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四 (1)

番外 四 (1)

余媽媽親手端著兩隻茶盞出了茶水間時,一個年約八九歲,長得胖呼呼的小男兒正在院落里騎「馬」玩兒。

而那個「馬」,正是余媽媽最小的兒子,眼下正在木二老爺身前兒當差的餘眾。

眼瞅著那小男孩手中的細柳條狠狠抽在餘眾的臉上,余媽媽抬高聲喊了句,「餘眾,護著表公子些,莫要摔到了!」

餘眾連連點頭答應,『哎喲』一聲后,左臉上浮顯了一條血痕。他不敢去摸,在小男孩兒手中的柳枝再一次抽下去時,在石子地上爬得更快了。

余媽媽又瞅了一眼,在丫鬟將棉帘子挑起後進了屋兒。

才進外室,大姑奶奶木婉蓉滿是埋怨的啜泣聲便傳了出來。

不用細聽,余媽媽也知道這母女倆又在算銀錢帳。自然,都是木二夫人欠木婉蓉的。

要說木婉蓉,在安平侯府的姑娘里是真正的頭一份兒好命。

木婉蓉婚配之時,正值木妃娘娘難產而亡,先皇眷顧安平侯府時。所以婚配的人家,是京都之中既有爵又有權的懷南侯府。

懷南侯府的老侯爺,當時正擔當着京都兵馬司的總兵,奉皇命守護著皇城西北方向,很是有幾份權勢。

嫡大公子年紀輕輕就考取了進士被放外當了知縣,只一任,又調回京都當了京知縣……

有着這樣的父兄,便是懷南侯府的嫡二公子陳庭只是個舉人身份,木老夫人也是同意了。

木婉蓉嫁過去后也當真是個有福氣的,她三年沒開懷,卻有個姨娘給她生了個哥兒過繼在名下。後來過繼的那個哥兒死了,她又兩年生了兩個大胖小子……

這樣的紅火日子,誰不眼羨?

只可惜好景不長。

先是在幾年前買官案時,木婉蓉那個當京知府的大伯哥被牽扯之中。懷南侯府散了大半家財,才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只被罷官回家。

后是三皇子逼宮時,懷南侯守衛京都失利,讓三皇子的兵馬從西南方向混進京都。事後,懷南侯因失職被削去了爵位,革去了所有職務。

再后是新皇登基后,科舉案有了論斷時,木婉蓉的夫君陳庭寒窗苦讀二十年,好不容易考上的三甲進士,被做廢了。

雖後來朝廷補開了恩科讓這些舉子再次重考功名,陳庭卻連首試都沒能過。隨後的兩次科舉,同樣是名落孫山。

在一連串的打擊后,陳庭沒了求仕之心,轉而去學做藥材生意。可惜時運不濟,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將他們這一房的產業都賠的差不多了……

余媽媽掀起帘子走進去時,木婉蓉正拿着帕子在那抹眼淚,「當年母親落難,女兒大把大把往裏扔銀子時,可是連個猶豫都沒打。如今女兒的日子過不下去了,母親怎麼就狠著心腸不看一眼?便是不看着女兒,也要看看您那兩個外孫,眼瞅著老大都快十歲了,還有幾年就議親了……按著陳家現在的光景,別說是個小門小戶家的閨女,只怕連個山野丫頭都聘不來……」

坐在木婉蓉對面的木二夫人臉上掛着冷笑,眼中全是怒氣。

當年她在中公撈的銀子,沒少往木婉蓉那裏填。木婉蓉用來搭救她的那些銀兩,至少有一半是她當年給出去的。

再說,木婉蓉當年的嫁妝,可是迄今為止,安平侯府出嫁的姑娘們里最最豐厚的!

想着想着,忍不住冷言道,「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看着幾錢銀子,竟是連孝道也不顧了……」

木婉蓉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帕子一甩,哽咽道,「娘這話,是不讓女兒活啊。女兒何時說要當年搭救您的那些銀兩了?女兒就是再渾,也不敢做出那等不孝不義之事。女兒,不過是過得難了,想將當年母親同女兒借去,給七妹妹辦嫁妝的銀兩拿回來用用……」

木婉欣入太子府,安平侯府曾給置辦了不薄的嫁妝。那時的安平侯府,哪還拿得起這筆銀兩。銀子,是木婉蓉和木宏宇兩家硬著頭皮湊的。

雖後來木婉欣將那嫁妝給扔出朝瑰公主府了,木婉蓉出的那筆銀子,木二夫人卻沒有還給她,而是留下私用了。

以前木婉蓉日子不算難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提。可如今,便是她不提,做生意陪到紅眼的陳庭也不會不過問半分了。

提到這個,木二夫人沉默了。那筆搭救她的銀子,她尚且能找到由頭搪塞過去,可這筆,卻實在是……

余媽媽適時的奉上茶盞,對木婉蓉勸道,「大姑奶奶,喝口茶吧。從小到大,太太是如何疼您的,您心裏最是明白。若不是現下真沒那份能力,太太怎麼會看着您受難為?」

如今的安平侯府,相比木婉蓉的婆家,也就是多了個空頭爵位而已。內里,早就空了敗了落了。每年能撐著個面子不倒,已是不易。

木二夫人在一側長長的一嘆,將頭別過去了。

以前她掌官安平侯府,是一個勁兒的從中公往二房的兜里摟。如今,卻是一再的自掏腰包往上堵窟窿。

那番天差地別的心酸,旁人怎會理解。

木婉蓉沒理余媽媽的話,靜靜的坐了會兒,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淚后,又道,「我知道母親這些年這般苦,無非就是想着把侯府的大面撐下去,將這個爵位給父親爭回來。可是,這可能嗎?」

當年木老侯爺離家時,對木家子孫說的清楚,在他離家兩年後,讓木家子孫自行去衙門報備他已經過世,再由木老夫人做主選了下一任的安平侯。

可如今,木老侯爺離家已經整整八年了!

這八年來,木老夫人沒讓木家子孫去官衙,更沒往出選下一任的安平侯人選。

木二夫人,因着木婉蓉這幾句話而暗暗咬牙了。

她這些年對木老夫人好吃好喝好侍候,恨不得跪在地上用膝蓋當腳走,為的不就是讓木老夫人將安平侯的侯印拿來?

「母親,如今的二房,可還是有跟大房爭的資本?」木婉蓉繼續道,「雖然五妹妹和七妹妹已經被老太太在家譜上除名了。可京都中的權貴,哪個不看着她們的權勢給大伯父幾分臉面?老太太想的,不就是讓大伯父回來繼承家業,也好沾沾兩位貴人的光?」

木婉薇這個賢親王妃雖然被圈禁了五年,可放出來后,喜事卻是一個接一個。

先是安然誕下了賢親王的第四個兒子,后是她的長子朱啟被皇上接到宮中同皇長子養在一起,再后是舉家遠遊一年後歸來,賢親王被皇上招進朝中為官。

雖賢親王百般推辭了,可皇上對賢親王的看重,卻是滿朝皆知。

如今,賢親王府,是京都中的權貴之首。別說正經八百兒的賢親王妃木婉薇,便是木婉薇身側的幾個婆子,走出賢親王府的大門,腰桿也比一個六品京官硬上幾分!

再說木婉欣,先後為皇上生下兩位皇子一位皇女,是後宮中地位僅次於皇后的慧貴妃娘娘。

雖說二皇子是皇後娘娘所生,可眼瞅著朝中局勢,只怕皇長子被立儲的可能性最大。

這樣大的光,別說木老夫人想沾幾分,便是木二夫人也想?

只是她尋不到門路,別說兩位正主兒,就是正主兒身邊的奴才她也見不到。

長嘆一聲后,木婉蓉拉着木二夫人的手輕聲嘆道,「母親,莫不如,就認了吧……」

言罷也不多坐了,起身帶着自己的兒子回陳府去了。

木二夫人沉默了良久后,對余媽媽道,「你說,大丫頭這話是何意思?」

余媽媽將木婉蓉未喝一口的茶盞收起來,道,「太太心思這般透亮,還想不明白大姑奶奶此番是來做什麼的嗎?」

要銀兩是假,勸木二夫人對爵位鬆手才是真。

木二老爺繼承爵位,安平侯府依舊是現在這般半死不活的樣子,連維持臉面都困難。

可若是木大老爺回來繼承了爵位,卻是帶回來了一絲生機。

安平侯府風光了,給木婉蓉帶來的好處豈是木二夫人欠她的那幾兩銀子。不僅是陳庭的生意會只賺不賠,還有他們一房在陳府的地位和兩個兒子以後的親事。

這就是當一個破落的侯府嫡女和一個勢頭正盛的侯府嫡女的區別。

木二夫人又怎會想不明白這些,只是她心中不甘!她三十年來所做的一切,為的就是當上安平侯夫人!

如今離目標只差一步,讓她放棄她怎會甘心?

再者,她對大房所做的一切,木大老爺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木大老爺成了安平侯,自己豈會有一天好日子過?

只怕木大老爺繼承爵位之時,便是二房被逐出木家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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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女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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