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煞孤女
天闌皇朝,帝京,春。
燕回三月,滿城飛花。
春日明媚嬌陽四射,整座帝京宛若披了層燦金織錦外袍,在初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遊絲飄軟,日光如媚。
帝京主幹道長安大街上人潮湧動,萬人空巷,人們你挨我擠地圍聚在道路兩旁,翹首望着東城方向。
這長安大街因為是京中主幹,所以平日間就人潮如織,很是熱鬧。只是今日,這熱鬧又比往日更盛了些。
為何?
因右相嫁女,員外娶妾。如是之也。
「哎,我說,今兒這相爺嫁的是哪位小姐?」
當朝右相嫁女怎麼說也是京中大喜事,所以百姓們早早地就等著了,如今見迎親儀仗隊還不來,有些熟識的便開始攀談起來。
「原來你還不知道?什麼哪位小姐,不就是相爺府中那個掃把星嘛!」
問話之人猛地倒抽一口涼氣,「你說今日嫁的是那個天煞衰星,羅煞?」
「對,就是這個羅煞……嘖嘖,聽名字就挺恐怖的。」
「這羅煞不是相爺府的禁忌嗎?傳聞她命中帶煞,出生時就把她娘給剋死了,眉間生來便有一個疤痕,形似三叉戟,真是其丑無比……這女人聽說是被詛咒了的,在相府中的日子似乎連狗都不如。」
「可不是嘛,咱們這位右相乃堂堂朝中大員,要多風光有多風光,可偏偏生了這麼一個天煞孤女,真是有夠背的……」
「既然這女人這麼恐怖,為何今日還有人娶呢?」
「呵,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聽坊間傳聞,據說今日這新郎官劉員外幾個月前找人給自己算了一卦,算命的人說他今年有血光大災,若想要破災,需得往家中請一位命格奇硬煞氣極重的東西在家中鎮著,如此方可避禍。這劉員外回去一盤算,咱們帝京中,不是剛好就有這麼位『煞女』嗎?所以就娶了。」
「如此,倒真是右相之福了,這麼多年,終於將這瘟神送了出去。」
「誰說不是呢?就是不知道這個羅煞,能不能幫劉員外避過災禍。」
「咦?這劉員外,該不會就是那個人到五十仍流連花叢,家中已娶了二十七位小妾的劉員外吧?」
「可不就是他?如今這『相府千金』一嫁過去,剛好便榮升第二十八妾了……」
兩人說着便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飄蕩在柔暢的春風中,還未散去,便被遠方一陣鑼鼓鞭炮的聲響給蓋了去。
隨着鼓樂震天作響,遠遠可瞧見一個穿紅著錦的儀仗隊如一條火龍般自東城而來,所過之處鑼鼓喧天綵帶紛揚,好不熱鬧。
百姓們個個激動異常,爭先恐後地擠著近前,想看一看這右相嫁女的風光,亦想要目睹這位天煞衰星是何等的恐怖模樣。
只是那喜轎被四個壯漢四平八穩地抬着,門窗緊閉,綉着火紅鴛鴦的錦簾深深垂著,一絲風都透不入,更別說是那些探究的目光了。
忽地一個三四歲的小童趁大人不注意,滴溜溜地滾到了花轎前,轎夫腳步一亂,花轎便是狠狠一歪!
「咚!」地一聲重響,轎中人的腦袋與轎壁親密接觸,接着便是極細微的「嘶」地一聲——某人悠悠醒轉了。
花轎外面的頑劣小童已被家人領了下去,花轎裏面被撞醒的人腦袋卻是一片混沌。
羅煞摸了摸撞疼的腦袋,摸到了一個小包,心中暗罵一聲:倒霉催就是倒霉催,做鬼了也是個倒霉鬼!
腦袋上的包隱隱作痛,她邊摸邊想,原來鬼也是有知覺的嗎?
頭一直悶悶地疼,她閉眼冥想,大概是自己死前喝了太多的水,以至於死後做了鬼腦子也是進水的狀態。
嗯,直到此刻她還清晰地記得,自己是被淹死的。
確切地說,是在抓賊的時候被淹死的。
更確切地說,是在自己偷了一塊價值不菲的鑽石名表之後,逃跑的過程中,被淹死的……
對,她就是那個賊。
然後淹死了。
然後就到了這裏。
這裏……鬼司?
羅煞腦子一個激靈,猛地便將一直閉着的眼睛睜開了,入目便是一片赤紅。
「啊……」
羅煞尖叫,一片赤紅,該不會是血水吧?難道她現在正在鬼司洗血水浴?
「……靠。」
要不要這麼刺激?閻王大哥你這麼盛情款待,小女子會受不了的好不好?
「喂!你沒事吧……」
正當羅煞亂七八糟冥想的時候,一個嬌嬌弱弱的聲音,將她的思緒瞬間拉回轎子內。
這聲音……難道她身邊有人?
她猛地一個後撤,眼前那一片赤紅便一晃,一抹燦金艷陽射入,晃花了她的眼。
羅煞身形一頓,不可思議地怔住。
剛才那是,陽光?
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她忽地伸手在自己臉前一拂——一個大紅綉金蓋頭翩然飄落,一張黃黑邋遢的容顏乍然驚現。
眼前障礙物一旦去除,明亮的光暈便兜頭砸下,羅煞瞬間閉了眼,片刻后,睜開。
望着對面一個戰戰兢兢不敢抬頭看自己的小丫鬟,羅煞溫柔地笑。
「我是誰?」
天闌皇朝乾寧三十三年春,當朝右相羅文德嫁女於禮部員外郎,場面極風光,百姓極踴躍,後果極轟動。
而那一天,剛好便是羅煞穿越到雲傾大陸的第一天。
好巧不巧,一穿,便穿入了一頂花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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