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夜 炭影(1)

第五十六夜 炭影(1)

最近閑着沒事的時候,總會帶着妃子往老牛的雜誌社跑,怎麼說我也是最前線這個三流雜誌社的編外記者,再說了以前我還在校對室幹了個把月的校對,總得履行點義務,白拿人家錢過意不去,這一來二去就和雜誌社的人混熟了,就連妃子也跟他們混的爛熟,成了他們最喜愛的寵物。

今天牛大總編出去采稿,我來到他辦公室無聊隨意翻看着他的雜誌報紙,坐在老牛御用的藤椅上,還真是舒服。

此時總編室的大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個扎著馬尾的丫頭探進了頭來四下張望「咦,牛總編呢?」

這個女孩是雜誌社的娛樂記者叫揚子,同她的男同事搭檔一起搞偷拍,爆明星的花邊新聞,因為新聞夠爆炸,深得老牛的器重。

「他出去了,有什麼事告訴我吧。」我裝出一副總編的樣子說道。

揚子邊笑邊走了進來「呦,是蘇總編啊,這裏有份文件需要牛總簽字。」

「放這吧,老牛回來我跟他說一聲。」我笑着應道。

「妃子,到我這裏來。」揚子喜笑顏開的拍着手招呼著妃子,妃子從我懷中躍了下去跳到了揚子的懷中,溫順的叫着。

「你的貓真乖真聽話,是什麼品種在拿買的,我也想買一隻呢。」揚子撫摸著妃子的柔順的白毛道。

「省省吧,這貓沒有賣的,跟你的新聞圖片一樣我獨家的。」我笑道。

揚子撅了撅嘴,打了個呵欠,我這才注意到揚子的眼圈黑黑的,看上去一臉的困意。

「怎麼了,看你無精打採的,像是一宿沒睡?」我好奇地問道。

「誰說不是呢,前天搬了一天的家,昨天又做了一天的家務呢,晚上還被鄰居們吵得睡不着,能不困嗎?」揚子邊說邊打開了老牛的柜子找了些茶葉出來。

「你鄰居是夫妻吧?」我掩著嘴偷笑。

「不是,瞧你這思想,我是說鄰居打麻將的聲音吵的睡不着,我睡眠淺一點動靜就醒,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天天打麻將,從我搬進去那天,只要一到晚上就開始打,還讓不讓人睡覺。起初以為那老樓人少會安靜點,離雜誌社又近方便夜晚寫稿子才搬過去的,誰知道這麼吵,煩都煩死了。」揚子皺着眉頭道。

「都市人晚上清閑打打麻將也正常,用不着這麼煩,看你說的。」我點上煙道。

「哎呀,怎麼說你才明白,像我這類人需要一個很安靜的環境,要不然根本沒辦法寫稿子。」揚子頓了頓突然露出了神秘的表情靠了過來小聲道「他們經常三更半夜一筒、西風的喊,喊的人心驚肉跳。」

「一筒西風又沒礙你什麼事。」我苦笑了一下。

「你連這個也不知道?一同歸西啊!」揚子突然詫異地望着我。

「你不是吧…。」我苦笑了一下,這個揚子還真逗,搞新聞的就是對文字敏感。

「你別笑了我說真的,很邪的,打麻將的時候千萬別三個人同時打一筒,最後一人打西風,說不定全歸西了。」揚子越說越認真。

不過她越認真我越想笑,但看着揚子神秘而嚴肅的表情,我只好強忍着不笑。

「最近都不想回家了,不過不回去又不行,回去又聽麻將聲煩死人了,而且…而且老樓的樓道里烏漆麻黑的總感覺有腳步聲在後面響,搞得我後背寒意陣陣,猛回頭一看什麼也沒有,最恐怖的是有一次回頭居然在地上模糊的看到自己兩個影子,嚇得我魂都沒了,驚慌失措的跑到樓上關上門躲起來。」揚子說的身臨其境,我看到她都微微在打顫。

「這種感覺很多人都有,其實就是自己心理作祟而已,自己的腳步聲而已有什麼害怕的,至於兩個人影可能只是月光的折射,要是你真害怕晚上我送你回家吧。」我自告奮勇的說着。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就是害怕呀。是你自己說的你可別後悔,晚上記得送我回家,順便替我教訓一下隔壁的,讓他們消停點,別天天打,上吊也要喘口氣呢。」揚子終於露出了笑容「好了,我把文件放這了,先出去了,記得晚上送我回去。」

揚子放下了妃子,就帶上門出去了。

「先生,你晚上真要送揚子小姐回家嗎?可別發生什麼事對不起沈小姐。」妃子喵叫道。

「看你想哪去了,你不會是投靠了小蕾吧?」我打趣道。

「當然不是了先生,去就去吧,我也一起去。」妃子喵叫了兩聲。

「兩個影子?」我翹著二郎腿仔細想着揚子剛才的話「人都只有一個影子,除非在很多光源情況下才有兩個或以上的影子,像是足球場上的球員就有多個,但揚子剛才說樓道里很黑,應該不會出現兩個影子的情況啊?有點不正常啊,妃子你說揚子是不是在撒謊?又或者是她自己太害怕看走了眼?」我自言自語的說着就站了起來。

「是有點不對。」妃子也附和著。

「妃子,看來咱們晚上要好好看清楚了。」我對着妃子說道。

在老牛的雜誌社的各個科室里晃蕩,一直等到了下班,揚子請我在附近的餐館了吃了一頓之後,就吵著要我趕緊送她回家。

從餐廳出來,發覺天色黑的很快,氣候也比白天悶熱了不少,空氣中帶着濕潤的塵土味,彷彿要下雨了。揚子在前面帶着路,從馬路這邊穿行到對面的一條狹小小路,然後一直走下去,沒過多久就看見一個小型的社區廣場,廣場只有兩塊半黃不綠的草地算是唯一的裝飾物了,我抬眼望去,眼前就是一座六層老樓,從外觀看上去這棟水泥老樓灰濛濛一片,像是有些年頭了。

「這樓建了多少年?」我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沒多久,才三十年。」揚子應道。

「那也不算短了時間。」我仰著頭環顧著四周的環境,大樓的附近幾乎全是一片平房區,起碼有幾百米的距離才能看到現代化的大樓。

「這樓的位置真怪,周圍全是平房,唯獨它鶴立雞群。」我喃喃自語道。

揚子沒有理會我只是加快了腳步,我跟在揚子後面很快就看到了黑洞洞的樓道,不過讓我奇怪的是樓道口的邊上坐着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老太婆坐在一張竹椅上,手中拿着一把蒲扇,仰著頭痴痴獃呆地望着天空,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念什麼。

「荊婆婆,天都黑了您怎麼還坐在這,還不上樓嗎?」揚子跟老阿婆打了個招呼,然後朝我示意上樓。

老阿婆並沒有理會揚子,仍舊仰著頭望着天空,口中呢喃的話在此刻聽的清楚了,老阿婆在念叨著一首民間的歌謠「自悲自嘆歹命人,爸母本來真疼痛,給我讀書幾多冬,出業頭路無半項,暫時來賣燒肉粽,燒肉粽燒肉粽,賣燒肉粽…。」

老實說這阿婆將這首閩南語歌曲唱的很有感情,也沒有唱錯詞,不過老阿婆痴痴獃呆的神情多少讓我有點不解,我學着老阿婆的樣子望着天空,但空中出了烏雲什麼也看不到,不知道阿婆在看什麼或是想什麼。

此時揚子拍了一下我,我才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揚子立刻明白我在想什麼了於是解釋道「我聽附近的一些居民講,阿婆的爸爸是國民黨,後來因為國民黨戰敗跟着老蔣去了台灣,拋棄了她們母女,她媽媽帶着她艱苦的活了半輩子,後來操勞過度死了,阿婆年輕的時候嫁過兩個丈夫,第一個是個教書老師,第二個是當兵的了,可惜一個死,一個跑,在她的老家人們說她是克夫命,而且她第二任丈夫是國民黨,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阿婆受不了人家的指指點點,在二十多年前搬來了這裏,後來一直獨身一人,也沒見有兒女們來看過她。我聽附近的居民講,阿婆估計神經有問題,經常坐在樓梯口這裏望着天空發獃。我看多半是想念自己的親人了,沒什麼事趕緊走吧。」揚子望着烏雲漸漸密佈的天空皺起了眉頭。

「那她一個孤寡老人怎麼生活呢,既然生活能自理,精神應該不成問題啊,你們怎麼能說他神經有問題呢?」我疑惑地問著揚子。

揚子不耐煩的白了我一眼說道「我哪管的了人家那麼多,快走吧。」

我無趣的轉過頭,正準備和揚子往樓道里走,只是剛要抬腳跨上台階的時候,阿婆突然含糊的說了句「要落雨了,影子要勾人。」

我抬起的腳剛要落在台階上,卻聽見阿婆說這話,不由的來了興趣,轉頭好奇地問道「影子勾人?影子怎麼勾人呢阿婆?」

阿婆露了個蒼白的苦笑,緩緩仰頭再次望着天空,一句話也不說。

「走吧,都說了這個阿婆神經兮兮的了,有什麼好奇怪。」揚子不快的拉着我。此時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明亮的閃電,嚇了我一跳,妃子也趕緊避到了樓道內。

雲層中雷聲滾滾,越來越響,我還沒反應過來,豆大的雨點就倒了下來,那阿婆卻坐在屋檐下紋絲不動。

無奈我只好在揚子的拉扯下開始朝樓上走去,妃子跟在後頭仔細觀察着我和揚子身後的影子,我趁揚子不注意回頭朝妃子示意,妃子晃了晃腦袋喵叫了聲「太黑了,別說兩個影子,就連影子也沒有。」

我不禁暗自苦笑這些女孩子的膽小。

揚子膽怯地拉着我的衣角往上走着,很快就到了揚子住的五樓,揚子吁了口氣道「總算到了,每次走這段沒燈的樓梯心中總有股寒意。」

直到五樓才在走廊上方出現了一盞昏暗的鎢絲燈泡。這是一棟典型的筒子樓,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分佈着許多個房間,有點類似大學宿舍,在走廊里堆滿了煤球之類的雜物。

「沒想到你這樣的身份會住在這種鬼地方。」我不禁感慨道。

「起初我也沒想到這麼差,那邊房租到期,我急着搬被中介騙了。」揚子皺了皺眉繼續往前走着,走到盡頭處才掏出鑰匙開門,一邊開門一邊指著隔壁的一扇鐵閘門道「就是這家沒完沒了的打麻將,怎麼樣有沒膽去教訓下?」

「什麼叫沒膽,等著啊。」我拍著胸脯道。

我口中雖這麼說着,心中卻打起了鼓,不知道裏面住着什麼人。

我拍響了鐵門,過了好久裏面才傳來了動靜,但卻不見人來開門。我又將手伸進鐵閘敲著木門,我的手剛拍下去,那扇木門卻「嘎吱」一聲自己開了,我驚了一下,在抬頭的一霎那,差點被嚇個半死,只見一張人臉卡在門縫裏,是一個男人睡眼惺忪的臉。

「誰呀?」男人幾乎呈現出半昏睡的狀態問著。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男人呼出的氣渾濁不堪,像是好幾天沒刷牙了,頭髮油膩膩的,雙眼紅腫,眼袋很黑,乍一看還真有點嚇人。

「哦,你好,我是隔壁的,我朋友說你們這裏每天晚上打麻將影響到了她的休息…。」我小聲的問道,只是我的話還沒說完男人的眼睛就瞪了起來,甚至有點激動,我看到他脖子上的金項鏈都晃動了一下,男人咬了咬下嘴唇粗暴的打斷了我的話「你他媽有病吧?打不打麻將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嗎?」

「你…你怎麼罵人!」我心中頓時冒起了火。

「就罵你了?怎麼不服啊?!」男人將門猛的拉開,男人整個人就出現在我眼前了,直到這時我才明白他的底氣為什麼這麼足,因為他確實有這樣的資本,也確實把我給震住了,這樣的人確實不好惹。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貼身背心,露出結實的腱子肉,在男人的兩隻手臂、脖子右側全都紋著一些看上去兇悍無比的紋身。

「做人得講講道理,是你吵到人家休息,我跟你說一聲而已…。」礙於面子,我只好大著膽子說了句,雖然我知道跟這樣的人講道理無疑是對牛彈琴,但此時此刻有個女人就站在旁邊...

我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就將門大力的關上了,剩下我站在那裏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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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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