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5-7

天使5-7

二中現在有兩件事叫老師們關注,一,援教藏疆;二,支崗社區居委會。

兩件事大多數老師也只是觀望,不會予以考慮報名,因為各有各的艱辛,特別是語數外這類主科老師,在自己學校就是骨幹,待遇一律不差,何苦去受那個罪?對這兩件事有所考慮的,多半是小學科老師或者「有長遠謀略的」,畢竟「有付出必有回報」,在藏疆吃那麼幾年苦或者在基層勤苦服務幾年,提干幾率也大些呀。

這天賈奉衰被校長叫進辦公室,

「奉衰,學校一直很看重你的教學能力,你的課堂溫文爾雅……」總之褒獎了一番,賈奉衰始終謙遜地點頭很是服帖,即使校長在料想中終於說出了目的,「我們也知道藏疆地處偏遠……」好了,原來這是「柿子撿軟的捏」,動員賈奉衰去藏疆呢。

二中老師的人際結構挺複雜,上面提到的「有長遠謀略的」並不佔多數,大多老師家庭背景不錯,只求個穩當教書即可。賈奉衰名牌大學畢業,按照他的學歷分到大學教書都不為過,他的同學多半也在科研單位或ZF機構,賈奉衰只落到一個普通中學教歷史也實在屬於「落寞」。一沒背景二沒面上的實幹大才,在學校又少言寡語、溫順做事,自然校長會首先把眼睛盯在他身上。

談話完后,賈奉衰並未直接給出「去或不去」,不過態度始終很好,校長以為八九不離十。卻,你趕不上的,叫人心,它如此纖細精準。

賈奉衰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后,上樓上了一堂課,下課後來到高二年級組找到他任教的一個班級的班主任,

「唐老師,您前幾天讓我在你們班上選定一個家長來輔助我辦『活動月』展板,就付麗麗的奶奶吧,聽說她奶奶也是退休的歷史老師,咱們比較好溝通。」

「沒問題沒問題,我中午就叫她過來?」

賈奉衰看了看錶,微笑得依舊很親和,「子牛他們下午不上課,我得先把她接到學校來,兩點半鐘您再叫家長過來吧。」

「好好。」班主任也高興,終於了了件事。

賈奉衰去幼兒園接子牛時,子牛正午睡,幼兒園阿姨把她從暖氣房裏抱出來時,小姑娘臉蛋兒紅撲撲滴,顯然還沒睡醒,有點小起床氣。

「子牛,醒醒,舅舅帶你去學校給小樹澆水好不好。」賈奉衰抱着子牛慢慢往外走,怕她吹着風,特意帶來一塊小紅紗巾蒙在她的頭上。

紅紗巾里的小腦袋還像雞子啄米點啊點,「嗯,」音調朝下;你要去逗她的小臉蛋兒,「嗯,」她的音調又朝上,顯示出無限滴不耐煩。

一路騎回學校,小囡囡終於醒了。

子牛在人前是個很認生的小姑娘,原來來學校,她舅舅的一些學生見她可愛總撩她,子牛總抱着舅舅的腿躲在後頭,舅舅走哪裏她像個小鼻涕蟲就粘到哪裏,看上去更可愛憐人。

子牛最喜歡給小樹澆水,舅舅給她礦泉水瓶子上戳幾個小眼兒,她一邊擠一邊還像模像樣地嘟囔,「小樹乖乖,我給你們澆水,我給你們講故事,我給你們除蟲子……」是的,最刺激的就是捉葉子上的小蟲子,她也不怕,用手拍,用指甲掐,玩的不亦樂乎。

當然,這都是在她的世界裏,旁邊有人,她又一副小小媳婦的樣子,只顧四周找舅舅,找著了,抱着腿又不出來。

下午快三點的時候,校長夾着包兒從教學樓出來過操場這邊兒取車出去開會,正好賈奉衰領着那學生的奶奶往裏走,「我們這個展板是想通過……」態度謙敬卻也只是「對老人家的謙敬」,賈奉衰一貫的溫文爾雅。哪知校長一見來人,「喲,王老夫人!」這態度的「謙敬」就不僅僅是「對老人家」了,活像遇見了老祖宗!

校長多殷勤地上去和老夫人握手,「您老怎麼來了……」

老夫人比了比賈奉衰,「賈老師真是個用心的好老師,我孫女特別喜歡他……」校長只有點頭,「是是,」

賈奉衰這個時候露出點吃驚的樣子,好像沒料到老夫人是個這樣身份的人,當然面上也不卑不亢,很得體地不說話立在一旁。

這時候,在那邊小花園獨自澆水的子牛看見舅舅了,捧著小瓶子跑過來,「舅舅,那邊有好多垃圾。」

賈奉衰彎下腰,「那你說該怎麼辦,」

子牛很乖巧地把小瓶子遞給舅舅,「你幫我拿着,」然後小衝天辮晃呀晃地跑向那頭,突然又住了腳,「哎呀,我忘拿膠袋了!」

可愛極了。

有教養的小娃娃一個人在那裏把花圃里的練習本紙呀礦泉水瓶子呀放進膠袋裏,看着幾逗人喜歡諾,

老夫人連連點頭,對賈奉衰更是推崇,始終,賈奉衰寵辱不驚,這就是一次普通的「偶遇」。

一個月後,一張工作異動的公告在行政樓公告板最右下側張登出來:

「經校D委研究決定,賈奉衰同志支崗水果湖社區居委會……」

心機可以遺傳么?但是可以潛移默化。

你去問子牛,她小嘴巴里「牛頭不對馬嘴」給你講述的故事,細聽,都帶有「心機」的底蘊。

暑假前,1*界瀋陽路幼兒園學前班「散夥」前,子牛給王充小朋友講的最後一個故事叫「關山度糯飛。」嗯,沒錯,子牛含含糊糊念不清楚,應該是「關山度若飛」。

「大王和他的兩員大將各統河東兵馬總共四千人,哦不,六千人,」人數你就別指望她說准了,全是子牛想多少是多少,「尋找歷山飛的大部隊,」嗯,這個名字很準確,因為在舅舅口中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較高,她記住了。「大軍走到老鼠谷口,」咳,撫額,是「雀鼠谷口」,「遇到了歷山飛,他們至少兩萬人……」

王充扒在小桌子旁,子牛邊說邊在擺她的動物小橡皮,「那怎麼打得贏,六千人,兩萬!」幸而都還識大數兒,知道「實力懸殊」吶。

子牛對他這樣的一驚一乍已經不奇怪了,小囡囡十分淡定,心思在小橡皮上,對小男孩心不在焉,要不是說好「跟他做朋友」,才不理他呢。

「當然贏得了,大王多厲害,他先擺好陣勢,把老人和小孩子還有生病的放到前邊,然後把大炮和吃的放在後面,少數騎兵放在兩邊,」

小男孩立即問,「為什麼?」

子牛衝天辮一晃悠,橫他一眼,「聽我說撒,」誒嘿,現在小男孩對她可服帖,立即閉嘴,

「大王問一個姓王的將軍,你想率領前邊的大隊人馬,還是後頭的小隊人馬。王將軍說,大隊人馬。於是王將軍衝到了前面,大王帶着他的兒子們跟在後面,這時候歷山飛的軍隊正面擁了過來,看見王將軍騎在高高的大馬上,一聲令下射中了他的馬腿,王將軍被壓在馬肚子下邊。對方那些山賊看見了後邊的食物,卻沒有看見大炮,也沒有看見兩邊的騎兵,搶東西的時候,大王將他們團團圍住……」

小姑娘口齒伶俐,思維清晰,難能她還在玩小橡皮呢。小男孩兒呢,聽得真有些如痴如醉之感……最後子牛說的才叫「精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當出頭的小鳥。不看見大東西就去搶……」好吧,其實舅舅跟她說時子牛也是半知半解,現在她「照搬樣」又順出來做「故事的結尾」說給王沖聽,王沖更是理解的不了了之。但,於咱們這些大人來看,小故事,大心機啊,賈奉衰教的貌似「無意」,潛移默化,怎的慢慢不會成為一種潛能呢,呵呵,了得了得。

妖孽之人的心機從來都不在表面上,他們連「刻意」都會顯得如此無辜。

沒有背景,賈奉衰不慌,人只要平常留心觀察,總會為自己找到「合適」地「解脫之道」。

付麗麗的奶奶確實是一名很普通的退休歷史老師,關鍵不在老人家,在於老人家的小兒子,也就是付麗麗的叔叔,來頭比較大。

再一個,你得摸准人心。由付麗麗這個孩子平常的素質基礎,你要能判斷得出家長的「喜好」。子牛那天下午豈會無課?她在小花圃里的「環保義舉」深得人心現在看來偶然里就有那麼些必然。一個孩子的「純真無邪」有時候就可以挽救一場敗途!

雖說賈奉衰最後順了自己的心意去了居委會支崗,也不能完全歸功於「花圃一遇」,但是,這裏頭對「校長決策」的「潛移默化」不可小覷。妖孽之人隨時是牽着人心走,而非順應人心。

六月份,舅甥倆兒都有了人生中的一個小轉折:賈奉衰去水果湖社區居委會報到上班,當然關係還在原學校,待遇卻已經是享受公務員待遇了。

子牛呢?天變得像娃娃臉的六月,殘酷的六月,小囡囡要正式投入到「競爭上二附小」的洪流中去了。

你知道現在有多少家長為了小孩子「擇校」離婚么,賈奉衰顯然不會用到這一招。

子牛三歲就開始學鋼琴了,可這小囡囡一來在這方面確實沒多少天分,再,吃不得苦,賈奉衰也沒強逼,學學停停就這麼晃到了五歲。但是近來「擇校」壓力多大,小孩子入學前也有面試的,無法,只得又把鋼琴撿起來,每天送子牛去學琴三小時。

國廣上面一個挺貴的班,子牛在上頭學的時候,賈奉衰就會下一層去書店看看書。

今天子牛才落座,門推開,督導老師又牽進來一個小朋友,後面跟着個很時髦的年輕姑娘。

略帶金屬感的暗紋西裝,可以露出腳踝的九分褲,Cosmopolitan絨面高跟鞋。紅唇美目。長發飄逸。

督導老師相當客氣地把人領進來,對鋼琴老師說,「這就是嘟嘟,多照顧照顧。」鋼琴老師也忙迎上來,牽過小男孩彎腰殷勤地問,「嘟嘟,幾歲呀……」

大人們也寒暄了幾句,

「您是嘟嘟的姐姐吧,」鋼琴老師真會說話,瞧把年輕姑娘說得舒坦的,姑娘兩手放在前抿嘴斯文地笑,「哪裏,我是他小姨。」

不一會兒,強霸的態度就出來了。見子牛還坐在鋼琴前,小姨姑娘問,「兩個孩子一起教么,我家嘟嘟可是有基礎的。」

「不會不會,這堂課這小姑娘只是來練練琴,來,嘟嘟,上來給我們彈一首好不好。」

把子牛從凳子上「趕」下去了。

子牛有點小撅嘴巴,她曉得自己「被馬虎」了,預備「據理力爭」一下滴,可是畢竟膽子小,不過好小聲地說,「老師,我今天還要學……」老師只瞟了她一眼,「等等」兩個字打發了。

子牛隻有站到一旁。琴房蹙然拘束許多,平常學琴,無論誰的家長是不能留在琴房裏的。今天這家來頭大,小姨不走,連督導老師也不敢走一樣,等那小男孩彈完一曲,她們還拍巴掌,連說「彈得真好」,子牛卻撇撇嘴,彈得沒我好……

就這麼鬧豁子一樣,生生整了兩個多小時過去,子牛這天是一下琴都沒摸。

賈奉衰上來了,確有疑惑,因為子牛竟然自己先跑了出來,「舅舅,」小丫頭蠻委屈,抱着他的腿臉埋在裏頭,衝天辮小小晃悠,似有無限的悲傷……

「怎麼了,」舅舅蹲下來抱起小閨女,子牛委屈地都哭了,卻依舊能嘚啵嘚啵十分完整地把今兒的「狀」給告咯,末了,非要加一句,「他彈得稀爛。」

賈奉衰笑,別頭抹了下她流的小鼻涕,「誰教你『稀爛』這個詞的,」

「電視里都這麼說。」子牛振振有辭,

舅甥倆正在這頭說話,那頭,嘟嘟小王子和他的小姨也被簇擁出來,

子牛一見,像挺怕地摟住了舅舅的脖子,看都不敢看他們,

賈奉衰卻是淡然地看過去,

恰逢,小姨姑娘也看過來……人就如夢中一擊的,怔住了。

有一種男人,平常給人低調平和感,卻仿若有那麼「神張翅」的一瞬,就叫世人窺見他的絕代風華!

走廊暈黃燈光下,男人抱着小姑娘,愛疼憐惜,優雅氣度里嫻靜溫穩,或許燈光,或許角度,竟有那麼一抹刻骨的冷艷直擊而來,獨一無二,至高無上……

小姨姑娘真不由自主向舅甥這邊走來,完全沒了強霸傲嬌,似有羞怯,

「您好,我們兩家的孩子今後在一塊兒學鋼琴呢,您是她的……」

「舅舅。」

這一聽,小姨姑娘似乎更一喜,「今後他們倆就是同學了,不如咱們找個地方坐坐,讓小朋友們也熟悉一下。」

子牛多不情願,她抱着舅舅的脖子輕輕搖頭,勁兒也在身上使,一股子全是抗拒。

哪知舅舅不過輕輕拍拍她的背,「好,謝謝你。」答應了?

子牛的小腦袋埋在舅舅肩胛窩兒里,可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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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放春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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