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親的(撫摸着她的頭髮):想穿什麼就穿什麼,別等到了我這年紀。你還算年輕,會有小夥子看上你的,你們會相親相愛,你會給他生孩子,他對你會更加恩愛……

姑娘:說下去,好大姐,說下去,……有白頭髮了?

做母親的(撥弄開):沒有,真的!

姑娘:你別騙我!

做母親的:只一兩根……

姑娘:拔了吧。

做母親的:看不出來,不能拔,越拔越多。

姑娘:求求你,好大姐!

[做母親的給她拔了根白頭髮,突然抱住她,自己哭了起來。]

姑娘:大姐,你怎麼啦?

做母親的:我好多白頭髮,都花白了吧?

姑娘:沒有,沒有……(抱住她,一起哭了起來)

愣小子(坐在地上,把一張鈔票朝地上一拍,從口袋裏摸出三張撲克牌,甩在地上):誰來?五塊錢一押!老子就玩這一回了!

[大爺摸自己的衣兜。]

愣小子:您甭摸,咱做小工掙的。有手氣的白撿,老子不在這裏泡了。

[大爺和馬主任圍攏過去。]

愣小子:你們哪個下注,左手三塊,右手兩塊。咱就做這五塊錢的莊家,進城來回的車票和酸牛奶都在這裏頭了,

馬主任:年紀輕輕的,怎麼不學好呀?

愣小子:得,回去教訓你兒子吧。老爺子,您不試試手氣?您兩頭都押上,不就五塊錢?摸著了,您運氣;輸了,算您晦氣。這麼個大老爺子還稀罕這幾塊錢?這裏要有打酒的,咱全請了。

[師傅走過去。]

愣小子:天門,地門,青龍,白虎,您押哪一門吧?

[師傅給了他一巴掌。]

愣小子:人家不進城了不行嗎?人家不吃酸牛奶了不行嗎?(號啕大哭)城裏的馬路叫他媽城裏人遛去吧!

大爺:撿起來!小夥子,叫你撿起來。

[愣小子用臟手抹眼淚,擤鼻涕,把鈔票和撲克牌撿起來。垂著頭抽泣。靜場。遠處的汽車聲交雜着時隱時現的沉默的人的音樂,快板節奏,成為一種歡快的調子。]

戴眼鏡的:車不會來了。(下決心)走,象那人一樣。有在車站上傻等的功夫,人家不僅到了城裏,還早都做出一番事業來。沒可等的了!

大爺:是這話。姑娘,別哭了。你要跟那人走了,這會兒別說結婚生孩子,你那娃娃都學會走路啦!咱,等啊等的,都羅鍋了(艱難地)走啊——(踉蹌一下)

[戴眼鏡的連忙扶他一把。]

大爺:就怕走不到羅……大嫂子,你們也走吧?

姑娘:大姐,我還進城嗎?

做母親的(替她攏頭髮):太委曲人了,這麼好的姑娘就沒人要?我給你介紹一個!(拎包)真不該帶這麼沉的包。

姑娘:我替您拎。

馬主任:您這是採購啊。

大爺:你倒是走不走呀?

馬主任(沉思):要講過日子吧,還是鄉下小市鎮上清靜。別的不說,就拿城裏過個馬路來說,老爺子,那紅燈綠燈的,你一眨巴眼,沒準就叫汽車給軋死。

師傅:俺走了!

愣小子(恢復了精神):拿大杠子抬您?

馬主任:起什麼哄!我高血壓,動脈硬化,(憤憤然)我不去找這罪受!(下場,又回頭)我忘了服用二鍋頭泡的復方枸杞子福爾馬林安神補氣養榮散。

[眾人望着馬主任下。]

大爺:他回去了?

做母親的(喃喃地):他回去了。

姑娘(無力地):別回去呀!

愣小子:他走他的,咱走咱的。

師傅(向戴眼鏡的):你咋不走?

戴眼鏡的:我再最後看一下,還有車來沒有?(擦眼鏡,戴上)

[眾人四散走開,來回逡巡,有的要走,有的又站住,有的還互相碰撞著。]

大爺:別擋道呀!

愣小子:您走您的!

做母親的:真叫亂套了。

戴眼鏡的:啊,生活啊生活……

姑娘:這叫什麼生活呀!

戴眼鏡的:不叫生活,人不還都活着?

姑娘:倒不如死了好。

戴眼鏡的:那你怎麼不死呢?

姑娘:白來世上一場就死了,多不值呀!

戴眼鏡的:生活應該有意義。

姑娘:不死就這樣活着,又多無聊呀!

[眾人在原地踏步,轉圈,象著了魔一樣。]

師傅:走!

姑娘:不——

戴眼鏡的:不走?

愣小子:走哇!

做母親的:這就走。

大爺:走——

[靜場。雨點聲。]

大爺:掉雨點了!

愣小子:老爺子,再磨蹭磨蹭還得下雹子。

師傅(看天):說變臉就變臉,這天氣!

做母親的:真下起來了。

[急驟的雨點聲。]

做母親的:怎麼辦?

大爺(嘟囔):得找個避雨的地方才好……

姑娘(拉着做母親的手):我們走,淋就淋吧!

愣小子(脫光膀子):不走白挨澆!老天爺,你下刀子吧!

戴眼鏡的(對姑娘):不行,濕透了會感冒的。

師傅:陣雨,沒啥,這些雲彩過去了,就沒事了。(從工具包里拿出塊雨布頂在大爺和做母親的頭上)

做母親的:還是這師傅想得周到。

師傅:長年出門在外,風風雨雨少不了,習慣了。(對大夥兒)喂,都來避會兒雨。

[大雨如注。戴眼鏡的陪姑娘默默地站到雨布下。]

師傅(對愣小子):你又犯傻啦?

[愣小子也鑽到雨布下。光線轉暗。]

大爺:這秋風冷雨的,年輕時不當回事,老了,鬧上風濕性關節炎,就知道厲害了。

戴眼鏡的(對姑娘):你冷嗎?

姑娘(打寒顫):一丁點。

戴眼鏡的:你穿得太少了,把我的衣服披上。

姑娘:你呢?

戴眼鏡的:我沒事。(冷得牙齒直磕碰)

愣小子(指戴眼鏡的手錶):這玩意還走?都猴年馬月了?

姑娘:別看錶!別看錶!

做母親的:也不知道這會兒都哪年哪月了。

姑娘:還是不知道的好。

[風聲雨聲。以下的對話都在變幻著的風雨中進行。]

愣小子:聽,河溝里漲水了……

姑娘:就這樣坐着……

戴眼鏡的:這樣……倒好……

愣小子:……這會兒,准能摸它幾條魚……

姑娘:下吧!下吧!風冷嗖嗖的……

戴眼鏡的:霧濛濛的,田野,對面小山崗,未

愣小子:……老爺子,我

姑娘:心裏倒特暖和……

戴眼鏡的:來生活的道路都朦朦朧朧……

愣小子:跟您打賭!

姑娘:就靠着他肩膀,就這樣坐在一起……

戴眼鏡的:她真溫柔……多善良……多好……

大爺:小夥子,年紀也不小啦,這樣傻混.

姑娘:……你眼鏡上都

戴眼鏡的:……多美……我怎麼才發現……

大爺:下去,怎樣成家立業呀?

姑娘:是水氣……

戴眼鏡的:……啊,別擦,就這樣霧濛濛的……

[以下的話分為三組,基本上同時進行,又互有交叉。同時進行的各組對話和獨白有強有弱,時而突出這一組,時而突出那一組。]

大爺:(強)該正經學門手藝了,將來沒姑娘肯跟你的。

戴眼鏡的:(次強)我已經錯過了報考的年齡,我還去干什……

做母親的:(弱)有回呀,我走夜路,也是下雨,嘩嘩地下……

愣小子:(強)沒人肯收還不白搭。

大爺:(強,使眼色)……

戴眼鏡的:……么,我不知道,青春就過去了……

姑娘:(次強,用肩膀……

做母親的:……個不停。我就覺得後面跟了個人,我偷偷回頭看了一下,雨……

大爺:師傅不就在你跟前?

愣小子:(強,鼓足勇氣)師傅,您還……

姑娘:……碰他)你不會去考夜大?還有函授大學呢,你會考上的,一……

做母親的:……大,又沒看清楚,就知道有個人,也打把傘,不近不遠地。……

愣小子:……收不收徒弟?

師傅:(次強)看啥樣的。

愣小子:(次……

姑娘:……定會考上的。

戴眼鏡的:(強)你相信?

姑娘:(強)我……

做母親的:……你趕緊走,他也緊跟上,你放慢腳步,他也就走得慢。……

愣小子:……強)您收什麼樣的?

師傅:(次強)學手藝不是做學問,這手腳怎麼樣?……

姑娘:……相信。(讓他悄悄地握住她的手)

姑娘:(強)這多不好……

做母親的:……我真發毛,心跳得呀,撲通撲通的,都要蹦出來!

師傅:……就要個手腳利落,人勤快。

愣小子:(強)師傅,您看我別這樣。

姑娘:……(連忙把手抽回來,轉身抱着做母親的胳膊。戴眼鏡的抱住膝蓋聽她們的話)

姑娘:(次強)後來呢?

做母親的:(次強)好容易到了家門口——

師傅:(強)……就是油了些。

[以下眾人就七嘴八舌地一起交談開了。]

做母親的:我站住了。路燈下,那人過來了。我一看,也是女的,她也怕呢。又怕沒人做伴,又怕碰上了壞人。

師傅:世上壞人還是少,可你不能不提防呀,俺不算計人,人要算計俺呢?

大爺:壞就壞在這算計上了。我擠你,你踩我。要都互相關照點,日子就好過多啦。

做母親的:要大家都這樣近乎,心心相通多好。

[靜場。寒風沉吟。]

師傅:往裏靠。

大爺:擠緊點。

戴眼鏡的:大家背靠背。

做母親的:這樣暖和。

姑娘:我怕痒痒。

愣小子:誰胳肢誰呀?

[眾人靠得更緊了。寒風吼叫聲中傳來馬主任的聲音:「等等——別走呀!」]

師傅(對愣小子):那邊叫個啥?看看去。

愣小子(把頭從雨布下伸出來):那是供銷社的馬主任!

[馬主任哆哆嗦嗦地跑上,連忙往雨布下鑽。]

做母親的:濕衣服穿着會生病的,快脫下來!

馬主任:還沒走出多遠就……就……就……阿嚏!(連連打噴嚏)

大爺:您一個人偏往回跑,要跟大傢伙在一起,也就不會成這落進湯里的香酥雞了。

馬主任:哦,您老還健在?

大爺:總不能栽在半道上呀!您還去城裏奔關係戶的那頓飯?

馬主任:您還在等您那盤早散了的棋?

大爺:咱,咱會棋友去不行?

做母親的:別抬扛了。

馬主任:是他那張討人嫌的臭嘴。

大爺:您也瞧瞧您那副德行。

做母親的:都在一塊雨布下躲雨——

馬主任:是他先損——呵——(噴嚏沒打出來)

做母親的:等太陽出來就好了。

馬主任:嗬,這雨!

大爺:這哪是雨?是雪!

[眾人各在一方,從雨布下伸出手腳試探。]

姑娘:是雨呢。

戴眼鏡的(伸出腳踩踩):下的是雪。

愣小子(跑出去,直蹦直跳):嗬,真他娘下雹子了!

師傅:你小子又野啦?撐住!

[愣小子乖乖地回來撐住雨布。風雨交加,也還有別的各種聲響,象是汽車的發動聲,又象是剎車聲,而沉默的人的音樂又隱約響起來了,這回是激越的。]

做母親的:總歸是走不了。(收拾她的提包)也不知道還要等到哪年哪月啊……這雨啊雪的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戴眼鏡的(低頭背誦英語卡片):Itisrein,thatissnow.

大爺(在地上比劃棋譜):炮七平八,馬九平五。

[姑娘沉思著,從雨布下她的角色中走了出來,一步一步地、都帶着明顯的變化,到觀眾席的時候,則全然超脫齣劇中的人物,而舞台上的光線逐漸全暗。]

姑娘:管它是雨還是雪呢,三年、五年還是十年,你一生中又有幾個十年?

[以下三個聲音同時說。]

姑娘:你的一生,就這樣耽誤了,

戴眼鏡的(弱):Itrains,itrained,

大爺(更弱):馬九進八,炮四退三。

姑娘:就這樣耽誤,永遠耽誤下去?

戴眼鏡的:itisraining,itwillrain?

大爺:兵六平五,車五進一。

姑娘:你就這樣抱怨,就這樣痛苦?

戴眼鏡的:Itsnows,itsnowed,

大爺:仕五退六,炮四平七,

姑娘:就這樣無止境地痛苦地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戴眼鏡的:Itissnowinganditwillsnow.

大爺:車三進五啊——仕五退六!

姑娘:老的已經老了,新生的就要出世,

戴眼鏡的:Rainisrain,snowissnow.

大爺:車三進二,炮四退一,

姑娘:今天過了還有今天,未來的永遠是未來,

戴眼鏡的:Rainisnotsnow,snowisnotrain,

大爺:象五啊退三,炮四啊平七,

姑娘:你就這樣等待下去,抱怨終生?

戴眼鏡的:Rainis'ntsnowandsnowis'ntrain!

大爺:象七退五,車三進七,將!

[舞台轉亮,姑娘則已經回到台上,又回到她的角色中去了。風雨聲也已止住了。]

師傅(看天):俺說這雨長不了,太陽這不露臉了?(對愣小子)把雨布收起來。

愣小子:噯!(連忙把雨布折起來)

做母親的:我們上路吧?

姑娘(望着戴眼鏡的):我們還走嗎?

大爺:你們這往哪兒去呀?

愣小子:進城去,師傅?

師傅:跟住俺就是了。

大爺:還進城去呀?我這年紀了還能走到嗎?

戴眼鏡的:您回去不也還得走嗎?

大爺:這話倒也是。

做母親的:可我這包真沉啊。

戴眼鏡的:大嬸,這包我替你拎吧!(拎起大提包)

做母親的:多謝你了。(對大爺)老人家,您腳下留點神,別踩水了。

姑娘:當心!(扶大爺一把)

大爺:你們前面走,別叫我這老頭子拖累你們。我呀,要倒在哪兒,煩大家給我刨個坑。別忘了插上個牌子。就這麼寫上一筆,就說是有那麼個死不知悔的棋迷,啥本事沒有,就下了一輩子棋,老惦著尋個機會,進城裏文化宮去顯派顯派。等呀,等呀,人也朽了,就栽在進城的路上了。

姑娘:您這是哪兒的話呀。

大爺:好姑娘呀!(看看戴眼鏡的,戴眼鏡的不很自在,推推眼鏡)馬主任,您倒是還走不走呀?

馬主任:走!我得進城告他們汽車公司去!我要找他們經理,問問他們到底替誰開車,是他們自己方便,還是為乘客服務?這樣折騰乘客,他們要負責任!我要去法院起訴,要他們賠償乘客的年齡和健康的損失!

姑娘:您別逗了,沒這麼告的。

馬主任(對戴眼鏡的):你看看站牌子,這是哪一站?你那電子錶這會兒什麼時間了?都記下來,找汽車公司算帳!

戴眼鏡的(看站牌子):怎麼,沒站名?

大爺:怪事。

馬主任:沒站名還豎個牌子幹什麼?再仔細看看。

姑娘:是沒有。

愣小子:師傅,咱們白等了,叫汽車公司給坑啦!

大爺:再看看,既有站牌子怎麼能沒站名兒呢?

愣小子(跑到牌子的另一面,對戴眼鏡的):你來看,象是貼過張紙,就剩點印兒了。

戴眼鏡的(細端詳):大概是張通告。

馬主任:那通告哪裏去了?找找看!

姑娘(朝地上四下張望):風吹雨打的,還不早沒影兒了。

愣小子(站到鐵欄桿上,看站牌子):漿糊的印兒都灰不拉幾的,哪八輩子的事了。

做母親的:怎麼,這站取消了?可上星期六我還……

姑娘:哪個上星期六呀?

做母親的:不就上上,上,上,上,上,上……

戴眼鏡的:您說是哪年哪月的那個星期六?(眼鏡幾乎貼在手錶上瞅)

愣小子:甭瞅了,大白板。早該換電池啦2

師傅:難怪汽車都不站哩。

大爺:咱們在這站上白等了?

戴眼鏡的:可不白等了。

大爺(傷心):幹嗎這牌子還豎着,這不捉弄人嗎?

姑娘:咱們走吧!咱們走吧!

馬主任:不行,得告他們去!

戴眼鏡的:您告誰?

馬主任:汽車公司呀,這樣糊弄乘客還行?我拚了這主任不當了!

戴眼鏡的:您還是告告您自己吧。誰叫我們不看清楚的?誰叫我們左等右等的?走吧,再沒什麼好等的了。

師傅:俺們走!

眾人(喃喃地):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走吧……

大爺:還能走得到嗎?

做母親的:不會是去城裏的路上發大水把橋沖了,路不通?

戴眼鏡的(急躁):怎麼會不通?車都過了多少!

[遠處又有汽車的聲音。眾人都默默地望着。汽車的聲音如今來自四面八方。眾人茫然失措。來車沉重的轟響正在逼近。而沉默的人的音樂象一種宇宙聲,飄逸在眾多的車輛的轟響之上。眾人各自凝視前方,有走向觀眾的,也有仍在舞台上的,都從自己的角色中化出。光線也隨之變化,明暗程度不同地照着這些演員,舞台上的基本光消失了。以下台詞,七個人同時說。甲、己、庚的話,穿插串連在一起,成為一組,構成完整的句子。]

扮姑娘的演員甲:他們怎麼還不走呀?

扮馬主任的演員乙:人有時候

扮師傅的演員丙

扮母親的演員丁

扮大爺的演員戊:都說喜劇比悲

扮愣小子的演員己:不明白。

扮戴眼鏡的演員庚

甲:該說的不是已經說完了?

乙:還真得等。您排隊買過帶魚嗎?噢,您

丙:等不要緊。人等是因為人總有個

丁:母親對兒子說:走呀,

戊:劇難演。悲劇吧,演得觀眾不哭,

己:好象

庚:真不明白。

甲:那他們為什麼不走呢?

乙:不做飯,那您總排過隊等車。排隊就是

丙:盼頭。要連盼頭也沒有了,那就慘了。

丁:小寶貝,走呀!孩子永遠也學不會走路。

戊:你演員可以哭。可演喜劇呢,則不

已:是……他

庚:也許……

甲:可時間都白白流走了

乙:等。要是您排半天隊,可人賣的不是帶

丙:用戴眼鏡的話說叫做絕望。絕望好比唱

丁:還是讓他自己爬去。當然,有時候也扶

戊:然。觀眾要是不笑,你總不能自個

己:們在等。

庚:他們在等。

甲:呀!真不明白,真不明白。

乙:魚,是搓衣板,這城裏的搓衣板做得精

丙:敵敵畏,敵敵畏是葯蒼蠅蚊子的,人干

丁:扶他。然後——就由他摸著牆——從一

戊:兒在台上直樂。再說,你

己:當然不是車站

庚:時間不是車站。

甲:他們都不走

乙:細,不傷衣服,可您有了洗衣機,您這

丙:嗎喝敵敵畏找那罪受?不死也得抬到醫

丁:個拐角——到一個拐角,再——走到門

戊:也不能胳肢觀眾呀,人觀眾也不幹!

己:不是終點站。

庚:也不是車站。

甲:了?真想走就走

乙:白排了半天隊,您沒法不窩火。所以說,

丙:院裏灌腸,那就更不是滋味了。

丁:口,也還得允許摔交,再扶起來就是了。

戊:所以說,喜劇比悲劇難演。明朗

已:他們想走。

庚:並不真想走。

甲:了?那就告訴他

乙:等並不要緊,要緊的是,您先得弄清楚,

丙:了,您走過夜路嗎?大野地里又趕上

丁:小孩子不跌交,學不會走路的。做母親

戊:是喜劇吧,你得裝出副怪憂鬱的樣子,

己:那就該走了。

庚:那就走了。

甲:們快走吧!

乙:您這排隊等的是什麼?您要是,排著排

丙:天陰,兩眼一抹黑,越走不就越兩岔了?

丁:的就得有這分耐心。要不,就不配,不,

戊:把生活中的那些可笑之處,一一擺弄給

己:說完了。

庚: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甲:他們怎麼還不走呢?

乙:著,白等了那麼半輩子,或許是一輩子,

丙:您就得等到天亮,都大白天了,您還就

丁:就不會做母親。所以說,做母親真難啊,

戊:觀眾看。所以說,演喜劇的演員,

己:我們在等他們。

庚:我們在等他們走。

甲:大家都快走吧!

乙:那不給自己開了個大玩笑?

丙:賴著不走,您不就犯傻了?

丁:可做人也不是不很容易嗎?

戊:比起演悲劇的演員要難啊!.

己:啊,走吧!

庚:走吧!

[四面八方的汽車平治聲越益逼近,夾雜着各種車輛的喇叭聲。舞台中央光線轉亮。演員都已回到各自的角色中。沉默的人的音樂變成宏大然而詼諧的進行曲。]

戴眼鏡的(望着姑娘,溫情地):我們走吧?

姑娘(點點頭):晤。

做母親的:喲,我的包呢?

愣小子(快活地):這兒扛着呢。

做母親的(對大爺):您腳下看着點兒。(去攙扶大爺)

大爺:多謝你了。

[眾人互相照看牽扯著,正要一起動身。]

馬主任:唉,唉——等等,等等,我系鞋帶兒呢!

(劇終)

一九八一年七月初稿於北戴河—北京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二稿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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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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