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與死（上）

源源不斷的水漫過了胡悅寧的面孔.她極想掙扎.但是卻始終不能浮出水面.

忽然之間.滿心滿眼裏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絕望.

這是在河裏.她掉進河裏了.

胡悅寧痛苦的想要大吼.可是不能夠.絕望之中胡悅寧看見了老爺子.有一張很年輕的面孔的老爺子.

好像電影里的水下慢鏡頭.老爺子的嘴角吐著水泡泡.老爺子游到胡悅寧跟前.然後用手拉住了她.再然後他們兩人破水而出.

老爺子一手抱着胡悅寧.一手拚命的拍她的面孔：「醒醒.悅寧啊.醒醒.爸爸在這裏啊.快醒醒啊.」

胡悅寧很想說話.但是卻說不出來.她的心裏面很清楚.可是嘴巴無論如何也張不開.

胡悅寧急得不行.這一急就忽然覺得輕飄飄了起來.她慢騰騰的飄到半空中.她看見還很年輕的老爺子抱着一個小小的胡悅寧坐在河邊.河邊有很多的人.人聲吵雜胡悅寧覺得耳朵很疼.

老爺子將小小的胡悅寧身子給倒過來拍後背.胡悅寧急道：「我在這兒啊.老爺子.我才是胡悅寧啊.」

可是她怎麼說不出話來.她就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胡悅寧急忙撲向老爺子.胡悅寧的手眼見着就要碰到老爺子了.突然.一個很大的黑色漩渦出現在胡悅寧眼前.胡悅寧就這麼直愣愣的衝進了黑色的漩渦里.

胡悅寧咕咚咕咚的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覺得想吐了.眼前的黑色漩渦才終於隱去了.

慢慢的.胡悅寧聽到了一隻青蛙在小聲的叫.細聽下來又不像.這是在哪兒.

胡悅寧想了又想.她慢慢的推想着往事.她大學畢業了.是.她結婚了.新郎不是她最愛的翟焯.是.她懷孕了.孩子的爸爸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歐凱盛.不對.那次是在生POCKY.是在英國.而現在POCKY已經上學了.她這是在帝都.在軍區總院裏..生孩子.是了.

啊.是的.她又在生孩子了.她正在生她和元卿的第二個孩子呢.

這不是青蛙在叫.是她的孩子在哭.

胡悅寧動了動嘴巴.沒有發出聲音.她努力說道：「寶寶.寶寶.」可是聲音細微.連說寶寶了.就連她自己都聽不到.

很快.胡悅寧感到了一陣疼痛.胡悅寧下意識地喊著：「疼.我疼.好疼啊……」

接着.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別怕啊.馬上就好了.做媽媽的人了.一定要勇敢.」

一陣涼意順着脊椎而下.胡悅寧在心裏暗自猜想這是又在給她推麻藥吧.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在大聲的喊：「胡悅寧.胡悅寧.」

胡悅寧勉力睜開眼睛.是替她做剖腹產手術的女醫生在叫她.胡悅寧又很快地閉上了眼睛.她只覺得自己的兩隻眼皮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怎麼也沒力氣支撐開.

混混沌沌之中.胡悅寧覺得自己好像又被人搬來搬去的換地方.

胡悅寧心裏有點着急.想着剛剛做手術的時候為了插導尿管好像還沒有拉好褲子.也不知道護士有沒有替她整理好衣服.若是就那麼給推出了手術室.給過道上其他人看到了如何是好.就算她臉皮厚.也得考慮到元卿啊.他現在不管怎麼說都是有頭有臉的公眾人物.國民好署長吶……

雖然着急.但是麻藥很快令胡悅寧無力思考又昏睡了過去.

直到元卿的聲音再次驚醒了胡悅寧.

元卿興奮的喊道：「4.8公斤.4.8公斤.」

4.8公斤.難道是孩子的重量.

胡悅寧又哼哧哼哧地用遲鈍神經在腦袋裏將公斤換算成斤.4.8公斤就是九斤六兩.

老天爺.這個小二子居然這麼大..如果沒有聽錯.也沒有算錯的話.這個小子是他哥哥的2倍.

胡悅寧驚訝了一下又昏睡過去.

不知隔了多久.胡悅寧聽見耳邊響起王屹的聲音.王屹說道：「小寧啊.我把你兒子抱給你看看吧.」

胡悅寧再次勉力睜開眼睛：「沒事兒.先給我爸看看去.」

胡悅寧昏昏沉沉的再度睡着.

站在病床另一側的元大尾巴狼緊張的問道：「小寧兒……她怎麼還不醒.」

王屹嘆了口氣：「沒事兒.可能是太累了.我一早就說了娃兒塊頭太大.媽媽在生產時會很受罪的.」

王屹走到衛生間門口對元卿招手.元大尾巴狼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着的胡悅寧然後才輕手輕腳地走進衛生間里.

「怎麼了.小姨媽.」

王屹低聲說道：「秦力走了的事情不能讓悅寧知道.」

元大尾巴狼皺眉道：「我看瞞不住.畢竟是小寧兒的爸.她心心念念著的.」

王屹也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阿姐這會兒怎麼樣.要不你過去看看.」

元大尾巴狼答道：「我媽跟我大哥、嫂子都在那兒幫忙.應該問題不大.我現在就怕小寧兒一會醒了見我們人都不在這裏.她會起疑心的.她這個人別看平時反應挺遲鈍的.但對於在意的事情決對是一等一地敏感.」

王屹紅着眼圈說道：「能瞞一時是一時.坐月子的人最怕留下什麼病根兒.以前養POCKY時就沒有人在她身邊照料著.所幸這又是一胎.以前養的不好的地方說不定可以調養回來.」

元大尾巴狼心裏一擰.想了想說道：「要麼.先等她醒了再說.如果小寧兒問起來.就說老爺子看見過孩子了.」

王屹長嘆一聲：「也只有這樣了.」的確也只能這樣了.畢竟斯人已逝.他們是無論如何也變不回一個活着的秦力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儘可能將胡悅寧有可能受到的傷痛減少到最小而已.

胡悅寧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元卿的面孔近在寸許.她看見元卿笑着說道：「小寧兒.我把咱們的小二子抱給你看看.好不好.」

胡悅寧低聲道：「我看不動.」然後她再度昏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胡悅寧這才迷迷糊糊的醒來.元大尾巴狼急忙問道：「小寧兒.你終於醒了.現在嘴巴干不幹.要不要喝點熱牛奶.」

胡悅寧沙啞著嗓子說道：「嗯.有點干.孩子夜裏哭了好像.我有聽見……」

元大尾巴狼忙答道：「是啊.孩子要大便小便就會哭的.他沒事兒的.」

接着.元卿從保溫瓶里倒了熱牛奶餵給胡悅寧喝.可是胡悅寧只喝了兩口便不想喝了.

元大尾巴兒狼笑着問道：「小寧兒.我現在去抱小二子給你看看吧.」

「好.」她對那個九斤六兩.折騰的她死去活來的第二子也很好奇吶.

元大尾巴兒狼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布糰子送到胡悅寧眼前.胡悅寧看着就笑了：「眉毛像我.鼻子像你.嘴巴也像我.男孩子嘴巴小不好啊.POCKY當初的嘴巴也沒這麼小來着.」

元大尾巴狼也笑了：「是么.我看這小子的眼睛也像你來着.」

「切.你就會胡說八道.人家眼睛閉着你也看得出來啊.」

元大尾巴狼答道：「那是當然了.從形狀上也能看得出來的.來來來.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胡悅寧嘴角含着笑仔細地著端看着這個胖小子.忽然她又開口問道：「那個……這個胖小子.你們有沒有抱給我爸去看看.」

元大尾巴狼面色未變：「嗯.當然.第一時間就抱給老爺子看過了.」

「哈哈哈.老爺子一定樂壞了.元卿.是你抱過去的嗎.」胡悅寧幾乎可以想像的到老爺子瞅見了這個九斤六兩的胖小子會是怎樣的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樣兒.只這麼稍稍一想.歡喜之意就掩示不住.早早地掛上了眉梢.眼角……

元大尾巴兒狼理所當然地猛點頭.

胡悅寧笑咪咪的看着自己的小二子肉肉地小臉說道：「我們那兒的老人家見生了兒子一定要看一看男孩兒的小雀雀.這樣才樂呵.你有沒有把小二子的……」

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推門而入的是一身素白的胡寧.

元大尾巴狼一下子就愣住了.他遲疑的喊了一聲：「媽.」

這一聲「媽」喊完了.胡寧的身後依次又跟過來兩個媽.一個是元大尾巴狼本人的親媽.一個是元大尾巴狼的小姨媽王屹.

元大尾巴狼心知不妙.他立即看向小姨媽王屹.王屹只對着他搖了搖頭.

胡悅寧一見老媽胡寧的裝束就冷下臉來.她看了一眼元卿然後看向胡寧.胡悅寧說道：「扶我坐起來.」

元大尾巴狼抱着小兒子急道：「小寧兒.你現在還壓着沙袋.不能坐起來.」

胡寧走到胡悅寧床邊坐下.她握住了胡悅寧那隻沒有打點滴的左手.胡悅寧瞪大眼睛看着老媽胡寧.

胡寧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悅寧啊.你爸他去了.」

雖然心中一早明白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是胡悅寧仍舊覺得不能接受.她的嘴巴幾經張合.最終輕輕地問道：「什麼時候.」

「在你進產房之後.」

「這麼說.老爺子並沒有看到這個孩子了.」胡悅寧慢慢的說道.「早知道這樣.如果早一天就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