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次
盛夏的天氣，從早上九點多開始就變得熱起來。
但此時，在荃灣書院，圍繞着大門，前後左右，三三兩兩站滿了青少年。
他們中大多數都是荃灣書院的學生，在聽說林靜導演的最新電影會在自己的學校取景，都趕了回來看熱鬧。
熱起來的天氣阻擋不了他們因為新鮮，而感到好奇的熱情。
給群眾演員交待了一些表演事宜，林靜回頭看到旁觀的學生那麼多，招招手，叫來一個場務。
場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叫蘇慧春，性格精明做事細膩。她進進出出忙裏忙外的，汗流浹背的匆匆走了過來。
「天氣很熱，給大家準備好涼茶，最好準備多一點，如果那些學生有需要的，也能分給他們。這麼熱的天氣，要是中暑了，影響不好。」
涼茶這樣的事，在夏天拍電影的時候是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她這個跟多了劇組的場務本不應該疏忽的，但因為林靜的這個劇組，大家都是第一次湊合在一次，沒有默契，導致她要管的細碎事情非常多，一忙起來竟然就忘記了。
蘇慧春在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有點擔心林靜會要拿她來立威，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靜的臉色，見似乎沒有要大發雷霆的樣子，連忙就歉意說道：「不好意思，林導演，是我安排不夠周到，我現在馬上就去，保證安排得妥妥噹噹的。」
林靜年紀小，但只要進到片場，無論是誰見了都會叫上一聲「林導演」。許鞍華在電影籌備的時候，就已經給加入劇組的每一個員工打過預防針。
「去吧，及時安排到就好。」
蘇慧春趕緊答應一聲。匆匆就走了開去。
「導演，場景佈置好了，群眾演員也已到位。」常務主管林增城過來說道。
林靜對他點點頭。看看準備得差不多了，走到杜可風旁邊。
杜可風和另一個副攝影梁偉已經反覆校對檢查過。見林靜走過來，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對林靜說：「林導演，沒有問題，可以開始了。」
到這個時候，第一場，第一組鏡頭終於可以開拍。
第一組鏡頭，開學日，學生回校報道的場景。
一眾無線訓練班出來的新丁。只要是年紀合適的，都穿上了中學校服，站在鏡頭前等待，進入了表演狀態。
他們都是第一次在「大片」里跑龍套，有幾個似乎還挺緊張的，面部綳得有點緊。林靜看在眼裏，也沒有在意，鏡頭拍到的是他們的背影。臉部表情再搞怪僵硬，也沒有關係。
「準備開始。」
林靜對旁邊的工作人員說道。
聽到林靜的話，早已站在一邊的場記拿着場記板走到了攝影機前。喊了一聲這個鏡頭的序號和場次，咔的一聲打下了場記板。
「！」
林靜一聲令下，群演頓時開始移動。朝校園裏走去，杜可風和梁偉分別扛着攝影機從不同角度跟拍。
前世在內地當電視導演的時候，要開拍了，一般都是叫「開始」，到了香港，叫起了「」。林靜本以為自己在這一刻，應該會緊張喜悅的，沒想等到真正開拍，心情反而是異常的平靜。
心裏所想所思的。都是電影鏡頭的事情。
她心無雜念，緊緊跟在群演身後。盯着他們的表演狀態。等他們走進校門，看看差不多了。就叫了一聲：「cut！」
在大家看過來的時候，她拍拍手說：「很好，過了，準備下一組鏡頭。」
這一個鏡頭很容易，只是一個簡單的走過場。群演好歹都是科班出身，所以很順利的拿下了。
梁音寧本應該是電影的副監製的，但現在先是化身導演助理，遞給林靜一瓶開水和一張手帕，然後又化身粉絲兼記者，很八卦的說起了話來。
「林大導演，頗有大將之風哦，是不是有指揮千軍萬馬的感覺？」
林靜擰開蓋子，喝了幾口，又擦擦額頭上沁出來的細汗，這才答道：「以後可能會有。」
只不過是一部沒有什麼大場面的文藝片，整個劇組加起來都不過是幾十個人，又哪裏來的指揮千軍萬馬的感覺。
「這麼說，以後你還會導演大卡司大製作？」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現在沒空想。」
說完，林靜把水瓶子和手帕往她身上一放，走了開去。
下一個是對校園的風景的采拍的長鏡頭，所以，大家都忙着將器械搬到校園裏面，運動場邊上。
半個小時之後，一切就緒。
「等等，運動場那邊的，有學生在踢足球。」就在準備開拍這一個鏡頭的時候，場務突然指著運動場上，一夥十多個正在踢球的學生叫道，「說好了，這個暑期，整個校園都屬於我們劇組的。」
「不用把他們叫開，我們拍的是校園場景，有學生在進行體育活動才是正常的。況且他們離得那麼遠，又非常認真的踢足球，不但不會妨礙到我們的拍攝，還能給我們的鏡頭添上幾分色彩。」林靜阻止了場務的舉動。
這個校園采拍的長鏡頭，都是群戲，不涉及到個體演員的表演，所以也是很容易就過了。
到下一個鏡頭，轉移到了教室裏面，開學點名。
劇組浩浩蕩蕩的，搬運到了早已準備好的教室裏面。
林靜回頭看着跟在自己後面，扎著兩根麻花辮穿着水手服樣式校服的周彗敏，拉她的手的時候發現她表面上鎮靜自若，手心裏卻全是汗。
「彗敏，剛才你知道我剛才喊『』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別看我喊得老練得爐火純青似乎已經登峰造極，整個香港影壇的導演都比不過我的樣子，實際上我緊張得差點就喊破了音，這還是我在寫劇本，憧憬著自己要導演這部電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練習著喊『』了。」
「原來阿靜你已經偷偷練習了好幾個月了。」
林靜說完，梁音寧接上，周彗敏一聽噗哧的就笑了出來。
這一笑，心裏的緊張不由得就釋放了出來。
「來，喝點涼茶，酸酸的，甜甜的。」梁音寧魔法一般，本是空空如也的雙手突然變出來一瓶涼茶，送到周彗敏手上。
「涼茶，甜甜的，加了糖確實是可以喝的，但酸酸的，你確定不是嗖了？」
「好啊，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討打。」
開了幾個玩笑，小小的嬉鬧了一下，等到需要開拍的時候，周彗敏發現自己已經平靜了下來。
燈光、錄音、攝影機等攝影設備全部就位，林靜拍拍她的肩膀，對各位群演叫道說：「好啦，各就各位，準備開始。」
第二組鏡頭，教室里，老師點名，少年男主角和少女女主角發現他們兩個同名，愕然相望的鏡頭。
沒有走位，沒有複雜的表情，台詞只有一個字「到」，臉上小小的露出愕然。
這一個鏡頭，考慮到是周彗敏從影的第一個鏡頭，雖然算得上是極為簡單的鏡頭，但還是經過了千百遍的排練。不但林靜，王組賢、梁音寧也都和她一起排練過。更不用說梁潮偉，這個有大量對手戲的少年男主角了。
「！」
林靜宣佈開拍。
後方，左方，兩部攝影機同時開始拍攝。
講台上，飾演老師的演員點名，遠鏡頭，群演們都沒有問題。
當念到主角姓名使，周彗敏和梁潮偉同時舉手應道。
應聲過後，遠景鏡頭切換到近景特寫鏡頭，杜可風扛着的攝影機對準了周彗敏，拍攝她臉部的微表情。
「cut！」
正在前面緊緊盯着周彗敏這個女主角的動作表情的林靜喊了出來。
「彗敏，你看向偉仔的臉部表情僵硬了一點，放鬆，徹底放鬆了，表情才能起來。這個表情不用特別醞釀，你首先是讓自己松下來，休息三分鐘。」
周彗敏聽了林靜的話，知道這個鏡頭沒有通過，不由得就臉色微紅低下了頭來。
「萬事開頭難，第一次都是這樣，不要有負擔。你知道的，林大導演是千萬富翁，根本不在乎膠片的燃燒。至於其他人，林大導演可是你的人，她不說話，其他人敢說話嗎，最多也就敢怒不敢言。放心吧，只要緊緊抱緊我們的林大導演的大腿……」
梁音寧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儼然心理專家，安慰起周彗敏來。
「音寧，你胡言亂語什麼？」林靜看梁音寧胡說八道的越說越離譜，就瞪了她一眼，坐到周彗敏身邊，笑着說，「不過她有一點說得還真是對，你導演我現在也勉強算得上土豪一枚，不怕燒膠片，所以你大膽去演吧。」
梁音寧的話其實讓周彗敏感到更加慚愧，但林靜的峰迴路轉，讓她又一下子忍不住差點笑了出來。
「沒問題了吧？」三分鐘一下子過去，林靜站了起來，問道：
「我儘力而為了。」周彗敏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鄭重的點點頭說。
「表情不要太嚴肅了，笑一個。」
調侃了一句周彗敏，林靜朝大家喊道：「各就各位，準備開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