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夜 末班車(2)

第七十八夜 末班車(2)

那保姆尷尬的笑了笑隨後就不再做聲,但她不說話后那妖艷的女孩就說話了「切,裝什麼有學問,米蘭昆德拉的書你也看得懂?還捷克?你知道米蘭昆德拉是捷克裔的法國作家嗎?他的父親位鋼琴家和音樂藝術學院的教授,童年時代他就學過作曲,青年時代寫過詩和劇本,還畫過畫搞過音樂並從事過電影教學,他的作品善於以反諷手法,用幽默的語調描繪人類境況,他的早期作品離不開政治和性這兩個主題,但在後期他的作品中關於政治的題材漸漸淡化而哲思的傾向更為明顯,他獲得六次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但截至目前為止沒有獲獎,這些你都知道嗎?」這女孩不屑一顧的說了一大段關於米蘭昆德拉的事,這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同時我也替這個女孩可惜,這女孩這麼有學問卻跟這樣一個足可以當她老爸的男人搞在了一起。

小年輕被那女孩說的拿不出話來反駁,十分尷尬的低着頭將書放到了座椅旁邊。

「你這姑娘怎麼這麼說話,人家愛看什麼書你也管不著啊。」那保姆聽了半天沒聽出什麼,但她知道這女孩在諷刺這小年輕。

「阿姨回去照照鏡子,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土裏土氣的。」那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保姆嗤鼻道。

「小玲行了行了少說一句,人家又沒得罪你…。」坐在女孩身邊的老男人終於沉不住氣說話了,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孩給打斷了「什麼算了是他們欺負我,這鬼天氣我早就說了坐飛機了,現在跟一群下等人坐在這麼一輛破車內想想就來氣,不嘛…下次我要坐飛機。」女孩惺惺作態的扯著那老男人撒嬌道。

「好好好,別晃了下次我們坐飛機去海天,今天這天氣不是沒飛機嘛,行了下次一定坐飛機。」老男人拉着女孩軟滑的手安慰道。

此時車內的人都不幹了尤其是那個當兵。本來這當兵的正經的坐在那看着窗外一動不動,但聽到這樣的話立即「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小姐,請你放尊重一點,什麼叫下等人?!」

「就是,大家同坐一輛車本來就是緣分,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那名孕婦也看不過去皺着眉頭幫腔道。

那女孩更是不幹了站起身子望向了身後「你什麼意思,小姐?誰是小姐?你叫誰小姐?!」

「姐姐,你別這麼敏感,我想這位先生沒有那個意思。」小年輕也站了起來小聲說道。

「不關你的事,你給我坐下。」女孩轉過頭了瞪着一雙杏眼望向小年輕,小年輕站在那有些發懵一時語塞,旁邊的保姆扯了扯小年輕的衣角示意他坐下來不要多管閑事,小年輕只好坐回了椅子上。

「算了小玲,人家也沒那個意思。」老男人也急了,再次站出來拉着女孩勸說道。

「我還真沒見過這麼蠻不講理的人,要不是看你是女孩早就揍你了。」那當兵的也不耐煩的坐回到了位置上,只見他坐下來之後看了看女孩旁邊的老男人又望了望那女孩,隨後露了個輕蔑的笑繼續望着窗外。

「你這笑是什麼意思?」那女孩更是怒不可遏,她好像是被觸到了傷口的獅子越發大聲的吼了起來,只見她脫下自己的高跟鞋就要朝那當兵的丟過去。

我從後視鏡里看到了一切,他們的爭吵聲令我十分的不舒服,就像是有無數的蒼蠅在我耳朵里嗡嗡叫喚,就在那女孩要將高跟鞋丟出去的時候,我緊急踩了一下剎車,那女孩頓時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下更是麻煩了,我從後視鏡里看到那女孩站起身子光着腳就走到了前面來質問我「司機你幹什麼突然剎車!」

「前面出了車禍,幾車追尾了。」我攤了攤手無奈的解釋道,不過這也確實是事實。

女孩低下頭朝前方看了一下,在漆黑夜裏的大雨中,遠處果然有幾輛車連環相撞在一起了,車尾燈閃爍成了一片,許多車子都停在了邊上,有的在艱難的調頭朝旁邊山崖邊細小的坑窪老公路往回開。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我還要在明天早上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呢。」女孩皺了皺眉,焦急逐漸取代了她的憤怒。

「不知道也許個把小時,也許到天亮。」我隨口應了句。

女孩一聽當時就愣在那了「你說什麼?要這麼久,那…那改道走別的路線。」

「不行,公司有規定走什麼路線的,要是走別的路線出了什麼事故一毛錢的賠償也拿不到。」我說道。

「我要你改道就改道你羅嗦什麼,能出什麼事?出了事我負責我老公有的是錢!」女孩大聲說道。

我鎮定的搖了搖頭冷漠的說道「不行。」

女孩氣得只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老男人此時上前來將女孩拉回到了座位上。車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只有車外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在響着。

我點起了煙狠命吸了一口小聲嘀咕了句「有幾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

那女孩不知道是耳朵敏感還是怎麼的,我這麼小聲的嘀咕她居然也聽到了,只見她再也忍不住起身,那老男人怎麼拉也拉不住,女孩噌噌的走到了前面一句話也不說操起旁邊的一個工具箱就砸到了我的頭上,我被砸得滿頭的鮮血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根本就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等我反應過來火氣立刻就上來了,我一手捂著流血的傷口一手指著女孩喊道「我告訴你,要不是看你是個女孩,老子早就揍你了!」我跟那個當兵的說了同樣的話。

「你敢!」女孩叫囂著。

「你太過分了!」此時那當兵的再也忍不住又站了起來「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女孩,現在的教育都是怎麼了,一個對米蘭昆德拉這麼熟悉的女孩怎麼說都應該是知書達理文質彬彬的,怎麼會是這樣,簡直就跟潑婦沒什麼區別。」

「年輕人你也消消氣,別跟她一般見識。」保姆立即上前安慰著那當兵的怕事態擴大。

一時之間車內的那個女孩成了眾矢之的。那小年輕見我受傷的頭部流血不止,於是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紗布走到了我的身邊「叔叔,我這裏有紗布和消炎藥。」

我捂著傷口點了點頭,小年輕小心翼翼的替我包紮着傷口。

「小夥子你出門都帶着這些東西的嗎?」我好奇的問道。

「叔叔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我知道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突發事件,這些東西都是以防萬一的,可是一次也沒派上用場…。」小年輕一邊繞着紗布一邊應道。

「不過這次用上了呵呵,真是謝謝你了啊。」我苦笑着答道,緊接着我的眼角餘光瞥了那女孩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這怒火再也剋制不住了,我起身就朝那女孩大步走去,頭上繞的紗布還沒纏好在身後拖出了長長的帶子。

「叔叔還沒包紮好呀。」那小年輕立即上前扯住了我,但我也顧不上許多了回過頭來道「我沒事,這事和你沒關係你別插手。」

小年輕只得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獃獃地看着我們。

「怎麼想打我?你打啊!」那女孩見我怒氣沖沖的朝她走過來,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來。

我將拳頭捏的直響但卻沒有勇氣舉起來,今天是我最後開的一趟車,也是臨退休前開的最後一趟,我心裏清楚的明白如果幹出毆打乘客的事情,別說退休金不保,弄不好還會上法院影響公司車隊的聲譽,自己當初沒有工作生活不保,要不是偶然遇上了公司的王總給我介紹了這份安定的工作,或許自己也不會有今天了。想到這裏我強壓內心的怒火,攥緊的拳頭也慢慢鬆了開來,我伸出手指向了車門對着女孩和那老男人大聲的喊道「你們下車,我不做你們的生意了!」

「咦,司機同志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麼說我們也是買了票的,是光明正大的坐車,你沒有權利趕我們下車,再說了現在外面的雨這麼大,就算我們要下車,你讓我們上哪去攔車?」那老男人不快的站了起來。

「跟他羅嗦什麼,你也會說他沒有權利趕我們下車了,老娘今天就坐着不下車看你能把我怎麼樣。」那女孩一臉的不屑,簡直把我的肺都要氣炸了。

我心中的顧慮太多,此時被那女孩頂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又不好下台,我知道當時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啊~~額~~疼。」此時一直安靜坐在那的孕婦突然張著雙腿,右手緊緊拉着座椅,左手扶著自己鼓脹的肚子,在劇烈呼吸發出了叫聲。

「哎呀這位大嫂是要生了啊。」那名當兵的見到這樣的情景趕緊上前站到了孕婦旁邊,急得手足無措「車…車裏有沒有誰會接生啊,大…大嫂你撐著點。」

我見這情景立即湊近窗邊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和堵成長龍的汽車,這一看不由讓我心急如焚。

「你們誰會接生!」我大喊了聲。此時那名保姆揉搓著雙手緊張的站了起來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有經驗,不如我來試試…可是沒有熱水,條件也太差了,哎這可怎麼辦啊。」保姆也是急得原地打轉,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走到那孕婦身邊指揮着孕婦吸氣和呼氣。

「不如讓其他車內的人幫幫忙吧。」那老男人焦急的站了起來說道,他還算是通情達理。

「他們自己也被堵在這裏自身難保了,誰還能幫忙啊。」我急出了一身汗。

「大…大姐,我…我…忍不住了,要生了。」孕婦痛苦不堪,鮮血已經順着大腿內側緩緩流了下來。

「羊水都破了,再不送醫院恐怕真要生在車內了!」保姆緊張的喊道。

「司機,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醫院,如果現在改道的話應該只要十多分鐘就能到達。」小年輕急忙說道。

我二話不說跑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後打開車窗大聲的喊著「讓道車內有孕婦要生產了」之類的話,只可惜瓢潑的大雨讓我的話在風雨中支離破碎,恐怕誰也沒聽到。我狠狠捶打着方向盤上的喇叭,但車子已經堵死了根本半步也挪動不開,即便是往山崖那邊轉也要車後有一定的空間倒車才能轉出去。

那當兵的看清楚了形勢說道「眼下用這車送孕婦恐怕不行,不如我下車叫那些轎車幫忙送一下。」當兵的說着就跑到車門前示意我開門,我正要按下按鈕,那妖艷的女孩立即衝到車門邊擋在了車門前。

「你這是要幹什麼!」當兵的吼了起來。

「司機這是要把我們丟在荒山野嶺,我不許!」那女孩惡狠狠的盯着當兵的。

「你還有沒有人性,現在人命關天!」當兵的怒不可遏說着就要動用武力推開女孩,女孩被推倒在地但臉上卻露出了怪誕的笑容。

當兵的使勁搖晃着車門,但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隨後他扭轉頭對着我喊道「怎麼了快開門啊!」

我早已經急的不知所措了,那車門的按鈕彷彿在突然間就失靈了一樣,我甚至忘記了自己完全可以下車去喊其他司機了。

當兵的見我在使勁按著按鈕,但車門卻紋絲不動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於是什麼也不說趕忙推開車窗直接就從車窗里跳了出去,然後冒着大雨敲開了後面車子的車門,後面的車子在一點點的後退,我將方向盤打得死死的終於繞開了道。

那名當兵的動作迅速爬進了車窗內然後大喊趕緊調頭,我也是十分緊張這裏調頭有點困難下面就是懸崖,旁邊的坑窪公路是以前的老路現在已經被廢棄了,安全狀況十分的差,加上暴雨沖得路況泥濘不堪,危險也很大,但此時我也顧不上許多了,那名孕婦的痛苦叫聲越來越大,每一聲幾乎都讓我心情緊張,使我握方向盤的雙手都是汗。

車子總算調頭開過了泥濘的廢棄公路,駛上了國道上的高速公路,孕婦仍在痛苦的叫嚷着,一幫人都在旁邊焦急的安慰孕婦堅持住,就只有那個女孩露著一臉厭惡的表情,彷彿一點也不擔心孕婦的情況,只聽她在那嘀嘀咕咕「早就叫你改道了,你不改道活該!」

此時沒有人理會她究竟在說什麼了。天邊的閃電越來越頻繁密集,雷聲大的嚇人。高速公路上兩盞車大燈射穿大雨織起的迷霧正在高速的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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