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人的諾言
烈日高掛，天空好似烤爐，散發着炙熱的溫度，焦金爍石，足有四十五、六度。
大地好似被烤焦，乾燥而滾燙，然而在上面卻是熙熙攘攘站滿了人，體格健壯的青年，鋒芒漸露的少年，甚至還有些乳臭未乾的孩童。
「喝！」「啪啦！」……
切磋的，練拳的，如火如荼，絲毫不受炎熱天氣的影響。
這裏，是一個練武場。
「林風大哥！」遠處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人群中，一個手持長槍的青年身着普通粗布衣，身高約一米七出頭，聞聲不禁停下扎槍動作，此時他轉過身回頭看去，喊他的是一個高頭大馬的壯碩青年，足有一米九，膨脹的肌肉足見他力量之強。
「怎麼樣，阿牛？」林風微微一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過了，過了！」被喚作阿牛的壯碩青年興奮的緊握雙拳，「十秒整，剛好達到中級武者學徒的標準！」
林風收槍而立，點頭道：「也該過了，無論力量和身體強度你早就遠遠超出標準。」
阿牛感激道：「速度一直都是我的弱項，這次多虧風哥你肯傳授技巧，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何時才能成為中級武者學徒。」
林風聞言不禁颯然一笑，「技巧只是輔佐，關鍵還在於你真有這個實力才行。」
「謝謝，謝謝風哥。」阿牛不停的感謝，邊鞠躬邊開心退去。
林風笑了笑，只要是虛心請教，他自然樂意指點。
畢竟……
誰都是這麼過來的。
當初的自己，不也是那樣么？
……
「怎麼樣，我說林風大哥厲害，你還不信。」一個身着藍背心的青年笑道。
「相信，相信！」阿牛連連點頭，「林風大哥他真是太厲害了，不僅實力強人還那麼好。」
「嘿嘿，我也請教過林風大哥呢！」藍背心青年道：「整個林家村總共才五個高級武者學徒，林風大哥不僅年紀最小，也最好說話，因為他跟我們一樣，都是窮人家的孩子。」
「難怪。」阿牛點頭道。
林家村，是天武大陸邊緣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山村，落戶於祁火山脈中其中一座矮平山，一千多戶人家，將整座山擠的嚴嚴實實。
在那連綿的祁火山脈中，幾乎每座小山都有族群的存在，林家村僅僅只是其中之一。
不過無論哪個族群都一樣，族民打從孩童起便開始鍛煉體魄，學習戰鬥技巧，力爭在三十歲前能走出大山，成為武者光宗耀祖！
只是，談何容易……
「聽說林南虎早已經到達預備武者的標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祁火武堂和天武商會都搶著要他呢！」阿牛雙目放光，憧憬道：「哪一天我也能進其中一個就好了。」
「哼，不就仗着有個族長父親罷了，花費那麼多資源培養，二十二歲才到達預備武者標準。」藍背心青年嗤鼻道：「林風大哥十五歲就已經成為高級武者學徒，現在估計距離預備武者也不遠了。」
「我也要努力！」阿牛緊握拳頭，深吸一口氣：「林風大哥能靠自己一拳一腳練出來，我一定也能像他一樣！」
「一起努力！」藍背心青年笑着揮了揮拳。
…
…
「嘿，阿風，你都成榜樣了。」不遠處，一個青年笑着走來。
「怎麼，嫉妒了，阿傑？」林風微微一笑，目光眺向遠處，看着阿牛兩人開心的模樣，輕輕道：「其實對他們來說，有個追趕的目標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你小子，誇你兩句還拽起來了，哈！」林傑洒然一笑，右手輕撞林風胸口，卻好似敲到一面鐵壁似的，手背不由一麻，頓時咧了咧嘴。
林風微微一笑，他和林傑是左鄰右舍，感情極好。
一起玩耍，一起練武。
十八年的感情，猶如親兄弟。
抬頭凝望烈日，林風左手下意識的按了按小腹，握槍的右手一緊，拍拍林傑的肩膀：「走吧。」
「誒？哦。」林傑亦是抬頭望了望天，面露恍然之色。
正待離去，不遠處陡然傳來一片躁亂之聲，林風神色倏的一變，停下腳步望向喧鬧處——
只見四個獐頭鼠目的青年正是囂張跋扈清散著人群，彷彿驅趕蒼蠅一般，眾人無不面露懼怕的退散左右，讓出一條路來，確是敢怒而不敢言。
林風目光炯然，直射中間。
那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壯碩青年，肌肉結實的猶如石塊，傲然的氣色盡顯高高在上的姿態。
緊握著長槍，林風咬牙道，「林南虎！」
林傑目光一駭，連忙道：「阿風，快，我們快讓開！」
人群的避散，使得林風與林傑頓時好似障礙物般擋在路中央，相當『礙眼』。林傑使勁拉着林風的衣服，面色驚恐，然而林風卻宛如一棵千年老松，巍然屹立。
讓？
自己為什麼要讓？就算他是族長的兒子又怎樣。
帶着森然而冰冷的目光，林風直盯着林南虎，彷如一隻獵豹。
三年前那一幕仍是記憶猶新，他從不曾淡忘……
直到現在，記起林南虎當日戲耍自己那雙目失明的弟弟的場面，林風的心都彷彿烈火灼燒，雙目血紅，恨不得將他剝皮拆骨！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凌我的家人！」林風右手的長槍輕輕顫動着。
他的信念，無比的堅定。
沒有任何人能動搖。
「林風在幹嘛？」
「腦袋被門夾了，他不會想挑釁林南虎吧？」
「傻子一個，自己找死怪得了誰。」
……
耳邊傳來各種不屑嘲笑以及輕嘆惋惜，但林風絲毫未作動容，更是不會避讓半分。
對他來說，避讓，等於退縮，等於害怕。
確實，自己實力不如林南虎。
但那又如何？
林南虎敢來，他就敢戰！
哪怕再受重傷，都無所畏懼！
…
眼看着林南虎與林風越來越接近，眾人表情各不相同，有些替林風暗自着急，捏了把汗，也有些人叉著雙手等著看好戲。
林風的實力眾人清楚，高級武者學徒。
但林南虎的實力，卻是已經到達預備武者標準。
不知死活……
眾人的心中無不冒出這個念頭，林南虎就是林家村的土霸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敢惹？
眼看兩人的距離越來越接近，突然——
「唰！」直走的林南虎一行人竟然莫名其妙的轉了個彎，彷彿避讓著障礙物，將林風當作路桿一樣直接繞了過去。
「什麼？！」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全部傻眼，張著嘴巴驚愕的樣子極為滑稽。
誰也沒想到，一向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林南虎，看見林風竟然膽怯了，退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
「呼……」林傑長吐了口氣，望着林風，沉默了片刻，搖頭道：「阿風，算了，放下吧。」
望着林南虎離去的背影，林風表情漠然。
三年前，自己還只是中級武者，為了弟弟林雲，面對那時已是高級武者學徒的林南虎和他四個中級武者學徒的手下，他以一敵五，不顧一切的大打出手……
那一戰，戰況無比激烈。
「放下？」林風哂然一笑，冷冷道：「等到我有足夠的實力，弟弟所受的屈辱我要他十倍償還！」
眼中閃過一抹厲光，林風毫不掩飾那濃濃的恨意。
別人嘲諷自己，甚至侮辱自己，他不在乎。
但若是欺凌他的家人，哪怕只是辱罵，他都無法容忍！
無論那個人是誰！
「你哦！」林傑搖搖頭，無語道：「平時和和氣氣倒挺好說話，不過一牽扯到你家人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那林南虎也算倒霉，碰到你這麼一個護短的瘋子。」
林風淡漠一笑。
護短？那又怎樣！
男人頂天立地，守護家人是天職，是本能。
自己確實有點偏執，有點思想頑固，但……
「那才是真正的我，林風。」腦海中浮現出家人的容貌，林風心中一暖。
貧苦的家庭使得他早熟，林風在很小的時候就要挑起整個家，照顧一家大小。
家人就是他的逆鱗，沒人能碰！
「走吧。」一把摟過如雕石般站立的林風，林傑苦笑道：「還記得七、八年前那次，霸王龍嘲諷你爹是殘廢，當時比他矮兩個頭的你竟是在武館眾目睽睽下暴走，將他打的遍體鱗傷，肋骨都斷了兩根。」
林風不禁笑了笑。
打從這件事後，所有人都看他的眼神都多了絲敬畏。
「前不久更離譜，你妹妹扭到了腿，人家小麥好心抱她回來，你還以為人家輕薄你妹妹，二話不說將他打的鼻青臉腫。」
「別說了。」林風臉一紅，這確是一樁不折不扣的糗事。
「還有次……」
…
…
誰也看不到，林南虎那插在褲袋裏的雙拳已是緊緊握住，青筋暴露，周圍那些質疑和困惑的聲音，恍如一根根利刺狠狠扎在心臟，讓的他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強忍怒氣。
整個林家村沒人比他更恨林風。
怨恨！
發自心底深深的怨恨。
三年前那一戰，他雖然贏了，卻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媽的，那隻瘋狗！」摸著臉上那彷彿仍記憶猶新的痛楚，林南虎恨的咬牙切齒。
若是可以，他早就將林風殺了！
只不過族有族規，並不因為他是族長之子便有特例。
「再忍你半個月，林風，只要我通過霄陽武門的預備武者考核，到時我看你怎麼死！」
林南虎的眼中寒光盡露，帶着一分深深的猙獰。
※※※
「阿風，再半個月就是成人禮了，選好娶哪個了嗎？」
林傑雙目放光，羨慕道：「今年我們這批成人禮中你實力最強，肯定你先挑，阿德第二，我只能排在第三，女方看的過去的只有怡兒和小璐兩個，等到我挑的時候……唉！」
說着，不禁露出副苦瓜臉，鬱悶道：「可憐我只能從一堆野菊花中挑個稍微順眼點的了，唔……豬豬，身材太圓潤了一點；小美，嘴角有顆大黑痣；阿香，聽說腳好臭……」
林風淡淡一笑，並不打斷林傑，這是族內早已定下的規矩，家族子弟一旦舉行完成年禮，便將立刻大婚。
為了家族的興旺，族群的繁衍，確實無可厚非。
「還有半個月！」
林風心中暗道，他的想法從未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弟弟妹妹，乃至這最好的朋友林傑都不知道。
他，要參加的不是成人禮，而是預備武者考核！
自己知自己事，林風年紀雖然不大，卻是相當早熟，正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就是在林家如此一個微小羸弱的家族，林風的家境條件都是墊底的，父親雙腿殘廢，需要人照顧；弟弟先天雙目失明，妹妹年紀尚小；母親，用她那細弱的肩膀挑起了一個家，起早貪黑辛苦勞動照顧一家五口，苦了八年也捱了八年，身體就好像那補了又補的衣服，破破爛爛。
林風，在十三歲那年就撐起了整個家，在母親累垮倒下的時候，他真正長大了。
那一日的情形仍然歷歷在目——
他深深跪倒在地，在流着眼淚的父親母親面前，抱着弟弟妹妹痛哭流涕的許下誓言。
「爹，娘，我會照顧你們，我會保護弟弟妹妹，我會守護這個家！」
「我一定會成為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這是男人的眼淚，這是男人的諾言！
五年如一日，哪怕再苦再累，這個念頭，這個誓言，在林風心中都從來未曾動搖過。
而在天武大陸，出人頭地，改變命運的方法有且只有一個……
「我一定會成為武者！」握緊長槍，林風眼神堅定，神色毅然。
※※※
茂密的森林，大樹參天，望不到邊際。
一個巨大的黑影蹣跚而來，步伐沉重而有力，呼吸粗重伴隨着低吼聲，它的出現，直接便是將所有光芒遮蓋。
那是一頭足有二十米高的巨大黑熊，全身被黑漆漆如鋼鐵般的絨毛所覆蓋，雙掌無比巨大，下肢厚實粗壯，近看去猶如兩根通天黑柱，釋放着無上威能，給人一種無比的氣焰澎湃。
一雙晶藍的雙眸透射著凶光，凝望着不遠處那好像比它高不了多少的小山，隱隱間透射著寒冷殺意。
「吼！」
雙掌怒拍著胸部，整個身體完全直了起來，使得這隻黑熊看起來比原先更要高大幾分，原本笨重的雙足突然間加快了速度，好似一輛巨型坦克從森林中沖了出來！
…
…
林風和林傑正踏在山間小徑，回家途中。
突然——
「轟！」「轟隆隆！」……
林風神色一變，感覺到一陣劇烈轟鳴。
大地彷彿都在震動，整座小山好似被一把大鎚子不停敲打，宛如天災來臨。
「來了，又來了！」林傑雙目睜大，眼中閃過一抹驚恐。
林風自然知道林傑說的是什麼，下意識的抬頭仰望，此時天空已是變幻顏色，一層白色氣霧遮蓋住視線，漸漸變的濃烈，覆蓋面積越來越廣，直至將所有光芒都是遮住。
能量守護罩。
族人都是這麼稱呼它的，一旦遭遇到危險，能量守護罩便將啟動，呈現出蛋白一樣的乳白色，將整座山脈籠罩。
「好強！」林風雙眸閃爍。
震動，無比的強烈，好似層層海浪覆蓋，鋪天蓋地而來。林傑顯的狼狽不堪，搖搖晃晃的身體彷彿喝醉酒似的，但林風卻是屹然而立，雙腿像釘子一樣釘在地面紋絲不動。
「啪！」「嘩啦！」……
樹葉、碎石、碎枝不斷從天空中飛落，彷如下起了冰雹。
林風右手猛然一張，一顆鵝軟石般大的碎石便是抓入手中，順手一扔。
「這次動靜怎麼那麼大？」林風眉間一緊，倏地——
雙目精光一凜！
「是震源！」林風雙目眺向遠處，彷彿想到了什麼，頓時如離弦之箭般『嗖』的一聲便是竄了出去。
「喂，阿風，你去哪啊，等等我！」
「哎呦媽呀！」
……
穿梭在山林之間，猶如一隻敏捷的獵豹，林風絲毫不在乎那些碎石斷枝，以他目前的身體強度，這些根本傷不到他一分一毫，充其量僅僅只是些障礙物而已。
越往山下走，震動便越劇烈，地震山鳴，彷彿整座山都要塌陷。
「嗖！」
腳落平地，林風的速度再一次加快，霎時到達極限，眼前的乳白色光罩越加明亮，彷如一塊乳酪散發着淡淡光澤。正在此時，林風的耳中卻是傳來一聲爆音，令的他右耳膜瞬時嗡鳴。
彷如一陣颶風吹過，林風呆然的站立在原地，瞪大眼睛望向前方。
「這是……」林風蒙了。
空氣中彷彿仍是殘留着一抹氣息，那神秘而又強大的力量令的他心中震撼莫名。
是武者！
而且是個實力極強的武者！
雖然是碰運氣，但林風真的沒想到會『遇』到武者。
而此時，耳邊傳來一聲驚天嘶吼聲，那是野獸發怒般的聲音，直落雲霄。
「啊！」霎時間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林風雙目圓睜，用盡所有力氣往前疾沖而去，眼前那乳白色光罩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觸摸。越往近，乳白的色彩便越淡，呈現出透明色光澤，仿如一塊細如薄紙的玻璃，將外界一切全部呈現。
林風的瞳孔完完全全的放大，他看見了——
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一槍。
那是極快的一槍。
但偏偏在眼中卻是極慢，林風甚至看得到出手的那一剎那，形成一種巨大落差，讓人窒息。
化成一道流光，這無比可怕的一槍直接便是刺穿那近二十米高的黑熊心臟，爆裂的聲音如雷貫耳，餘韻猶存，巨大的血洞直徑足有三米長，流淌著鮮紅的血液，駭人聽聞，頓使林風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轟隆隆！」
巨大的黑熊屍體摔落在山林間，讓的地面都是凹陷，那神秘武者手執長槍，落在屍首旁，好似小人般體型相差極大。
然而，就是這可怕的對比，令的林風心跳加速，血脈噴張。
這，就是武者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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