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盈盈前腳方踏出房門沒多久,一道嬌小的身影便幾乎立即進入房中,她腳步很輕,似是下意識放緩的。ZIYOUGE.COM反手將門掩上,來人目光複雜地翹著床上躺着的人。愛戀與苦痛,總是相伴相隨。愛情本是甜的,求而不得,卻是這世間最苦痛之事。可這世間的感情,少的便是兩情相悅,多的卻是單相思……便如她喜歡了他那麼多年,可他的目光卻從來沒有在她身上停留過半刻,總是追逐著那從一開始便註定有緣無分的任大小姐。而那任大小姐……那一顆芳心卻還不知會花落誰家呢?

她的目光專註地落在床上之人的臉上,那是一張玉雕般美好的臉,那雙眸子如點漆一般,當它看着你的時候,裏頭好似藏了一潭漩渦,能將人的神智吸進去。明明這是一張溫潤如玉一般的面龐,總能叫人看着便心生親近,可當那雙眼睛睜開時,爆發出來的卻是讓人窒息的威懾力,令人俯首稱臣,不敢不服。她當真愛極了他指點江山時的模樣……所以,她是真不願意眼睜睜看着他多年的夙願毀在那樣一個註定不能相守的人的手裏。

她想起很多年前,他曾這樣對她說:「你信不信,不出十年,我會成為這武林中第一人?」那時他站在黑木崖的高處,睥睨著這天下蒼生,姿態狂傲而從容。

她信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這麼相信着。

她的公子,註定不凡,不能被任何俗物拖出腳步。

像是被蠱惑一般,她慢慢俯下身,唇即將印上那人的嘴唇之時,他卻豁然睜開眼睛,一掌拍在她的胸口。她悶哼一聲,捂著胸口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他慢慢地從榻上坐起身來,看着她,目光清醒,神色冷清,「想不到,如今背叛我的,竟然是你……玉娘。」

她顧不得胸口的疼痛,倒抽一口冷氣,辯駁道:「我沒有背叛你!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他低低笑了一聲,「勾結楊蓮亭,妄圖加害本座篡奪教主之位,也是你該做的?」

原來她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麼我派人仿造任我行的字跡騙大小姐之事也瞞不過公子了,是么?」

他沒有回答,卻是默認。

玉娘閉了閉眼,只覺得滿腔的苦澀無處發泄:「我從來不稀罕什麼教主之位,我只知道如何扶持你,幫你肅清障礙!」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咽下口中溢出的鮮血,滿嘴都是腥味:「公子,你明知道她是你敵人的女兒,你們註定不能在一起。她表面上曲意奉承,暗地裏卻一直同向問天勾結,陽奉陰違,即便如此,你卻還放任她!」她咬牙切齒,漂亮的臉蛋微微扭曲,「你能縱容她,我卻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毀掉你。你既然不能狠下心來殺了她,我便替你出手,我做錯了什麼?」

「你唯一做錯的,便是妄圖傷害她。」

玉娘心裏一痛,「公子,你已經連否認都不願了么?」黑暗之中看不分明他的表情,她努力的睜大眼,面前還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她跟你勢同水火,永遠沒有和解的可能,你留着她做什麼?時至今日,你難道還沒有看清楚?她的心裏最重的永遠都是任我行,為了任我行,她可以毫不猶豫地將摻了葯的酒給你喝下!」

「公子,你明明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卻還這樣放任著……玉娘真想知道,她將那摻着迷藥的酒水端到你的面前時,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將它飲下的?她當真有那樣好,值得你這麼容忍?公子,你瞧瞧,這些年來,你都不像當初的那個你了……」她苦笑,笑得眼角幾乎溢出淚花來,「你忘記了當初的誓言了么?皇圖霸業,江山一統,你還想不想要了么?機關算盡才得來如今的一切,你為了一個女人,當真不惜將它親手毀掉?」

半晌沒有回答。

良久,漆黑無光之處,她聽到他幽幽的聲音這般說着:「我要的,始終沒有得到,又要這天下做什麼?」

她卻是再也無法忍受地怒了,「她有什麼好的?當真比你的雄圖霸業還要重要?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罷了,公子,你為什麼偏要這麼執著於她?玉娘自認不必她差!你為何從來不多看我一眼?我又有哪裏不及她?」

「我喜歡她一日,她在我心中便是最好的。其他人,遠不及她萬一」

她只覺得苦澀難言,「……公子,你終於還是承認了。」

「我從未想要瞞過。」他輕嗤一聲,「我奪了任我行的教主之位,卻留他一命之時,便已是在表明心意了。只是,她卻不懂……」頓了一頓,聲音已經脫去了方才的悵然,恢復了往日的冷淡,「玉娘,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她強咽下心中苦楚,微微一滯:「自公子將玉娘從那死人堆里救出來,已有一十六年了。」

「這麼久了啊。」他有些惘然,「這些年你待我也算盡心儘力,我本不欲走到這一步……可你不該罔顧我的命令,這般設計於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便饒你一命。」

話音方落,玉娘便覺得胸前一痛,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東方背過身去,聲音冰冷,帶着絲絲疲憊,「不準再回到黑木崖來……與你,死生不復相見。」

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力氣來,「這路是我自己選的,所以公子,玉娘不怪你。」她突然笑了,「可是大小姐的路也是她自己選的!日後如何,也怨不得別人。」

東方白眼神一厲:「你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她呵呵輕笑,「只是玉娘將那幾位跟隨着大小姐的暗衛給調開,方便大小姐行事罷了。」

「她若出事,我必取你性命。」連一眼都未再多看,他便匆匆離開,身影很快便消失無蹤了。

……

她像是被遺棄了一般,獃獃地坐在原地,良久,不可遏制地發出一聲苦笑,那笑聲漸漸止不住,越來越大……

任盈盈有什麼好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還偏偏是任我行的女兒。她除了身世,除了一副好相貌,還有什麼比得上她?明明她才是陪他最久的那個人!明明她才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啊!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可以那樣全身心沒理由地喜歡任盈盈?卻不肯分出半點心思來喜歡她?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看一看她呢?

她不在,你便一門心思地想着她;她回來了,你便一門心思念着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我插足的餘地。

美麗的眼睛慢慢閉上,血紅色的淚水順着臉龐流了下來。

從來沒有對或不對,只有愛與不愛罷了。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總有一日,我定會站在這至高之處,叫天下再無可欺我、辱我之人。」很多很多年前,年輕的男子容顏如玉,還未長成日後不顯水不露水的淡然模樣,目光中透著不加掩飾的狼一般的狠戾與霸道,「玉娘,你信不信那一日的到來?」

嬌媚的少女眉眼純真無邪,還未被歲月刻畫出半點痕迹,素手輕揚,斟了一杯酒水敬上,滿臉都是誠摯的信任:「玉娘信的。公子本非池中之物,總歸會翱翔九天之際。這一日,定不會太遠。」

是他將她從死人堆里救下,給了她新生;是他允她在身邊相伴相隨……

這麼多年,她從未變過。

可是公子,你卻變得再也不需要玉娘了……

信條上約定的地點是後山禁地,那是爹爹當初閉關練功的地方,盈盈去過好幾次送飯,自然算是熟門熟路,沒多耽擱就到了。

可是環顧四周,卻並沒見着接頭的人,這讓她有幾分詫異,四處晃了一圈,終在離密室不遠的亭中瞧見了桌面上的一封信。這麼湊巧,想來應該是那接頭的交給她的吧?她也沒有多想,撕開信紙便欲一探究竟,將信件取出,攤開,藉著月色一看……眉頭微微皺起,信紙上空無一物。

她先是疑惑了一下,不明白這是什麼把戲?很快便反應過來,自己極有可能是被人算計了。心道不好,她也不敢多留,轉身便欲回去。方才走出亭中幾步,一側樹叢后突然走出一個人來,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大小姐來了便走,是不是太倉促了一點?」

果真是被人算計了!

她眉頭緊皺,對眼前這個男人的印象非常不好,致使她根本沒有辦法對他和顏悅色,何況她心中還在猜測這人是不是跟此事有關?一時拿不定主意,便想着快點回去,態度就十分強硬:「讓開!」

「喲!」楊蓮亭眼裏陰鷙,「我好歹也是個大總管呢,大小姐這般不客氣,怕是不妥當吧。」

我還聖姑呢!總管了不起啊!

盈盈若是有吐槽屬性的話,大概會在心裏這樣想了。不過她與這屬性不是很沾邊,良好的修養也讓她沒有辦法在正常情況下對着一個人直接發火,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後,不欲糾纏,直接折向另一條小路了。誰想那楊蓮亭如此不識好歹,見她轉身要走,竟直接伸手便攔,一把拽住了盈盈的手臂。

盈盈臉色一變,惱羞成怒,低斥一聲:「大膽!」揮袖便將他隔開,順勢一掌拍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教他後退好幾步,終支撐不住跌倒在了地上,五臟六腑都差點移位,竟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楊蓮亭本身就不是靠自身實力上位的,武功真心高不到哪裏去,在黑木崖這個人才濟濟的地方,頂多只能算是三流,要不是攀上了東方白狐假虎威,黑木崖隨便拉出一個人都能將他給捏死。更何況他如今撞在了盈盈手裏,盈盈看着柔弱,那武功卻是不弱的,她自小武功便是由著一流頂尖的高手指導,東方叔叔爹爹都在其列,就算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怎麼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再加上她本人很有覺悟,從不懈怠偷懶,武功只能是日益精進,絕無退步的道理。

盈盈也是大吃一驚,她到底還念著此人的身份,並沒有想過真的把他往死里打,那一掌也不過是用了三成的功力……誰想到他竟會如此不頂用!竟還吐血了……她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不過打都打了,不管是她太強還是對手太弱,都沒什麼好說的了,她也斷然不會向這樣的人解釋求原諒。道不同不相為謀,實在沒必要有多牽扯。觀他面色,雖是受了傷,到底還死不成,性命無憂,只是有點苦頭要吃罷了。

她不欲多呆,打算走人。楊蓮亭偏慢慢爬了起來,悠悠說道:「大小姐就這麼枉費心思,還白走了一趟,難道一點都不想知道今日之事的前因後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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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人生一場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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