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見血封喉 鳥起者伏也
「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這點你應該知道。我說過只要我在一天就要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你一定要相信我！」趙宥承擁緊輕絮的腰身，冷淡的神色間透著華貴之氣，帶着一絲不易透露的憂傷，轉瞬即逝。
輕絮眉毛一跳，看着趙宥承眸下的一璽黯然傷感的陰影清冷一笑：「王爺的戲演的真是好，剛剛我差點就相信了。不過我這個人有個習慣，想要取得我的信任，就要看王爺的誠意有多少，否則我誰也不相信！」
趙宥承鬆開輕絮的腰，冰冷的手緩緩攀上她的臉，讓輕絮有一種蛇鱗刮在皮膚上冰冷黏膩的噁心的觸感：「我姓趙，你要做的事我不能幫你，不過，關於你的事我誰都不會說，這就是我最大的底線，你好自為之！」嘴角一抹極淡的笑，好似罌粟綻放。低頭在輕絮柔軟的發心一吻：「保重！」
輕絮凝眸看着夜色中漸行漸遠的趙宥承落寞殤然的背影，樹葉上的露珠好似珍珠一般璀璨，繁花似錦樹影交錯，身旁清香細細密密的纏擾，叫她亂了心緒，一時間分不清孰真孰假。
——————————————————————————————————————————————一直走到趙翾寰的寢宮門前，輕絮才斂了心神，紫色的衣衫因為霧氣的浸染有些潮濕了。輕絮伸出手拂去肩上飄落的一片葉子，手指觸到濕濡的衣服微微蹙了蹙眉，眼中充滿著不可捉摸的神情，伸出素手輕輕敲了敲門：「殿下。」
門從裏面面大力的打開，輕絮抬頭愕然地看着趙翾翊，隨即福身道：「奴婢拜見肅王殿下！」趙翾翊唏噓的一笑：「要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本王合十一弟都在這等了你半天了，上哪兒去了？？進來！」伸出胳膊摟着輕絮的肩膀不顧她的反對就把她拉進了屋。
趙翾寰坐在椅子後面，臉色不太好。趙翾翰背着手支支吾吾的，滴溜轉的眼珠一看見輕絮立刻放出光芒：「美人姐姐你回來了！」趙翾寰咳了一聲，趙翾翰復又乖乖地站在那兒。
趙翾翊貼著輕絮的耳朵小聲地說道：「十一弟背不出來大學，大哥正罰站呢！」輕絮一笑，眼睛彎彎的：「王爺先放開奴婢吧。」趙翾翊放開輕絮又摸了摸她的臉，：「怎麼這麼涼！」手掌輕輕捂着她的臉頰，眼睛中有着微微的怒意，像是無比疼惜一般。
趙翾寰抬眼，直視着二人，眼中劃過一絲不悅，陡然的射出一道寒光。趙翾翊只覺得背後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壓力，頗為不自在的回頭看了看，見趙翾寰正盯着手中的摺子，有些疑惑的撇了撇嘴：「暖和多了吧！」
輕絮嘴角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冷靜的有些冰冷淡漠：「多謝王爺，不知王爺找奴婢有什麼事？」趙翾翊摸了摸後腦：「呃。。。是。。。。。十一弟總吵著要找你，本王也。。挺長時間沒見你。」俊臉微微泛紅，神色也有些局促，連說話都結巴了。
輕絮聞言笑聲雙靨，溫然道：「多謝兩位王爺挂念！」趙翾翊只覺得輕絮含笑間如菡萏一樣、出淤泥亦不染，心神一顫，傾身上前：「本王。。。上次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你要是不喜歡當側妃，本王可以許你正妃之位！怎麼樣？」輕絮一惱後退一步，語氣恭敬態度卻如深冬臘月一般寒冷：「王爺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只是奴婢蒲柳之姿，入不得王爺的目！」
「你。。。。」趙翾翊氣結地看着她。
趙翾寰眸子冷若冰霜，面色卻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很晚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翰兒這兩天好好背大學，回宮后本宮還是會考你。」
趙翾翰皺巴著一張小臉，：「奧。。。」不情不願的蹭過來拉住趙翾翊的手：「七哥，我們回去睡覺吧！」趙翾翊瞪着輕絮，邪魅的一笑伸出手指點點她的額頭：「你這個女人！玩欲擒故縱是吧！不識抬舉！本王陪你玩！」輕絮毫不示弱的瞪回去，並且冷哼了一聲。氣的趙翾翊嘟囔了一句什麼之後朝着趙翾寰一躬身：「大哥，弟弟先回去了！」等趙翾寰一頷首，就領着趙翾翰出了門，臨出門之際還回身朝着輕絮揮了揮拳頭。
趙翾翊他們一走，屋內就剩下輕絮和趙翾寰。輕絮想起之前在浴池裏的事，臉一紅，低着頭不做聲，一陣靜默之後，趙翾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慢慢的踱到輕絮的身前，將她散落到腮邊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語氣極為溫柔：「剛剛去哪兒了？」
「奴婢。。。在亭子裏坐了一會！」
「自己嗎？」趙翾寰神色溫和，看似不經意，輕絮卻從那雙波光粼粼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不悅，猶豫了一下：「奴婢。。。碰到了晉寧王！」
「哦。」趙翾寰的神色並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輕絮暗暗吁了口氣，看來趙翾寰果然派了東宮的暗衛跟着她，如果她隱瞞了和趙宥麟會面的事肯定會讓他起疑。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這裏留着月蓉伺候就行了！」趙翾寰看着輕絮佈滿紅霞的臉，嘴角揚起一抹極為好看的弧度。
「諾！」輕絮如蒙大赦，趕緊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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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絮的目光凝視着掛着茜紗的窗欞，『叩叩叩』三聲門響，輕絮警覺的走到門邊：「誰？」
「奴才是御藥房的小林子，給姑娘送葯的！」門外有人捏著嗓子答道。
輕絮打開房門：「進來吧！」
小太監一進了屋立刻跪下壓低聲音：「卑職參見小姐！」
「起來吧！事情佈置的怎麼樣了？」
「回小姐，老爺依照小姐的吩咐雇了一大批乞丐和流民，這些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小姐儘管放心。明天就等小姐的手勢了。」
輕絮頷首，不在意的拂了拂袖子上的塵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又不必犧牲我們自己的人，錢。。還真是個好東西！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幾步走到枕頭下摸出一個小瓶子交給小太監：「這裏面是見血封喉，只要傷口粘上一點點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就會立即斃命，對我們的行動是大大的有利。你們給兵器上塗毒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小太監看着泛著白光的瓶子，身體微微地打顫：「。。。。。。。。。是！」
「你先走吧，告訴老爺，一切務必謹慎。」
「卑職告退！」小太監拉開房門走了出去，輕絮唇畔泛著一抹苦笑，幽幽一嘆：「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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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輕絮就已經起身服飾趙翾寰着裝。玄色的雲翔符狩紋勁裝，腰間系著犀角帶，頭戴紫金冠，杏黃色的螭龍大氅，更襯得身形頎長。輕絮將大敞領口的帶子繫上，趙翾寰一把握住她的手：「昨晚睡得好嗎？」輕絮有些心不在焉，聞言臉色一紅，慌亂的低下頭：「奴婢睡的很好！」
趙翾寰凝眸注視着美人的桃花面：「本宮睡得可不太好！一晚上都在想你！」輕絮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煙影顧盼，柔情濯態，悄然流露，微微一笑並不言語。趙翾寰見狀攬過輕絮，在唇上輕輕一吻：「你這樣子本宮真是喜歡。走！看本宮給你獵只小狐狸！」
輕絮任由他拉着，悄悄凝視趙翾寰鬢若刀裁眉目如星朗一般英俊的側臉，渾身散發着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不由得回握住了他的手，趙翾寰有些詫異的看着她，輕絮的眉目如彎月一般，嘴角上揚。趙翾寰一笑：「你很高興！」
輕絮點點頭，趙翾寰又道：「那有機會我就帶你多出來看看！一會狩獵的時候你跟緊我！」
「奴婢也去嗎？」輕絮遲疑的說道。
「當然了！」
輕絮搖搖頭：「奴婢連馬都不會騎，就不去了！」
「我會騎就行了，走！」
肅風勁吹，角弓金鳴，御營已經先一步駐紮在圍場。整個驪山圍場用黃幄帳，幔城和網城組成，內設連帳175座皇帝的一切職能機關都設在御營附近。
西風蕭蕭，戰馬嘶嘶，趙宥麟著明黃色的大氅傲然的騎在一批棗紅色的馬上，其餘眾人皆列其後，趙宥麟手持馬鞭，高高舉起：「今逢重陽佳節，踏秋之日，呼鷹逐獸，縱鞚駕馬，朕宣佈狩獵開始！。
數千名官兵的歡呼，亦有鼓聲相擊助威，頭戴鹿角面具的御營親兵，隱藏在圈內密林深處吹起木製的長哨，早就被餵養的健壯的動物聽見長哨的聲音從故意打開的圍場缺口驚慌地跑出來。
趙宥麟一馬當先搭箭瞄準遠處的一頭老虎，咻的一聲，箭破空而出，直插在老虎的喉間，倒地而亡，引得一片歡呼震天：「皇上以神武定四方，萬歲萬歲萬萬歲！」。趙翾寰驅馬上前瞄準一頭熊，日初微弱的光芒映襯著趙翾寰英姿勃發，下一刻熊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嘶叫，引弓搭箭一氣呵成，從容不迫，讓王公大臣無不折服。
隨着野獸四散著逃開，眾人追逐著漸漸分散。輕絮抬手做了個蘭花指的動作撫了撫頭上的簪子，低着頭淡淡一笑，目光清明的看着趙翾寰舉手投足間帶着雷霆萬鈞之勢，輕輕說了一句：「再見！」
話音剛落就見一支箭朝她射過來，她下意識的後退，直坐到地上，氣喘吁吁地看着離他只有半尺遠的微微晃動的箭。就聽得馬蹄踏在草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音，輕絮一抬頭，趙翾翊一臉不懷好意的看着她，臉上掛着壞壞的笑：「柴火妞！瞧你嚇的！怕了吧！」
輕絮臉色煞白，抖了抖嘴唇：「王爺真是有趣，這是狩獵，不是獵人，奴婢可不是你的箭靶子！奴婢怕死著呢，下次王爺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說完扭頭就往回走。趙翾翊愣了一下，趕緊驅馬上前，討好的說道：「生氣啦？逗你玩呢！我的箭術那麼好，不會傷到你的！別生氣了！」輕絮板着臉兀自的往前走，趙翾翊英俊的臉有些微僵：「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我這輩子還沒這麼低聲下氣過呢！」
「是啊，王爺是天之驕子，自然是沒有如此低聲下氣過，人命在你們眼中是和草芥一般低賤的！」輕絮聲音清澈，臉上籠罩着一層怒氣，似笑非笑，似顰非顰，卻又帶着一種攝人心魄的意味，很遙遠，很飄渺，讓趙翾翊的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來：「那。。。那。。。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後不這樣了！」
輕絮的臉色稍霽：「奴婢並不是一定要點下鄉奴婢認錯，只是『德者，本也』還希望王爺能夠做一個有德者！」
太陽終於穿破雲層，一時間霞光萬丈。趙翾寰騎着黑色的駿馬遠遠地就見輕絮和趙翾翊說着什麼，皺了皺眉，策馬到輕絮身邊，伸出手：「上來！」
趙翾翊和輕絮齊齊的望着他，臉上皆是驚愕的神情，趙翾翊先反應過來也伸出手：「大哥，她剛才說了和我去！是吧！」說着一瞪眼睛，威脅的看了她一眼，又意有所指的看着自己的手，很明顯是讓輕絮上他的馬。
輕絮咬了咬唇，朝着二人一福身：「奴婢對騎馬射箭並不感興趣，就不耽誤殿下和王爺了，奴婢告退！」輕絮正要後退就見趙翾寰漆黑的眼睛一眯，長臂一伸攬住輕絮的腰將她帶上了馬。輕絮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後背就貼上了一個溫暖壯碩的胸膛，腰被趙翾寰摟得緊緊的，輕絮臉一紅，就要掙扎著下馬。
趙翾寰魅惑的薄唇貼着她的耳朵，小聲道：「別動！」看着趙翾翊伸出的手，越緊的收攏了胳膊泰然自若的一笑：「七弟大哥先走了！駕！」馬蹄飛揚，輕絮嚇得一把抓住趙翾寰的胳膊，生怕掉了下去。
剩下趙翾翊一個人在那兒，胳膊依然保持着伸展的姿勢，悵然若失的看着二人遠去，心裏酸澀苦楚五味陳雜。
趙翾寰帶着輕絮追逐著野獸，受了驚的動物東躲西藏，不一會就來到驪山腳下。不遠處樹木鬱鬱蔥蔥，野草及胸，其中夾雜着不知名的野花。
樹木搖動，草叢繁雜，飛鳥成群的飛起，草叢內突然湧出大批的野獸，駭奔而至。趙翾寰的神色突然凝重起來，身旁的侍衛也拔出劍警覺地看着草叢的方向。輕絮看着前方喃喃一句：「鳥起者，伏也！」
她身後的趙翾寰一聽湧起驚喜的笑容：「你還讀過兵法？」話音剛落就聽遠處接連傳來呼救聲：「有刺客！」
趙翾寰身下的馬不安的嘶鳴，前方忽的湧出一大批手持弓箭的人，泛著藍光的箭尖直指著馬上的二人。趙翾寰的侍衛圍成一個圈，目眥欲裂的盯着他們，低聲的提醒趙翾寰，：「殿下小心，箭上有毒！您還是先下馬吧！」
趙翾寰抱着輕絮下了馬，喉間逸出一聲低笑：「怪不得這麼久都沒動作，原來是在這等著本宮！」說着拔出腰間的長劍，將輕絮拉到身後：「一會你就躲在我後面，別讓他們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