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丫

第二章 小丫

?百夫長手中仍在滴血的馬刀指向人群,血珠一滴滴落下,混於草毯中,突然沾血的馬刀朝着人群,恐嚇著凌空劈落,百姓瞬間躁動,人群無比恐懼,男人們縮成一團恐懼不安,女人們將孩子攬在懷中似驚弓之鳥,看着這一幕,百夫長很享受的大笑着:「絕望吧,恐懼吧,你們不會有任何希望!」

李尚屍體就在劉瀾面前,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他不是NPC,他是活生生的人,遊戲中麻木的劉瀾雙眸間流下了兩行熱淚,沒有去擦拭,任憑流淌,想要記住這心痛的滋味,永遠要記住,記住自己始終是個人,而不是連最後一點良知都泯滅的畜生,他發誓自己決不能為了自己而活着,他存在於這個三國世界是有道理的,不管日後有沒有三國亂世,他都不要再見到殘忍的場景發生!

李尚的死對他的觸動太大了,原來死亡離他如此近,他恐懼,人類天生就對死亡心生畏懼,可他並不害怕,面對強權,他毫不猶豫選擇了抗爭,就算犧牲掉性命也無所畏懼,可他並沒有衝動,他明白光靠他一個人莫說是懲罰這些劊子手了,連反抗都不會濺起一絲波瀾,白白搭上一條性命。

必須要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劉瀾看向人群,可人群里個個都噤若寒蟬,在目光投射過去后,所有人都慌也似的躲避或垂下眼瞼避開了他的目光。

國人從來不是沒有血性的,尤其是大漢朝,沒有受到『中庸』餘毒,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卻全盤否定了他的所有認知,難道連漢時百姓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氣?

或是說他們從被鮮卑人抓獲的那刻起,就徹底失去了希望,甚至連生存的慾望都消失了,任命了!

難道你們不明白李尚的結局就是你們的未來?這一幕讓劉瀾的心如同被無數鋼針刺著,很疼!很痛,疼到痛徹心扉,痛到無法呼吸,必須得想個辦法,必須鼓動這些百姓,雖然手無寸鐵,但人數卻是這支鮮卑人的三倍,只要大家齊心合力找準時機,就一定會能夠取得成功。

希望,必須要讓大家看到希望。當看到這些百姓絕望的眼神時,劉瀾心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有那麼一絲衝動,希望靠大聲的辱罵和提氣來重振他們的士氣,讓他們能有血性站出來隨他一道反抗,但最後時刻他還是放棄了,先不說喊完話的效果會如何,但在蘇醒時分明聽到了鮮卑人蹩腳的漢話,這足以說明鮮卑人中有人聽得懂漢語,所以他不斷的提醒著自己不能魯莽,必須要冷靜,必須要小心籌劃。

「你,卑微的漢人,用你們的漢話告訴他們,逃跑的下場就是這樣!」百夫長語氣冰冷的說着,馬刀卻指向了李尚的屍體。睥睨天下,就像是天地之主宰,在這裏,鮮卑百夫就像是王一般的存在,主宰著漢人百姓俘虜的生與死。

劉瀾瞥了眼鮮卑百夫,從草毯爬起,拍了拍身上塵土,走回了人群,完全沒理會他的要求。

這一變故非但沒有讓兇殘百夫勃然大怒,反而饒有興緻看着那道離去背影笑了笑,笑容忽然變得陰冷還有些瘮人,而一名鮮卑騎士則奴顏媚骨湊了上來,道:「這漢人骨頭很硬,百夫,要不要我去把他的頭擰下來給您做夜壺?」

「不必,我要留着他!」百夫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對他的行為很滿意,一同返回駐地,忽然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一字一頓,對身邊鮮卑騎士獰聲說:「等回到狼頭,我要親手把他的頭擰下來鑲銀,不,我要把他開膛破肚,整個人都鑲成銀器!」

百夫說得很大聲,漢人都聽清了,盡悚然!

而鮮卑人則對百夫佩服得無以復加。

而百夫則咧著嘴,輕輕回望那漢人,用欣賞藝術品一樣的眼神望着走回人群,一屁股坐了下去劉瀾,笑了。而後者此刻全然沒有精力去想所謂的未來,對他來說逃不出去他將沒有未來,所以他的腦海中從沒有冒出過會成為銀器念頭,他所想,只是該怎麼活下來,怎麼能逃出去,幫助這裏的人逃出去。

可現實終究是殘酷的,在他落座的一刻,他沒有受到任何英雄禮遇,甚至離他最近的人群開始瘋狂移動,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只是片刻,便又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場中。

心中無法理解死到關頭了他們為什麼還這樣,空有一手伏虎技,卻毫無辦法,難道就這樣聽之任之,坐等死神來臨?不,絕不,既然他們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自己,在他在他再不報任何希望的時刻,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希望正在瞧瞧靠近,一名身材瘦小,臉頰消瘦的青年出現在他身側,神情緊張朝四周望了望,鮮卑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后,臉上立時露出了喜悅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對着劉瀾施了一個大大的軍禮,無比鄭重,無比激動的低聲,道:「末將見過劉司馬!」

這裏除了已死的李尚還有人認識自己,難道還有『劉瀾』的老部下活着?劉瀾心裏十分興奮,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會是孤身奮戰了,急忙轉身,急不可耐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劉瀾此時有多激動,沒有讓他失望,身側出現的乃是佰長張正:「張正,是你……你還活着!」劉瀾的雙手緊緊攥住張正破爛不堪的衣衫,沒誰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害怕這是一場夢境,他比任何人都害怕一鬆手衣服的主人就會飄然離去。

司馬的反應讓張正哽咽,這一刻他再也不是孤軍奮戰,主心骨,這感覺是很難以形容的,他激動,他高興,他甚至她傷心欲絕:「司馬你知道嗎,我以為我死定了,和老兄弟一起戰死在盧龍,可沒想到我還活着,還能僥倖撿條命!」張正哭着哭着就笑了,說着說着又哭了,他說他想要和兄弟們一起戰死在盧龍,而不是在這裏當俘虜,如果不是發現司馬也在隊伍里,他就要受不了,就要自盡了。」

三千餘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人還活着,他每日裏都飽受着煎熬,一閉上眼就會見到血肉模糊的老兄弟,他快要瘋了,聽着他的哭訴,劉瀾的眼神變得無比黯淡,連神情都變得沉痛許多,可一想到李尚,一想到這裏如此多的百姓,他的神情又變得無比鎮定:」我們不能死,不能就這麼輕易去死,要活下來,帶着大家一起活下來!「

主心骨的作用發揮了,在情理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之前因想起曾經同袍音容笑貌一臉悲傷的張正神情變得嚴肅,無比認真的說:「活下去,帶着大家一起活下去,我好像明白司馬您現在是什麼想法了,可根本就不現實,我們手無寸鐵,面對這股鮮卑人沒有絲毫的勝算!」

「不!」劉瀾反應有點大,眼中迸出一抹寒光,以不容質疑的口吻,說:「你說的不錯,如果只是你我面對這股鮮卑人確實沒有絲毫的勝算,但有這些百姓幫忙的話,未必沒有可能!」

「若真是這樣……」張正目光熠然一閃,如果這樣還真像司馬說的那樣有幾分勝算,可他又垂下眼瞼,可又該如何去說服這些百姓呢?最後好像下了極大的信心,不管如何都要去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看向司馬,請纓,道:「若司馬真的願意帶這些百姓逃離魔爪,末將願意一試,勸說他們!」

「真的?」劉瀾有些狐疑的問:「你能勸服他們?」

張正搖頭,他並沒有把握,可他卻無比認真,眼中煥發着光彩,信誓旦旦的說:「就算沒把握,但我會盡一切努力去說服他們!」

希望從來不會憑空降臨,命運更要通過努力改變,劉瀾一霎那的猶豫消失不見,不管如何都該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就算不成功,也會有別的辦法,在記憶中『劉瀾』之所以能當公孫瓚轄下別部司馬自然是因為他武藝非凡,只是現在自己鳩佔鵲巢到底能發揮出來幾成實力是要打上一個問號的,所以劉瀾不敢太過魯莽,才一直糾結於找幫手,如今張正主動請纓,也就是說在反抗的時候不會只是他一個人,那時不管是幾人參與,這都是劉瀾的信心所在,如果張正能說服所有人,他們可是足足有三百多人,到時候群起反抗對付百十來人的鮮卑騎士能有不贏的道理?

在張正離開之際,劉瀾低聲囑咐:「聯絡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被鮮卑人發覺了!」

「諾!」

唱諾一聲吼張正離開了,劉瀾又變成了一個人安靜的坐着,他不知道那些把他當做瘟疫的百姓會不會幫忙,甚至在某一時刻因為他們的態度他們投來的冰冷眼神會讓他心中生出放棄救他們的衝動,可是他不能,他可以去質疑百姓的人品,卻決不能坐視不管他們的性命,這與親手殺了他們沒有區別,這與人性的泯滅沒有區別!

劉瀾站了起來,試探性的揮了揮拳,虎虎生風,剛強有力,換做從前絕不會揮出如此有力量的一拳,可他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不滿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還遠沒有達到劉瀾的真實水準,是『奪舍』的後遺症,是對這具身體的不熟悉,看來需要抓緊時間磨合適應這具身體了。

時間飛快,就在劉瀾抓緊時間適應身體時開飯的時間到了,三百人只有兩百人的量,男人們都坐着,並不急着去爭奪食物,而是優先讓婦女和孩童們吃食,婦人們同樣吃的很少,都留給了孩童,等孩子們吃完後婦人們才吃,她們吃完,男人們才起身。

主食是一些會做飯的百姓用鮮卑人繳獲的漢人頭盔烙的餅,但又與鍋盔不一樣,味道怪怪的但沒有人抱怨,能有飯吃就已經是鮮卑人的恩典了何況他們都已經餓了一整天,飢腸轆轆,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誰又在乎那怪味道,吃着餅就著鮮卑人的肉乾和奶酒,肉乾食指長短粗細,是牛肉風乾,咀起來很有嚼勁,只是轉眼間飯食便被哄搶一空。

劉瀾眺望了眼空空如也盛放食物的羊皮,飯食本就不多,何況還是婦人、孩子吃完後去吃,還能剩多少?好在他這具尚未融合的身體讓他還感覺不到飢餓,所以從始至終就沒有去哄搶。

劉瀾一直獨自一人坐着,耷拉着腦袋,不知道張正是會帶着好消息回來還是壞消息,忽然低垂的面前出現了一雙小手。

小手黑不溜秋髒兮兮的,左手握了半張餅,右手攥著三截肉乾。

劉瀾抬起頭,發現面前站着一個小孩子,最多四五歲大,蓬頭垢面,一對撲稜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打轉,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劉瀾還是理解了他的肢體動作想表達的含義,愣了愣,指著自己,有些錯愕:「給我的?」

小丫頭重重點了點頭,又將手臂往前伸了伸,奶聲奶氣說:「大哥哥,你一直沒吃東西,喏,給你吃!」劉瀾還以為他是小小子,這一說話才分辨出她是小丫頭,他心中好不是滋味,剛才的一瞬間雖然不餓可是看着他們哄搶光食物還是在心中腹誹過,可最後他才注意到那些瘋搶食物的漢子都把這些飯食交到了孩子母親的手中沒有吃哪怕一口餅一塊肉,這是父親的擔當,也是父親拚命哄搶的理由,劉瀾搖了搖頭,是發自內心的拒絕,摸著小丫頭的小腦袋瓜,疼愛的說:「哥哥肚子不餓,快回去把這些東西交給母親吧!」

小丫頭有些猶豫,在是不是該把食物交給母親的問題上有了片刻的糾結,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眼中滿是童真的說:「大哥哥,這餅真的很好吃的,你就吃點吧。」

劉瀾聽到了小丫頭說完嘴裏還嘀咕了句雖然沒有爹爹烙的放着蔥花的餅好吃,可是真的很香啊。這一刻他心中卻是莫名的一抽,撕心裂肺,不知為何心臟會有被刀剜的感覺,就在他親昵的想要抱抱小丫頭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發現鮮卑佰長對身邊兩名鮮卑騎士使了個眼色,兩人隨機起身,向他這邊走來,不用想劉瀾也知道他們是沖自己來的,心下大急,幾乎是吼也似的說:「我說了我不餓,你快點回去!」

說着就去推小孩兒,方法值得商榷,可畢竟是因為時間太急,劉瀾已經顧不得其他,就算會被小丫頭誤會,就算會被所有人誤會,可小女孩卻異常固執,就是不走,眼中含着淚花看着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好心給他吃的為什麼還被他如此討厭,劉瀾估摸著是心疼小丫頭傷心,力道就小了幾分,可她的小手卻又伸了過來。

被震撼得無以復加。

說真的,劉瀾沒想到這時代的孩子會是如此善良乃至於成熟,不到數個時辰的時間裏,他親眼所見周圍很多這樣的孩子替疲累的母親看護著弟弟妹妹,替勞累的父母揉捏著肩膀,而眼前的小丫頭更是善良到把僅有的飯食送給自己吃,多麼善良的孩子,多麼招人喜歡的孩子啊,可他們畢竟只是孩子,會因為自己剛才突然變的嚴厲的外表而恐慌,會因為急切的推搡而害怕,此刻劉瀾對急切之舉悔恨到了骨子裏,看着她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淚腺不知道怎麼就打開了,可是他沒有流下一滴淚,不能啊,鮮卑人走過來了,萬一對孩子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可怎麼辦啊!

「我說了我不吃,快走,快點走!」劉瀾更加賣力的攆她走,可孩子們的思想卻是很單純的,也許現在所做的一切會被她記恨,可等她長大了,應該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吧,劉瀾試圖為自己辯解著,然後就看到哭得稀里嘩啦的小丫頭跑開了了,百姓們義憤填膺,紛紛咒罵起劉瀾的不識好歹,言語之惡毒令人髮指,就像他推搡小丫頭時一樣,可劉瀾此時卻笑了,看着小丫頭的背影笑,傻笑。

但他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臉色更變為蒼白,最後幾近猙獰,而四周百姓咒罵聲也在瞬間停歇,所有人都發現了那兩名鮮卑人,他們加快了腳步,趕到了小丫頭的身邊,其中一名鮮卑人的手掌揮了起來,劉瀾蹭的一下坐了起來,胸中怒火滔天而起,瘋也似的向著小丫頭的方向飛奔而去。

鮮卑人揮下的手掌成功從小丫頭的手中奪過了食物,摔在腳下腳尖用力擰著,惡聲惡語:「他不吃,就都不要吃了!」與此同時,另外一名鮮卑人手中的馬刀瞬間出鞘,但卻沒有後續動作只是回頭眺望着狂奔而來的劉瀾,嘴角含笑,很期待即將上演的一出好戲。

鮮卑人開始揮刀,劉瀾曾眼睜睜地看着李尚死在面前,他不要再見到小丫頭死在自己面前,他要阻止鮮卑人的獸行,在馬刀離小丫頭只有幾寸的距離時顧不了許多的劉瀾因為距離太遠只能向前魚躍俯衝,在千鈞一髮之際,將持刀的鮮卑人推開救下了小丫頭。

千鈞一髮之際,當真是千鈞一髮之際,為小丫頭提心弔膽的百姓長吁出一口粗氣,此起彼伏,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能夠放下了,可劉瀾爬起來之後卻像是一頭獵豹,循着小丫頭哭聲望去,見到了小丫頭的母親奮不顧身衝上前把她抱開,可是鮮卑人並沒有就此放棄,眼見小丫頭無論如何都逃不出魔掌的劉瀾如同獵豹捕食,蹭的一下就竄到鮮卑人與小丫頭之間,面目猙獰朝鮮卑人極力大吼:「有什麼沖我來!」說完,眼神冷冷不帶任何情感地看着他倆。

拿着馬鞭的鮮卑人這時卻突然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而被撞飛的鮮卑人則走到同伴身邊,眼神戲謔的說:「好啊,那就贏了我,不然你們都給我去死!」

鮮卑人緩緩抬頭,凌厲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劉瀾,淡淡的聲音中,涌著濃濃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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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龍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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