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夜 車票(1)

第七十三夜 車票(1)

做為乘車時交費的憑證,在常人眼裏車票等同於廢紙一張,下了車就隨手一扔再平常不過了,但在收藏圈內收藏老車票也是一種投資項目,隨着國內交通事業的迅速發展,車票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收藏愛好者,尤其是一些老火車票。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火車票市場價格基本都在萬元以上,據說一位香港的收藏家為了一張1983年從昆明開往上海的老車票甚至開出了十八萬的天價,而那張火車票的面值不過才十五元,至於為什麼值這麼多錢我是不知道,也許是有紀念意義呢?不過有個人一定知道,這個人就是專門收藏火車票的衛強。

衛強是我在老牛雜誌社的時候見到的,記得那天我和老牛在商討排版和頭條的問題,雖然我的意見只能作為參考,但我還是很有興緻。我跟老牛正談著,楊揚那丫頭推開門探頭進來張望了一下,隨後說是有個人一定要找老牛,來人自稱叫衛強,老牛聽到這人的名字皺了皺眉「是他?」

「怎麼了你認識他?」我好奇的問道。

「算是見過幾面吧,衛強是個收藏家,我也是在收藏品市場見過他,偶然攀談了幾句然後我給了他名片,他收藏的東西也很特別,他是收藏火車票的。」

「火車票有收藏的價值嗎?」我不禁覺得有些新奇,我聽過收藏糧票的,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收藏火車票的。

「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其實很多東西都有投資的價值,只要眼光夠准,你別瞧不起火車票,有的老車票一張抵的上一層樓。」老牛道。

聽老牛這麼一說我不禁吐了吐舌頭。沒多久衛強就進來了,衛強的年紀應該是比老牛大許多,我見他頭髮半白不黑,打扮也很普通,藍白相間的條紋襯衫,襯衫都洗的有些發白了,下身穿了一條灰色的西褲,腳上還踏了一雙皮鞋樣式的涼鞋,一手提着一個老掉牙的黑色公事包。衛強是個深度近視,我看他的眼鏡厚得跟酒瓶底子似的一圈一圈的,就這樣看上去,他那在鏡片後面的眼睛顯得很突兀,衛強的打扮活像上個世紀在政府機關裏面上班的老人。

「衛強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老牛打趣道。

衛強一邊坐下一邊就忙着打開自己的黑色公事包,接着從包里取出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張老舊的火車票,車票還殘缺了一個口子,從票面上模糊的印章我注意到時間是1988年的一張老車票,是由武昌站出發,到什麼江的,由於車票上剛好有幾滴發黑的污漬擋住了字體看不清楚目的地是哪裏。舊時的車票不像現在有條紋碼等防偽標記,這張老車票上的票價印的是24塊3,但我又看到了兩個上下排列的字「半孩」,然後在「半」字的上面標註的價格是12塊多,我這才明白這張票是一張半價的兒童票。

「車票?」老牛接過照片看了看嘀咕了句「是什麼意思?」

「我是想請牛先生幫忙把這張照片登出來,廣告需要的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找到曾持有這張車票的人,就是坐這班火車的人。」衛強舔了舔嘴唇,雙手緊緊抓着自己的黑色公事包顯得有些緊張。

「我沒聽錯吧?你要找車票的主人?」老牛頓了頓道「一張車票誰會注意,也許下了車就隨手扔掉了,我坐了無數次的火車,但沒有一次是能記得車票上的車廂號和座位號的,更何況還是88年的車票,最重要的是這張車票還是個半價的兒童票,這比大海撈針還困難,衛強我勸你還是別浪費錢登廣告了,一點用處也沒有。」老牛搖了搖頭將照片推了回去「你可以去其他的報社看看,我相信只要你出的起錢,肯定有人搶著替你登。」

此時衛強的情緒出現了波動,只見他馬上抓着老牛的手道「牛先生,看在我們有幾面之緣的份上麻煩你幫幫我,況且我對其他報社也不熟,我想起你是做平面媒體的,於是就來了,我要找的這個人對我很重要,求求你幫幫我。」

我很是吃驚,衛強甚至是在哀求了。我看了看老牛,老牛皺起了眉頭隨後慢慢收回了照片,接着打量起了照片「1988年的兒童票,如果按當時十歲來算,現在這個人應該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好吧你把照片留下,我明天就幫你登,剛才站在朋友的立場勸了你幾句,既然你不聽,我沒理由有錢也不掙。」

「謝謝,謝謝。」衛強高興的點頭連聲道謝。

「要加上字嗎?一個字三十塊。」老牛道。

「不用了,只要登出這張照片就行了,在加上我的電話號碼就行了,嗯…牛先生我沒有支票也沒有卡,你看給現金行嗎?」衛強問道。

「當然。」老牛應道。衛強點了點頭接着打開黑色公事包拿出了厚厚的三摞百元大鈔擺在了辦公桌上,看得我只吞唾沫。

「牛先生夠了嗎?」衛強問道。

桌上那厚厚的三摞錢怎麼都有五六萬了,應該是夠了,但我卻聽到老牛斬釘截鐵的說「不夠。」

我機械的扭轉頭看着老牛,老牛並沒有看着桌上的錢,而是一直盯着衛強的臉,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衛強一聽不夠,立即又從包里有拿出了幾摞擺在了桌上,我還從沒見過誰提着一包包的錢來登廣告的,更重要的是他登的廣告或許一點用也沒有,不對是根本沒用,可是衛強卻這麼執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牛先生現在夠了嗎?」衛強又問了句。

老牛看了看桌上的錢點了點頭,衛強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接着他伸出手跟老牛握了握接着就離開了。

「這個人真奇怪,居然肯花那麼多的錢登一則毫無意義的廣告,我不相信這張車票的主人看到廣告會記得是自己的。」我自言自語道。

「這點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賺白不賺,他甚至還保存着1830年利物浦到曼徹斯特的第一批火車票,那張票才是價值連城。」老牛說着就收起了錢「不過他要找的這個人應該連他自己也不認識。」

「這話怎麼講?」我疑惑的問道。

「如果認識或是見過面,就能提供基本的特徵,就不會只憑車票找人這麼不靠譜了。」老牛皺眉道。

我被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確實就像老牛說的,衛強很可能在用一張老車票找一個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

「你發財了。」我望着老牛把一摞摞的鈔票裝進文件袋準備拿去銀行存笑着說道。

「其實我重點不是想賺他的錢,我是想看看他的反應,我想看他為找這張車票的主人究竟肯花多少錢,剛才如果我還是說不夠,他一定還會繼續加錢,這件事太蹊蹺了。」老牛若有所思的說道。

和老牛分道揚鑣之後我便回了家,這件事越想越離奇,以至於當晚我甚至為了這件事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由於雜誌是月刊性質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會登那則古怪的車票尋人,但令我意外的是老牛打電話告訴我他將以號外的形式專門為衛強加印一期,因為衛強在我離開后沒多久又回到了雜誌社並提出要繼續加錢讓老牛明天就登,衛強像是迫不及待了。老牛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問了衛強到底是為什麼,可是衛強死活不肯說,只是催促老牛趕緊登。由於這涉及到個人的私隱老牛也不便多問,所以只得決定出這麼一期號外。

我對這個衛強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僅是因為他怪,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那張車票,也許那張車票對衛強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按捺不住早早的跑到了樓下的報亭,等了半天,終於看到雜誌送了過了,在雜誌的扉頁上很大面積登的就是那張老車票,老牛給配上了文字:尋找失落的主人。

我拿着剛買的雜誌盯着扉頁上的那張車票不禁苦笑了一下,我買這麼一本雜誌也沒什麼用,問題的關鍵是解不了我心中的疑惑,車票的主人會現身嗎?會有人打電話給衛強嗎?

一個星期後我就將這件事情給漸漸淡忘了,但老牛的一個電話再次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老牛打來電話的時候剛好是晚上九點多,我接起電話就聽老牛急切的叫我打開電視調到某頻道,我有點稀里糊塗的打開了電視,當看到新聞時嚇了一大跳,電視里在播一條跳軌自殺的新聞,而這條新聞的主角就是衛強,據新聞里說衛強買了一張火車票就進站了,接着就跳軌自殺了,之所以說是自殺是有鐵一般的事實的,因為鐵道部的監控清楚的拍到了衛強自殺的所有細節。

一般來說火車進站停穩之後才會開始檢票,但衛強卻不知道從哪裏進到了站台,他還是那副機關幹部的打扮,如同幽靈一樣出現在站台上,由於當時沒有車輛停靠整個站台都空空蕩蕩的,只有賣盒飯的和鐵道部運送行李的車子在來來往往,起初衛強還算正常並沒有特別的舉動,他好像一直都站在一個大柱子後面,由於是站在站台的大柱子後面,站台上的幾個工作人員並沒有注意到他,但隨着電視畫面的上方順着鐵道看過去出現了一個火車頭的幾盞大燈后,他的行動相就變的相當奇怪了,他突然站在黃線的區域外前後搖擺,看上去十分古怪,這時站台上的工作人員才發現了他,接着吹着哨子揮手示意衛強往後靠,但衛強什麼反應也沒有,工作人員回頭看了看另一側,我意識到似乎有什麼要發生了,那名鐵道同志急了,我看到他遠遠的跑過來,並且在不斷的呼叫,但已經來不及了火車已經進站了,雖然火車已經在進站前就減速了,但火車剎車不可能一下就停穩,光從電視畫面看上去火車仍然像是呼嘯著衝進了車站,衛強就在那一剎那跳到了鐵軌上,頓時火車頭就把衛強撞不見了,由於速度太快不知道衛強是被卷到了車底,還是被撞飛了,但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死定了。

這段來自鐵道部監控的畫面看的人心驚肉跳。至於電視上為什麼要播放這段來自鐵道部分的監控畫面,我想多半是想告訴媒體和我們這些民眾這與鐵道部門無關,我們也儘力了。至於有沒有責任也沒人會去深究,事實上衛強的一系列舉動都是他獨自一人干出來的,也就是說的確就是自殺。

老牛知道我在看電視在電話那頭也不出聲,直到我問話他才告訴我這段新聞已經是半個小時前的新聞了,現在衛強的屍體應該已經被送往了該去的地方等待着親人的認領了。老牛說要不我們也去看看,畢竟衛強也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且他也賺了他不少的錢,現在客戶死了總要做點什麼。

我能想像的到衛強的屍體是個怎麼樣的情況,我甚至沒有勇氣答應老牛,老牛嘆了口氣說你不去我自己一個人去,無奈我只得匆匆套上衣服跟小蕾打了個招呼就出門去了。

來到衛強停屍的地方,我光是看到那蒙在屍體上的白布變成了殷紅的血布都有點受不了了。

此時已經遠離媒體的鎂光燈和喧囂,剩下的只有寂靜,老牛和我以朋友的身份前來觀看,但我們卻無法認領屍體,負責這起案子調查的是一名叫袁啟的警官,在人頭攢動的停屍間里我驚訝的看到了小李子。

我招呼著小李子,小李子看到我也是一臉驚訝。

「蘇隊長你怎麼在這?」小李子好奇的問道。

「那你又怎麼在這?」我好奇的問道。

「負責這案子的警察是我舅舅的同學,現在是分局的大隊長,舅舅派我來學習的。」小李子應道。

「你命苦啊。」我隨口應了句就轉移了話題「對了情況這麼樣了?」

「就是自殺沒什麼特別的,等下跟身為鐵道部門的工作人員和賣盒飯的目擊者錄完口供就完了,接着就是聯繫死者家屬了。」小李子頓了頓道「不過這位老先生好像沒有帶手機,錢包也找不到了,警方正在周圍搜尋,對了你是他朋友應該知道一些情況。」

「我就知道他叫衛強,是個老火車票收藏家。」我攤了攤手無奈的說道。

我看到老牛一直聽着我們的對話並不出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火車票收藏家?」小李子皺了皺眉嘀咕了句。

「怎麼有什麼疑問嗎?」我問道。

「死者的右手殘肢握著一張火車票呢,不過不是現在的,而是一張1988年的老火車票,由於握的很緊沒有被血跡沾染,只不過有些皺了,我們找到這張火車票的時候都有些奇怪,火車票握的這麼緊,這就表示對他很重要,起初我們並不理解,現在你說他是火車票收藏家就明白了,這張火車票應該價值很高吧?」小李子問道。

「自然對他是有價值的。」我苦笑了一下並沒有把衛強用這張車票找人的事告訴他。

小李子若有所思了一陣,接着就跑到那叫袁啟的警察身邊耳語了幾句,於是我和老牛也錄了份口供,只是我們都很自然的把衛強登廣告找人的事給隱瞞了,至於他們看不看得到雜誌那我們就管不著了。

我們最終還是見了衛強的屍體一眼,但我看到得全是血,其他什麼也沒看仔細,也不敢仔細看。

我和老牛離開了這裏,老牛仍舊是一副深沉的樣子,我問他想到了什麼,老牛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的說道「這件事在他們看來就是自殺,他們自然也不會繼續查下去了,你跟警察這麼熟還是詭案組管事的,怎麼說也是半個警察,我想讓你把那張車票和監控母帶給弄出來,你看行么?」

「你有懷疑?」我好奇的問道。

「嗯,剛才看電視畫面我覺得衛強跳的很離奇,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而且我總覺得跟那張車票有關,也許這並不是自殺!」老牛道。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同時我也在苦笑自己的身份尷尬,我現在什麼都是半個,半個靈媒,半個記者,半個小說家(老牛雜誌社都市聊齋專欄),甚至還是半個警察,唯獨有一點是整個的--我絕對是一個好管閑事的人。

老牛對衛強的死持懷疑的態度,我也覺得一個在找人的人不可能在沒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之前而自殺,但事實就擺在眼前衛強的確是自己跳到鐵軌上被火車撞飛的,不知道老牛為什麼會懷疑他的死因。一天以後,我動用了一些關係總算將衛強那段自殺的錄像光碟和那張老車票搞到了手,我打電話給老牛報信,老牛卻讓我去小房那裏見面,我不禁有些奇怪了,這事跟小房有什麼關係,懷着疑問我帶着東西趕到了小房的實驗室,進去以後老牛就將我弄到的兩樣東西交給了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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