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逆轉夢境

道學發源於雲國，是東方大陸千萬年來最璀璨的文化瑰寶之一，也是「氣息術」的根本，以此為基礎創建的生命理論已經獨立、甚至凌駕於科學之上，許多無法解釋的現象，被用一種玄之又玄的「道」學方式推演出來，如果將其與其他大陸發展出來的科學相比，或許在兵器研發、尖端領域等方面稍弱，但道學對藥物、人體、潛能等方面的貢獻無與倫比。

可惜，科學和道學終究無法迅速決出勝負，因為遙遠的兩個大陸之間，發生戰爭的概率微乎其微，更不會在戰爭上體現知識的優勝劣汰，文化入侵也就無法實現，兩種學術只能在微薄的信任下，依託於簡單地借鑒。

相差甚遠的文化底蘊和思維模式限定了外來學術的發展，很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無法得到正確闡明，加上文化精髓的可以封鎖，導致北方大陸上的眾多道館中，沒有一家館主能夠正確地用本土思維講解出什麼是道，便無法讓教條嚴謹的北方大陸人民明白道學究竟是什麼，久而久之，道學在北方大陸上被定義成「來自神秘東方的保健操」，淪為貴婦們保持身材去修習的平衡柔術。

瘋子嵐之所以能夠在東法萊慕成功推廣基礎氣息術，首先因為他對道學的理解，源於自己科研成果的延伸，或者說他找到了某些可以讓北方科學與東方道學相接軌的方法；其次，瘋子嵐自身是一個成功的修行案例，他以自己為的實驗藍本，儘可能的複製修行方式，才導致很多人學習速度很快，但錯誤方式毫無差別；當然最主要的是，瘋子嵐所修習的基礎氣息術，經過東方大陸學者們借鑒晶石科學「改良簡化」的實驗品，所以才能被他交換出來。

威廉和巴布隆所修習的逆轉術，卻跟基礎氣息術不同，逆轉術在雲國也已經失傳很久了，屬於非常古老的秘術之一，沒有任何改良簡化，語句含義自然生澀難懂，雖然瘋子嵐父子的研修筆記讓兩個人摸到了頭緒，但筆記里翻譯闡述的部分不足全文的五分之一，後面的古雲國文字根本就沒有人能翻譯過來，按照筆記上的推測，這個逆轉術應該分成五層，每層又分十段，而瘋子嵐勉強弄懂了第一層的前五段，威廉的父親和叔叔磕磕絆絆、連猜帶想地補全了第一層，結果還把自己練死了，讓人不得不擔心未來狀況。。。

巴布隆為了儘快恢復鉨酶，才選擇這種極端的方法，按照壯漢威廉的解釋，「鉨酶」失衡后，身體潛能一旦陷入沉睡便難以再次激發，逆轉術的第一層第一段就是潛能誘導，可以帶動巴布隆體內的「鉨酶」自行分裂增長，達到康復的作用，因此金髮年輕人目前僅需學會這點皮毛就可以，可修鍊后他才發現事事都是知易行難。

威廉還好說，他畢竟修習基礎氣息術多年，所以轉修「逆轉術」的第一層第一段非常順利。可巴布隆就慘了，這傢伙從來沒有太深接觸過東方文化，此時讓他來學這些超出理解範圍的知識，簡直是雞同鴨講，單單開篇的一句「意聚於內」，就把巴布隆搞得暈頭轉向，威廉的嘴皮都磨破了，才勉強算是解釋通了第一段的原理。。。

入夜後，金髮年輕人在自己的床上，按照威廉教導的方式，彆扭的盤膝而坐，初學乍練的他很不適應，感覺自己的髖骨都要被撐裂一般，更別提什麼平心靜氣了，一來二去就開始心浮氣躁起來。

巴布隆在床上堅持了好一會兒，終究無法「入定」，於是他放鬆身體，伸了伸酸軟的小腿，頓時覺得困意上涌，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只是已經陷入沉睡的他並沒有發現，一股若有若無的血紅霧氣開始圍繞着他的身體慢慢旋轉。

黑暗中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遠遠看來，像是渴求着什麼，周圍卻是一片了無生機的死寂，身臨其境的真實感覺，在詭異場景的襯托下讓人頭皮發麻。

「又做怪夢了？」巴布隆在眼前晃晃了雙手，奇怪的是明明周圍一片漆黑，可他仍舊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手掌，低頭望去，他發現此時的衣着都和白天一樣穿戴。

原本備受折磨的巴布隆早就習慣了怪夢，可是這一回與以往不同，如果說平日裏的怪夢僅僅是一個記憶碎片的話，那麼這次彷彿是巴布隆本人真的走進了夢的世界。

「嘶~~~嘶~~~」細微的怪聲由遠及近的自身後傳來，巴布隆連忙回頭望去，突然發現在自己身後幾米遠的地方，有兩隻直徑超過三米的大眼睛正瞪着詭異的豎瞳，足有重型貨車大小的蛇頭吐著鮮紅的蛇信浮出陰影，鋒利的毒牙看起來像是巨大的攻城兵器。這個突然出現恐怖的大傢伙，着實驚得巴布隆後退好幾步。

巨蛇似乎沒在意巴布隆的警惕和戒備，慢慢悠悠地從他身邊蜿蜒而過，像是一列遊走於虛幻的列車，可巴布隆能清晰地感覺到巨蛇的冰冷寒意，他恍恍惚惚地伸手摸去，泛著寒光的青黑色鱗片堅實如鐵，每一條紋路都清晰無比。

「夢這麼真實？」巴布隆眉頭一皺奇怪道，隨即用力地一腳踢了過去，巨大的反震力讓他的腳掌發麻，可巨蛇依舊毫無感覺，巴布隆想再踢一腳，看看這怪物的甲片到底有多硬，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他竟然會感覺到疼痛。。。

這讓金髮年輕人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抬頭看了看遠處萬年不變的赤紅色眼睛，發現它們不知何時，已然如同活過來一般的開始眨眼，動作頻率越來越快，每一次合攏后再次睜開時，眼中的紅色光芒就會強盛幾分，頃刻間巴布隆周圍已經變得十分刺眼，一股灼熱撲面而來，滾燙的地面將他的鞋子瞬間燒焦。。。

「嘿！」金髮年輕人心道不妙，果斷的向旁邊高高躍起，撞到了冰涼的巨蛇身上，在自己身體下滑的瞬間，手指扣住了青黑鱗片邊緣，整個人貼靠在蛇身上，手臂發力雙腳一悠，朝斜上方飛起，穩穩落在了巨蛇的背部。

周圍的溫度迅速升高，可是巨蛇彷彿是一個恆溫的冰塊不為所動。無法睜開雙眼的巴布隆深知，即便是怪物也有求生的本能，規避危險是生物與生俱來的天賦，所以跟着這個大傢伙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危險。

可世事難料，光芒慢慢暗下來后，巴布隆睜開脹痛的眼睛四下張望，發現到處都是火紅的岩漿，滾燙的炎流在大蛇身下劃過，卻無法傷害它分毫；蒸騰的高溫不斷扭曲著遠處的景物，這是一處幾千米長，不知多寬的熔岩河流，遙遠的正前方隱約可見一道火紅的橫線，彷彿是切斷了大地的明亮刀痕，巨蛇在這片火海中彷彿只是一根粗木頭，它笨拙地順流前行。

「不好！是瀑布！」巴布隆虎吼一聲，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讓巨蛇轉向，於是拚命地朝蛇頭跑去，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進入了二段「鉨酶」爆髮狀態，身形快地如同一條黑線，沿着在火海中沉浮的蛇身跳躍前行。

「呼~~~」巨大的火柱從巨蛇身邊的岩漿里噴出，捲起溶金消鐵的「火雨」，密密麻麻的「雨點」讓人無從躲避，巴布隆一咬牙，雙臂交叉護住眼睛，身體傾斜70度，以一種投懷送抱地姿勢，頂着噴灑而來的致命熔岩雨快速向前衝去。

「滋~~~滋」鑽入骨髓的劇烈痛苦之中，巴布隆能夠清晰聞到皮肉燒熟的味道，冒着黑煙的傷口也在間不停歇地癒合，他不禁慘哼著，可奔跑速度沒有減慢。

巴布隆的齜牙咧嘴的越跑越快，這條蛇是在太長了，憑他奇快無比的速度也花費了很久才到達蛇頭位置，此時巨蛇距離瀑布只有不到一千米了，肉眼可見的滾滾熱浪消失於無盡的黑暗之中。

「該死的畜生，你想死也別帶着我！」巴布隆恨極了，他不顧一切地全力朝蛇頭左側踢去，只聽「咔」巴布隆的大腿竟然被巨大反震力擊得血肉，而巨蛇的鱗片被他抽碎數片，蛇眼正上方出現了一個恐怖的傷口。

這回巨蛇終於了反映，它昂起頭顱，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開始瘋狂搖擺身體，攪起一**巨大的熔岩浪，將青黑的鱗片灼燒的通紅，巴布隆的鞋子早已被燒穿，雙腳像是踩進了融化的鐵水裏，金髮青年知道此時不能有任何猶豫，不顧大腿的傷痛在蛇頭同一個位置接連踢出。

巨蛇發覺巴布隆格外難纏，便將整個身體扎入了滾燙的火海中，巴布隆見勢不妙慌忙跳起，雖然他用盡了全力跳得極高，但畢竟沒有辦法懸停在空中，面對下方無處落腳的炎流，巴布隆絕望到了極點，一旦落入岩漿，任憑他的恢復能力多麼強大，也必死無疑。

金髮年輕人的身體終於達到了最高點后開始下落，在這一瞬間彷彿時間靜止了，巴布隆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很多景象，親情、愛情、生活、信仰等等，直至頭腦一片空白，已經走過的塵世終究消散於回憶，這是絕望待死的沉默和茫然。

忽然間，一個豪放剛強的聲音自四面八方迴響起：「困於絕望之中，方得逆轉之功！」無形的音波將整個熔岩河流震蕩得波濤洶湧，更將巴布隆震得熱血沸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劃過他的腦海，有那麼多的人因為他的生而甘願赴死，瓊、肯特、喬、傑瑞等等；還有那麼多的人等待着他的生，維拉、莉莉安、妮妮、萱麗、威廉等等。。。

「我怎麼可以坐以待斃！」巴布隆猛然睜開雙眼，銳利的眼神如同可以看穿火海，隆起的肌肉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氣，他的右手拇指肚上突然多了一個用雲國古語所寫的「逆」字。。。

巴布隆自有所感，單手成掌用力下壓，一股巨大的掌風竟然破開熔岩波濤，露出了潛入其中的巨蛇頭顱，他左手握拳借勢而下，就要一拳砸在巨蛇頭上。

身形龐大的巨蛇哪能如此好對付，在間不容髮之際，它竟然向上一竄，同時張開腥臭的巨口露出可怖的毒牙，一口咬來。巴布隆反映極快，眼見自己如此下去，肯定會被嚼碎生吞，便伸手右掌全力一揮，這一次他感覺自己出掌的時候極其困難，彷彿被空氣都凝固成了石頭，他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將手掌送到極限，頓時只覺右手拇指上突然一輕，「轟」直徑一米大小的紅色光團自指尖迅猛射出，飛入巨蛇的口中，瞬間擊穿了它的大腦袋。

巨蛇受了致命的創傷再也無心潛藏，怪吼著垂死掙紮起來，巴布隆瞅准機會雙腳在它的身上一點，緊接着躍上蛇頭，在它的傷口上又補了一掌，「嘭」黑褐色的腥臭蛇血澆在熔岩之中，氣化成滾滾黑煙，巨蛇的頭顱無力地砸進火海，整條蛇身僵硬的浮出「水面」，像是彎彎曲曲的紅色小路。

巴布隆站在蛇頭上無奈的苦笑，他已經距離前方瀑布不足百米了，熔岩流仍然不肯停歇地將他送往深淵。

「想不到還是沒有辦法！」巴布隆心中悲哀道。

就在此時，天地中迴響起古怪的低語聲，像是有成千上萬的人同時低語，聲音越來越大，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熔岩河流竟然開始緩緩倒流，載着巨蛇向後而去，巴布隆錯愕轉身，只見一片鋪天蓋地的黑色陰影從後面湧來，所過之處熔岩宛如被冰封成了石塊，這樣的恢宏場景，巴布隆自知無法躲閃，索性拚命一搏向黑暗中跳去，黑暗毫無憐憫地吞噬了他的身影。

等巴布隆的視線再次恢復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依舊可以看到遠處一雙雙赤紅色怪眼睛，彷彿一切都回歸到了夢境之初，一雙赤紅眼睛突然晃動了幾下，裹着人形陰影掙脫而出，像是鑲嵌著紅寶石眼睛的黑布偶，明明和周圍的環境顏色相同，卻輪廓清晰的無法讓人忽視，黑影迅速逼近巴布隆，金髮年輕慌忙四處躲閃，卻發覺無論怎麼躲都躲不開，無論如何攻擊都毫無效果，終於被那團怪影子撞到了身上，他只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呼！！！！」巴布隆坐起身，戒備地四下張望，發現自己完好地正躺在卧室的床上，這才長出一口氣，剛剛的夢實在太詭異了。忘記關掉的枱燈將黑暗壓制在角落裏，房間中的時鐘顯示現在是凌晨四點半。

金髮年輕人搖了搖腦袋下了床，走進洗手間里打開水龍頭，雙手捧起清徹的水，敷在臉頰上的冰涼感覺讓巴布隆心底說不出地放鬆，只是再次捧起清水的時候，猛然發現自己的右手拇指上多了塊黑褐色的東西，拿進一看竟然是夢中的那個「逆」字。

他慌忙抬頭，梳妝鏡中的自己擁有一雙詭異紅色眼睛中，兩道血線貫穿了「瞳孔」。。。

「二段？」巴布隆錯愕地怪叫一聲，不知不覺間一個怪夢竟然讓他恢復了「鉨酶」平衡，他心中不禁震驚「難道逆轉術真的如此神奇？」只是他沒有發現自己耳後的黑色紋路已經變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