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302·陰霾（上）

武易的左手扶住劍柄，保持着最佳的拔劍姿勢，距離從天而降的阿悟大概有三十六步的距離，正常的速度來考慮，在對方突進到自己眼前，完全有反應的時間。※％

但，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粘稠，陰冷。

那個看似陽光憨厚的胖子，給自己這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不要亂動哦。」眯起雙眼，阿悟沖着武易三人點了點頭，「我可是動手起來就不知道分寸的類型。」聽起來像是一句玩笑。

可沒人笑得出來。

「阿悟，你……在這裏做什麼。」雷煌皺起眉頭，要不是身體已經無法行動，恐怕已經衝上前揪住阿悟的衣領責問起來。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是來替你收拾殘局的，鈴鐺那丫頭在西方大陸被這個叫白燁的人類打敗了，甚至還賠上了龍鈥的性命，接下來，他似乎會路過這裏，經過你所負責的戰區，陛下不禁擔憂起來，你是否也會步它們的後塵呢？所以特地派我前來支援，不出所料啊……」阿悟轉過身，露出了一貫的偽裝笑容，「如今，你已經輸了，這個消息一旦被傳出去，無非是成就了這箇舊人類的名聲，這是陛下不願意看到的，五星將的名號就該要有令人類絕望的威懾力才行吶。」殺意，籠罩在了那具肥胖的身體上，鎖定的是還在現場的四個人類。

「身體已經動不起來了……怎麼辦，就算強行發動契約，想要從巔峰狀態的五星將手下逃走，還是有一點……」看似冷靜的白燁從未停止過思考，大概有十種方案，瞬間就被否定，阿悟從頭到尾，都沒有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開過，「嘖，開什麼玩笑，這種情形下，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白燁。」打斷他思考的是武易，那位來自天武國的年輕皇子正用力咬住嘴唇，握住劍柄的手上鼓起了明顯的青筋，「你還能戰鬥嗎？」

「要聽實話嗎……」

「不用了，我大概懂了。」武易終究還是拔劍了，在畏懼死亡和渴望戰鬥之間搖擺許久，最後還是靠向了後者，「我們也不能一直依賴你。」「有意思的決定。」阿悟輕輕踮起雙腳，下巴上的肥肉開始劇烈晃動起來，就像是一副詭異的畫面，就好比一隻在跳舞的肥豬，動作滑稽的令人捧腹大笑，可是，下一秒，那隻肥豬就已經飛到了你臉上，給了你一拳！

「殿下！」南雲是最先察覺到異樣的，聽力最為敏銳的他瞬間移動到了武易身前，拔劍相迎，剎那間，阿悟的手已經直線劈下，帶着陽炎穿透了一切障礙物，包括南雲那被硬化后的身軀，「噗嘰」太過輕易的就變成了兩半，隨後炸裂開來，變成了一灘血水，濺滿了武易全身。

南雲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死了。

「哦，還有你。」阿悟的步伐輕盈的靠近過來，白嫩的右手輕輕點來，「鐺」沉重的衝擊聲，湯瑞麟已經作為第二道防線的衝上來，用手中巨劍硬是抗下了阿悟看似軟弱無力的一擊，可僅僅是那指尖與劍尖的碰擊，也足夠將湯瑞麟巨大的身軀擊退數米之遠，直接撞上了愣在原地的武易，「殿下，現在可不是發獃的時候！」湯瑞麟注意到武易沒有了反應，好不容易燃起的戰意就在瞬間被撲滅，阿悟用最直接的方法展示了它近乎恐怖的力量。

「那麼，接下來……嗯？」阿悟沒有進一步開始屠殺，而是仰起頭，望向了頭頂的那片雲層，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覬覦自己一般，「不是吧，那麼快就追上來了！好吧，今天只能玩到這裏了。」扭過身，肥胖的身影走到雷煌身邊，抓起了氣息虛弱的同胞，「我們要撤退了。」「那是誰？」雷煌似有所指的凝視着翻滾的雲層，遠方，還有誰在逼近，氣勢隱約甚至不在阿悟之下，「還不是天武國的那個瘋女人，殺了他們一個高手也算是勉強拿回點面子，太貪心的話，可是會連命都沒的。」說罷，抓起雷煌，瞬間消失在了山脈之間，僅僅數十秒后，又一道靚麗的身影落在了眾人眼前！

就如初次見面時候一樣，張揚跋扈，右眼上的黑色眼罩上如今還被印刻上了骷髏的標誌，給人一種詭異的組合，精緻的面龐上可以看見有汗水的痕迹，落地后，甩了甩頭，黑色長發搖擺在身後，她便是剛剛晉級使用率100%的天武國，不，該說是人類世界最強的a級武修——星洛，「將軍大人！」湯瑞麟虛脫的坐倒在了地上，平時硬朗的他這次也的確是支撐不住，如果沒有星洛到來的威脅，阿悟必然會毫無懸念的虐殺掉在場的三人。

「逃走了？動作真快，喂，武易小弟弟，幹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南雲……他死了嗎？」星洛舒展着雙臂，身上那件特別量身定製的軍裝勾勒出了完美的身段，雙眼瞥見了地上變成了兩半的屍塊，熟悉的假腿說明了其身份，「又一個不討厭的人走了，這世界就是那麼殘忍。」「星洛……你怎麼來了？」武易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強忍住內心的波瀾，試圖平靜的詢問，可顫抖的音調出賣了他的真實心境。

「我發現殺死老爺子的其中一名兇手流竄在附近，就開始追擊，唔，是個死胖子，挺厲害的，半路上有被它甩開過，最後來到這裏。」說道被甩開的時候，星洛漂亮的紅唇死死的咬在一起，顯得很不高興，「嘛，算了，反正也不重要，這裏的戰鬥結束了嗎？」「算是成功收尾……」想起了全殲赤炎之龍追擊部隊的戰果，武易並沒有興緻太高。

「那就準備回家吧，新國的局勢一旦穩定下來，最終的戰場便是天武國或者神州了。」星洛在這時候走向了正扶著岩壁勉強站起來的白燁，兩人並不算陌生，在東瀛島之戰時，就有過一面之緣，而且，星洛的地位很容易就能收到關於白燁在西方大陸的戰績，神秘的自由領域引渡人，舊人類，一夜之間，打爆了黯道之龍的五星將，這可以說不可思議的奇迹了，而眼前的現場，還殘留着灼熱的氣息，證明了赤炎之龍曾經有過很強大的戰士在這裏，「你和雷煌打了？」「嗯。」「誰贏了？」「我。」「哦……」簡單的幾句對話很快就結束了，但是星洛眼中的目光已經變的熾熱無比，湯瑞麟和武易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這位瘋狂的女將軍不會是打算找白燁切磋吧？

「啪嗒」白燁慢慢挪動雙腳，從危機中好不容易逃生，全身立刻被疲憊感籠罩，可還有一件事情自己必須要去做，祈語依然還在對方的陣地里，要去……接回她……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灰暗，不斷傾斜，然後不斷墜落。

萬籟俱靜。

赤炎之龍已經全部撤離了這片不詳的領域，本該是絕對優勢的龍族軍隊卻莫名其妙的潰敗而逃，五星將雷煌重傷，主力部隊被全殲。

皇甫銳站在山崖邊，感受着還沒消散的硝煙味，嘴角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勝利了，而且是如此輕鬆，是巧合嗎？不，該說是理所當然的發展。

「既然你們已經完成了目的，就儘快離開這裏，畢竟，我不喜歡你們。」謝花語在皇甫銳身後冷冷的下達了逐客令，短暫的合作后，雙方又回到原點，「不用那麼無情吧……花語，我們……」「無論是你，還是輕羽，都不該踏入這裏。」話音落地，謝花語已經消失了，這裏是她的領域，沒人可以追上她的身影，皇甫銳無奈的聳聳肩，目光飄向了遠方的某處，剛才有人在那裏瞄準過自己，大概是輕羽吧，可奇怪的是，最後終究沒有扣下扳機。

「哼……雜種。」輕蔑至極的咒罵，皇甫銳隨後又露出了愉悅的表情，享受起勝利的滋味，「從今天起，在新國，我的名字將代表勝利！」

戰爭中，除了鮮血與眼淚，最大的主旋律恐怕還是那些被滋生的野心。

皇甫銳也不能免俗。

山谷的營地里，狼狽的雷沖回來了，也帶回了敗北的噩耗。

「什麼，全軍覆沒！」「怎麼可能！」「首領呢，怎麼沒看見首領回來！」「首領被人類擊敗了？開玩笑的吧……」議論聲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不安，動搖了赤炎之龍們的信心，它們本該是這個世界無敵的生物，如今卻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滑鐵盧之敗。

「撤退，我們要保存住僅有的力量……不能再浪費在這裏。」雷沖則替代雷煌下達了命令。

祈語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並被帶到了雷沖面前。

「抱歉了，祈語，情況有變，我們要立即啟程去會和陛下。」雷沖揮揮手，示意身邊的部下們去做好撤退準備，營地里還殘留的力量依然很強大，穩步就班的撤退，人類根本沒有追擊上來的能力，更何況這次人類的勝利……想到了一些隱秘的事情，雷沖的神色變的很是複雜。

「外公怎麼樣了？」祈語終於找到機會問出了想要知道的事情。

「應該是敗了，敗給一個叫白燁的舊人類，我知道那聽起來很可笑，不過據說他還曾經打敗過鈴鐺，在未來，他會是一個棘手的敵人。」雷衝來回踱步著，不時嘆息起來，人類世界又出現一位天才，對它們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外公還活着嗎？」這次，祈語的聲音有了微微的顫音，可雷沖並沒注意到。

「嗯？並不清楚，我被伏擊的時候太過危險，根本沒有多考慮的就撤退了……祈語，先和我回去，然後……」雷沖停下腳步，面朝向死死攥緊雙拳的祈語認真的說道。

「我要留下。」可得到的則是斬釘截鐵的拒絕，祈語抬起頭，與雷沖對視起來，神情堅定，「我要去找到外公，白燁他不會下殺手的，因為他知道，那是我的外公。」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堅持着這個想法。

「啊？等等，那個白燁難道就是收留了你的人類……可這並不意味他會放過父親，人類和龍族是敵人，這份仇恨永遠無法被抹除。」雷沖在短暫的愕然後，無奈的搖搖頭，眼前的孩子就和多年以前那位叛逆的妹妹一樣，「你的母親曾經妄想讓人類和龍族迎來和平，但結果呢，它什麼都沒做到就死了，如今，你也要走那條不歸路嗎？」

祈語倔強的挺起胸膛，大聲回答道：「那並不是什麼不歸路，人類和龍族，一定會有和平共處的那天，就像我和白燁一樣，在完成那個夢想之前，我暫時不會回去。」

「你太讓我失望了，祈語，就像我的妹妹一樣……已經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與其讓你墮落到和人類在一起，不如在這裏將你殺掉，這是我唯一可以為死去的妹妹所做的事了。」執迷不悟的樣子，太像了，眼前的祈語彷彿和多年一樣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雷沖眼中逐漸浮起了殺意。

玷污了赤炎之龍榮耀的同胞，有一個就夠了。

「我想，這件事，還輪不到你去做。」就在這時，一個令雷沖全身顫抖的聲音響起，儘管很虛弱，可依然帶着往日的霸氣。

轉過身，雷煌和阿悟並肩站在那，冰冷的注視着一臉驚恐之色的雷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