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凡

第二章 平凡

葉歡的家,住在道場外不到五里的葉氏郡。

葉歡家在當地,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富戶,家中有寬敞的院落,三進三出的瓦房,從遠處看過來,很是氣派。

只是到了葉歡這一代,家裏人口凋零,氣派的房子沒有人住,未免顯得有些凄冷。

葉歡並不在乎是氣派還是凄冷,他只是這樣,一步一步走了回來,終於又看到了那熟悉的門窗時,心裏不由得一暖。

他敲了敲門,門裏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少爺,是你么。」一陣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人未到,聲先到了。

聽得出,這少女等葉歡,已經等得着急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裏面是一個清秀少女欣喜的臉龐: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你到底上哪去了呀?是不是去城裏吃花酒了?就算去吃,也告訴我一下呀。我等你等得可急死了,你要再不回來呀,我可要找上你們道場去了!」

說話的,正是從小服侍葉歡長大的侍女,夕兒。

夕兒比葉歡小一歲,從五歲起就開會服侍葉歡,到今年足足十一年了。

兩個人雖然是主僕關係,可多年相處,親密無間,彷彿是親兄妹一樣。

夕兒昨晚等葉歡,左等不回來,右等不回來,急得一夜沒睡,恨不得天亮了馬上去找人。

此時見葉歡平安回來,自然高興非常,蹦鋼豆一樣一連串說了好多話,可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誰都看得出來。

葉歡從昨天到現在,受盡屈辱,心灰意懶,看見夕兒如此,方才感覺到人間的溫暖,拉住夕兒的小手,笑着說:

「傻夕兒,你去道場找我,不怕那些人打你么?」

夕兒和葉歡多年相處,卻很少有如此親密的舉動,不由得害羞起來,可偏偏覺得葉歡的大手無比溫暖,不捨得抽出來,紅著臉說:

「他們都是要修仙得道的人,我一個小女孩,他們怎麼會難為我呢?張姨李嬸,他們都和我說修仙的人最心善,就像你一樣,少爺,你說是不是?」

一句話正說到葉歡的痛楚,葉歡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說:「別的人我不知道,你少爺我,以後可就不是修仙中的一員了。」

夕兒見葉歡神色鬱鬱寡歡,知道是出了事情,忙說:

「少爺,要我說,不修仙才好呢!」

「為什麼這麼說呢?」葉歡問。

「我就聽人說,修仙到後來,一定要成為某位大仙的侍人,那怎麼行?我家少爺這麼金貴,怎麼好服侍其他人?」夕兒說。

「哦?這麼說,你覺得服侍人不好,是不是你不想服侍我啦?」葉歡看夕兒的樣子,故意逗她。

沒想到夕兒聽了這話,立刻急得和什麼一樣:

「不是不是,夕兒不是這個意思,少爺怎麼能和別的人比呢?夕兒情願服侍少爺一輩子,不,就服侍少爺到下輩子,下下輩子,夕兒也是樂意的。」

葉歡見夕兒說得認真,感動之下,險些哭了出來,連忙別過頭去。

夕兒情急之下,吐露了自己的心聲,不由得羞得耳根都紅了,見葉歡不回答她,低頭說:

「我只怕少爺不要我服侍,趕我走,不趕的話,我哪也不去,就服侍少爺一輩子。等少爺以後……以後娶了少奶奶,我就服侍你們兩個,咱們三個平平淡淡過一輩子,也是很好呢。」

葉歡努力數年,仙術毫無進展,不過一場空。

三天前家裏生了大變,昨天又被鏡天如此羞辱,只覺得萬念俱灰,頭腦一片空白。

此時聽了夕兒的話,忽然福臨心至,覺得何必筋疲力盡,追求什麼更強,和夕兒平平淡淡過一輩子,何嘗不是一種快樂。

想到這裏,他轉過身,輕輕摟住夕兒柔軟的腰肢,在她耳邊說:「夕兒,你說的對,不過我不娶什麼別的少奶奶,咱們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一起過就很好。」

夕兒被葉歡摟住腰肢,只覺得全身發軟,簡直連呼吸都忘了,滿臉通紅地說:「不娶少奶奶怎麼行呢?」

「不是不娶少奶奶,是不娶別的少奶奶。」葉歡溫香軟玉在懷,心中大樂,伸手撫了下夕兒的頭髮,突然臉色一變:

「夕兒,你臉上怎麼有塊紅了?誰弄傷你了?」

「沒有誰,少爺,是我自己不小心。」夕兒說。

「不對,夕兒,你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歡面色沉重。

「都是我不好,昨天白天大老爺來過,帶着他的幾個侄子,說咱們家有東西欠他的,非要進來拿。」夕兒吐了吐舌頭,接着說:

「我當時看你不在家,沒人做主,就沒讓他們進來,言語中可能衝撞了大老爺,他一氣之下給了我一巴掌,帶人走了。」

夕兒說的大老爺,就是葉歡的大伯,葉歡爸爸的堂哥,葉永堂。

葉歡聽得心頭火氣:「我爸爸剛去世,他們一點情分都不顧,就過來這麼鬧,咱們家什麼時候欠過他東西?真欠了他東西,他怎麼爸爸在世的時候不要,現在跑過來要?無非是想趁亂討些好處罷了。」

夕兒見葉歡生氣,默默握住葉歡的手,說:

「算了,少爺,他們就算不講道理,畢竟是你的大伯,你既然想搬去別處住,咱們就早點搬,犯不上為這些事生氣。」

葉歡點了點頭:「夕兒,我想好了,咱們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搬,找一個好地方,一輩子生活在那裏,沒必要在這惹這些閑氣,你說好不好。」

夕兒心裏又高興又害羞,哪裏還說得出話來,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葉歡笑了笑,說:「我想獨自進去看看爸爸。你這一夜也累了,進去睡一會吧。」

夕兒答應着,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葉歡整了整衣服,走進內宅一間房間。

裏面空蕩蕩的,只擺着三個蒲團,一張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個香爐,香爐中插著三支香,燒了一大半,明顯是夕兒早上剛上過的。

香爐後面放着一個牌位,上面寫着:「葉家葉永德之靈位。」

葉歡在牌位前跪了許久,才緩緩地說:

「爸爸,這些年兒子沒用,一意孤行,非要進彭祖道場修鍊,耗費了家裏這麼多錢,也少了很多時間在您膝前盡孝,結果一事無成,兒子實在內心有愧。」

「兒子當時真的想做出一番事業來,起碼混一個彭祖道場修鍊者的身份,給您看看,可現在一切都做不到了。」

「兒子也不是不努力,只是天資實在太差,根本不適合走這條路,數年苦修,到頭來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落得讓人恥笑。「

說到這裏,想起之前的遭遇,葉歡只覺得喉頭哽咽,一時說不出話來。

稍微平復一下,葉歡接着說:「爸爸,經歷了這些事,我才知道你以前說的話,的確是對的。」

「轟轟烈烈,人也不過一生,平平淡淡,人也不過一生。花費精力,甚至捨棄尊嚴,去追求自己根本得不到的東西,又何必呢?」

「兒子已經想好了,您去世不過三天,大伯二伯他們的所作所為,我想您在天有靈,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故鄉這裏,不值得留戀了,兒子想帶着夕兒,遠走高飛,搬去他鄉居住,只是您剛去世,就得搬運您的靈位,真是辛苦您了。」

葉歡說着,想到自己一事無成,又想到夕兒的溫情,心裏一陣冷一陣暖,眼淚不由得留了出來。

朦朧中,他見香爐里的香已經快燒完了,便站起身,從一邊的香筒里又拿了三支,打火點上,恭恭敬敬地握著磕了三個頭,插到香爐里,接着說:

「夕兒是個好女孩兒,您在世的時候就常對我說,我當時都沒有在意,直到今天,我才突然發現她有多麼好。」

「我已經決定了,等在他鄉安頓好,就娶夕兒為妻,安安分分過一輩子。」

葉歡正說着話,突然聽見外面隱隱傳來重重的敲門聲,他情緒正在激動之處,也沒有太過在意,接着說:

「爸爸,您如果在天有靈,就保佑我們這一路平安,順順利利找到一個好地方安頓下來,我和夕兒琴瑟和諧,好早日給您生一個大胖孫子,給咱們家傳宗接代。」

說到這裏,葉歡滿是熱淚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他又磕了幾個頭,剛要站起來。

突然又傳來幾聲悶響,聲音比剛才大得多,緊接着哐當一聲巨響,好像是大門被撞開了。

葉歡一驚,連忙站起來,剛打開門,就看夕兒跑了過來。

「怎麼了夕兒,發生什麼事了?」葉歡問。

「大老爺二老爺……」夕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老爺二老爺,帶着一幫人,把咱們家門砸開,硬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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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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