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無痕誘妻

第三十四章 無痕誘妻

「姥姥好像不在,姥爺你先坐坐,姥姥馬上就回來了。」想兒一衝進居所,就直奔桌案上擺着的大葡萄而去,將風無痕晾在一邊。

風無痕在想兒身旁坐下,看着她同如塵如出一轍喜歡吃葡萄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子,「想兒很喜歡吃葡萄?和你娘親真像。」

「姥爺,你見過想兒娘親?娘親好看嗎?有想兒好看嗎?」一聽風無痕說到她的娘親,想兒立刻兩眼放光,蹦到他身上,滿臉期待。

「想兒一直都未見過你娘親?」一種不好的念頭開始在心中生根發芽。剛才他就想要問,不想這會想兒先提了出來,難道……不會的,絕對不會的。風兒一定還活着,一定還活着。

「娘……」

「想兒……想兒……想兒快出來……想……」凌卿雲憂心忡忡的幾乎翻遍了整個凌雲山莊,始終不見想兒,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再次踏進如塵居所,沒想到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他怎麼來了?他是來奪走想兒的嗎?他最終還是查到了,要來帶走他們母女,是不是?煞那間,無數無數的疑問害怕糾結於心扉。他雖然不是想兒的親身父親,但這三年來卻也是對着想兒掏心掏肺,一個父親能做不能做的他都做了,如果想兒……

「爹爹,姥爺哦,你看這是姥爺。姥爺一直說他是想兒的爹爹,爹爹,想兒可不可以也讓姥爺當想兒爹爹?」想兒一見是凌卿雲,就吐了葡萄跳下椅子撲到凌卿雲懷中。她的意思很簡單,但是放了這麼好幾個「爹爹」就不簡單了,一下姥爺一下爹爹,把凌卿雲給唬的一愣一愣。

風無痕看着想兒對凌卿雲不同於他的親密勁,殺了凌卿雲的心都有了。這小子不僅偷了他女兒,還連帶偷走了她的心。他這親爹擺這裏撇都不撇,對那冒牌貨卻是親密有加。

說起來,這是二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雖然他們各自已知對方「大名」已久。

凌卿雲抱着想兒,端詳了風無痕一陣,沉默不語。塵塵選他,果然是有道理的,且不論他的身份地位他的才貌,光是他全身散發着猶如雄獅一般雄渾霸氣卻不失優雅的氣質就是二叔也要落於下風,也難怪連二叔那樣的謫仙都會傾心於他。

「風兒在何處?」不同於凌卿雲的落寞優柔,風無痕一開口就是切中要害,他向來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干人不相干事上,更何況是這個偷了他女兒的小子。

「外面的突襲是你聲東擊西的傑作?」凌卿雲避而不答,現在還不是讓他知道的時候。

「風兒在何處?」風無痕不依不饒,凌卿雲的迴避讓他確信這小子一定是連如塵一塊給偷了。要不是還要從他口中獲取如塵消息,他真想立刻就解決了這個偷妻竊子的混蛋。

「她死了。」突然門口傳來的清冷聲音敲碎了風無痕最後一根心弦,猛然回頭,似是一頭髮怒的雄獅一般氣勢洶洶衝到那全身只露出一雙眼的人面前,揪着她的衣領,額間青筋暴跳,紅着眼歇斯底里喊道,「你胡說。風兒不會死。風兒絕不會死。」

如塵也沒想到她趁凌雲山莊有外亂去長老殿使了一記掉包計回來后就會遇見他——那個她日日思念夜夜夢縈的男人。多年未起波瀾的心原以為已經淡了、習慣了、適應了、平靜了,在見到他的那一霎那竟跳的那麼劇烈、那麼堅決、那麼難以自己。原來平靜無波的心不是淡了,而只是在靜靜醞釀着第二波的暗潮洶湧,只等待着那一天頃刻的爆發。

風風……真的是你嗎?還是風兒在做夢?

差點她就忍不住要抱住他,將他緊緊抱在懷中不再放手;險些她就讓自己的眼淚絕了堤,告訴他她的思念她的愛戀……

一朝紅顏凋零,今日咫尺天涯。

曾記得有一句話: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今日方知世上最凌遲的痛是兩個相愛的人明明四目相對卻不相識,還要親口殘忍的告訴你「我」已經死了……

「聖宗,你覺得你的風兒從凌劍琴下苟延殘喘拼了最後一口力氣生了兩個孩兒后還能活命嗎?」握著雙拳緊緊壓抑心中排山倒海般襲來想要告訴他她就是如塵的慾望,如塵咬了咬牙,無情宣判他的死刑。她,這不人不鬼的樣子還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只屬於她?今年,風無痕已經三十歲了,她不能再為了一己私慾而誤了他終身。

懷着滿懷期望的心情他來到凌雲山莊,在見到想兒后風無痕幾乎覺得如塵活着就是最自然的事。可是現在這個女人卻告訴他如塵在三年前就已香消玉殞,一瞬間從快樂的天堂重重摔到陰冷的地獄,這叫他怎麼受得了?

無情的言語驚得他本能的向後踉蹌退後幾步,頹然閉上眼,感受着心如刀割不能呼吸的痛,苦笑。風兒,你這個世上最殘忍的小妖精,你明知為夫寧願同你共赴黃泉也不願一人苟活於世,可你為何又留下了想兒念兒?他們是你我的孩兒,還如此年幼,若是我也去了,他們又該怎麼辦?

「風兒如今在何處?」許久,他才睜開那雙光彩不再的眼眸,盛着心中滿滿的沉痛,開口問道,至少他要知道她在哪裏啊……

「你……還好吧……?」風無痕出乎意料的平靜卻是出乎了如塵的預想,他想幹什麼?難道他想去她的墓前殉情。不可以。怎麼可以。這個傻瓜,她不肯承認自己是如塵就是因為怕誤了他的終身。現在倒好,這男人給她冒出殉情這樣的破念頭還不如她親手掐死他算了。

風無痕一驚,這話聽着怎麼這麼熟悉。抬眼不著痕迹的將如塵眼眸中幾經變幻的光芒盡收眼底,現在軟化之後的她給他的感覺像極了風兒。那雙眼睛……還有她身上的味道。雖然她有意用香粉遮蓋,但他可以清清楚楚的辯出——她竟然有風兒的味道,獨一無二曇蓮的味道。

「我曾對她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陪着她。如今她已不在,我自然是要履行承諾,不能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獨走黃泉路。」會是她嗎?風無痕頭一次有了僥倖的心理,或許她就是風兒。想到這裏,那剛剛才被燒盡的激動此刻又開始萌發,蠢蠢欲動。

暈……這個笨蛋。這個臭男人。不是感動而是暴動。如塵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跳到他身上,狠狠揍他一頓。他怎麼就會冒出這種莫名其妙的破想法。他要是殉了情,她不得帶着兩個小拖油瓶再去給他殉情去。

不行,一定要打消他這愚蠢的想法,怎麼辦,怎麼辦?

風無痕看着如塵那急的快要團團轉的沖火樣,眉眼含笑,十有八九確定了她就是如塵。她是他的妻,他太了解她了。雖然他很想現在就把她抱住,但是看她現在神經兮兮不肯承認自己的樣子,那他就耐著性子陪她玩,非得她自己乖乖的承認到他跟前撒嬌求饒不可。誰讓這個沒良心的小妖精竟然狠心的丟了他整整四年,還變着法的給他送女人。小妖精,你倒是本事,為夫鮮少顯露的腹黑邪惡因子再一次被你成功的激活了。

「唉……那個……聖宗啊……你這男人長得倒是不錯,怎麼腦子就這麼不好使。你要是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你那兩個小鬼怎麼辦?難道你忍心讓他們小小年紀就沒娘又沒爹?你於心何忍啊……」如塵這會真是急暈了,口不擇言,把她最大的弱點——碰到風無痕的事就亂了自己陣腳給毫無遮掩的顯現出來,惹得風無痕費了很大的勁才按耐住心中那想要抱住她的波波衝動。

凌卿雲和想兒目瞪口呆的開着這個失態可愛的如塵,厄……她平時不是對什麼事都挺平淡挺冷靜的嗎?

風無痕好笑看着早已露了馬腳還不自知的如塵,決定放她一碼,倒也不急,一步一步來。

「想兒有卿雲帶着,念兒有母親帶着,相信我走之後他們都能很好的長大成才,這不應成為我不殉情的借口,否則風兒該怪我言而無信了。」

木頭。木頭。這臭男人簡直就是個榆木木頭。她怎麼就會看上這麼塊木頭。真是瞎了眼了。

瘋了,瘋了,快瘋了……如塵翻了無數次白眼,無數次想要衝上去教訓教訓那不受教的男人,可恨她一腔火氣無處撒。

「想兒,你是想爹爹留下還是離開?會不會想爹爹?」如塵的抓狂噴火悉數在風無痕預料中,見她還是不開竅,終是忍不住自己親自給她下起了套,從想兒身上下手。

「姥爺不要走。姥姥說姥爺是想兒最最重要的人,想兒還有好多好玩的東西要和姥爺一起玩,姥爺不要走……」想兒一聽風無痕要走,立馬不願意。姥姥好像沒反對她有兩個爹爹,她才不要姥爺走。

風無痕眼裏的笑都快能溢出來了,心中大喊:果然是我同風兒的寶貝女兒,上道。但是那一聲聲姥爺叫的他很不舒服……她就不能改改?罷了罷了,反正他有的是時間,也不急。想兒是他女兒,風兒是他妻,任你凌卿雲再模擬也充其量就是個冒牌貨。

「想兒別難過,你姥爺不會走,想兒有什麼想玩的盡可找你姥爺。你姥爺什麼都會,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會給想兒摘下來,你說是不是,『姥爺』?」想兒的幾句話讓如塵眉開眼笑,她怎麼就沒想到。只要那這男人留在身邊,親自看着,還怕他搞那勞什子殉情不成。

「唉……我又何嘗不想多與想兒在一起?只是眾所周知,我同凌雲山莊向來不和,恐怕不受莊主歡迎啊……」風無痕故作為難推託狀,心裏卻是打着賴在如塵居所的小九九。

「這你且放心,聖宗盡可在弊舍住下,老身自當保你周全。」如塵慌忙接過話茬子,深怕風無痕又改口要去給她殉情去,忽略了某人奸計得逞一閃而過的笑意。笑話,她的男人,凌戰要是敢動他,她立馬一把火燒了這破莊子。大不了以後賠一座給凌卿雲。

「厄……但畢竟男女有別,我怕影響了『婆婆』清譽,恐怕不好吧。」風無痕一股腦的把所有問題全都抖了出來,還特意強調了「婆婆」二字。

「叫你留下就留下,哪那麼多廢話。清譽不清譽管它做什麼,又沒有要你負責。」如塵終於暴走,火大的就吼了出來。吼完之後才驚覺失態,在心中狠狠揍了風無痕一頓——她這些年來的修身養性在他來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就全給化整為零了。

凌卿雲和想兒這才見識了什麼才是真正的風如塵。老天,太崇拜那個男人了,三兩句話就能讓不問世事鮮少露性的她給逼的暴走發飆。

「哇哇……姥爺……你好厲害……想兒還是頭一次見姥姥這麼凶呢……」小孩子向來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等凌卿雲反應過來想兒早已爬到風無痕身上崇拜去了。

「想兒。」這一大一小。肺都要氣炸了。大的就算了,她認了。這小的上來湊什麼熱鬧。怎麼也是她肚子裏滾出來的球,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想兒真乖,比你娘親還可愛。走,爹爹陪你去盪鞦韆。」看如塵一副要將他們給扔出屋的架勢,風無痕估摸著也差不多了,再玩下去搞不好小妖精又要翻臉不認人了,在如塵出手之前識相抱了想兒出屋玩耍。

比她還可愛。軒轅璟恆,幾年不見,你倒是進步不少。如塵惡狠狠的瞪着那隻強佔了她專用地盤(風無痕的懷抱)的小東西,恨不得立刻上去就把那小東西給扔出凌雲山莊。小東西,才三歲就來和老娘搶,要是長大了還了得。她哪裏可愛了?不就是個子矮點、臉蛋好點、腦子笨點、嘴巴甜點,哪裏可愛了。

「姥爺……高點……再高點。」想兒興奮的大喊大叫。

這一對父女簡直就是玩瘋了,一個破鞦韆也能玩一整個下午。怎麼就沒她的份。

如塵火大的坐在屋中扒著飯,眼睛紅紅。把所有風無痕和想兒喜歡吃的飯菜全端在自己面前大啃特啃,叫你們不捎上我。

玩累了的想兒興奮的任由風無痕抱着回屋用膳,當看到一桌慘不忍睹的狼藉,睜著大大的眼睛問道,「咦,姥姥,有小老鼠來過了嗎?」

風無痕強忍住爆笑的衝動別過臉去喘口氣,雖然矇著紗,但他完全可以想像那紗布後面的臉又多黑鼻子有多噴火。

「小東西,你給我回去睡覺去。」自從風無痕來后,她的神經無時不刻不處在暴走邊緣。剋星,那男人絕對是她風如塵這輩子的剋星。

「可是……」

「想兒今日同爹爹一起睡,如何?」風無痕見想兒不高興的嘟著嘴,有些心疼,就想着哄哄她,沒想到卻是遭來如塵更加激烈的動作。

只見她一把奪過他懷中的想兒,風一樣的沖了出去,片刻功夫又空着手瞪着美眸氣勢洶洶的殺回來,還不等他拾掇拾掇她剩下的殘羹剩炙,只聽她「啪」的一聲擊碎了一地美味佳肴,伴隨着一陣暴風雨般猛烈的訓斥怒吼,「軒轅璟恆,你給我安分點。我讓你留在這裏不是叫你勾引你女兒的。」丫的他竟敢在她面前要求和別的女人睡。女兒都不行。

許久不見風無痕有所表示,如塵才發覺自己表現的太過激了,暗惱怎麼在他面前就這麼沒有城府。舒了口氣正想回房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麼面對他,不想卻被他從身後給突然抱了住,全身像是遭了電擊一般,渾身一顫,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既然這麼在乎為何又要放手?」再也受不了她明明很在乎卻偏要做陌路人的奇怪言行,風無痕由著自己跟着心走,不想再玩這躲躲藏藏追追趕趕的遊戲,埋首於她的肩頭輕聲呢喃,「風兒別走,為夫抱抱……」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話語,熟悉的懷抱,讓如塵忍不住更加貪戀的向對方懷中依偎,原本自認為很好掩藏的感情瞬間傾瀉噴薄而出,四年日日夜夜的思念悉數化為一滴滴灼熱的淚滴。

風風……我最愛最愛的風風……

「風兒……我想你,好想好想你……為什麼要丟下我,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你說出來,我都改。念兒天天吵著要娘親,我不知該怎麼說。風兒,你去告訴念兒,你就是他的娘親,你沒有不要他,好不好,風兒?」原本他是想好好懲罰懲罰她這四年的狠心丟棄,可話到嘴邊不知怎的竟成了這樣,或許還是怕她會一走了之想着用念兒綁住她吧。

「念兒……」那個孩子,才一歲不到還未斷奶她就狠心的將她交給了風無痕,每當想起那遠在風都的一父一子她就心痛萬分。一個風無痕就足以讓她繳械投降,更何況現在還加上了一個念兒,如塵的眼淚吧嗒吧嗒落得更甚。

「對,我們的兒子,他很乖,很聰明,就是天天嚷着要你。風兒,隨我一起回去去見見念兒,好不好?」見如塵有所軟化,風無痕忙添油加醋,雖然心中吃着自己兒子的醋(什麼時候她的眼裏只有孩子沒有他了。),在把她誘拐回去之前他也只能忍了。

「我……」如塵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風無痕的每一言每一語都點到了她的痛處,可當她抬起自己的手想要去觸碰風無痕摟在她腰際的大手時,心中一頓,腦子清醒不少,反射性的推開了他。驚懼的看着那雙著了手套的手,她怎麼就忘了她已不再是她了。

「風兒,你……」風無痕眼中頓時充滿受傷的痛楚,她竟然推開他?這麼些年她什麼時候有排斥抗拒過他?為何現在她卻推開他?不愛么?不可能。就剛才她連想兒的醋都吃,怎麼可能不愛。既然在乎卻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離?連念兒都不能留下她?

抬眼見如塵正一眼複雜的盯着她自己那雙著了手套的手,疑雲竇生。從剛才他就想問她為何著的這麼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眼睛。時至暮春,她的手上竟然還帶着手套?以前同他在一起時,即便是隆冬臘月也不見她有帶過什麼手套。

「我不是你的什麼風兒。你找錯人了。」突然激烈的矢口否認讓風無痕疑惑更深,為什麼不承認?到底是為什麼?

「夜深了,我累了,老身先休息去了。」承受不了風無痕一注注似要將她看破的犀利如鷹眼神,如塵留下話不待風無痕回應就徑直回房了。

她在躲避什麼?害怕什麼?為什麼要抗拒他?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屋角,風無痕都執著的望着那人去樓空的屋角。若不是怕逼急了她,他定然會立刻衝到她房中去問明白。

悄無聲息站在她門外,聽着她摔瓶砸碗,乒乒乓乓之後是她壓抑的痛哭聲,有無數次他都想衝進去抱住她問她既然這麼痛苦又為什麼要排斥他,可是最後他卻只能背門而坐陪她一起難過,一起流淚到天亮。

風兒,如果你不想說,我不逼你,不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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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紅塵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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