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夜 祝由術(2)

第二十六夜 祝由術(2)

「你啥眼神?這哪是木馬,這明明就是菅草狗。+WWw.+\\」侯文峰望了我一眼。

我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但還是擠不出一句話,只好轉頭看着郭懷宗。

那郭懷宗一高一低地走的很慢,我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後面。

「喵~~。」妃子不合時宜的在我懷裏叫喚了一聲,郭懷宗警覺地停了下來。

妃子這一叫搞得我手忙腳亂,方寸大亂,幸好郭懷宗並沒有發現我們跟蹤他。

「你把它放出來,把它憋住了。」侯文峰輕聲道。

我把妃子放了出來,妃子在地上伸了伸懶腰,用前爪抓了抓自己的毛髮,隨後突然往前衝去,我們呆了半天,它這一衝肯定是會被郭懷宗發現,只因它脖頸處的鈴鐺聲響太招搖了,加上他雪白的毛跟這裏的環境完全不搭,一看就知道不是本村的貓。

我和侯文峰嚇壞了,但卻不敢出聲。

只見妃子跟上了郭懷宗,圍着郭懷宗打轉,喵喵直叫。郭懷宗停下來打量了妃子好半天,隨後也不理它繼續一高一低的前行。

我在角落處朝妃子焦急地揮手,妃子這才跑了回來。

「先生。」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叫聲,聲音就跟昨晚聽到的一樣。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這才確定是妃子在說話。

「怎麼了?」侯文峰問。

「妃子說話了。」我回道。

侯文峰恍然大悟道:「放心吧,只有你聽得到它說話,我也聽不到,我聽到的只有它在喵喵叫,別人就更聽不到了。」

「先生,我在那菅草里聞到了草藥味,讓我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妃子迷糊地說道。

「草藥?昏昏沉沉?」我小聲應道。

「別說了趕緊跟着他!」侯文峰拉了我一下,只見那郭懷宗轉了個彎就沒影了。

琴的家在半山腰處,郭懷宗雖是腿腳不方便,但走得也不慢,倒是我們累得氣喘吁吁。

「琴究竟得了什麼病?來了十多個醫生都沒治好?反倒要請這已經被淘汰的半調子醫生,而且態度還這麼惡劣。」我蹲在琴家門外我抱怨了起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說:「我說咱們為什麼要這樣躲躲藏藏,老牛不是叫我們來看琴嗎?大可以大搖大擺的到琴家去。」

「該死,光顧著盯着郭懷宗忘了這茬。」侯文峰說完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臉上露著尷尬地表情。

琴家的門前有一個大平台,平台上有個木架子,上面曬著許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草藥。

很快我們就看到了郭懷宗。

郭懷宗將手中的菅草席子慢慢鋪到了平台上,然後將草狗面朝北的放在了旁邊,自己爬上草席也面向北而坐,當看到我們出現,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但隨着琴的出來很快就消失了。

琴被親戚簇擁著走了出來,當看到琴的時候,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是琴根本不像這裏的水土能養出來的一樣,琴相當漂亮,皮膚很白,五官精緻,臉上淡淡地雀斑倒給她添了一份俏皮,只不過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讓人看了高興不起來。

此時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本想跟琴的父親打個招呼,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

「這琴還真有病,你看她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白得跟紙一樣。」侯文峰皺着眉在我耳邊說道。

琴在郭懷宗的對面坐了下來,旁邊的人漸漸散開圍成了一個圈,郭懷宗皺眉打量著周圍的人,動了動嘴道:「鄉親們能不能迴避一下?」

人群中立即騷動起來「看個病神神叨叨的」、「你不就是個跳大神的半調子郎中,還裝什麼清高」、「就是就是」。

郭懷宗嘆了口氣,像是有些顧慮,只見他緩緩抬起頭說:「既然這樣,那後果自負。」

郭懷宗說完閉上了眼睛,口中開始喃喃自語。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郭懷宗和琴,看他能搞出什麼花樣來。不一會,我就感覺到了古怪,只見郭懷宗念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我一句也聽不懂,伴着這聲音四周像是突然起了一陣怪風,吹得那草狗呼呼作響,而這風聲卻像極了狗叫,郭懷宗拍了拍草狗的脊背,那草狗居然活了!此時正擺開餓狗撲食的架勢、一雙狗眼兇狠地盯着琴的臉,那狗的喉嚨里傳出了一陣低吠。

我眨了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睜開眼睛才發現這一切居然是真的,我掃了掃周圍的人群,令人詫異的是,他們絲毫沒有反應,卻像是早已經見怪不怪。

此時琴開始顫抖,而且抖得越來越厲害,接着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猙獰,眼睛變成了血紅色,咬牙切齒盯着郭懷宗。

郭懷宗沒有任何錶情的望着琴,一言不發,也沒有任何動作。

此時琴臉上的猙獰和血紅的雙眼逐漸開始退去,最後恢復了正常。

我隱隱聞到了一股污穢之氣,像是腐臭的爛魚所發出的,琴不一會就坐不住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隨着琴的倒地,我眼前怪異的現象也消失了,草狗依然只是草狗,根本就沒有活!

我一邊看着眼前發生的怪事,一邊推搡著侯文峰「你......你看到了沒有,剛才那狗......活了!」

侯文峰皺着眉頭揚了揚手阻止我繼續說話,雙眼緊緊盯着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的郭懷宗。

「爹!我現在覺得好了很多,胸口也沒那麼鬱結了,像是整個人都輕鬆了。」琴醒轉過來,臉上恢復了紅暈,也沒那麼慘白了。

「我開始明白老牛為什麼請你來看琴了,他早就知道琴生了什麼病。」侯文峰自言自語道。

郭懷宗收拾完東西,將草狗和席子一把火給燒了,接着從琴的父親手中接過幾張大鈔轉身就晃晃悠悠、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熱鬧的人也嘟囔著散去了,有人在嘟囔:「看了這麼多大夫都沒看好,居然被這醜八怪坐在席子上說幾個字,什麼都沒做就好了,真是走了狗屎運。」

侯文峰拉着我再次跟在了郭懷宗後面,只不過這次我們才走出幾步,郭懷宗就回過頭來啞著嗓子乾笑了兩聲說:「你們兩個一直跟着我幹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直跟着我。」

「既然這樣,那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的祝由術相當厲害,尺度掌握的很恰當,你絕非一般的農民,你藏匿在村子裏究竟有什麼目的?」侯文峰沉聲道。

郭懷宗醜陋的臉此時更加的扭曲,但只是一剎那就恢復了冷靜,說:「居然有人看出了祝由術,而且還沒有被催眠。」

「催眠?」我不禁重複了一下。

「沒錯,你和那些村民剛才都被催眠了,不過由於你的眼睛的緣故,你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侯文峰迴過頭來小聲的對我說道,接着頓了頓道:「祝由術乃上古巫術,在黃帝時期就已經有了,是古代巫術的一種流派,在隋代就被納入了官方醫學範疇,直到清朝才被廢除,被清朝的薩滿巫術所取代,祝由術利用話語暗示、咒符、音樂、動作達到催眠的目的,而下陰入魔念咒驅鬼也是其中的幾種流派,說白了就是利用人性弱點的古心理學,祝由術可說是世界心理學的鼻祖,不過在那菅草狗身上還加入了一種致幻的粉末,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印度的毒蠅傘蘑菇粉末,這種植物曾被古人在舉行宗教儀式時使用,而且還用它作巫術、魔術以及犯罪的麻醉劑,甚至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劑,比華佗的麻沸散還要早的多!就連這隻貓剛才也差點中招。」侯文峰指了指我懷中的妃子。

只見妃子此時搖頭晃腦,一副慵懶的樣子。

「只可惜你並沒有把這種藥用在真正意義的醫術上。」侯文峰蹙眉盯着郭懷宗。

「嘿嘿,不簡單啊。」郭懷宗的笑聲讓人瘮得慌,只聽他道:「我藏匿村中無非是掩人耳目,我這怪模樣沒嚇到你們吧?嘿嘿。」

郭懷宗望了望自己那條殘疾的腿,臉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時而一副陰險的嘴臉,時而苦笑,又或是激動,只聽他突然仰天大喊:「我終於等到陽壽契約期滿的這天了!天啊!老天爺你個王八蛋!」

「陽壽契約!」我大驚失色喊了出來,我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那天夜訪我家的怪人說的話「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跟我一樣的人掙扎地的活着。」

「當初傾家蕩產跟着師傅了學這祝由術,沒想到一時貪心,想學最高的法術,簽了契約,師傅說過『要是有人能看破你的手法,那人便是我要找的人』,等了一百多年終於等到了,哈哈!終於等到變回正常的一天了,我要痛快的死去了,為了這天我痛苦的活了一百四十多年,自殺摔斷腿、傷了眼睛周圍的經絡,卻還是死不了,現在......現在終於可以痛快的死去了,哈哈。」郭懷宗難掩心中的激動,像是發了狂似的又哭又笑。

「你師傅是誰?」侯文峰大聲喝道。

「我......我不知道......哈哈......我要死了......哈哈。」郭懷宗已經癲狂了,最後看準一塊凸出的牆頭,猛得撞了上去,隨着一聲巨響,牆頭的黃泥「嘩啦啦」脫落下來一大片,頓時牆頭上濺滿了鮮血,那郭懷宗頭破血流倒在了地上死去了,臉上還浮現出了一絲釋懷地微笑。

我和侯文峰趕忙跑到角落裏躲了起來,村民不一會就會發現了郭懷宗的屍體,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沒想到有人這麼迫切地想死。」我的心頭像是堵上了東西悶得慌。

「世界上的事是矛盾存在的,萬物的法則如此,有人想活,就必然有人想死,窮人想過富有的生活、就必有富人想過窮人的生活,對了,那陽壽契約是怎麼回事呢?我怎麼沒聽你說過,看樣子你知道這事?」侯文峰突然想起了剛才我的反應。

於是我將那個怪人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侯文峰。

「原來如此,這契約可減壽還可增壽,事物的兩極,都因貪念而起,要解開契約是需要一定條件的,剛才郭懷宗說我看破了他的手法,無意間解了他的契約。」侯文峰緊了緊行囊說:「我們走吧,琴不需要我們看了,她已經好了。」

「對了,琴究竟得了什麼病?」我仍有些不太明白。

「普通的水鬼上身而已,醫生治不好也不奇怪。」侯文峰說着向前走去。

「難怪我剛才聞到了一股腐臭爛魚味......。」我正在想剛才的事情,侯文峰就已經走出了老遠。

「先生,讓奴家下地走走,中了那道人的岐黃之術,頭好暈呀。」妃子的聲音在我懷中響起,我將妃子放到了地上,妃子搖頭擺尾,走著名副其實的貓步緩緩向前,古老的巷子裏頓時響起一陣清脆而悠遠的鈴鐺聲。

這古老的黃土巷子裏一前一後的穿行着我們兩人,還有一隻貓!(祝由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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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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