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結局（五）

「……」低吼的男人終於停下了瘋狂的舉動，頹然地閉上了眼，倒在了地上。

半晌，他才開了口，聲音沙啞，像是哭了。

「那藥劑不需要解藥，過幾天就會自然解除的。」

「謝謝。」夏琬低低地說了一聲，又陪良辰坐了一會兒，寬慰着他，勸說着他去手術，直到良辰最後終於「嗯」了一聲，才起身朝樓上走去。

夏琬洗了個澡，躺在遲軒身邊，藉著東方晨曦透過來的光看到身邊的人緊閉的眼，濃密的睫毛蓋在眼瞼上，均勻的呼吸，她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挨到他身邊躺下，生怕碰到他的傷口，後背落在了床單上，那隻略微粗糲的手指就循着她的胳膊爬了過來，最後握住了她的手指。

還沒睡？

夏琬下意識地側臉，男人的表情依舊淡然的，呼吸均勻，不像是醒著的。她幸福地彎了彎唇，抓着遲軒的手指又緊了幾分，隨後側過臉，沉沉睡去。

這一覺是在沙漠的城堡里睡的最安穩的一夜。

……

夏琬要去法國腫瘤醫院探望良辰，遲軒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放心不下，於是拋下所有的公務給了賈繹，在賈繹那愁眉苦臉的送別中，兩人乘坐了專機去了馬賽。

「病人剛做完手術，差不多也是這幾天要醒了。至於有沒有後遺症，現在還不好說。」萊恩博士一邊跟遲軒解釋，一邊帶領着他們朝高級病房走去。

遲軒擁著夏琬的腰肢，步子盡量地放地慢一些。

高級病房裏，良辰慢悠悠地睜開眼，眨了眨，身邊的女人正伏在他的床邊熟睡着，他不忍心叫醒她。

抬眼見，剛好視線觸及到門口過來的探病的道身影。

女人很幸福，看到他睜眼的那一剎那，眼角濕潤，隨後目光轉向身邊的遲軒。

「他醒了，太好了。」

「別激動，乖，保持情緒穩定。」遲軒一手撫着她的後背，替她順着情緒。

夏琬眼底噙著淚，頭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遲軒的肩膀上，目光卻是朝向良辰的。

良辰的心底閃過複雜的情緒，腦海里天人交戰着……

許久，他終於開了口，連目光也是渙散的。

「你們是誰？」

「你失憶了？」夏琬驚訝地看着良辰，隨後又徵詢似的看着遲軒，他目光向來敏銳。

遲軒薄唇輕啟，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說：「應該是吧，你看，他連我們都記不得了。」

這幾個動作已經吵醒了睡着的女人，她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看着良辰，驚喜地叫了出來。

「你醒了，真好！！太好了。」

「你是我的妻子？」良辰歪著腦袋，眼神在菜菜的身上掃過。

菜菜臉上一窘，垂著頭不說話，良辰看着她粉嫩的耳朵，輕輕笑了出來，「真的嗎？我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妻子，不是在做夢吧……」

夏琬也彎了彎唇，這樣的良辰真的很好。

忘卻了一切屬於他們的記憶，他看菜菜的眼神充滿了愛，很圓滿了。

……

輕輕笑出了聲，睜開眼，腦袋正上方懸著遲軒柔和的眉眼，帶着興味地笑，「夢到什麼了，竟然在夢裏也能笑的出聲？」

「是夢啊？」夏琬一下子清醒過來。

還真的是做夢，可如果那個夢是真的該有多好。她想了想，菜菜已經死了，那幸福果然是一場夢。

目光重新回到遲軒的臉上，語氣有些責備，「怎麼不多睡會兒？」

「還有，胳膊上的傷還沒好，怎麼能撐著用力呢？」

遲軒安靜地聽她嘮叨完，覺得被她訓斥着也是一種享受。

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這麼變態呢？

夏琬嘴上硬著，心底卻疼他的要命，半支撐起身子，就要把他摁到床上去。

「再睡會兒。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遲軒穿好了一件寬大的袍子下樓的時候，滿屋的瘡痍已經被打掃乾淨了，破敗的餐桌上，一份簡單的早餐正放在，培根肉，煮雞蛋，乾麵包片，還有蔬菜湯。

夏琬還在廚房裏忙碌着什麼，裏面傳來高溫油脂發出的「茲茲」聲響。

賈繹正和Nicer坐在椅子上吃着早餐，見遲軒過來，賈繹說道：「何太太的意思就是我們帶良辰去法國做手術，你看……？」

他嘴上說的詢問，眼神卻是在說，老闆，你老婆說要饒了你的情敵，你怎麼一句話都沒說，男人的尊嚴呢，男人的尊嚴呢。

遲軒很淡定，攤攤手，「我沒意見。」

賈繹咳嗽一聲，暗嘆，女人好可怕啊，妻管嚴的男人也太沒本事了，還是一個人單身最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啊。

Nicer眨了眨眼，看着遲軒，說道：「爹地，想不到你對良叔叔這麼大度？不是每個成功的男人都有這樣的胸襟的。」

遲軒看了兒子一眼，心道，這話都誰教你說的。目光掃過賈繹，賈繹連忙搖頭否認。

遲軒目光落在了走出廚房門的夏琬的身上，想要詢問，一想還是算了，這個節骨眼跟她為這種不相干的人鬧的不愉快沒意義。

他知道夏琬心底善良的很，於是淡然一笑，撫摸了兒子的小臉蛋，笑說：「這個等你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就知道了。你說是不是呢？老婆？」

他把問題拋給了夏琬，夏琬沒理會他們，端著一份早晨去給良辰。

沙漠溫差大，早晨的時候，地下室還是有點寒意的，良辰縮在角落裏，身子歪在一旁，如睡著了一遍，夏琬叫了一聲，良辰沒回應。

她把早餐放下，走了過去。

「良辰，吃早餐了。」

良辰仍沒回應，褐色的頭髮，遮住了他的眼睛，夏琬忙叫守衛打開鐵門，她鑽進去伸手放在他肩膀上，想要搖醒他，誰知道觸手一片冰冷，良辰的身體突然倒向一旁。軟軟地倒在地上，露出了紫青色的臉。

夏琬突然意識到什麼，眼睛慢慢的變得濕潤。

他竟然自殺了。

就這麼去了。

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是臉色紫青一片，他是醫生，知道是葯三分毒，可以用解藥來製成毒藥，從他懷裏翻出來那瓶司康司寧藥瓶，裏面昨天還大半瓶的藥丸，如今只剩下幾顆了。

夏琬跪在他面前，眼淚奪眶而出。

良辰，你何苦呢？

人生苦短，為何不珍惜？既然早晚都是死，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就這麼去了，你甘心嗎？你甘心嗎？你這麼能忍的人，怎麼這一次挫敗就不能忍了呢？

這不像是你，不像你。

她不希望良辰死，可良辰，最終，還是死了。

她花費那麼多時間，那麼多精力，無非是想救他一命，誰知道沒救到良辰，最終，良辰還是選擇了死亡，她真的覺得可惜……事情本可以不是這樣子。

……

遲軒很體貼，給她清凈，讓她安靜地悼念良辰。

把他葬在玫瑰園裏也是遲軒的意思。

良辰把夏琬帶回來這裏，本來就是想在世外桃源里度過最後的一段時光，然後安然地面對死亡，如今，他已如願了，死在沙漠裏，也算死得其所。

也算是無遺憾了。

夏琬沒哭，只是看着沙漠中的那些起伏的沙丘，原先開滿玫瑰花的田地現在成了一片墳場，有些酸澀，今後，誰來管理這裏，誰來打理這片執拗的要生長在這裏的花田，是不是到最後，這裏就是一片荒蕪。

夏琬一個人有些悶悶不樂的走回破敗的城堡，Nicer跑過來抱住她的腿，遞給她一個影集，「媽咪，Linda姐姐有事先離開了，說讓我把這個給你。」

夏琬蹲下身子，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柔聲問道，「寶貝，我們要準備回家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你不會害怕吧？」

她最擔心的事莫過於這些墳堆和廝殺的場面會給自己的兒子留下陰影，畢竟他還小，這麼血腥的場面她擔心會給兒子的童年留下陰影。

「不會的。」Nicer眨了眨眼，朝夏琬做了個鬼臉，他以後的願望是要做一個偵探，他得從小習慣這些。這些是爹地給他視頻通話的時候說的。

夏琬彎唇笑笑，接過兒子遞過來的影集，坐在了沙發上。

遲軒也跟着她，落在了她的旁邊。「她會留什麼東西給你。」

前女友給妻子的東西，他總是不放心的。

「良辰的影集。」夏琬昨夜瞥過地上的這本影集一眼，有些許的印象。

她纖細的手指翻開影集，一張速成照片沒有規矩地放在影集的框框裏，只是塞在了塑料片內，歪斜著。

夏琬從塑料片里抽出照片，裏面是二個人的合影，她是再熟悉不過了。

一個是她，一個是15年前在美國夏令營的帶隊的顧老師。那時候，她還是齊耳的短髮。

這照片怎麼會在良辰手裏？

翻過照片，後面簽名寫着：夏琬，顧長風。

顧長風雋永的字體，還有她清秀綿軟的筆跡。

夏琬腦子「嗡」的一下，關於那些細節，15年前那些片段，她想起來了，那天那個大男孩送她回到了酒店，送到顧老師身邊，大男孩說，原來大家都是S市人了，老鄉啊。

於是用速成相機給顧老師和夏琬拍了照，說是留作紀念，還讓夏琬還和顧老師都簽了名，留下了顧老師的電話。

夏琬目光轉向遲軒，「你真的22歲才去美國嗎？」

遲軒微怔，奪過她手裏的照片，情況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最初夏琬喜歡他只不過是因為那一次美國街頭的「英雄救美」。

可現在真的「英雄」反而是良辰，是誰不好，為什麼偏偏是良辰呢？

……

他眸光黯淡，原來，他一直都是良辰的一個影子罷了。

沉默片刻，遲軒伸手猛地把夏琬攬在了懷裏，聲音有些飄忽了，「是。你是不是很失望？」

夏琬反手抱住遲軒的肩膀，將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裏，用力過猛，以至於遲軒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她的這番親熱的舉動卻讓他很受用。

「不失望，相反，我很高興。」

「高興？」

「嗯，高興。」夏琬怕他多想，於是吻著男人的唇，以吻封緘，堵住了他內心的胡思亂想。若說失望，她談不上失望，和遲軒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他救過自己這麼多次早就抵消了良辰那一次搭救。

若說高興，她的確應該高興，至少可以解釋了當初的遲軒那麼抗拒她，不是因為他真的忘了她了，而是他根本就不是參與者。

那些過去，也就一筆勾銷了。

遲軒斜睨了一眼沙發，足夠大了，於是拿胡茬蹭着她的下頷，惹的夏琬痛癢的尖叫着就要從他身上跳開，然而那雙手臂卻又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肢，「真的高興？嗯？」

遲軒似乎不打算放過她，這樣口是心非的夏琬，最欠他的收拾。

夏琬被他吻的七葷八素的，又擔心着他胳膊上的傷被她弄地加重，忙求饒，「好啦，好啦，不高興……」

「不高興？」遲軒邪魅一笑，索性加重了力道，側身將她壓在沙發上，在她性感的鎖骨上輕允慢咬。

夏琬很悲催地想，怎麼回事啊？他們兩人剛才不是在探討一個很嚴肅的歷史性話題嗎？怎麼演變成這樣的姿勢了……

樓上剛要牽着Nicer手要下樓的賈繹，一看到情勢曖昧著，抓起Nicer的手指，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朝卧室裏帶。

「賈助理！」Nicer氣呼呼地移開賈繹的手指。「我要找我媽咪！」

「你媽咪和你爹地在玩火。」賈繹耐心地解釋道，摁了摁Nicer的小鼻子。然後暗自佩服自己用的這個詞有多貼切。

Nicer哼唧了一聲，國內的SEX教育也太落後了吧，其實他都已經上過半個學期的生理課了。轉了個身，朝卧室內走去，他爹地和媽咪的感情太多波折了，他才不要像他們那麼複雜，他要簡單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