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夜 弱郎(2)

第十五夜 弱郎(2)

德吉的冷靜超出了我的想像,從他的臉上根本看不到一絲悲傷的情緒。+WWw.+\\

「德吉兄弟,為什麼你父親去世了你一點也不傷心?」我好奇的問道。

德吉將胸膛拍的很響說道:「傷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是男人,現在我要承擔起這個家的責任,照顧好阿媽,我要代替哥哥們撐起這個家,我相信哥哥們會理解的。」

「難道你不打算通知你兩個哥哥嗎?」我詫異地問道。

「就算他們趕回來都已經晚了。」德吉緩緩地道。

雷雨頃刻間就下來了,我們掀開門簾進帳,德協麥朵大娘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我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她講。

德吉垂頭喪氣坐到了母親身邊用藏語低聲嘀咕了幾句。

我發現德協麥朵大娘的神色立刻落寞了下來,我聽到她在那喃喃自語,聲音小得幾乎都快不見了。

我和德吉躺下以後,德吉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告訴阿媽了。」

我長吁了一口氣,腦海里回想着次仁曲批大叔這麼多天對我的照顧,嘴角不知不覺嘗到了一絲苦澀。

雨聲淹沒了帳內所有細小的聲音,黑暗中,我看見德協麥朵大娘坐在角落點起了微弱的酥油燈,手中拿了一個瑪尼輪(轉經筒)開始了邊搖邊小聲的吟誦,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安詳和寧靜,在大娘的誦經聲中我安詳的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來發現天還沒亮,看看手錶才夜晚兩點多鐘,外面很安靜,我掀開門簾走了出去呼吸了一下空氣,高原的反應我已經適應了,反倒覺得這裏稀薄的空氣是那麼的親切。

我突然想起了次仁曲批大叔的遺體,於是我望了望帳內熟睡的德吉和大娘,偷偷的摸上了空曠的高原。

外面的烏雲已經散去,皎潔的月光灑在了高原上。

我憑藉着非凡的記憶力,在幾乎沒有路的高原上足足花了一個小時,終於找到了次仁曲批大叔的遺體。

我很好奇弱郎的事到底會不會發生,雖然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無法用科學解釋,但並不表示它們不存在。

藉著月光,我看到次仁曲批大叔的遺體仍舊躺在那幾乎上沒動過,月光灑在他的遺體上,讓他的皮膚顯現出古怪的顏色,他那張臉看上去卻是大了許多,我朝近移了移,發現大叔的臉部膨脹的異常厲害,皮膚有些發紫發黑,毛髮像是被什麼東西吊起來了,正在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上豎,並且身上也開始起透明淡黃的水泡。

我有些吃驚,莫非真要變弱郎了?

我正想着,大叔的遺體突然動彈了一下,我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卻發現是我自己多心了,只是一些細小的蟲子在屍體上爬過,可能受了先入為主的影響。

膽子再大的人,也受不了這樣的環境,空曠的草原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偶爾呼嘯而過的一陣風颳起沙泥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更何況眼前還有一具屍體,而且隨時有可能變成弱郎,說實話當時我還真有點害怕。

次仁曲批大叔遺體上的變化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仔細回想着最後一次見到大叔在什麼時候,想來想去也覺得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大叔的屍體絕不會變化的這麼快,而且面部的膨脹、皮膚的顏色、毛髮的狀態以及身體上的水泡都有些不同尋常。

我正在大叔的身上仔細搜尋着線索,猛然間我又感覺到大叔的身體正在動,我只當又是自己想的太多看花了眼,直到一團黑影堵在了我的眼前,我才愣愣地抬起頭,發現一雙無神的眼珠正直直的瞪着我,瞳孔像是渾濁的蛋黃被戳破了一個孔,怪異地從孔內流出髮絲般的黑線,繼而充滿了整個眼球。

我來不及反應,只好朝後一仰,接着雙手撐地快速的撤退,直到爬到那塊綁繩子的大石頭後面才停了下來,我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朝外張望,此時次仁曲批大叔已經直直地站起來了,眼睛盯着這塊大石一動也不動。

大叔開始朝我走來了,我多年來在外旅行見過各種稀奇古怪的事,這點事早就見怪不怪了,而且對付殭屍我也有些手段,我並不懼怕,而是我的心情很矛盾,我對大叔生前對我的照顧很感恩,我不應該傷害他,可他現在已經成了弱郎,沒有人性可言,萬一發瘋要傷害我,我為了自保就不得不對他下手了,到時候就沒法跟德吉一家交待了。

栓在石頭上的繩索緊緊地綳直了,大叔從我的身旁古怪的移動過去,不一會大叔的左腳就被繩索給牽制住了,再也邁不開步子,看樣子大叔似乎不是沖我來的,這讓我放心不少。

大叔只是站了一會,然後又開始艱難的邁動步伐,半人高的石頭居然被他拖着前行,我看見繩子已經深深地勒進了大叔左腳的肉里。

我跟在後面本想拖住石頭,不讓大叔再走,畢竟德吉說過,弱郎是會危害活人,會去完成自己生前未完成的心愿,大叔這是要去哪裏?他有什麼未完成的心愿嗎?

我死死拽住大石頭,但很快我就放棄了,大叔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已經不像人類的力量了,或者說眼前是一個弱郎的力量。

大叔變成弱郎,他的執著讓我很無奈,實在沒轍了,我只好於幫着一起推了,這樣也避免大叔的腳踝因為過大的拉力而骨折。

大叔越來越往高處走,走到最後我居然還要在石頭後面給他頂着,否則連石頭帶人都要滾下去,我吃力的頂着石頭,一邊往上推一邊叫苦連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叔終於停了下來,雙眼注視着前方一動不動,我注意到大叔的眼睛已經徹底渾濁了,甚至分不清眼白和眼珠了。

遠處的天空已經開始蒙蒙亮,藏區的早上來的特別早。

我喘著粗氣,雙手已經開始顫抖,酸得抬都抬不起來,我很詫異自己的行為,我回首看了看身後,我的天,我居然推著這麼大一塊石頭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把它推上山!

我轉過頭去望着大叔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異樣的感覺。

天空中出現了一抹亮光,大叔慢慢地癱到了地上。

「不是吧,我推了一晚上的石頭就是到山頂看日出的......。」我苦笑了一下。

遠處我看到德吉扶著德協麥朵大娘正在朝這邊艱難的過來,德協麥朵大娘上了年紀,走的很慢,她手中始終搖著瑪尼輪。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德吉終於大娘來了,大娘看着我露著慈祥的笑,德吉詫異的問道:「侯大哥你怎麼跑這來了?」

於是我就把自己好奇跟蹤,以及如何協助推石頭的事給說了一遍。

德吉感到的抱住了我說:「謝謝你侯大哥,那個方向是拉薩,是哥哥們所在的拉薩,謝謝你完成了阿爸的心愿。」

「這沒什麼,我只不過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我說。

德吉感嘆道:「阿爸很想去拉薩探望大哥和二哥,只是一直有病在身,不能長途跋涉。」

我皺起了眉頭,心靈被徹底震撼了,我愣在那一動不動,抬眼望着拉薩的方向發獃。

「走吧,一會天鷹就會來啄食阿爸的身體。」德吉在此時終於默默流下了眼淚,我知道他一直把內心的痛深深的隱藏了起來。

果然在我們下山的時候,蔚藍的天空中盤旋著展翅的天鷹,它們發出悠遠的呼哨聲,逐漸飛近了那個山頭。

我想次仁曲批大叔應該快要去天堂了吧。(弱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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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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