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伴

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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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莉成為了一個良家婦女

林莉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停下來,買了兩隻雞。林莉提着雞走了不到五十米,兩隻雞就把膠袋蹬破了,林莉不得不去路邊的煙酒小店買膠袋,又套了一層。林莉繼續往前走,在橫街小學的校門口,雞徹底從膠袋裏跑出來了。正值放學的一年級新生立即亂成了一團,快樂地嚷嚷着,雞!雞啊!所有的家長也都看到了林莉和林莉的雞,人在忙不迭地抓雞,披頭散髮,雞在半空中飛,翅膀上的絨毛象雪花一樣飄了一地。林莉在那個瞬間覺得自己很可恥。

在兩隻雞都被活捉了以後,林莉騰出手給我打電話。

「我是林莉,我現在在街上--你怎麼會在家?」林莉說。

「我不在家你打什麼電話。」我說。

「我還以為又是電話錄音呢,怎麼這回你倒在家了。你怎麼樣了,你消失了一年多,誰也沒見過你,你去什麼地方了。」林莉說,兩隻雞在林莉的另一隻手裏拚命掙扎。

「真奇怪,我一直在這兒,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為什麼要去什麼地方,我什麼地方也不想去。」我說:「倒是你消失了有一年多,你忙什麼呢?」

「我結婚了。」林莉說。

「你結什麼婚啊。」我笑,「你這一年多就幹了結婚這一件事啊,這不是玩兒嗎?」

「我可從來沒有想過結婚是一場玩兒。」林莉說:「我是一個良家婦女,當然我是要結婚的。」我又笑了一聲。

我和林莉是多年的朋友,但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一年前,林莉和陳紅的兩人畫展上。那天下雨,兩位年輕的藝術女性就象禮儀小姐一樣迎送在展覽中心的大門口,林莉穿着軟緞旗袍,陳紅燙著三十年代曾風行一時的捲髮,陳紅的眼珠本來是灰黃色,在那次畫展中,她的眼珠變成了和大家都一樣的黑色。

林莉從四歲就開始畫,直畫了有二十年了,還沒有畫出來,找了境遇相似的陳紅到處拉贊助辦畫展。終於如願以償。

我到展覽中心的時候正值餐會前一個鐘頭,正是人盛氣旺的時候。我首先看到的是王曉峰,除了頭髮和鬍子更長了王曉峰沒有任何改變,他斜靠在廣告牌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每一個人看,就象是一個閑散的混混。

林莉站在自己的畫框前,說,後天我就去珠海了。我說,去珠海乾嗎?當然現在你應該是去北京嘛。林莉笑笑說,機票都訂好了。林莉當時的觀念是,我們相愛,所以我們居住在一起,這和結婚沒有任何關係。王曉峰就是那個和林莉居住在一起,但是和結婚沒有關係的男人。我說林莉你該去北京的時候,王曉峰站在旁邊笑,和林莉保持一定的距離。我不明白,我不知道王曉峰那樣的男人怎麼想,已經那樣了,為什麼裝着互不干涉,或者他們就是互不干涉,他們只在雙方需要的時候做愛,平時就分開,裝着誰也不認識誰。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人都見過他們的房子,房子裏只有一張床,床能說明一切問題。誰都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了,只有他們自己不知道。

王曉峰打了個呵欠,開始左顧右盼,然後一把抓住了過路的陳紅的手,揚著臉凝重地說:「我發現在這裏,在這個不同於其他的城市裏,我發現了一種憤怒。」

陳紅笑了一笑,說:「我呸。」

然後是吃飯,林莉坐在我的旁邊,一味吃菜,話都不多說一句,倒是陳紅,端著個小酒盅,到處敬人酒,直喝得人面桃花,跑到洗手間里去又吐又哭。王曉峰在另一桌,林莉沒有告訴我那是為什麼,她要把距離顯示出來給大家看,有時候林莉很詭秘,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雖然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在一些生活問題上我們格格不入。

2、與陳紅做伴

路過菜場並且買了兩隻雞的良家婦女林莉說:「現在我手裏抓着雞呢,我先把雞處理好了再跟你詳談。」

我說:「你怎麼不找找陳紅,陳紅現在很慘。你還恨她?」

「我也回來不到一個星期,自己的生活剛剛開始安穩,過幾天再找你和陳紅見面聊,而且我沒那麼銳利和憤怒,我的腦子已經開始生鏽了。」林莉在電話那頭笑,「我什麼都知道,不是陳紅的錯。」

林莉去了珠海以後,王曉峰和陳紅結婚了。我到處找林莉,找不着,林莉沒有留電話下來,一年間也只打過幾個電話給我,每次都用了我整整一盒磁帶,盡說些天氣哈哈哈,我也對林莉徹底死了心,以為林莉這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我開始和陳紅要好,儘管後來陳紅成了王曉峰的老婆,很快又不是了。

我打電話給陳紅。「林莉回來了。」

陳紅那頭沉默。

我又說:「陳紅,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陳紅的聲音,很重的一聲嘆息:「曉峰仍然堅持要離婚,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動。」

「你還好吧。」

「不好,很不好,你今天晚上來吃飯吧,我做幾樣菜。」

「好吧,我來吃晚飯,但不要忙着做什麼菜了,我知道你不會弄。」我說。

起風了,非常冷。我不知道陳紅會做些什麼給我吃,我只擔心她會切了自己的手指,我,陳紅,林莉,我們都一樣,什麼也不會做,結婚前是家裏的寶貝,所有的事情我們的父母都幫我們做好了,結婚後我們也會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什麼也不幹。

我買了些熟菜,溫熱的菜,裝在膠袋裏,我的心情很煩雜,現在我要去看望陳紅,她結婚不到三個月,但她的丈夫有了外遇,要拋棄她,跟她離婚,她是我的女朋友,現在她獨身一人,我要去給她做個伴兒,陪她說說話,我買了熟菜,因為我們都不會做菜。我去安慰她。

陳紅住在老房子裏,市政府保護這處老房子建築群,不能裝修外部,也不能翻建,他們住在錯落有致的雕花樓閣里,使用舊式傢具,踏着紅漆地板走路,房間外面是種植了茉莉花叢的小庭院,別人看他們就覺得他們真幸福。

老房子前面是一家大酒店,停著無數私家車,燈火輝煌。只拐個彎兒,就冷冷清清了,弄堂口有一家小花店,已經很晚了,它還亮着燈,門口擺放着幾桶零星的紅花,我要了支玫瑰,我想陳紅和王曉峰分居以後,就沒有男人送陳紅花了,權當我送的花也讓她高興一回吧。

陳紅正在洗蘑菇,水大概是冰涼的,陳紅的手指紅腫著,做起事情來礙手礙腳。

陳紅把瓶里的乾花扔到了洗衣機上面,裝出高興的樣子插進了那支鮮花,我知道陳紅並不高興,即使送她玫瑰,如果我有了丈夫,而我丈夫要跟我離婚,我女朋友就是送我一千支玫瑰我也不會心情好一點。

「我買了蘑菇,放在湯里會很鮮,但我不知道蘑菇要怎麼洗,你知道嗎?」陳紅說。「我不知道。」我說:「大概就是這樣用水沖沖吧,大概是這樣。」

房間里很黯淡,什麼也不清楚。我說:「陳紅,把餐桌旁的燈開起來好嗎?」

「燈壞了。」陳紅說:「也不知道是哪兒的問題,壞了,我又不知道怎麼換,就由著去了。」

陳紅已經把蘑菇洗好了,開始炒蘑菇,我聽見水池裏有水滴的聲音,我以為陳紅忘了把龍頭關掉,我伸出手想擰緊它,但我發現我又錯了,水龍頭也壞了,關不了,就這樣日日夜夜地滴著水。這是一個沒有男人的房間。

陳紅做了三隻菜,黃豆芽,小蘿蔔,還有一大鍋放了蘑菇的清湯。我陪着陳紅在沒有燈的房間里吃晚飯,沒有人說話,只有水龍頭滴水的聲音,很清晰,嘀嗒,嘀嗒。如果我生活在這個房子裏,我每天一個人在黑暗裏吃飯,聽着沒完沒了的滴水聲音,我想我要瘋掉了。我看不清楚陳紅的臉,只知道有個年輕女人坐在我的對面,忍受着這樣古怪的生活。三個月前陳紅結婚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陳紅穿着婚紗,頭髮盤起來,髮髻上插滿了鮮花。

3、紅茶的第二開形式

房間一塵不染,一張新床,鋪着柔軟的新被子,燈光溫和,這是一張新婚房裏的床,但現在上面只睡着一個人了。

「陳紅,晚上做些什麼呢?」我看見床頭柜上堆著很多藥瓶,只有藥瓶。

「看書,看電視,然後睡著了。」陳紅說。

「你這麼過着有什麼意思,你媽知道嗎,這一切,你怎麼不回家去呢。」我說,我想我要哭出來了。

「這不是我的家嗎?」陳紅平靜地說。

「是啊,這是你的家……你不恨王曉峰嗎?他這樣對你。」

「我不知道,我不恨他,沒有恨大概還是愛吧,我不知道。」陳紅說。

「你還年輕,又這麼漂亮,再找個愛你的男人也不難。」我說:「也不必死心塌地戀着王曉峰了,沒意思。」

陳紅搖頭,說:「女人和女人不一樣。有的女人是袋泡紅茶,衝進開水,第一開紅茶就完全釋放了,顏色香氣全在這第一開就出來了,這頭開茶水是要緊着急著喝的,才能喝出它的好來,過了時候,水涼了,只能倒掉,再沖第二開水,這茶就沒有起色了,只是一包茶末茶渣,沒了顏色沒了茶味,沒有任何用處。有的女人是綠茶,衝過一開,第一開是為了洗去風塵和苦澀,第二開才是上好的茶水,可以小心翼翼細心品的,這是綠茶。可我不是綠茶,你知道嗎,女人最珍貴的是什麼?總之,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告訴你,無論如何,不要象我這樣,結了婚,再離婚,說出去就是個二婚,連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你如果愛他,就和他同居,只要你們不要孩子,相處得好了想要孩子了就去辦證,要想分手,大家也好聚好散。」

我吃驚,看着陳紅的臉:「我真沒想到你也會這麼想,雖然我們每時每刻都在接受新潮的信息,但我們並不需要承認這種生活方式,也不必要學着去做。我們還是抓住了傳統的一點尾巴,所以我們和我們後面的那些孩子們不一樣,我們已經過了二十歲了,我們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

「我是在負責任,但你能保證所有的男人也有責任感嗎?」陳紅激動,一臉潮紅。

「好了陳紅,不要再說了。」我說:「林莉也結婚了,你知道嗎?」

4、王曉峰收購了我的舊唱機

我和林莉的結識其實還是因為王曉峰,當時我在工業技術學院念一年級,工學院是網羅所有考不上好大學的破落生的地方,我想我這一輩子都沒什麼指望了,我整天都無所事事,唯一做的就是聽電台。

儘管我和很多東西都格格不入,但我緊緊地跟隨着潮流,我所知的時尚、娛樂和閱讀,它們都來自於電台的廣播。我直到現在仍然聽電台,而且認為聽電台仍然非常重要,比如現在的賣點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和《物質情人》,比如在一八九六年就有過的一個辭彙,有閑階段,現在它又被重新啟用了。所有的一切,它們都來自於電台。

我在午休時間收聽了一檔名字叫做「調劑市場」的節目。調劑市場開播前的一周,他們在廣播電視報上大作廣告:現代人生活在提高,現代人要求每天都有新鮮感,現代人要求把他們的破爛扔掉,那麼,請撥電話到調劑市場來吧,告訴我們,您所需要的,或者您不再需要的,我們會給您的供需一個滿意的答覆。大意如此。也許更誇張,或者更肉麻些,我已經不記得了。調劑市場早就跨出了它的職權範圍,變成了一個什麼都要插一腳的老太婆,熱線電話仍然源源不斷。我樂於猜測他們的身份。

我要出售一台黑白電視機,性能好,圖像清晰,轉讓價格在百元之內。

我要轉讓一副隱形眼鏡。

店面房招租,鬧市口,建築面積八十平米,請打手提電話1396111111,面談。

要一名保姆,女性,四十歲左右,包吃住,工資面談……

十二點鐘,有一個聲音打電話進去,他說:「我想要一台老式的唱機。」

正好我有那台唱機,那是我爸媽結婚多年的珍藏,當年他們一定把它當寶貝那樣重視,但現在它在某一張床底下積灰塵,我早就看它不順眼了,我想這是一個好機會,我終於可以把那台破爛處理掉了。

我打電話給電台,電台很快就把他的電話轉過來了。他告訴我他叫王曉峰,然後急切地說:「我能不能馬上見到您的唱機。」我理解他的急切,但我沉吟了一下,然後告訴他,我們可以另約個時間,隆重一些,即使我要請出我爸媽的舊唱機,那也需要隆重。

王曉峰如期登門,還帶來了一個年輕女子,時髦並且美麗,她就是林莉。我認為林莉是王曉峰的女朋友,雖然王曉峰一直申辯說那個時候他們只是認識,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我把唱機陳列出來,王曉峰很激動:「就是這種,就是這種。」林莉顯得冷靜些。「沒什麼毛病吧。」林莉說。我微笑着搖頭:「沒有,一切都很好,我爸媽把它保養得非常好。」

「那你開個價吧。」林莉說。王曉峰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他站在旁邊認真地看着我們倆。「你看着給吧。」我對王曉峰說,但王曉峰好象受了驚嚇,並且覺得討論到錢是很丟臉的事情,於是王曉峰仍然沒有說一句話,只看林莉的臉,林莉的臉很凝重,當時我和林莉並不認識,所以我並不需要奇怪林莉的臉為什麼凝重。

「一百元。」林莉說,很堅決的樣子。好吧,我說,其實我並不在乎錢,我只是想把唱機儘早處理掉,就這樣。

王曉峰開始放鬆,吁了口氣,林莉幫助他把那隻風塵僕僕的唱機綁到自行車后架上面。我沒有請他們喝茶,因為我們不熟悉,很可能以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兩大箱的舊唱片。塑料唱片,只有三種顏色,紅色和綠色,模糊的橙黃色。我想我應該把唱片奉送給他們,反正沒有了唱機,也不再需要唱片了。於是我又找出了唱片箱,打開箱子我才發現原來我爸媽還收藏了很多膠木唱片,它們質地厚實,黑色濃釅。我有點後悔。林莉便勸說我:「反正唱機也不在了,膠木唱片又有什麼用呢?」我想想,一咬牙就都給了林莉。

「王曉峰喜歡任何老式和舊式的東西。」林莉說。

「我還有一隻老式的英文打字機,你們要嗎?」在他們出門的時候我說。

5、林莉和牛肉粉絲湯

第二天王曉峰就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很興奮,那唱機沒有絲毫的損傷,我正在用它聽梁祝,效果非常非常非常好。」我知道王曉峰很興奮,他動用了三個非常,我一直在後悔,後悔那個只值一百元的好唱機,還有隨機贈送的兩箱好唱片。我的腸子都要悔青了,我想我難道連梁祝也送給王曉峰了嗎?我收集所有關於梁祝的版本,那是因為我童年時代的提琴老師,我第一天上課,老師拉的就是梁祝,我說:「先教我拉這個吧,好聽。」老師笑笑,說:「慢慢來。」可惜的是我並沒有慢慢來,我最終只拉到了開塞的第一頁,並且最終只考取了工學院,整天面對計算機,浪費了三年寶貴的青春。我不是一個天才,但我熱愛梁祝。

「謝謝你。」王曉峰說:「我請你喝茶。」

「你太客氣了。」我說:「還有林莉?」

「好吧。」王曉峰遲疑了一下,說:「還有林莉。」

直到後來,我們經常在一起玩,我們因為一台舊唱機而成為了很好的朋友。我和林莉往來得更多些,有時候我們會單獨跑出去打兩局保齡球。林莉當時是橫街小學的美術老師,教一年級數學和六個年級所有的美術課,而王曉峰是一個無業者,整天在橫街小學和工學院附近走來走去。王曉峰在成為一個無業者之前是橫街中學初中部的語文老師,有一天橫街中學在播放早操音樂的時候發現電線被人為破壞了,喇叭里放不出任何聲音,學校一直以為是某個差生乾的好事,直到王曉峰老師辭職那天才案發,王曉峰老師主動交待了做這件事情的簡單動機:這麼冷的天,做什麼第七套廣播體操啊,於是我在給學生上完晚自習后就爬到教學樓四樓曬台外把電線給剪斷了。

我並不認為我和林莉王曉峰混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有一次我陪着我爸逛街,我爸站在最繁華的街頭一眼就把林莉從眾多紅男綠女中識別出來了,他說:「這個女孩子氣質不錯。」這是他最高的評價,我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可從沒有說過自己女兒的氣質不錯。

有一天我們從一家酒店蹦完了迪出來,那是很怪異的場面,兩個女人,一個男人,他們總是在一起玩。我突然就認為自己很丟臉,算是什麼呢?他們是情人,我即使是介紹人也早應該退場了。我想我要知趣,儘快從他們兩個人中間消失。這時候王曉峰說:「去林莉家吃夜宵吧,林莉會做。」

林莉很溫柔地看着王曉峰,「好啊,到我家去。」

「麻煩。」我說:「你們去吧,我回家了。」

「不不,你要來,還是去我家,我來做夜宵,一點兒也不麻煩。」林莉說。

林莉在廚房,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王曉峰在旁邊說:「你和林莉很相似,你們經常做白日夢。」

「我從來也不做白日夢。」我說:「我是個最注重物質和現實的女人了,比如我認為唱機應該淘汰我就去買新的VCD,但是DVD出來了我就把VCD扔掉。」

然後我分心了,我注意著林莉,林莉在廚房裏,沒有任何聲音,我想林莉把她的愛情都放進了那一鍋牛肉粉絲湯。喝完湯,林莉又去了廚房洗碗。我說:「林莉做的牛肉粉絲湯真好吃,是吧王曉峰。」

「好吃什麼呀,很難吃很難吃。」王曉峰說。

「我認為你很可恥。」我說:「林莉對你又那麼好。」

「林莉是個好女孩,但她並不是我的女朋友。」王曉峰說,眼睛用心地看我。我吃驚,忙探頭看廚房,廚房裏水聲正響,我再轉頭看王曉峰,認為那是一種背叛。但是我很快就把這件事忘記了,我想王曉峰是故意的,他嘴裏說着林莉的不是,但心底里卻象蜜糖那樣甜。

林莉對你那麼好,連眼睛裏都是愛,王曉峰你是木頭嗎,王曉峰當然不是木頭,可以這麼說,王曉峰是一個風情萬種的男人。我不知道那是為什麼?也許王曉峰喜歡掩藏他的愛情,就象林莉的表現一樣,他們都喜歡藏藏掖掖。

6、不讓我們的孩子向體制妥協

林莉和王曉峰的愛情已經非常成熟了,可以這麼說,他們的愛情非常成熟。在我二十二歲的生日餐會上,有一對情人,他總是用攝影機拍他女朋友的屁股,當然當時我們誰也不知道,過後我在翻錄像帶的時候才發現了無數次他拍的鏡頭,全部是他女朋友的屁股。而林莉和王曉峰就顯得很沉穩,當那對情人喝下了一整瓶果酒開始投入地朗誦菲茨傑拉德的名言「每個人的青春都是一場夢」時,林莉和王曉峰走到了外面,王曉峰抽了一根煙。

然後我們談論到了孩子,王曉峰說:「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去上現在的什麼幼兒園,學前班,然後是小學,中學,大學,這些東西只會把我的孩子弄傻,我要親自教他,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方式。」王曉峰當時沒有喝一口酒,他在清醒的狀態下說了這些話,我不知道林莉怎麼想,我只看見她順從地坐在王曉峰的旁邊,一言不發。

期間風波迭起。即使我已經和林莉很熟識了,但有很多東西她認為不必要讓別人知道,即使是最好的女朋友。我知道林莉哭了很多次。

我說:「林莉你怎麼哭了。」

「你知道我怎麼認識王曉峰的嗎?那是在一個朋友的餐會上,我單身一人,我很沮喪,是的,我的心情非常不好。王曉峰坐在我的旁邊,在這之前我們從沒有見過面,他喝了很多酒,他喝醉了,我坐在他的旁邊,出於幫助我扶他去外面,然後王曉峰抱住我大哭,他告訴了我他過去的戀愛,事業和壓力,所有的一切,我想我就是因為那一次愛上了王曉峰……」

「林莉你別哭了,大不了就是不再愛他了,他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人,他追逐陳舊的東西,他要讓他的孩子接受他給予的教育,林莉你怎麼要愛他呢,那是完全不現實的,現在唯一牽制你的只不過是他也愛你,他愛你嗎,林莉大概你自己也不知道。」我的腦子裏很煩亂,但是我什麼也沒有說,我只是遞紙巾給林莉,一張又一張。

當時陳紅還沒有出現,陳紅是林莉師範學校的同學,畢業后她們各奔東西,直到有一次林莉去畫廊閑逛,一個女人背對着林莉,在那裏大發脾氣:「……你們至少也應該把我的畫出樣嘛,卷在這兒誰知道?!」憤怒的女人轉過身,林莉發現那是一張憔悴的臉,林莉熟識那張臉,她是自己的同班同學,陳紅。然後就是林莉陳紅的兩人畫展,我和王曉峰也是在畫展上才第一次見到陳紅,畫展過後林莉立即就去了珠海,而陳紅去南京,王曉峰和陳紅一起去了南京。

我不知道在南京市陳紅和王曉峰之間發生了什麼突飛猛進的愛情故事,他們什麼也沒有說,這是一段空白。陳紅和王曉峰從南京回來,他們宣佈:「我們要結婚了。

7、送了一隻木頭輪子做結婚禮物

我不知道送什麼給王曉峰和陳紅做賀禮,我想那份禮物一定是要陳紅非常渴望的,陳紅唯一流露出的渴望是針對我的一隻木頭獨輪,當時我正在清理輪子的污垢,我使用了板刷和鐵絲,還有大量的水,輪子看起來仍然很臟。

陳紅說:「送給我吧,我只要塗一遍清漆就可以掛在牆上了。」

「難道我不知道要塗清漆嗎?」我說:「我也想把它掛在牆上。」

「你爸媽一定不會讓你把這東西拿回房間里去的,它會生蟲和積灰。」陳紅說。

這是事實,我不會因為一隻輪子而與父母翻臉。當我和我媽爭吵的時候,只要我媽一嚷,你滾,你滾出去。我就會立即矮一截,因為我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我媽叫我滾我只能立即偷偷摸摸地回自己的房間。

於是我叫了部車,把輪子親自送到了陳紅和王曉峰的新家,儘管那幢房子在幾個月之前還是林莉和王曉峰的家。

輪子是我的一個同事從農村帶過來的,農村距離我們這兒非常遙遠,那隻輪子在汽車上顛簸了三個小時,然後趴在我的同事並不寬厚的肩上才到達了五樓,它罕見的鄉土氣吸引了眾多目光。

我的同事不辭勞苦把輪子一直從農村背到雜誌社是要送給主編,我們主編喜歡任何前衛和後衛的東西,在林莉和陳紅的兩人畫展上,主編也應邀粉墨登場,遠遠地,我看見他站在電視台的鏡頭前娓娓而談,面部生動,他一定適應特寫鏡頭,非常適應。

當時我正要從雜誌社出來,我想還有什麼呢,我還可以帶什麼走,那個時候那隻輪子正靠在書架上,它已經靠在那兒很長時間了,它妨礙了很多人,已經有很多人絆在了上面,而且它還扎破了我們雜誌社一位漂亮徐娘的皮褲子,讓她在那一天裏非常出醜。

我直接徵求了主編的意見,主編很高興,說:「你拿走你拿走好了,我沒意見。」

我知道主編為什麼不敢把這隻輪子帶回家去,主編老婆很厲害,於是主編絕不會帶一隻骯髒的農村獨木輪迴家招罵。原木車輪是我唯一從雜誌社得來的好處,我的同事分明地表示了不愉快,那又怎麼樣。

8、穿着婚紗和禮服站在酒店的門口

我知道王曉峰和陳紅都不喜歡穿着約定俗成的衣服站在酒店的門口,但是每個人最後都要向傳統妥協,陳紅和林莉都從中得到了快樂,而王曉峰一直沒有,王曉峰的格格不入是不同於我的格格不入的,我只是想疏遠生活,而王曉峰對生活有了仇恨。

陳紅穿了一件漂亮婚紗,頭髮盤了起來,髮髻上插了鮮花。我還是按照傳統交了我的份子錢,我知道我的朋友結婚他們的經濟就會很緊張。當然在我結婚的時候這錢是可以返回的。

這是一場司空見慣的婚禮,整個婚宴陳紅換了六套禮服,而王曉峰一直在微笑。

9、調劑掉一個丈夫

在一個陌生城市我認識了一個名字叫做海鷹的男人,海鷹請我吃飯,請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然後我發現我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我和那個陌生男人一起在街上走了幾公里,但是沒有感覺到一丁點兒的累,於是我對自己說,我愛上他了。我們相隔得太遠,每個星期海鷹就會給我打一個長達四小時的長途電話,我們會在電話里談情說愛,每個星期一次,電話是牽繫海鷹和我之間的一根線,但誰也不知道一根線還能維持多久。

陷身於戀愛中間的我分身無術,我甚至和所有的男朋友拒交,和所有的女朋友縮短電話時間。直到有一天陳紅來到我家,那已經是三個月以後了,我看見陳紅的肚子平平,不免有些着急。同時我還往陳紅的身後張望:「怎麼,王曉峰呢,王曉峰怎麼還不上來?」

林莉說:「王曉峰有事。」我信以為真了。

我削了個梨給陳紅,那天海鷹正從930公里以外飛來看我,在陳紅摁門鈴前,我們正在互訴離別相思之苦,現在海鷹開始一本正經地在我的電腦上寫字,陳紅往書房裏張望了一眼,說:「你有情人了?」

陳紅坐着,吃完了那隻梨,然後哭了。「我和王曉峰已經分居有兩個月了,中秋節,我打電話去,我說曉峰你回來吃飯嗎?如果你回來我就去買點菜。王曉峰說,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我聽不出他的意思,我想,念在我們夫妻一場,這是我們結婚後的第一個中秋節,你也應該回家吧。我做了幾隻菜,然後我一直等,等他的電話,等他回來,一直等到過了中秋節,電話沒有來,他仍然陪那個女人吃晚飯。」

我目瞪口呆:「很突然,陳紅,真的,太突然了,我什麼都不知道,直到事情已經成這樣了……我很難過陳紅,你為什麼不和他談談呢。」

「怎麼不想呢?他不和我談,他回家拿衣服時我說,曉峰,我們談談,但他什麼也不說,他拿了他的東西就出去了。」

「難道你沒有絲毫察覺嗎?直到他在外面找了個女人,而且關係這麼密切了,陳紅你沒有知覺嗎?」

「是啊是啊,我真蠢,那段日子他象往常那樣按時回家,吃飯,睡覺,一切都很正常,我哪裏想到他做什麼手腳啊,直到事情就這樣突然地呈現在我面前,我想我要崩潰了。」陳紅直獃獃地望着我:「王曉峰說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他要找一個志同道合的,他向他所有的朋友說這話,他在外面宣稱他從來就沒有愛過我。現在他終於找到了,他不顧一切要去捍衛他的神聖愛情。」

「他不愛你他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呢,王曉峰難道是一個可以委屈自己的人嗎?他這是在打自己的嘴巴。」我說:「他要找什麼?什麼才是他的志同道合?」

「我不知道。」陳紅說:「我什麼也不知道,他什麼也不和我說。」

「好吧陳紅,相信我,這只是過程而已,王曉峰年紀很大,但他的心智象個孩子那樣不健全,這只是過程,他仍然會回來,現在他鬼迷心竅,所以陳紅你一定要原諒他現在所做的事情,陳紅你要相信他仍然是愛你的。」

「不不,我不可能再愛他了,你也不要再安慰我了。我曾經哭着求他,曉峰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你走,我怎麼辦?王曉峰說:『陳紅,我是一個壞男人,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遇上我這樣的壞男人了。』」

王曉峰似乎輕輕鬆鬆把一切都脫卸了。我很早就想告訴陳紅,無論如何都不必要向你的丈夫妥協,即使你愛他。我很早就想告訴陳紅了,但是我什麼也沒有說。林莉是被王曉峰洗去青澀的綠茶,陳紅就是一杯殘紅茶了,年輕還是年輕著,心已經死了。王曉峰你要什麼呢,你要與眾不同的結婚照,你居住在掛着我送的木輪子的房間里,你聽着舊式唱機里的古典音樂,你自以為你是一個老派男人,原來你只是在騙你自己,你需求的並不是這些,你只是把這些當做了幌子。

現在王曉峰眾叛親離,王曉峰的哥哥姐姐父母都站在陳紅的一邊。但是在高壓下面王曉峰更加覺得老婆陳紅代表了惡勢力,而他尋求的是光明磊落的自由戀愛,王曉峰認為他受到了迫害。儘管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王曉峰是一個傻逼,包括我也這麼認為:那麼好的老婆不要,他要去找一個志同道合的,什麼才是志同道合的,就象我和海鷹?

大概再也沒有象王曉峰陳紅那麼短暫的婚變了,從開始到結束,總共半年。兩個單獨的人,結婚,又是兩個單獨的人了。這些繁瑣的事情消磨了他們一些時間。事實是,陳紅被王曉峰拋棄了,我想勸說陳紅把王曉峰刪除掉,但是沒有成功。

陳紅在我家消磨了整個晚上,陳紅走了以後,一直努力壓抑著憤怒的海鷹終於爆發了:「你把時間都花費在這些女朋友身上,你還有時間做你自己的事情嗎?」

「海鷹你不明白嗎?以後我們離了婚,我單身一人,她們就會來陪伴我,安慰我,就象獻血一樣,現在我獻出了,當我需要的時候,就可以得到回報。」

「你說什麼啊,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的,現在婚還沒結,你倒指望着我們離婚。」

「男人不都一樣嗎?就象王曉峰那樣,如果我從來就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們從戀愛到結婚的所有事情,現在我就會聽信王曉峰所說的,我從來就沒有愛過我老婆,我只是迫於壓力和她結婚。我就會相信這些鬼話。但我親眼目睹了這場戀愛,我太知道王曉峰是怎麼熱切地追求林莉,追求陳紅了,怎麼男人一變臉就會胡說八道呢?」

「我又不是那種人。」

「結婚前都這樣,信誓旦旦說要執手到老,結了婚就都翻臉不認人了。」

「你這不是跟我急嗎?」海鷹說:「你們女人在一起就會算計這些事,你可不要受了你那些女朋友的影響。」

「不會。」我說:「我們只能互相陪伴着坐在一起,任何一個女人都解決不了女朋友的問題,那個問題又非常嚴重。」

「那麼你是以為女朋友能緩解痛苦吧,有時候還是要自己直面問題的。」海鷹說。

「比如你回去之扣,我就夠不着你了,我不知道你在那兒會怎麼樣,你做什麼我又都不知道。」

「我不會犯錯誤的。」海鷹說:「直到一年以後,我過來。」

「真的嗎?海鷹,這一年裏什麼也不會發生嗎?我不知道,有時候那是很微妙的,也許會有一個女人從平地里冒出來取代我的位置。」

「也可能會有一個男人平空跳出來搶了我的女朋友。」海鷹說:「我也很擔心,非常擔心。」

「我們互相不信任,互相猜疑,總擔心對方會離情別戀,那麼那一天終究還是要來的。海鷹我要殺了你,那你永遠也不會出去尋找別的女人了,你永遠就只愛我一個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我殺了你,我以後就會生活得很安穩,我知道你會在什麼地方等待着將來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了。」

「為什麼是我呢?為什麼不是我殺了你呢?」

「那就不好了,我們一起去了天堂,在天堂里還是要互相猜疑,永遠也不得安寧。」

我笑:「我們會有情變嗎?現在我們戀愛,以後呢,我們都不知道。」

海鷹迷惑不解地看我:「我聽不懂你的女朋友在說什麼,她說得太快了,又是方言,我一句都沒有聽懂。」

「好吧海鷹,我是說以後我們如果有了婚變,我就到電台去發一條消息--極低價轉讓一個丈夫,溫柔多情,欲購從速。好嗎,海鷹?」

11、選擇會生活的男人做丈夫

林莉處理好了雞,當晚就給我打去了電話。「現在,現在行嗎?我丈夫出去了,要到凌晨才回來,家裏就我一個人,你來陪陪我吧。」

「我不能來。」我說:「我在陳紅這兒。」

「那有什麼關係,你和陳紅一起來嘛,我這裏有水果巧克力話梅,什麼吃的都有,你們來吧。」林莉把電話掛了。

我轉過臉對陳紅說:「林莉的電話,讓我們去她家坐。」又猶豫了一下,說:「你想去嗎?陳紅。」陳紅正側着頭仔細聽,笑了一笑。

我和陳紅一進林莉的房間就感受到了一種溫暖,天氣並不很冷,但林莉已經開了暖氣,林莉的房間就象春天那樣生機勃勃,這個男人不在的房間卻處處透著小家庭的溫暖,因為這個男人終於還是要回來的。現在我知道為什麼陳紅的房間讓我坐不下去了,雖然她們都是新娘,雖然她們的房間都是新房,但她們的處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和林莉電話里說的一模一樣,茶几上放着豐富得象山那樣高的巧克力,提子,桔子,黑蒲苓,還有一壺甜紅茶。林莉是一隻不小心跌到糖罐里的老鼠,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會過上這種甜蜜的生活。林莉可是什麼也不會做,陳紅還會做幾樣炒黃豆芽,蘑菇湯,林莉什麼也不會,但林莉的丈夫卻沒有拋棄她,還象寶貝一樣呵護着她,同樣的女人命運卻會有天壤之別,儘管她們很相似,年輕,漂亮,風情萬種。

和陳紅一樣,林莉也住在老房子裏,是林莉自己執意不肯住到新房子裏去,芳玫認為住在老房子能體會到一種與從不同的夫妻生活。事實也是如此,老房子不影響林莉購置新款式的傢具,水床和家電。總之那也沒有什麼不同,林莉的丈夫雖然沒有太多的錢,置幾處房產也是基礎的條件了,象林莉那樣的女子,要她在二十二歲的年紀里就早早地嫁人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林莉的丈夫做到了。

為什麼女人和女人的處境會有那麼大的不同呢?

林莉很高興陳紅也來,儘管她們確實沒什麼話可說,場面又是十分的尷尬。芳玫播放了一張《再見英格蘭玫瑰》的影碟片做談話的背景。

「怎麼樣了?你和王曉峰?」林莉坐到陳紅的旁邊,突然發問。

陳紅一怔,說:「正辦離婚呢。」

「怎麼還沒有辦呢?」林莉說。

「……我們還有債務問題,不多,也只五萬多,都是我出面借的錢,現在他又沒有錢來,一時半會還離不了。」

「林莉,你怎麼老要煞風景。」我說。

「我怎麼了,我這不是關心陳紅嗎?」林莉辯解。

「沒事沒事。」陳紅說,臉色蒼白。

「林莉你以為別人都象你一樣嗎?受着寵,什麼事情都不用自己動手,有吃有住有寬鬆的零用錢,你舒服得不知道別人的難處了?」我說。

「好了好了,不提了。」林莉也知道說錯話了:「不過現在都這樣,熱戀時在一起,厭倦了就各自走各自的,說散了就散了,也真散得乾乾淨淨,各人拿來的東西各自拿回去,房子當初是兩個人一起時買的,也會隨便要個低價出了手。」

「這又有什麼意思呢?到最後兩個人要分開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連看着曾經住過的房子都覺得厭煩了,這裏面還有一絲半點的往日情嗎?」我說。

「那這不是很好。」陳紅說:「象我這樣,他要離,我違著心含着眼淚說我沒意見,但現在又離不了,如果結婚前做財產公證就好了。」

「做什麼財產公證啊,那多傷感情。」我說。

「是啊,誰結婚前就希望着自己離婚呢?」陳紅說:「但有些事情是想不到的,我對他還存着情分,他是一點也不為我想,我以後要怎麼過呢?他沒有想過,他要去尋找嶄新的愛情。」陳紅說:「我就這樣了。你是應該和海鷹先同居,你一定要和海鷹結婚就要先做婚前財產公證。」

我看着陳紅和林莉的嘴,那是兩片漂亮的紅唇,現在它們在不停地嚅動。我我已經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了,我有些恍惚:我是不是太老了,我居然接受不了,外面卻是流行得很,象林莉和王曉峰那樣,因為相愛,所以居住在一起,象陳紅和王曉峰那樣,因為不再相愛了,所以各自走各自的,走得似乎很輕鬆,什麼牽掛也沒有。現在我懷疑我的年紀,我們同齡,我們接受相同的教育和影響,但我們怎麼有那麼大的差異呢。

屏幕上閃著戴安娜當年結婚時的風光,華貴的婚紗,一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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