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拳頭,暴力講話的地方

第二章:拳頭,暴力講話的地方

拜完牢門后,楊鐵彪叫我上水泥鋪聊天。天太熱,十六個人擠在一起、只有一個吊扇。楊鐵彪睡在吊扇下面,左右是王進與小饅頭。

其他的人按身材的大小依次排序,還有幾個新來不久的睡在水泥鋪上的過道上。通過聊天,我知道了牢房中的一些,我從沒有聽過、也想不到的事情與規矩。

大夥聽我講這次鬥毆死了人,不管怎麼樣都會槍斃一兩個人,其他人都得判刑,就看誰在提神時,會講話、會推責任。當然主要看誰的背景關係硬。我感到了一種恐懼襲上了身,我也聽了號子裏許多人的自我介紹、認識了他們。

十點左右,七十餘歲的楊老頭對楊頭講,我剛來沒有被子就同他睡好了。楊鐵彪不同意,楊鐵彪讓我睡在小饅頭旁、免得被蚊子咬。

第二天,早上剛天亮,我正在做噩夢,一個比我早進來兩天的人叫陳六麻子的就叫我起床、倒馬桶、抹地。

我正準備起來去倒馬桶,小饅頭伸手捏了我一下。我睜開眼看了一下就說:「不倒」。

因為昨天晚上我知道有人拉了大便、我怕臭;我也知道這個號里有十六個人,如果不出去人,這號里一時不會進新人。只要不進新人,我今天倒了、以後就是我倒馬桶,一直倒到進來新人的那天為止。我更知道陳六麻子是一個強姦婦女的人,大家都對他沒有好感。

陳麻子見我不倒,就講這裏倒馬桶是規矩,並拉了我一下。

旁邊睡的小饅頭見了說,不要吵,不要影響楊頭睡覺,不然的話,你們倆人都要挨打。這裏是拳頭講話的地方,你們倆到放風坪去過過招,我去做裁判,誰輸了、誰倒。

小饅頭問三十來歲的陳六麻子怎樣,見陳六麻子沒有吱聲。就又問我怎樣,我答應可以。小饅頭見我答應了,就譏諷陳六麻子:新來的都願意同你過招,你不去,那就接着倒馬桶。陳六麻子就說這倒馬桶是有規矩的,不能因為他破壞了規矩。

我正想說話,睡在楊頭左旁邊的王進、一衝起床,對着陳六麻子「啪啪」兩嘴巴。然後惡狠狠罵道:「一個只知道強姦婦女的廢物,人家新來的明明要挑你。你不敢應戰,馬桶就是你去倒,不去老子飛你兩腳。」說着王進抬起了腳。

陳六麻子馬上說:我倒、我倒。端了馬桶就走。

王進罵了句:「賤貨、就欠揍。」

六點鐘大家起床,楊頭在放風坪練了幾趟拳。洗漱完畢后,問我家裏有些什麼人,今天家裏會不會送被子與錢。我說會的。楊鐵彪就說,馬上要吃飯,你昨天沒吃晚飯,肯定是菜不好。從今天早晨開始,讓我跟他一起吃。

吃飯時,有楊頭、小饅頭、王進、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犯詐騙罪的叫戴老闆的以及建築公司喊劉總的人,加上我六個人,買了四個菜、圍在一起吃飯。吃完飯後,王進叫一個外號為蛇腦殼二十歲上下的人去替我們洗碗。

吃完飯後,建築公司的劉總一人開了一支煙。抽完煙后,楊頭要王進叫大家搞衛生。我剛想起身,王進按了我一下,你不要去,我會安排的。王進叫大家集合后,然後分配沖水的沖水、抹地的抹地。

一幫人折騰好一陣子,王進東瞧瞧、西看看之後說,好了停下。

楊頭見停了,就背着個手,走到風門前,用兩根手指一抹后,看了看手根,大發雷霆地罵了起來:「哪個狗雜種弄得,還有灰、王進把人交出來」。

王進馬上說是鐵兒負責的,鐵兒嘟了一句:「我明明抹了幾遍,怎麼還有灰哎……」

王進不待鐵兒講完就說:「你這麼講的意思是楊頭冤枉你呀,講衛生是為了大家好、少讓蚊子咬。」咬字沒完,王進就衝上去,對着鐵兒當胸一拳。挨了一拳的鐵兒,立馬出手,兩人就拳來腳往地在放風坪過起招來。

兩人激鬥了幾分鐘后,王進逮著一個破綻。只見王進狠狠一拳打中了鐵兒的眉心,鐵兒反射性的用手立馬捂著眉心「哎呀」了一聲。王進趁鐵兒捂著眉心的剎那,猛擊一拳在鐵兒的小腹之處。幾下鐵兒倒在了水泥地上,嘴裏「哎呀、哎呀」叫個不停。

王進抬腳猛踩,我剛想上去拉開王進,小饅頭一下拉着我搖了搖頭。

在地上翻滾的鐵兒,隨着王進落下的腳更是狂叫「哎呀,媽呀」。

王進一邊踩一邊罵:「雜種,你叫、我讓你叫」。

這時只聽樓上巡邏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武警過來了。大聲喝道:「別踩了」。隨着咣地拉了一下槍栓。

王進立馬停下說:「報告武警哥哥,這傢伙不聽招呼,不搞衛生,還要同我過招」。王進說完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鐵兒。

年輕的武警喝道:「少跟我貧嘴,不要叫、再叫老子讓他再踩你,廢物起來,讓老子瞧瞧、看看要不要叫醫生」。

鐵兒不起來,武警罵道:「雜種,不聽老子的,去兩個人把他扶起來,讓我瞧瞧」。

小饅頭走過去與王進一起將鐵兒拉了起來,武警看后「哈哈」笑了兩聲,又罵:「龜兒子,廢物一個,被揍成了狗熊。好樣的、來賞支煙給你抽」。武警說完丟下一支煙,見王進拾起后,對王進豎了一下大拇指,將槍一背、哼著小曲走了。

從早晨六點開早飯,到晚上十點睡覺,這麼長時間,大家都呆在一個小空間里。你看着我、我盯着你,關長了時間的人,有一點心理問題的;只要你無意多看了他兩眼;他都會找你茬,找你鬧、罵、打架。看守所解決問題最直接的辦法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單挑、過招。

那裏的管教是知道號里的情況的,但人手有限、管不過來。因此就默認每個號子裏有一個獄頭,獄頭可以以暴制暴、幫助管制犯人、維治秩序;他能讓幹警們省不少事。當然獄頭也清楚幹警們在利用自己,所以牢頭就利用各種借口欺壓、勒索、毆打同犯。

在內呆久了的獄頭都有一兩個幫手,王進、小饅頭就是楊鐵彪的打手、代言人。有一些楊鐵彪不方便出面的問題,就由王進、小饅頭出面,替他衝鋒陷陣……

第二天下午,也就是我同楊頭他們一起吃過午飯後,我家中還一直沒有送錢、送物來。午睡剛起來,王進就對我說想單獨與我談一件事,我就同王進來到放風坪武警巡邏的過道下。

王進看着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先問了我一些家中情況、經濟條件。再講他自己家中條件不好,來這裏后,多虧了講義道的楊頭罩着他,同他一起吃、喝。楊頭也只是社會上有名無實的黑道人物,沒有什麼家境,在這裏的開銷是由外面的朋友資助、再加上牢房中的人孝敬一些……

王進轉彎抹角地講了一通,意思就是問我家中會不會有人給我送錢、自己的生活有沒有保障。如果家中沒有人送錢來,下午吃晚飯時,就不要同他們一起吃了。王進再三表示自己是欣賞、看得起我的,他也是沒有辦法、是受人之託……

我聽明了王進不好意思的講述后,心都涼了。昨天好好地答應趙永剛與王有明罩着我:他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僅僅吃了兩頓就不幹了。

我拍了拍比我小一歲王進的肩膀,謝謝他的坦言、也感謝他的幫助之後就走進了號子。

六月的下午,囚籠一樣的號子,只有那個戴老闆與劉總、我三個人沒有脫衣服。其他的都不是光脯、就是全裸地對着那個吊得高高的吊扇罵娘。

天實在是熱,汗不停地淌。大夥兒隔三差五地到水龍頭下沖,用冷水降溫。

鐵兒有點肥已一連去沖了三次,小饅頭就罵起來:「死豬一樣的肥、廢物一個,沖個屁,你早死、早投胎」!

二十歲,四肢發達的鐵兒翻著白眼看了一下小饅頭。

小饅頭又罵:「雜種,想單挑嗎?看你爺爺、揍死你」。

楊老頭見狀一把拉着鐵兒去放風坪下自己用書紙做得棋,兩人一邊下、一邊不知小聲嘀咕什麼。

在與同犯聊天的我,從鋪上,下來到放風坪沖澡。剛沖完,只見昨天發報的長子,走過來、拉了我一下,我就隨長子到過道下。

長子看了看我,對我講:你既然與趙永剛關係好,家中又沒人送錢來。趕快發個電報給趙永剛讓他給你划點錢來,不然你會難堪;日子會不好過的。

隨後,他向我介紹了趙永剛這幾年名氣很大,投了一個房地產開發商。帶着幾十號人,給房地產老闆收賬、討賬、搬遷房子,外號叫小霸王,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趙永剛這次因為幫房地產商處理一個對手、將對方弄殘廢了。但他老闆很有錢,很快就會將他弄出去的。趙永剛出手大方,人緣頗廣。

長子也是城關鎮的,因沒有什麼文化,家庭條件又不好,為了生存,常常干一點違法犯紀的小事,是看守所里的常客。

自己這次來看守所已四個月了,對這裏的人都十分了解。

「:如果你今天下午在不來錢的話,楊頭他們是不會讓你同他們一起吃喝了的」。長子說完指了指蹲在我們旁邊下棋的楊老頭說,如果不相信他的話,就讓我問一問旁邊這個老江湖、楊老前輩。

我驚愕萬分地看着長子與抬頭看我的楊老頭。

楊老頭點點頭,小聲地說:「萬一你家中再不送錢來,你今天就不會睡電風扇下面了;明天肯定要倒馬桶,按長子說的,打個電報給趙永剛。趙永剛真正的黑道漢子,他一看就會明白,他是一個講義道的人,他一定會幫你的。」

鐵兒也插話說:「趙永剛什麼人,那樣的真爺們。你是他同學,他一定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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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魂無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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