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肆拾貳回 晚來真心(1)

第壹佰肆拾貳回 晚來真心(1)

鍾美宜忽然從眾人都沒有看到的地方竄了出來,並且絲毫沒有猶豫地擋在了尉翛的面前,在尉翛還帶着茫然的目光注視下,毅然將心口迎向了冉縻瑟的利爪……

那一爪下去,不僅僅是講她的皮肉抓爛,更是將她本就不同於武林人士強硬的骨骼也都抓碎。

四濺的血花飛濺到了冉縻瑟的面頰上,還有尉翛的白衣上,鮮血極快地滲透、蔓延……很快就將鍾美宜那一身嫩綠的衣裳染紅了一大塊,而她整個人,居然還帶着一絲天真的笑意,身子抑制不住往後一倒,靠在尉翛的身上,緩慢滑落……

大家都震驚地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完全將眼前的場景咀嚼清楚,只是眼睜睜看着鍾美宜在大家的面前如一隻翩然卻折翼地蝶,失去生氣仰倒在地。

鍾美宜的突然出現到她到底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眾人還未醒神,那身臨其境、面臨死亡的尉翛失神的雙瞳驀然恢復了神采,彷彿是驚愕於眼前的場景,不敢置信,胸口猛地一窒,雙腿一軟往下一跪,跌倒在鍾美宜身邊,伸出的手煞白,佈滿青筋,抑制不住顫抖著伸向鍾美宜被染紅了的肩頭:「丫頭……」

「美宜!」鍾離沉呆愣在原地好半晌,終於能夠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他怒喝一聲,帶着滿腔的悲鳴,朝着鍾美宜狂奔而去,「丫頭!」

冉傾城和冉傾心幾人立在原地,瞪大眼睛注視着眼前發生了一切,默然無語,好像還沒完全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似的,如僵直的木偶一樣,睜着眼睛,看着前方,只是紅了眼眶……

尉翛好不容易將鍾美宜扶起,對面的冉縻瑟卻緊接着再度發難,如風一半狂奔而來的鐘離沉也顧不得其他,一掌結結實實打在冉縻瑟的後背心,將冉縻瑟擊退了數步,自己一個趔趄撲倒在鍾美宜的身邊,將她從尉翛的懷中納入自己懷裏。

「父王……」微微張開眼睛,鍾美宜看清了眼前的人影,蒼白染著血跡的唇角輕輕揚起,露出一個虛浮的笑容,「父王,我……我好疼。」

「丫頭,你會沒事的!父王一定會治好你的!」鍾離沉抱緊了鍾美宜漸漸泛涼的身體,目光求助般地移向站在後方的冉傾城和冉傾心。

「傻丫頭,為什麼要衝出來……」尉翛坐在原地,神情木訥。

冉傾城快步走上前來,也不管冉縻瑟是不是站在一旁,蹲下身來搭上鍾美宜的脈,表情一變再變,遲遲沒有開口……

「如何?她如何?」鍾離沉焦急地追問。

「抱歉……我,我沒有辦法。她的心脈很弱,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外來的衝力將她的五臟似乎也都挪位受損……除非是阿軒,我沒有別的辦法。」冉傾城的聲音很輕,輕微啜泣,帶着深重的自責,蹙緊了眉心,難過得看着那嘴角依舊帶着微笑的少女。

鍾離沉的身子一垮,幾乎坐不直。

「別擔心,我……我就快解脫了。父王,我不會再痛了。」鍾美宜抬起沾滿了鮮血的雙手,緊緊握住鍾離沉的大掌,眼角滑落一滴清淚,「只是,對不起。我還沒有來得及侍奉你到最後,就要先走了。雖然,你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跟你生活在一起的點滴,真的是我這輩子感受到的……最溫暖的事情了。」

「美宜……」鍾離沉的話語哽住,什麼都說不出,只能呢喃着她的名字,將她抱得更緊。

「父王,你不用擔心。女兒不能孝順你……可還有鍾愛呢。她,就當是父王的第二個女兒,好好養在身邊,侍奉你吧。」鍾美宜淺淺地笑着,說完,側首看向另一邊的尉翛,望着他雖然沾染著塵土、血跡卻依舊清俊的面容,她說道,「尉翛……原來我和你,真的是有緣無分了。」

尉翛往前湊了湊,坐到了鍾美宜的身邊,和鍾離沉充斥着血紅的雙眼對視了一眼,鍾離沉抬了抬胳膊,將鍾美宜脆弱的身子放在了他的懷裏。

「其實,你若是不出來,等到大戰結束……我會去找你。」尉翛本想露出一個他最為引以為傲的風流倜儻的笑容,誰知扯了扯臉皮,卻發現沉重地根本抬不起來,讓他心酸無奈。

鍾美宜聞言,卻開心地笑了,雖然因為笑而牽扯了胸口肌肉,疼得咳嗽了兩聲,可她還是很開心地望着他,滿眼的憧憬:「不管你是不是在騙我,我……都很歡喜。尉翛,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了……真的。可是,你總是躲我。不過,沒關係……至少到現在看來,你對我……並不是沒有感覺,這樣想,我就覺得好滿足……至少,我可以像師父一樣,在你心裏留下位置吧……不管是以什麼身份。」

鍾美宜的聲音已經輕下去了,好像後繼無力,身體虛弱得不行。大家都心知肚明,就連本就很心疼很擔心鍾美宜的鐘離沉也不阻止她說話了,只是木然地望着一個地方,出神。

說到了師父,鍾美宜的視線落在了冉傾城和慢慢行來的冉傾心的身上,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師父們,對不起。我還沒學到什麼……也沒有出師,就這樣了……不過,我想,我今天來,應該給你們帶來幫助了吧……這樣,也算我為你們做過什麼了。」

「美宜……你幫過我們很多,我們都知道的,你這樣說,我……我們沒有資格當你的師父,我們什麼都幫不了你……」冉傾城蹲在她的身邊,冰冷的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抑制不住微微顫抖,垂下了臉頰。

鍾美宜依舊面帶微笑,柔和又俏皮地看着她,倏地眉頭再一次緊蹙,她輕咳,唇角好不容易抑制住的鮮血再度湧出,濕了頸部一片。

尉翛想要抬手去擦去堵,可完全無濟於事。鮮血彷彿流不盡,順着她蒼白的下顎往下流。

鍾美宜的嘴角開始僵硬,她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弱,佈滿了水汽的眸子緊緊盯着抱着她的尉翛,眷戀、無奈、不舍、傷痛輪番席捲,最終……複雜的眼神凝成無神的一道暗流,在尉翛無聲的挽留中,停卻了生命的氣息。

她的頭輕輕垂倒在一側,靠進尉翛的懷中,寂靜無聲,如同睡著了一般。

當她視線渙散的那一刻,尉翛木訥的身心猛地一顫,心間一股錐心疼痛之感席捲而來,將他整個人包裹其間不能退縮,呼吸急促的抽搐間,他的眼角終是滴落一滴滾燙的淚,濺落在鍾美宜的額間,四散而來,將溫度露在了她的眉心。

原來,你早就走進心裏。原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原來……只有失去才懂得後悔,才知道珍惜。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美宜,這一生,終究是我負了你。

鍾美宜驟然的出現,又猛然消逝,對於在場的人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除了冉縻瑟之外。

冉縻瑟依舊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這群人在為一個生命的消逝依依惜別,而將自己完全放在了腦後。她不在意別人,可是……鍾離沉。他居然為了這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而對自己出了手,雖然傷勢並不重,然而,心上的痛楚又是怎麼回事?

尉翛沒有站起身來,只是抱着鍾美宜的屍體默然坐在一旁,無視了身邊一切存在的人事,只是安安靜靜地抱着懷中安然而眠的少女,久久出神。

「這是你要的結果?」鍾離沉鬆開鍾美宜的手,緩慢地站起身來,不疾不徐地轉過頭來,那瞬間老去十年的面容讓冉縻瑟不由得心驚。

「這輩子被人當成弱者當成傻子太久了,我不會再允許有人隨意戲耍我,誰站出來和我對抗,那她就必死無疑。」冉縻瑟挺直了腰桿,氣度從容,好像根本沒有殺過人一樣。

事到如今,說什麼似乎都已經晚了。他對她已經有了恨,那麼她就不要再在乎了。就算心裏還有痛,就算是口是心非,也絕對不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讓人踐踏。至少到最後一刻,她要表現出自己還有的氣度。

死亡……再也沒有機會站起來和自己熟悉的、愛戀的、親近的人說笑了。以前的音容笑貌完全都成了回憶,只是過往雲煙,什麼都不在了,千金也不能買回……這就是死亡。

那麼生呢?就是現在存在着的……我們大家嗎?還能呼吸,還能對視、擁抱、歡笑……可以和心愛的人白頭偕老、共看日落,可以和親人長依相伴,直到年華老去……這就是生存。

冉傾城和冉傾心的氣息開始變得不同尋常。她們的模樣有些奇怪,表情一會兒猙獰一會兒痛苦,眉心緊蹙,周身散發着一股讓人時而舒暢時而揪心的氣力,黑白交纏……就連站在很遠處的三大護法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氣息……」

「宮主剛才突破了第四層……可以相抗嗎?」

「還不確定……看看情況。」

三人之前受到冉縻瑟的命令,說不到萬不得已先不要出手。於是三人對視後下定了決心,也就沒有出手,站在後方,繼續觀察著前方的動靜。

「覺醒了么?」冉縻瑟退開了三步,一臉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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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心城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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