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苦行僧

第五十七章 苦行僧

這個唯一倖存者雖然行將就木,但是繪畫根底非常紮實,面前的白紙上,清晰的勾勒出一副讓我曾經無數次回想起的場景。

宗卡台,遙遠高原上的宗卡台。

這幅畫真實的讓我有點驚悚,我彷彿能夠看到高原那片蔚藍純凈的天空,在天際翱翔的雄鷹,還有那塊孤立在大裂谷邊緣千百年的石頭。拿着紙的手在顫抖,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甚至能看見蔚藍的天空中,慢慢凝華出丁小寧那張純潔的臉。

「你,從哪兒看到這個地方的?」

這幅畫,應該是聖域遊戲中的一個主場景,我受過蕭瑟的警告,所以再沒有進入過聖域遊戲,對宗卡台的場景並不熟悉。

「有人......讓你去......去這個地方......」這個美院的學生哆哆嗦嗦的指着我手裏的畫,說道:「讓你去......」

「誰?是誰讓我去的?」

美院的學生回答不上來,有的事情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我還是抓不住重點,想要再多問他一些情況。可還沒等我再問什麼,對方的呼吸驟然間又變的急促,臉色鐵青,開始翻白眼,我嚇了一跳,身後的丁峰趕緊走過來看,隨即就對我搖了搖頭。

「人不行了,要咽氣。」

我感覺有點悲哀,這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要消失在眼前,但時間想帶走的東西,誰都挽留不住,前後大概幾分鐘時間,這個年輕的美院學生逐漸停止了呼吸。我隱約看出,他死去時的臉色雖然難看,但定格的神情,好像是一種重任解脫后的輕鬆。

我一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思維像是清晰了,卻又好像更加混亂。這個美院的學生可能早該死去了,只不過是為了把這個信息傳遞給我,才苦苦的支撐了這麼久。這個信息肯定是有用的,否則不會以這種方式傳給我。

宗卡台,那個帶走了丁小寧的地方,到底還隱藏了什麼?儘管我現在還不知道那兒究竟有什麼,但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我要重返宗卡台。

「屍體你不用管,我會收拾。」丁峰拍拍我,道:「如果沒事的話,就早點離開吧,馬五魁在陽城的勢力還沒垮,久留對你不利。」

我從思緒中掙脫出來,看了看丁峰,其實趕回陽城本身就是個很冒險的事,不僅馬五魁在找我,連我父親也在找我。不過現在完全可以放心了,丁峰應該是個厚道人。

「你們的三爺,沒交代你別的事情嗎?」

「你想多了。」丁峰笑了笑,又正色對我道:「我這邊兒做什麼都不方便,很少跟老雷他們聯絡,至於三爺,已經有很久沒見了。」

我匆匆忙忙離開了筒子樓,跟五月匯合,知道了宗卡台的信息之後,我好像一分鐘都等不了,馬上開始安排行程。從這兒到宗卡台的具體路線,我已經走過一次,中途輕車熟路,走的很順,幾乎沒有什麼停頓,一直趕到了距離宗卡台還有一百多公里的那姆扎勒。

這個季節的高原已經失去了熱度,趕路趕的很辛苦,我們在那姆扎勒遇到了幾個牧民。高原最後一片牧草將要發黃,牧民們要趁著這個機會放牧,收集牧草。我們認識了一個叫旺堆的牧民,三十多歲,很熱情,給我們騰出一頂帳篷過夜。

我的心始終不能平靜,再次來到高原的感覺很不一樣。旺堆給我們拿來一些食物,陪着我們一起吃飯,一邊吃一邊講藏區的故事。

「我不識字,可我很會講故事。」旺堆的笑容很憨厚,只要一咧嘴,古銅色的皮膚就把牙齒襯托的很白。

一直講到吃完晚飯,旺堆還沒有停嘴。就在我們被旺堆的故事吸引的時候,平靜的天空中陡然響起一連串沉悶的雷聲。雷聲驚動了牲口,一片躁動和嘈雜,旺堆趕緊起身朝那邊跑,想安撫牲畜。我和五月什麼都不會,也不想給旺堆他們添麻煩,所以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轟隆......

旺堆跑出去大概十來米的時候,黑暗的天空猛然被一道閃電照亮,那是一道讓人感覺驚悚的閃電,整片天地好像都隨着這道閃電通明起來。在閃電閃過的一瞬間,我看到頭頂的天空,彷彿有一張巨大又模糊的臉。

我根本看不清楚那張臉是男是女,它幾乎佔據了半個天空,閃電只是一瞬,等雪亮的雷光消失的同時,那張臉也隨之隱沒在黑暗裏。在場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牧民獃獃的站在原地,抬頭望向已經昏沉下來的天空。

轟隆......

就在這時候,又一道雷從上方閃起,這道雷很怪異,散發着耀眼的光,卻無聲無息,好像是從天幕上一個缺口傾瀉下來的光芒,雷光就在我們前方十多米的距離直直的劈落,站在原地發獃的旺堆來不及閃躲,我看到無聲無息的雷在他頭頂轟的暴起一團雪亮的光,旺堆失魂落魄的大喊了一聲,被雷劈翻了。

幾個人頓時驚醒,急匆匆的跑到旺堆身邊。我心裏已經涼了半截,那道雷無聲無息但電光四射,旺堆被劈中了,還能有命?我和五月也隨着幾個人跑過去,在我的預感里,旺堆可能要被劈成一截焦炭,但是跑過去的時候我才看到,旺堆好像只是昏迷過去了。

幾個牧民流露出慶幸的神情,想把旺堆弄醒。但漸漸的,我察覺出一些不妙,旺堆的狀態有點像那種深度昏迷,人完全沒有知覺,無論牧民怎麼做,他都沒反應。過了大概十分鐘時間,情況越來越不好,旺堆的呼吸逐漸的微弱。幾個牧民慌了,這裏根本找不到醫院,有人煙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藏醫。為了救旺堆的命,他們決定馬上動身,趕路去找醫生。

「他沒事。」

在眾人手忙腳亂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們身後傳來一道低沉又溫和的聲音。那道聲音雖然很低,但是彷彿帶着強烈的穿透力,那是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感覺,聲音響起,我心頭頓時浮現起一縷久違的安全感。

我回頭看了看,身後大概幾米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靜靜的站着一個人。他的個子很低,滿身風塵,四十來歲的樣子,貼頭皮的短髮,整個人被高原的太陽曬的黝黑,只有那雙眼睛,如同夜空中的星星,閃著瑩潤的光。

這是個藏區的苦行僧,藏區盛興佛教,牧民對僧人很尊敬,尤其聽到苦行僧的話之後,幾個牧民彷彿看見了救星,讓出一條路。低矮黝黑的苦行僧走到昏迷的旺堆身邊,蹲下來翻開旺堆的眼皮。

「他沒事,會醒的。」苦行僧拿出一面很小很小的鏡子,是那種用銅磨出來的鏡子,昏昏的鏡面在旺堆的眼睛前晃動了一下,我看見鏡子裏驟然飄出來一團只有黃豆那麼大的影子,來回扭曲了幾下,嗖的鑽到旺堆的眼睛裏。

隨即,旺堆臉上的肌肉好像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揉動着,苦行僧靜靜的抓着旺堆的手,最多兩三分鐘時間,鑽進旺堆眼睛裏的那團影子嗖的飛出來,重新沒入了銅鏡。

「啊!!!」陷入深度昏迷中的旺堆一聲大叫,直挺挺的翻身爬起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旺堆蘇醒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目光和昏迷前好像不一樣了。

旺堆蘇醒之後,馬上鎮定下來,他扭頭看看四周關切的目光,慢慢的盤腿坐在地上,嘴裏開始吟誦般的發出一連串的音節。那種音節好像巫頌,又好像吟唱,音節高低起伏,抑揚頓挫,漸漸的,周圍幾個牧民從驚訝中復甦,都圍坐在旺堆身邊,靜靜的聽。

「他說的,是格薩爾王傳。」

在我和五月驚疑不定時,低矮黝黑的苦行僧走到我們身邊,回頭看了看旺堆,旺堆嘴裏的音節如同滔滔江水,一開嗓子就連綿不絕,好像可以一輩子在這裏不停的吟唱下去。

藏區的格薩爾王傳,是世界上唯一的一部活史詩,洋洋洒洒上百萬字,到現在為止,大概還有幾十個藏區的民間藝人在傳唱格薩爾王傳。但我覺得很詫異,旺堆是個目不識丁的牧民,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從昏迷中蘇醒之後,就開始吟唱格薩爾王傳。

不由自主的,我想起了閃電劃過天際時,那張巨大又模糊的臉。

「格薩爾王傳,來自天授,不是屬於他的。」苦行僧坐在我身邊,靜靜的看着正在滔滔不絕的旺堆。我能感覺到,這個看似平凡普通的苦行僧,絕對不是一般人。他很可能知道一些事情,至少知道發生在旺堆身上的事情,所以他一開口,我馬上開始搭話攀談。

「天授是什麼?」

「你不是一個普通的人。」苦行僧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他的眼睛很明亮,又和高原的天一樣清澈:「我感應到,你有不凡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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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域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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