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9章

後來，兩家還是打了官司，不過都選擇了不公開開庭。即不讓非相關人等去觀看庭審。

我沒有去觀看這場庭審，但沈方去了。這場官司只打了一場就結束了，沒有二審，因為這是一場非常顯而易見的官司，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徐家根本就討不了任何上風。不過他們也花了不少錢去打通關係，到最後，並沒有給徐太太判刑，而是只是賠付了醫藥費。

我還聽沈方說，這一場官司之所以會這麼簡單草率地結束，是因為徐崢則和雪姨都不想將這場官司打下去。唯一爭鬧得厲害的是沈伯父和徐太太。沈伯父想要為自己的妻子討回個公道，所以不願就此罷手；徐太太是已經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之中了，更加不願意就此罷手。

我聽沈方細說那法庭上所發生的事情的時候。我不由得感慨，說：「兩家人何必鬧到這種程度呢？徐老不願打官司，怕傷了雪姨和沈傑的心。雪姨本來也是不願意打的。我總覺得，如果雙方願意坐下來好好談談，也許就能化解過去的恩恩怨怨，也就不至於鬧到法庭上去了。」

沈方聽了之後。笑着說：「不，你錯了，幸好鬧到了法庭上，由法官來判決誰對誰錯。這一次打官司呀，雖然通過法律的手段去判決，但是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對過去的了斷。我感覺，上了法庭之後，我父親漸漸地也失去了打官司的那股勁，或許他從一開始堅持打這場官司，並不只是想要討回一個公道，而是想要證明現在與過去已經不一樣了，雪姨是他的妻子，不再是捲入徐家那段誰提了都沒臉的過去的女人。出了法庭之後，我聽我爸說，終於結束了。」

沈方看了我一眼。說：「這也是不錯的結果了，這一場官司。說起來，打和不打其實對我們家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把這段過去放到媒體上添油加醋胡說的話，我們家也會跟徐家一樣丟面子；打贏了，你看能得到什麼？頂多一句道歉，和一筆醫藥費，但這些東西我們家都不缺。你說對不對？但至少，也算是了結了我爸爸的一個心結。」

我想到了那個變得歇斯底里，並無差別傷害別人的徐太太，總覺得她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手，便問：「那徐太太在官司結束后，是什麼反應？」

沈方搖搖頭，說：「不知道。」

「她還記恨雪姨嗎？」

「不知道。」

「她要是記恨雪姨，那該怎麼辦嗯？」

「她就算還恨著雪姨，那我們又能怎麼辦呢？」沈方歪著頭看我，笑得平靜：「那已經是徐家的事情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頓悟了。

是啊，接下來，徐太太對雪姨還有怨恨又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她如果還是在怨恨雪姨，那我們又能拿她怎麼樣呢？反正她已經不會再和雪姨見面了，她總不可能還會衝到雪姨面前去傷害她了吧？

……

我剛這麼想，就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想想徐晴那瘋狂勁，想讓一個人不好過的時候，就黏得死緊死緊的，不肯放過，我當初被她追殺的那段過去現在還記憶猶新呢！而且啊，這裏和沈家大宅隔了那麼遠，在過年時，徐晴都能一個人找上門去添亂徐太太是養大徐晴的人，徐晴的性格大多都是跟她學來的，徐晴能做到的事情，她又怎麼能做不到？

沈方知道我在想什麼，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撫我說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啦，我們能做的，都做了。」

沈家也不是吃素的，徐太太要是真有什麼瘋狂的想法，也不可能那麼輕易做到吧？

希望，如此。

這一頁，就揭過去了。

我偶爾還是會私下和徐崢則有聯繫的，為的不是什麼利益好處，只是心裏面總有這麼一塊隱患，總還害怕徐太太還會因為恨而去想盡千方百計去傷害雪姨。所以我私下和徐崢則聯繫的時候，都會側面去打探一下他們家裏面的狀況，看許太太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和雪姨的仇恨。

結果，不盡人意。

一個女人恨了另外一個女人，都快三十年了，又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場官司而消下去？

那一場官司結束后，徐太太回到家裏面，心情還是很埋在仇恨之中的。對別人說的話與態度都非常的咄咄逼人，也十分的惡劣。徐家人擔心她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所以就把她給關了起來。

不過關起來之後，她的兒子徐陵特地停掉所有的工作，帶着自己的兒子回到老家裏面去陪伴她。

一個兒子效果不明顯，那麼再加上萌萌噠的小孫子，心裏面有再多的仇恨，徐太太的心也會隨着時間漸漸地軟化下來的做過母親的人都知道小孩子那無敵的魔力究竟有多強大。

大約過了半個月，徐太太天天有孫子的陪伴，也終於沒有那段時間裏面的歇斯底里了，也總算開口和徐崢則說話了。

都幾十年的夫妻了，有兒子，也有媳婦，還有孫子了，又怎麼可能斬得斷這段夫妻情緣呢？

直到這個時候，雪姨過去的那一頁，才算真正的過去。

徐崢則和我聊的時候，漸漸也說他老了，開始會回想自己的過去，審視自己的過去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他是一個多麼頑固的大男子主義啊，在經歷這場家庭風波之後，頭髮都變得白了，人也老了十來二十歲，以前他都沒有承認過自己過去做錯了，可是現在，他時常對我說，他錯了，作為一個男人，他沒有履行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承諾，辜負了兩個好女人；作為一個父親，他則是對不起自己的孩子們，尤其是那個年幼夭折的女兒，但他也不願意再去追究妻子的過錯了，因為追根究底，錯的最離譜的人，是他自己，是他把女兒交到了妻子的手中，如果當年他不這麼做的話，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自己養大的女兒，也就是徐晴，雖然不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可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他在心裏面也仍然是把徐晴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看到的。只是徐晴生性驕傲，在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原諒他，也不願意再回到徐家了。

*****************************第1章，完*****************************

我跟徐崢則很投緣，在我漸漸地習慣了一個人帶孩子之後，就經常帶着孩子出去走走，偶爾也會約徐崢則出來吃個飯、見個面聊天什麼的。在我眼裏面，他就是一個可憐的老父親，和我也談得來，我在這個城市裏面熟悉的朋友並不多，同齡的都在上班了，只有徐崢則現在是卸下了所有工作，退休了，要麼在家陪老婆，要麼就一個人獃著，閑得發慌。

我挺喜歡跟他聊天的，從第一次見面起，就一直有這種好感。

只是見面的次數多了，不知道怎麼的，又被徐太太知道了。聽說後來他回到家裏面又和徐太太吵了一架，這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家庭紛爭又開始鬧了。再後來，徐崢則就再也沒有出來和我見面喝下午茶了，就連電話，也減少了。

我自個兒也納悶了……

這徐太太的醋勁未眠也太大了些吧？我跟徐崢則差了多少歲了，又怎麼可能會去破壞她的家庭？

不過我已經知道她也累了，和徐崢則兩人老夫老妻，也不願意總是爭吵度日，所以鬧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鬧得厲害了。

我將這段時間的成果告訴沈方，兩夫妻在床上討論了很久，都覺得徐太太為了維護現在的家庭，應該不會再想辦法去報復雪姨了，也就放下了這顆一直以來都放不下去的心。

這一頁。總算是過去了。

我們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靜著。

我是時間的切割線

在孩子六個月大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曾許諾曾小姐嗎？」

「哦，我是……請問你是誰？」

「我是聖安福利院的領事。你知道我們聖安福利院嗎？」

「哦，記得的。」我怎麼會忘記聖安福利院？從我有記憶以來，那就是我成長的第一個地方，直到十歲之後，才被曾家領了回去。那個地方，我每一年都會回去一次的，這一年，我懷孕了、生孩子了，所以就一直都沒有回去，不過在特定的日子裏，仍然是寄了不少東西回去捐助那裏面的孩子的。

聖安福利院，就是我的第一個家。

也是，我的根。

電話那頭仍然在問：「那你還記得劉婧劉院長嗎？」貞系匠划。

「老院長怎麼了？」我當然記得，如果我沒有被曾家領走，那我就一直都住在福利院裏面。在那福利院裏，只有老院長對我最好了，那時候，我還叫她「媽媽」呢！那一聲「媽媽」也不是白叫的，這麼多年以來，我也都一直都把她當作是再生媽媽。

電話那頭說：「老院長前段時間生病了，已經查出來，是肝癌晚期。醫生說她所剩的日子不多了，她這段時間一直在住院，也一直都在昏迷著，醒過來的時候，說想要見你一面。」

我聽完后，整個人的心都揪起來了，抓着手機問：「老院長怎麼會生這種病呢？她身體一向都很好的啊！」

電話那頭說：「老院長已經八十一歲啦！」

「……」說得好有道理，我經無力反駁！

這個時候，我心裏面有許許多多的話去問打電話過來通知我的人，可是，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許久，我才啞著聲音問：「老院長現在狀況怎麼樣？病情還穩定嗎？」

看，這就是和沈方住久了的一個好處，別人在這個時候都發瘋了，只有我會脫口而出問「病情穩定否」這樣的問題。

電話那頭的人說：「還好，暫時還很穩定。只是現在每天都在昏睡，醒過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就怕會在睡覺中就過世了。」

我：「……」

又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的人聽不到我的聲音，就問：「曾小姐，你還在嗎？」

我艱難地開口：「我在……」

「曾小姐，你要不要回來看看老院長？她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你要不要回來見她一面？」

「要……一定要的……」

「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呢？」

「什麼時候都方便……」

「那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晚上，我一定到。」掛了電話之後，我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全身失了力氣一樣，蜷成一團，心裏特別的痛，可是我還是沒有哭虎聲音來。

生老病死，誰都逃不掉。

可就算知道這個道理，當得知身邊最敬愛的長輩將要過世的消息之後，我心痛得彷彿連呼吸到肺部裏面的空氣都像一把刀子一樣割着我的五臟六腑，蹲下來，張開口，大口大口的喘氣，卻又好像，一口氣都沒有吸進來一樣。

沈方回來看見我哭得那麼慘，嚇得整個人都慌了。我看見他，就立即抱住他，哭了好久，直到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平息了這份傷痛之後，才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把電話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我跟他說：「我現在就想回去看看，馬上就回去。」

沈方說：「不急不急，你先告訴我聖安福利院的地點在哪兒？離這裏遠不遠？這次你回去，打算在那邊住多久？」

「挺遠的，以前從這裏搭車回去，還要轉車，差不多要一天的時間。我回去……」我想到老院長的身體，就忍不住又掉下眼淚來，說：「可能……可能要待到老院長過最後一刻。」

「那安安怎麼辦？」

「我想把安安也帶回去。」我心情非常的複雜，孩子還那麼小，跟我走這麼遠的路，怕她會不適應，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把她帶過去：「我想把安安帶回去，給老院長看看，這就是我生的女兒。她那麼喜歡孩子，也那麼喜歡我，如果看到安安，也許她會很開心。」說着，眼淚又再次不爭氣地涌了出來。

*****************************第2章，完*****************************

最後，沈方決定，一家人一起走，開他的車走。

他上網下載地圖，我就收拾一家人要用的東西，這一次回去，也不知道要住多久，所以東西我都準備得很多，尤其是安安的東西，最多了。

當天，沈方就開車帶我們一起回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我們才抵達聖安福利院，比預計的還要早了四個小時。

安安沒事，我一直都很擔心她會暈車什麼的，但是她一路睡過來，沒出什麼問題。

我見到了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她現在差不多是要接管這個福利院了，但是我們到了之後，行李就先放在她的辦公室裏面，然後她就帶着我們上醫院去看院長了。

進到重症病人房，裏面都是電子儀器，我看不懂這些儀器，但是沈方卻跟它們打了好幾年的交道，一進去，就皺緊了眉頭，湊在我的耳朵邊上，小聲地對我說：「情況不太好。」

我驚嚇到了，馬上就瞪他一眼，心裏面很責怪他要對我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可是我還是不得不尊重事實。我問他：「你怎麼看得出來的？」

沈方也沒有好好地跟我解釋，就說：「這些儀器都是在維持生命用的，簡單一點來說，就是在吊命，吊得一天算一天。你的老院長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我心裏難受極了，走到老院長的床邊，看見她鼻孔裏面插著兩個氣管，臉上的皺紋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還要多，還要皺，心裏就更加難受了。

人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我就站在老院長的床邊，第一次強烈的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醫生說，老院長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暫時不會出事。她清醒的時候就說想要見你了，好像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你一樣，所以我才找到了你的聯繫方式，通知你回來看一看。」那領事說道。

我問：「老院長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領事說：「我也不清楚。老院長現在什麼時候會醒，沒有一個人能說的清楚了。」

「那我該怎麼辦？」

「要不你先回去，等老院長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再通知你過來？」

「老院長清醒的時間很短，我怕你們通知我過來的時候，她又睡了。」

「但是你現在帶着孩子，要是一直都留在醫院裏面陪着老院長，我怕……怕不方便。」

我說：「不要緊的。孩子的爸爸是醫生，她出生的時候經常住醫院裏面，沒事的。」我看了一眼沈方，他很沉默，但是用堅定的眼神告訴我，他支持我的一切決定。

我感激他，總是這麼毫無保留地支持我。

我們留在了醫院裏面，一直都守在老院長的病床前。這期間，醫院裏的醫生會過來查房看看情況，沈方就和他們聊，這同行有的是共同話題，我什麼都聽不懂，不過聽他們說得那麼通暢，也是有點羨慕的，要是我也知道這些醫學知識，現在也就能知道老院長真正的病情了。

沈方聊完后，回到我身邊，安慰我說道：「沒事的，老院長的情況暫時還是很穩定的。只要沒什麼意外，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們也說了老院長支持不了那麼長的時間。」我失落地說。我知道沈方是在安慰我，可是他做醫生做久了，也會下意識地安慰病人的家屬，不把真正的病情告訴我。

沈方嘆了一口氣，許久才說道：「是……是這樣子的。不過呢，這也是一個好結果，不是嗎？老院長活到這個歲數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可能會在睡眠中過世，沒有任何痛苦，這比許多人，實在好太多了。」

「是啊，沒有痛苦的死去……」我心裏真的好複雜，我是多麼地期盼上天能再給她十年的時間，讓她身體健康地活着，可是上天不給這個機會的時候，安樂死，反而是最好的結局了。

「老院長會想和你說什麼呢？」沈方問。

我說：「我也不知道，她一般都不會找我的，平時也都是我主動打電話問問她身體情況，她從來都不給我打電話。我也不知道她忽然找我回來是為了什麼事情。」

如果是為了遺產，那我寧可不要了。

在生命的面前，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東西都不重要。

安安不能在病房裏面待太久，後來沈方就把孩子交託給福利院的人幫忙看，然後又回來陪我了。

我們在病床邊上守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晚上，老院長終於醒過來了。

我驚喜地推醒沈方，讓他去找醫生過來看這是一個比較落後的地區，醫院裏連呼叫鈴都沒有，只能人工去呼喊醫生過來看情況。

我激動地握住老院長的手，焦急又開心地喊道：「老院長，我是許諾，你還記得我嗎？」

老院長睜開渾濁的眼睛，我看到她的眼珠上覆蓋了一層淡藍色的薄膜我都忘了，早在一年前，老院長就開始抱怨她的視力不好了，現在看起來，跟一個瞎子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看見我。

也許她已經看不見我了吧，可是在聽到我的聲音之後，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含糊不清地說道：「許諾你回來了啊，我認得你的聲音……」

*****************************第3章，完*****************************

應該會在下月初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