們反映的那麼嚴重……承包荒地的事,是縣政府搞的,我沒怎麼過問,可能地價定的低了一點,我再了解一下!」

電話里的聲音:「你自己看着辦吧,反正不能給我惹出事來!……你還有什麼事嗎?」

郎書記:「這……我的事不是已經報到省委組織部了嗎?怎麼還沒研究?」

電話里的聲音:「啊,我差點忘了,給你透露一下吧,省委班子最近可能要動,聽說中央要派一個新的省委書記來,你們這批大概要等新班子研究了……對了,聽說要來的人是……」

電話里聲音低下去,郎書記聽着,臉上的汗更多了。

放下電話後有人輕輕敲門,一個秘書走進來,把一個文件夾放到桌子上,看到郎書記臉上的傷,關心地:「郎書記,你……」

郎書記:「啊,昨晚洗澡,衛生間地面太滑,不小心摔倒了!」

秘書:「啊,那今後可得小心點……我家的洗澡間也是,地面一沾上水太滑!」

秘書剛出去,電話又響起來,是金顯昌打來的,告訴了他我們又來夏城的消息,郎書記聽后心情更不快,可是明確告訴金顯昌,他不會輕易再出面趕我們走。他還把省報記者調查組要來的消息告訴金顯昌,並埋怨他說:「……都是你們惹的事,都捅到省委去了。我告訴你,你們的夢你們自己圓,還有那兩個外地警察,別的不說,調查組一到,他們湊到一起,這對你可太不利了……用什麼辦法?這是你們自己的事……對了,今後沒事少跟我聯繫吧!」

郎書記放下了電話,臉色更加不好。

這時,有人敲門,走進來的是白冰。她進屋后將門鎖按上,徑直走到郎書記面前,觀察着他臉上的傷,有點心疼地:「小喬也太狠了!」把一瓶葯遞給郎書記:「這是消炎的,吃點吧。」

郎書記抓住白冰的手:「我不要緊,他沒怎麼你吧!」

白冰偎在郎書記懷裏,流出淚來:「別說了,只要你……」

有人敲門,白冰急忙抽出手,擦了擦眼睛走出去。

郎書記心情不好,金顯昌的心情也不好。關機后,他罵了聲:「媽的,一有風險,他躲得遠遠的!」然後走出去找才經理和金世龍,商量辦法。

金世龍怒沖沖地說:「沒啥好辦法,郎書記不是說咱的夢自己圓嗎?我看,咱們幹掉那兩個警察,讓他們永遠不能再跟咱們搗亂!」

才經理急忙反對:「胡說!」對金顯昌:「大哥,這時候可不能這麼干,會惹出大事的!」

金顯昌深思著說:「可萬一省里的什麼記者調查組真來了,他們攪到一起,還真不好對付……我看,咱們還是先禮後兵……」

一個針對我們的陰謀形成了。

我們卻一點也不知道,依然在監視着富豪大飯店。連續兩天兩夜了,多虧有徐隊長和郝平給倒班,每晚能睡上半宿,否則真有點熬不住了。

但是,我們沒有白蹲,第三天晚上,有情況出現了。當時,是我和小趙一組,就要換班的時候,見對面富豪大飯店門外走出兩個漢子,金顯昌跟在後邊,對他們低聲說了兩句什麼,手還比劃了兩下,兩條漢子鬼鬼祟祟順着街道向左邊走去。金顯昌返身進入飯店。

小趙急道:「有問題……我跟上他們!」

沒等我出聲,小趙已經行動,遠遠地跟在二人後邊。

可是,小趙離開片刻,金顯昌帶着一個保鏢又從飯店走出來,四下觀察一下,向街道右邊走去。

別無選擇。我想了想,遠遠跟在二人後邊。

我們鑽入了圈套。

先是小趙遇險。他跟到一條僻靜的街道上,不見了前面的人影,看見旁邊有一條巷道,奔了進去。不想,兩個漢子從黑影中衝出來,手中掄著刀和棍子向他撲上。

小趙大罵:「媽的,見不得人的東西,來吧……」

小趙赤手空拳迎擊。兩個歹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被打得連滾帶爬。一個歹徒見勢不妙逃走,另一個被小趙抓住:「媽的,說,你們搞得什麼鬼名堂……說不說,我揍死你……」

小趙揮起拳頭,已經被打得口鼻出血的歹徒急忙地:「別,別,我說實話……你快去幫你的頭兒吧,這是聲東擊西,我們把你引開,還有人對付他……」

小趙一聽這個,「啊」了一聲,扔下歹徒回身就跑。

這時,我已經落入罪犯佈下的羅網。

我跟蹤著金顯昌和他的保鏢。他們好象一無所知,頭也不回地向前走着,拐進一條小巷,我隨着也走進去。

小巷很暗,我走進不遠,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停住腳步,手摸向腰間,但已經晚了,後邊忽然有了動靜,還沒容我回身,兩雙大手牢牢制住了我,同時,有人把我的槍拔下來,又一隻手堵住了我的口,塞入毛巾,一塊黑布蒙到我的頭上。我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接着,被人推推搡搡,上了一輛車。

等小趙奔回來,我早已不見了。

車開了好一會兒,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停下來,我被帶進一個房間,去掉蒙眼布和塞口布,解開手腕上的綁繩。於是,我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這是個很大的房間,陳設簡單,有幾張桌椅,象個審訊室。牆上還有一道門,可知隔壁還有一個房間。

兩個彪形大漢把我按到一把椅子上。

我的心「砰砰」地跳個不停。讀者們可能看過不少小說、電影、電視劇什麼的,裏邊的刑警出生入死,將生死置之度外,看起來挺感人的。可人沒有身臨其境是不知道當時的真實感受的。當你面對着一群毫人性的惡魔,隨時可能受到加害時,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我剋制住自己,我不能忘了自己是刑警,不能在這些歹徒面前露出害怕的神情。為此,我猛地往起一站,厲聲道:「你們要幹什麼……」

兩個彪形大漢也不出聲,一使勁又把我按在椅子上。

又一個漢子走到我的面前,把一根繩子和一把刀子扔到旁邊的桌子上。

我看着繩子和刀子,感到嗓子發乾,可仍然厲聲地:「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沒人回答我,甚至沒人說話。正在着急,通向裏屋的門開了,金顯昌樂喝喝地和才經理走出來。

果然是他們。我怒目瞪着金顯昌:「金顯昌,你想幹什麼,你要為你所做的一切負責!」

金顯昌樂喝喝地看着我:「哎,李隊長,火氣別這麼大,氣大傷肝哪……對不起,用這種辦法把您請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我盯着金顯昌:「你想幹什麼?」

金顯昌:「不幹什麼,我覺得您李隊長是個漢子,想和您交個朋友!另外有件小事和您商量一下。」

我冷笑一聲:「有你這麼交朋友的嗎?到底有什麼事,直說吧!」

金顯昌更樂了:「好,李隊長的脾氣和我差不多,直來直去,好,我就有話直說……」

金顯昌向才經理示意。才經理急忙把手中的皮包遞給金顯昌,金顯昌打開,從中拿出一捆百元面值的人民幣:「看見了吧,李隊長,這都是你的。收起來吧!」

我拿起一疊錢掂了掂:「多少?」

我的表現顯然出乎他們的意料。金顯昌一愣,笑得更開心了,伸出雙手的手指:「十萬,怎麼樣?」

我說:「不少,挺打動人的,可你得先把要商量的事情說出來!」

金顯昌:「小事一樁,保證不難為你……就是請您李隊長離開夏城,怎麼樣!?」

「這點小事啊,」我也笑了:「可真是小事一樁,不過,你下的價碼也太大了,倒讓我心裏沒底了。怎麼,我們在夏城礙着你什麼事了?」

金顯昌:「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走人,這錢就歸你,就這麼簡單!」

「好,」我也痛快地回答:「我答應你,不過,我不要你的錢,只要你也答應我一件小事,也保證能辦到,也是小事一樁!」

「行啊,」金顯昌湊到我對面,「說吧李隊長,只要我金某能辦到的,沒二話!」

「好,」我說:「你把金世龍交出來,我明天就帶他離開夏城!」

「你……」

金顯昌一下站起來,變了臉:「你……姓李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望着他:「怎麼,看來,金世龍真的和你有關,被你藏起來了?」

「你……」金顯昌冷笑一聲:「你是逼我來硬的?」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繩子和刀子,「認識這是什麼吧。告訴你,我手下的弟兄要用這個來對付你,是我擋住了他們……你好好想一想,到底圖的啥呢?一個月掙那幾百塊錢,還要押支……你還能幹多少年哪,這十萬元夠你掙到退休了……對了,我也見過你這種人,什麼法律呀、正義呀,我看你們當警察的時間長了都當傻了,騙人的,你們知道社會是咋回事啊,啥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有錢就是大爺,沒錢就是孫子,有錢沒錢犯罪判刑都不一樣,你信不信……李隊長,我姓金的為人你不是沒聽說過吧……別看你是警察,我們現在就是整死你,扔到江里餵魚去,也啥事沒有……我是看你是條漢子,才跟你商量的……你好好想一想,你們辦的案子和你個人沒啥關係,你們一兩個人想改變我們夏城的事情,更是做夢……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拿錢走人,還是跟我們過不去?說個痛快話?!」

兩條漢子走到李思明面前,一人拿起繩子,一人拿起刀子擺弄著。

我很害怕,但憤怒壓倒了害怕。我對金顯昌大聲道:「動手吧,我等著呢!」

金顯昌盯着我,眼睛閃著仇恨的怒火,好一會兒突然說:「李隊長,你可不要後悔!」

我堅定地說:「我敢來夏城,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好——」金顯昌大叫一聲,突然把手一揮,說了句:

「送他走!」

出人意料。

幾條漢子又把我蒙上眼睛,堵上嘴巴,推入車中。車開了好一會兒停下來,有人把手槍插回我的槍套,說了聲:「滾吧!」將我推出車外。

我掙脫繩索,拉下蒙眼布和堵口布,拔出手槍,卻只看見一輛車的尾燈消失在遠方。

我檢查槍膛和槍套上的彈夾,子彈一顆不少。

這時,有三個人影向我奔過來,一人高叫着:「李隊長,李隊長……」

是小趙的喊聲,與他同來的是徐隊長和郝平。

我這才發現,這裏距我剛才蹲守的地方不遠。

三人聽了我剛才的遭遇,個個都憤怒不已,可又沒有什麼辦法。因為,正面找到他們,肯定是一問三不知,我又拿不出證據來。

憤怒后,則是深深的擔心。

徐隊長對我說:「金顯昌心黑手狠是出名的,我看,你們不能大意,還是回去吧!」

說實在的,要說不害怕那是假話,他們拿着刀子繩子對着我時,我心裏真有點沒底,金顯昌也不象是嚇唬我的樣子。可當刑警的,讓流氓惡棍一嚇就回去也太丟人了!不,我來了犟脾氣,案子不搞個水落石出,我就不回去,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對付我!因此,我冷笑一聲對小趙說:「小趙,你要結婚了,先回去吧,我留下,讓隊里再給我派兩個人來!」

「得了吧李隊長,」小趙一聽就生氣了:「你是讓我臨陣脫逃哇……媽的,這案子不搞透,我結婚也沒勁……我不走!」

於是,我們誰也沒走。

可是,我心裏卻很不踏實。我感到,金顯昌他不是在嚇唬我,他也絕不會就此罷休,他們一定還會採取更為狠毒兇狠的陰謀來對付我。

可是,到底是什麼手段,我實在予以預料。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我才知道,金世龍帶着三個歹徒乘火車離開了夏城。這個消息是提前來接班的徐隊長告訴我的,而他所以提前來接班,是剛剛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

徐隊長說:「非常奇怪,打電話的人說什麼也不肯說出身份,只是告訴我金世龍已經離開夏城,還帶着兩個人,可能不利於你們……他好象對咱們的關係和行動知道得很清楚!」

我猜測著:「那是誰呢……」

小趙:「我看,這可能是金顯昌的陰謀,想把咱們引走!」

「不,」徐隊長說:「聽上去不象……你們想一想,如果這是真的,金老三真的離開夏城,會怎麼對你們不利呢?」

郝平:「對,李隊長,你們不能掉以輕心,我懷疑,他可能是對你們家人去的!」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心一下緊縮起來:「這……能嗎……」

徐隊長拿出手機:「你也別太緊張,給家裏打個電話,囑咐他們一下!」

可是,已經晚了。這天下午,金世龍和三個歹徒在一個城市下了車。經過一番尋找,來到一片居民區,來到一幢新建不久的樓房不遠的地方,觀察了一番,然後離去。

那是我的家。

我已經做好了金顯昌要對付我的精神準備,我已經準備流血犧牲,可我萬萬沒想到,他們會把罪惡的手伸向我的家,伸向我的家人,我的妻子,我的兒子……

我拿出手機——這是出發前局領導借我們使用的——用顫抖的手指按著號碼,按了好幾遍才按對。

電話接通了,鈴聲響起,一遍又一遍,我覺得好象過了幾個世紀……

有人拿起了電話:「喂……是思明嗎?是我……你怎麼才來電話呀,我剛從咔啡廳回來,剛進門,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我的心放下來,長舒一口氣,然而,沒等我再說話,妻子突然驚叫起來:「啊……你們要幹什麼……思明……」

到底出事了,而且是在我接電話的時候。我對着手機大叫起來,可那邊只傳來恐嚇聲,毆打聲……

您有過這種感受嗎?當你的親人遭受危險苦難,你卻只能用電話聽着而無能為力。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折磨,什麼樣的心情……

我經受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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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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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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