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煙雨(02)

45煙雨(02)

煙雨(02)

阮軟睡到半夢半醒的時候,後面有人抱住她,她不回頭都知道是小懷了。扒拉下他不安分的手,打了個哈欠:「睡覺!」

「我就抱一下。」

阮軟懶得理他,自己睡自己的。

段懷倒也沒有使壞。

近來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麼要發生。阮軟沒心沒肺,自然看不到他的變化。有時候他會懷念以前那個她,卻又害怕她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休息了幾天,阮軟和文芳一起到畫舫,重新開業。今天的學生來了十二個,平日死氣沉沉的女同學個個生機勃勃,圍在門口的位置。阮軟心裏奇怪就走過去了:「幹什麼呢?」

走近了才發現她們圍着的是個年輕男人,白襯衫,黑褲子,頭髮烏黑而蓬鬆,看着她微笑呢。

這貨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

身後的文芳已經叫起來:「小白臉——」乖乖,這不就是他們那天「碰瓷」的那個對象嗎?

阮軟也沒好氣:「你來幹什麼?不是不計較了嗎?」

小樓掂掂手裏的畫板:「學畫呀。你們這兒,不收人了嗎?」

「不收!」

平日各種不服她管教的女同學居然一個個上來對她撒嬌,老師老師叫個不停。阮軟終於明白美男的魅力了,心裏更加不屑,但也只能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心裏想的是,這貨臉皮還真是厚,處心積慮。

今天畫的是人體素描,模特剛剛打電話給她說不能來了,阮軟心生一計,對那年輕人說:「第一天來,不自我介紹一下?」

其餘女同學來了興緻。

他看看阮軟,笑了笑,說他叫白小樓。

阮軟說:「今天缺個模特,你第一天來,就你吧。」

他說:「好啊。」

有女同學說:「既然是新人,那犧牲一下吧。帥哥,我們這兒正好缺個裸模。」她一說完,就嘿嘿嘿嘿笑起來,端的是賤。

阮軟這個主意不錯,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新人嘛,得有點犧牲自我、成全大我的精神。」

小樓在笑:「你好啊,你來脫。」

阮軟才不服氣呢:「你都敢脫了,我還不敢啊?」心裏想這貨臉皮是不是太厚了點兒啊?犧牲這麼大,他這是圖啥呀?

她還沒想明白,維安聯防隊就路過了,看着他,心想着不是你招來的人吧?

「你想什麼呢?」小樓說,「不過我看這裸模是當不了了,你也不想這畫舫倒閉吧?」

阮軟回頭招呼其餘同學,咬着牙齒宣佈:「今天自畫像!」

下面哀嚎一片。

回頭就看到叫小樓的年輕人靠着窗邊微笑,她走過去:「你什麼意思啊?」可別和她說是來學畫的,她又不傻。

「我可以不畫自畫像嗎?」小樓說,「太難了。」

「以前沒學過嗎?」

「學過,還不賴。」

阮軟這就奇怪了:「你開刷我呢?」

「不是這個意思。」小樓說,「不管是誰,最了解的總是別人,而不是自己。我寧願畫別人,也不願意畫自己。」

「這理由編地也還可以。」

「編?好吧。」小樓苦笑,「你是真不一樣了。」

阮軟一驚:「你認識我?」

「我就是隨口一說。」

「切。」

「你這樣問,難道你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哪些人,不認識哪些人嗎?」

阮軟說:「我腦子不好使,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

「看着不像啊,挺正常的。」小樓盯着她的腦瓜子微笑。

阮軟怒了:「什麼意思啊?這不好使可不是腦子有問題的意思,你想哪兒去了?我看着像腦子不正常的人嗎?」

「我可沒這個意思。」

「算你識相。」阮軟到另一邊教別的學生去了。

小樓在畫板上鋪畫,就著窗口望出去。這個季節,總是多雨,也和地理位置相關。這樣的水鄉,也是下雨的日子多。零星的雨點飄進來,在畫紙上染開濕痕,他一不顧,筆佔了墨自然在紙上作畫。

阮軟在對面和同學說話,背後有道視線一直追隨着她,但是每次她回頭去看都發現不了,心想此人真是無聊。

吃飯是在渡口吃的,阮軟拿出小懷做的盒飯,咬一口牛肉,齒頰留香。

「你的菜看着不錯啊。」有人在她身邊坐下。

「又是你!」阮軟下意識地把自己的飯往後面一藏,看看他的飯——和其他同學一樣在隔壁的飯店統一訂的「食堂飯」。她說:「你別打什麼壞主意啊。」

「怎麼會呢?」小樓說,「不過啊,你要是願意主動分我一點,我一定會特別感激你的。」

「滾開!」

「別激動,一起吃個飯又能怎麼樣?你覺得我會搶你的菜?那你大可放心,我還不至於這麼沒品。」

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誰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麼?阮軟在心裏說,不理他,自己吃自己的。她低頭的樣子很專註,總讓人想看了又看。這樣安靜的模樣,可沒有以前的愁緒。小樓不知這是福是禍,心裏只有感慨。

晚上朱婷來接他,眼光一直放在阮軟身上。

阮軟看到這個穿名牌的紅衣女孩靠著名車,一直盯着她,心裏就發毛,匆匆打了個招呼就拉着文芳溜了。

小樓看着她的背影微笑。

朱婷在他面前站定。

小樓由着她看着:「怎麼了?」

「你不要忘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沒忘,朱婷,相信我。如果不是兩年前你把我從監獄里弄出來,恐怕我還不能站在這裏。」

「你想出來,沒有人能攔著?小樓,任何事情,都取決於你內心真正的想法。」

「所以我該感謝你告訴我那件事情?」

「是東榆告訴你的,不是嗎?」

「可是你指使。」

小樓和她擦肩而過,朱婷漠然。

兩年前,她和東榆合力把小樓拖出那兒的時候,小樓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東榆帶他去了嶗山,顯寧的墳前。

朱婷一個人離開,卻沒有走遠。

她躲在暗處偷看。

東榆掏出槍,頂住小樓的太陽穴,她捂住嘴巴按住尖叫,才沒有讓自己失態。

東榆這麼說:「白小樓,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

她知道,東榆有多麼恨小樓。他幾乎毀了東榆,毀了他的年少。

「你自己沒有的東西,也不希望別人擁有。你看不得別人比你更出風頭,表面上裝作不在乎,背地裏卻使那些骯髒下流的手段。你有多麼卑劣,不用我說了吧?」

小樓沒否認,他一直低着頭,像失了魂一樣,不管東榆說什麼,都沒有反應。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接下來,東榆是帶着一點報復的心,來講這個故事的:

這是關於兩個卧底的故事。

女方潛入黑社會,南方在警方卧底,他們在一次任務中撞破了對方的身份,認識了,然後相戀。

女人一直都以為男人會和她在一起,可是,他欺騙了她。

他不想再回到像以前一樣過街老鼠的日子,為了一勞永逸,銷毀了女人所以的資料。

女人也覺得男人近來的態度很奇怪,對她越來越冷淡,所以她借酒消愁,最後在一次喝醉后被她的徒弟乘虛而入。

小樓的眼皮動了一下。

東榆蹲□,盯着他的眼睛:「其實你猜的沒有錯,顯寧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不過,她喜歡的也不是我。

我不應該是你報復的對象,明白了嗎?」

「……」

「我他媽的比誰都冤。」

「……」

「我整理她的遺物時發現的。」東榆把顯寧最後的日記給他,「你想要就這麼坐一輩子牢,想徹底忘記?沒門!你註定要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小樓抬頭看他。

「看啊。」東榆微笑,槍口往前一頂。

小樓翻開,仔細閱讀:

「……

我覺得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我本來以為,做完這一票就可以回去,現在我發現,我再也回不去了。

沒有我的檔案,這世上只有一個毒販的女兒和一個優秀的警官。他欺騙了我,利用我對他的信任。

可我還是舉報了我的父親,我想做一個好人。

我不想小樓和我一樣,所以我拜託他,我願意去死,但是希望他好好照顧小樓,引導他走上正途。這是我們的協定。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自己。

這樣,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

有時候我會疑惑,我真的愛過嗎?

可是,現在糾結這個問題也沒有什麼用了,至少我有我想保護的人。關於東子,關於小樓,關於他……」

「是不是很震驚?」

小樓從泛黃的書頁里抬頭,東榆微微扣動扳機:「有時候,真想宰了你這個混蛋!分不清狀況,不知所謂,把仇人當好人,把兄弟……真想這麼一槍崩了你。」

小樓沒說話。

東榆笑了,笑得很多大聲,下一秒,槍口對準他自己。

小樓一輩子都記得劇烈的槍響,還有綻開的血花。

他想叫一聲東子,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果然還是不能就這樣呆在牢裏的。

他用剩餘的兩年來部署,然後,現在找到了這個本來已經離開的女人。

這何嘗不是一種奇迹呢?

只是,這世上充滿了太多的欺騙,已經讓人分不出真假。她卻彷彿回歸了純粹,不知這是不是一種轉機?還是他離她更遠了。

沅芷,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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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羈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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