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夕是何夕(四)

第十二章 今夕是何夕(四)

孟月與蘇慕同時驚了一驚,二人對視一眼,便見着劉瑜腳步輕快、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他也不顧忌什麼禮法禮儀,徑自在孟月身旁坐了,蘇慕驀正要俯身見禮,劉瑜卻笑着道,「不必多禮,皇后隨意撿位置坐吧,朕與菀妃坐在此處甚好,便不上主位了。」

蘇慕從未見着這般隨行且帶着些許孩子氣的劉瑜,他在她面前自來便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而今見着他的笑顏卻是想開了,要對他放手的時候,想想當真是諷刺又可笑,兼之無奈。兜兜轉轉,即便是這天下間最名正言順的關係,可惜無緣,終究是不得相依相守。

蘇慕抬眸瞧著神情漠然的孟月,不禁感慨她當真好福氣,又站了片刻,蘇慕俯身禮了一禮,道,「皇上,臣妾尚有些事務在身,便先行告辭了。」

孟月見蘇慕請辭,便要起身相送,卻被劉瑜攔下了,待蘇慕離開,孟月不禁怪異的打量著劉瑜,自方才開始她便覺着他不大對勁兒,從前他在蘇慕面前總是一副恪守禮法、不苟言笑的模樣,今個兒怎麼如此隨意,竟還調笑了蘇慕一句?

瞧著孟月的神色,劉瑜不禁笑了,「怎麼?吃醋了?」

孟月瞥了劉瑜一眼,而後從容的坐下了,對劉瑜的話恍若未聞,她那副冷然的模樣當真是瞧得劉瑜又愛又恨,最終,他無奈的道,「便不能配合一下嗎?真真兒是不解風情到家了。」

聽得劉瑜對自己的評價,孟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後宮佳麗三千,解風情的不計其數,皇上自去別處便是。」

這話說得真真兒氣人,劉瑜暗自挫了挫牙,轉而笑道,「菀兒莫要吃醋,她好歹是你未來的嫂嫂,兄弟妻不可欺的道理,朕還是懂的。」

果然,劉瑜此話一出,孟月便好奇的轉過頭來瞧着他,劉瑜驀然起身湊到孟月面前,點了點面頰,道,「又想馬兒不吃草又想馬兒快點跑,這世間哪有這等好事兒?」

孟月不禁被劉瑜逗笑了,連這樣的民間俗語他都知道。

劉瑜瞧見孟月扶着他的肩膀站起來,不禁唇角微勾閉上眼睛,然而他面上的笑容還未展開便僵住了,他只覺小腿一麻,須彌便倒在了地上,待他直起身子來向孟月看去,她已行至門外,他滿腹怨氣,正自尋思如何扳回一句,卻見着她驀然一笑,這一笑險些晃花了他的雙眼,連帶那點兒忿忿的情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劉瑜腦海中隨之浮現出少女立於牆頭上的笑顏,他不禁斂眸輕嘆。自從瞧見她指間硃砂痣那日後,他腦海中便時不時浮現出曾經的畫面,每憶起曾經一分,他對她的愛便濃郁一分,而今,她雖然已經是他的了,可她那疏離的態度,卻總讓他有種咫尺天涯的錯覺。這樣的她,比之從前,更讓他捉摸不透。

後來,自然是劉瑜妥協了,沒有「吃草」,也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孟月。只是,若要道清原委,還要從皇室宗卷庫着火那日說起。

孟月中毒后病那幾日,劉瑜時時守在孟月身旁,而蘇慕便似她先前所說的那般想了許多,猶豫良久,她終是決定去看看孟月,然而,到得皇室宗卷庫,卻瞧見孟月住着的房間竟然走了水,洶洶火勢轉瞬間便將整個房間吞噬了.蘇慕忙叫宮人分頭行動,兩名宮人去喚人來,其餘的宮人打水滅火,這時,劉瑜也來了,非要進去救孟月,好在林祿死死攔下了方才作罷。

待火熄滅的時候,半個皇室宗卷庫都化作了灰燼,好在存放文獻冊子的庫房同着火的地方東西遙遙相望,這才得以倖免。宮人在坍塌的廢墟中四處搜尋的時候,蘇慕整顆心都高高懸了起來,待到宮人將燒得面目全非的女子抬出來的時候,她已然是懵了,從前她以為她恨孟月,恨不得孟月自這世間消失,時至那一刻,蘇慕方知自己始終拿孟月當友人當姐姐,不知不覺間,她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這時,回宮述職的戴親王聞訊而來,見着如此光景,皇上與皇后又皆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劉彥自是少不得要幫襯著打點一番。

入了夜,劉瑜遣退了所有人,獨自一人守在靈柩旁,遭逢此事,蘇慕思緒紊亂,久久難以平靜,便守在靈堂外回憶著從前的事兒,坐得久了,蘇慕竟是想通了許多,然而也正是如此,蘇慕不禁越發傷懷,暗惱為何從前不曾想通。

劉彥前來祭奠的時候,見着蘇慕坐在靈堂外便上前關切幾句。恰逢此時,又遇上一個這般好的傾訴者,蘇慕似是打開了話匣子,說從前的生活,說如何認識孟月,說與孟月如何決裂,亦說如今的種種感觸。

待說罷了,蘇慕只覺渾身輕鬆,而她身旁的劉彥卻是若有所思,這時,蘇慕也開始覺著不自在,雖是發生了許多事,然而她卻對着一個近乎陌生的男子說了這麼多,甚至自己埋藏多年的念想與女兒心思都傾訴無遺。蘇慕近乎落荒而逃的離開,不曾想後來卻在皇宮中屢屢遇着劉彥,她雖是佯裝不見,卻在孟月出殯那日不可避免的同劉彥正面相接。

而後發生了什麼,劉瑜便不得而知,但兩人天雷勾動地火,皆是難以自拔,蘇慕尤甚。後來蘇慕親口同孟月說,她是因了劉彥一句話而下定決心,自然,這是后話了。

按照常理來說,皇帝的女人,即便是不喜歡也不允許他人覬覦,而劉瑜卻是不甚在意。說到底是他負了蘇慕,如今她另有好去處,若是能為她籌謀,劉瑜自是不介意出幾分力的。況且,如今他有孟月已經夠了,其他女人擺着只會生出事端,不若走一個少一個,倒省了不少麻煩。

當然,這些話,劉瑜自是沒同孟月說的,迎上孟月意味不明的眼神,劉瑜只得訕笑着裝傻。孟月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劉瑜,直言不諱的問道,「明月好歹是皇上的女人,如今被戴親王看上了,皇上不怒,竟還瞧著有幾分歡喜,這是何道理?」

這些話若是也挑明說了,叫孟月知曉他如此死心塌地,豈非當真被她吃得死死的?

如此一想,劉瑜避而不談,笑着插科打諢,「朕自是該高興的,待這後宮中只剩下貴妃娘娘一個,即便不願,貴妃娘娘也要為朕生兒育女。」

瞧著劉瑜如此不正經的模樣,孟月不禁搖頭輕嘆,「皇上,臣妾累了,要歇息片刻。時辰不早了,皇上也該回御書房了。」

經歷了千山萬水,他們終於才能在一起,再加之今個兒本就沒甚事務,劉瑜自是不想這麼快便離開的,因此他起身湊到孟月面前,討好的笑道,「愛妃好狠的心啊!你自個兒要歇息,都不稍帶上朕。朕日理萬機,偶爾也當生歇息一番才是。」

孟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算是倒著看,也瞧不出精神奕奕的劉瑜哪裏需要休息了,「皇上還是早些回御書房吧,臣妾可不想背上禍國紅顏的罵名。」

劉瑜見着動之以情不管用,便開始耍賴,一把將孟月抱了起來行至床邊,兩人齊齊躺倒在床榻之上,任孟月如何掙扎,劉瑜始終穩若泰山,壓在她柔軟的身子之上,「愛妃莫要亂動,朕也累了,一同睏覺吧。」

劉瑜閉上眼睛,孟月瞧着他含笑的神情,終是不忍再掙扎,漸漸地,也閉了眼睛養神,時候久了,便不禁沉沉睡去。待聽得身下女子的呼吸越發清淺,劉瑜這才翻身在她身旁躺下,扭頭瞧著孟月白皙消瘦的臉龐。

孟月正自睡得迷迷糊糊,卻猛覺面頰上有個溫軟濕潤的東西貼了上來,她下意識的動了動頸子,迷迷糊糊間卻聽得一聲嘆息,「朕總是在憂慮這會不會是黃粱一夢……菀兒,你教教朕該怎麼做?」

待孟月一覺醒來,身邊已是空空如也,劉瑜莫要太纏着,這本就是她所期望的,然而卻仍是忍不住失落。

玉秀向來了解孟月的作息,進來的時候,見着孟月醒了便上前禮了一禮,問道,「主子,可要起身?」

孟月頷了頷首,玉秀伺候孟月更衣梳洗,待一切都收拾妥當了,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便命宮人擺了晚膳。然而,孟月還未用到一般,便見着小元子進來傳話,說是薛蓮求見。

孟月聽得,不禁顰了顰眉,即便是來向新晉的貴妃請安,也斷然沒有這麼晚過來的道理吧?

沉吟片刻,孟月終是敷了面紗,去正殿見見薛蓮。

饒是孟月早已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也沒料到,薛蓮見着孟月便疾步上前禮了一禮,而後拉着孟月就往外走,這架勢倒是叫孟月怔了一怔,二人方走出正殿門前,便被回過神兒來的玉秀攔下了,「薛美人這是作甚?如此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玉秀這話說得可謂聲疾厲色,更是逾越了宮女的本分,然而薛蓮聽了卻並不曾生氣,只是滿臉急色的道,「來不及了!嬪妾也是迫不得已,還請貴妃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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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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