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結局!(下)

6 大結局!(下)

只是軒蒼墨塵這個時候去討好武修篁,也不嫌太晚了嗎?

兩國的婚事都已經定下來了,婚期也就在眼前,眼下出手,他也不覺得多此一舉?

鳳無儔聞言,倒只是冷嗤了一聲,不以為意。船舶遠行,往煌墷大陸的方向而去……

……

莫邪盯着洛子夜,開口道:「所以你就死心吧,倘若你的身體能好轉,變為正常女子的樣子,以後再修成第十重,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看你的樣子……儘管你的身上佩戴了這珠子,怕也是沒什麼大用!」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立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頸間。

這是冥吟嘯送給她的珠子,據說戴着這東西便不必吃藥了,身體也會慢慢好起來,可眼下莫邪竟然這麼說?

她斜着眼睛看向他:「你該不會是在信口雌黃吧?我這體質,許多人都說可以調養好,只需要三年而已,你怎麼就說……」

對她的質疑,莫邪只輕笑了一聲,那是不以為然的意思。

緩聲道:「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等三年,不……兩年之後,你就會知道,你的身體看似已經調養過來了,體態也都矯正了,可事實上內里卻一點變化都沒有。我莫邪縱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你我無冤無仇,我也犯不着騙你!好了,不與你說了,我走了!」

「等等!」洛子夜皺眉,心緒亂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的身體……那麼,是不是不僅僅我無法修鍊到第十重,就連孩子……」

上回閩越的意思,似乎是她的身體體質本身就有問題,又受了武修篁的一掌,以至於三年內難以懷孕。

他有這樣的判定,想必是因為三年之後,她的體質可以調養好,所以認為她三年之後能夠受孕,但是眼下莫邪卻說……

莫邪默了片刻,看着她眉頭緊鎖的樣子。

伸出手算了算……

眸中驟然掠過一道光,掃了一眼洛子夜之後,笑道:「目前的確是如此,但是洛子夜,你的命數並不差,我推斷兩年之後,或許會有轉機發生在你身上,只是多的我不能說了。你自己珍重你身邊的善緣便是,想必你應當還記得,有人曾對你說過,練好了武功之後,要以天下蒼生為念……」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眉間有了幾分動容。

不錯,這話的確是有人說過,乃是當初將秘籍給她的天曜國寺方丈。只是莫邪眼下提起這個,又是為了什麼?

莫邪看着洛子夜,繼續道:「我算出你這些年來所為,縱然沒有什麼大善,但你從未為惡,也未曾辜負將秘籍託付給你的那個人。你比另外幾個從異世來的人,都更為心善。南宮錦錙銖必較,擋路者死,澹臺凰冷漠強悍,為敵者死。而至於你,甚至還有管閑事幫助不相干之人的時候……」

「你不會是想說,我一再因為心善放縱,以至於麻煩不斷,所以我是三個人裏頭最蠢的吧……」洛子夜其實一直都這樣自我質疑過,說着這話她自己都是汗顏。

莫邪掃了她一眼,坦然道:「這倒不是,天道之中講求因果,有多少善心,便得多少善緣。我算得原本洛子夜命數之中是不會有子嗣,也不可能修鍊到第十重武功,但天數已經被你更改,得益於你曾經有過的善心,做過的善事,以及難得的灑脫與寬容。你也不必着急,只需要等待,時機自然會來!」

莫邪說着這話,心中也是驚嘆不已。萬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事。

洛子夜聽了,一時間情緒還真的有點大起大落,剛開始說她不行了,現在忽然又說可以,還表揚了一下她的心善,變化和幸福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啊!

她瞅著莫邪問:「你這話都是認真的吧?」

「是不是真的,你且等幾年之後再看!」莫邪說完,便將洛子夜揮開,落到了自己的小舟上,用內息前行而去。

洛子夜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問道:「那我身邊的其他人……」

莫邪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其他人自然有其他人的命數,這是你更改不了的。今日我便也勸你一句,有些東西如果已經失去,該放下時便放下,否則你會失去更多,還會後悔終生!」

他這句話說得玄妙,洛子夜思索了一會兒,也是不太懂。

目送著莫邪走遠,她便只是回頭吩咐了一句:「我們回去吧!」

「是!」

……

七日之後。

天色烏沉沉的,海天相接的地方,隱隱泛著一股青色,將天邊的萬丈霞光,都盡數遮住。

看着這天色,便是一副狀況不太好的樣子,洛子夜的表情也開始變得有點痛苦:「這不會又是……要變天了吧?」

這幾天她一直在認真思考莫邪的話,回程的路上也還算是順利,並沒有出什麼么蛾子,每天天氣都還算是比較晴朗,但是今日這個情況……

閩越的表情也有些凝重,要是又變天,他們不會還要三個月才能回去吧?

出來三個月,回去三個月,這就半年了,不知道王會不會發瘋。

「轟隆隆!」的一聲,雨水從半空中滴落下來,甲板上的人,都盡數進了船艙,不敢繼續在外頭浪,在海上遇上雷陣雨,算得上是非常惡劣的天氣了,很容易就出事。

回了船艙裏頭之後。

洛子夜躺在床榻上,吩咐人把路兒和沓沓喊過來,莫樹峰,閩越,也都跟着一起來了,還有偷摸把自己打扮成划船的水手,混上船的阿記。

叫人來的時候,洛子夜也沒想到他們竟會都來湊熱鬧。

眼下左右也不是什麼了不得事兒,她便也沒有避諱著大家,直接便盯着沓沓,開口詢問:「你跟着我也算是有段時間了吧?」

沓沓心頭一慌,一時間不知道洛子夜問自己這話,是什麼意思。

洛子夜坐起來,瞅着她道:「你也不必擔心,這一年多來,你也沒有害過我,至少沒有被我抓到過任何把柄,所以我才能容忍你一直待在我身邊。只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背後的主子是誰?洛肅封定然不會將簡單的人,放在我身邊,你說呢?」

路兒是軒蒼墨塵的人,她得到了洛肅封的信任,才會被安排到自己身邊,但是沓沓呢?

沓沓「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奴婢……奴婢……」

她心裏頭清楚,洛子夜今日既然問她了,那自然也就容不得她撒謊,若是撒謊的話,下場定然會很慘,她眼神左右漂移,卻也就在這時候,看見邊上莫樹峰的小手指,輕輕地動了動。

她立即便安心下來,在洛子夜再一次發問之前,開口道:「奴婢……奴婢是如今天曜君主,洛小七的人,奴婢當初被派到您的身邊,乃是天曜先皇的意思,與主上他無關,奴婢跟在您身邊之後,一切事情都自有小鳴子在做,也用不上奴婢。奴婢這一年來,也並未有過您的任何有用訊息,傳達給主上,所以奴婢未曾做過背叛您的事情,請您明察!」

「洛小七嗎?」洛子夜慢慢地念出來這個名字。

邊上的莫樹峰,看着她這樣子,手忍不住緊握成拳。太子哥哥,其實還是記得他的對嗎?不管是情還是恨,終歸還是記得的。

洛子夜斂下心神,這個名字已經一年不曾聽人提起了。

如今再細細回憶起來,竟說不清心中是何種感受。她掃了一眼沓沓,開口道:「既然你什麼都探查不到,他就沒讓你回去?如今我於他也不會再有什麼利用價值,他心中定然清楚,我不可能相信你,也不可能再輕信他,既是這樣……」

沓沓立即磕頭道:「主上他……主上他並未要奴婢的將您的任何消息傳給他,主上只吩咐了,要奴婢在您身邊,盡我所能地保護您。主上對當初的事情也十分愧疚,他一直覺得自己虧欠您,他心中也是有您的,他日後斷然不會再做傷害您的事情,您……」

「好了,不必再說了!」洛子夜打斷了她。

整理了一下衣擺,冷聲道:「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如今我身邊也不缺人保護,等回到煊御大陸,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路兒你也是,不管軒蒼墨塵如何想的,你繼續待在我身邊,也不是個辦法。你們還是早早離開,說不定還能為你們的主子做點別的事情!」

「我們……」路兒和沓沓,都面露難色。

洛子夜掃了她們一眼,繼續道:「在我改變心意之前,你們儘早離開是最好,不要逼我動手!回去之後告訴你們的主子,以後不要再往我身邊派人了,再派人來,我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是!」路兒和沓沓對視了一眼,看洛子夜的面色冷若冰霜,便只能領下了這道命令。

沓沓應了這一聲之後,看了洛子夜一眼,又開口道:「您還是如當初那般,恨着我家主上嗎?哪怕他改頭換面,哪怕他毒壞了自己的嗓子,哪怕……」

「我對他說過,永不原諒!」洛子夜眸色定定,盯着沓沓,打斷了她的話。

沓沓抿了嘴,不再多說什麼,卻不知邊上的莫樹峰,面具下的臉剎時灰白。

洛子夜掃了他們一眼:「好了,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眾人很快地退了出去。

洛子夜躺在床榻上,卻還是輾轉反側,思考沓沓的話。什麼意思?洛小七改頭換面,毒壞了自己的嗓子?是這丫頭只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發生了什麼?

只是這一年來,離開了天曜之後,洛子夜一直在有意地避諱跟那個人有關的任何消息,甚至任何與諸國的交涉,天曜都是被她排除在外的,所以也不知道洛小七如今是如何了。

唯一知道的關於天曜的事情,就是洛小七登上帝位之後,天曜一蹶不振,早已不復天曜當年的風光,也沒有了絲毫當初天下第一大國的影子。洛小七洛子夜還算是了解的,那小子當初能下那麼大一盤棋,和軒蒼墨塵聯手設計她和鳳無儔,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可他接手了天曜之後,天曜卻是一落千丈,這倒不由得讓她想起冥吟昭來……可沒理由啊,冥吟昭是個實打實的草包,洛小七的本事,卻是毋庸置疑的。

眼下聽聞沓沓這話,她登時便覺得更加奇怪了。

想了想之後,一陣困意襲來,她也不願意再多想了,總歸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她跟洛小七也不會恢復如初,既然是這樣的話,還管那些做什麼?他如今怎麼樣,便隨他去吧。

睡到半夜裏。

洛子夜霍然感覺到一絲殺氣,將她驚醒。在21世紀作為殺手,就算是沒完成過任何一項任務,但是對於殺氣她最是敏銳。

「咻!」的一聲,箭羽破空而來。

她飛快地翻身,從床榻上滾了下去,下一瞬,她的床榻之上已經插滿了箭羽。

幸好她滾得快,不然這會兒在床榻上,就會被射成一隻刺蝟了。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很快地驚動了外頭的人,躺在洛子夜床榻下頭,怕死的果爺第一個尖著嗓子驚叫:「快來人啊!有人要刺殺果爺,快來人啊……」

一時間,船艙之內燈火通明。

四面的黑衣人,數量也極為驚人。

「砰!」的一聲,洛子夜房間的窗戶,被人一腳給踹開了。為首的人,一雙犀銳的眼,放在洛子夜的身上,他的臉上矇著面紗,一眼看去,便叫人知道他是個高手。

而很快地,黑衣人便都闖了進來,落在船艙之中。

莫樹峰等人,這時候也都闖入了船艙之中。

洛子夜掃了一眼面前這些人,嘴角揚起譏誚的弧度:「好大的陣仗!這又是哪位愛慕鳳無儔的人的手筆,還是幕後的那位主公?」

說着這話,她的眼神看向為首之人。

講真的,她還當真是相信,面前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主公,因為對方只要立在這裏,這內功修為,已經讓洛子夜斷定,此人的武功,怕是都不比鳳無儔差多少。

「死到臨頭,話倒是不少!」那為首之人,這一句落下之後,一劍便對着洛子夜刺了過去。

而邊上的黑衣人,也都很快地出手。

船上的人,都很快地同那些黑衣人一起廝殺起來,不一會兒就陷入混戰之中。而為首的人,目標明確,只對着洛子夜一個人攻擊。

洛子夜同他交手,不一會兒她也是謹慎起來。

自己對面的這個人,是個絕對的高手。

與他動手,洛子夜便直接回憶起來自己當初跟武修篁交手的時候,幾乎一直就在被對方的內息壓制。好在她內功雖然不比對方,但出手的速度卻是非常快,也算是為自己把分拉了回來。

可,就在她跟那黑衣人對戰的時候,船舶之外不遠處的一處暗礁之上,已經有人將手中的箭羽,對準了船上的洛子夜。

那人眼神如刀。

盯着洛子夜的眼神,更是極為森冷。

洛子夜對戰之中,心知暗處還有殺機洶湧,只是應對自己面前的人,就已經很是勉強,便更別提是還應對暗處那人了。

這令洛子夜眼神,很快地冷了下來。

難不成自己今日,就要命喪在此?

她腳尖一勾,藏在她靴子裏頭的匕首,便飛射而出。對着那暗礁處攻擊而去,也幾乎是在同時,那一箭對着她射了過來!

洛子夜正要避開。

可面前這黑衣人,狠狠一掌對着她打來。若是要應對那箭羽,則避不開這一掌,這一掌正對着心臟,要是被擊中,必死無疑!

她一咬牙,這一箭,看來是只能硬扛了,只希望別射中自己的要害。

揚手之間,她運氣內息與那黑衣人相抗,箭羽對着她射來。

正在此刻,莫樹峰驚呼一聲:「小心!」

他二話不說,飛身而起。

「噗!」的一聲,他口中溢出一口血,那箭羽從他的后心穿過。

「莫大哥!」阿記驚恐萬狀,盯着莫樹峰。

洛子夜也是一怔,很快便感覺到有人俯在自己背上,溫熱的血,從自己肩頭滑下,浸濕了她的衣物。回頭一看,便見着了莫樹峰嘴角的血……

那黑衣人顯然也沒想到,如此萬無一失的一箭,竟然會有人出來擋下。

他眼神往外一掃,那暗礁上的人,這時候已經受傷,洛子夜射出去的那隻匕首,正插在那人肩頭,想再射一箭,怕是不可能了。

那黑衣人一咬牙,手中的長劍,便再一次對着洛子夜襲來。

洛子夜見着莫樹峰成了這樣,一陣心頭火登時便涌了上來,二話不說便持劍與面前這人惡戰起來,越戰越勇,刀鋒凌厲,下手殺氣盡顯。

那黑衣人原本就清楚,洛子夜身手不凡,縱然不是自己的對手,自己想要殺她,怕也是要交戰三五百招才能取勝。

眼下對方因為莫樹峰受傷,怒氣之下實力大增,這打起來便更是困難。

他們兩個人都算得上是高手,是以邊上的人想要插手,這時候也是近不得身。就在這時候,那暗礁上受傷的人,霍然看見前方不遠處,一隻船舶對着這個方向而來,離這邊約莫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遠遠地看着那船舶上的標誌。

他立即尖聲道:「主公,不好,是鳳無儔的船!」

「他竟然這麼快……」鳳陽也是不敢置信,鳳無儔竟然這麼快就到了,自己在海上找洛子夜,都很花費了幾日,卻沒想到鳳無儔的動作卻是這麼快。

他袖中的煙霧彈,很快地拋了出來,「砰」的一聲響起,一陣煙霧起。

洛子夜被煙霧遮擋了視線,而鳳陽很快地說出來一聲:「撤!」

黑衣人們趕緊退了出去,洛子夜看着莫樹峰傷成這樣,心頭怒火難平,提着長劍追出去,卻見這些黑衣人全部都躍入水下,這黑燈瞎火的半夜裏,天氣也不好,想在水下看見什麼,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洛子夜咬了咬牙,閩越跟着追出來,一看這場景,皺眉道:「王后,不宜追!那個主公武功在您之上,要是追的話,必須要很熟悉水性的人才行,可遇上那個主公,怕都是有去無回!」

這個道理,洛子夜自然知道。

心中不忿,卻也只得作罷,回頭看了一眼船艙之中的莫樹峰,她立即開口道:「你趕緊看看莫樹峰如何了!」

「是!」閩越很快地進來。

洛子夜看了一眼東方,便也見着了百米之外的船舶。對方是因為鳳無儔來了,才逃走的,所以那應當就是鳳無儔的船了。

她只看了一眼之後,便回了船艙,先看莫樹峰的傷勢。

他面色慘白,已經暈了過去。

船上的人心情卻都是很差,不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動他們帝拓的王后,真真是不要命了!

……

「王,那邊好像是王后的船!」閻烈稟報了一聲。

鳳無儔聞言,便從船艙裏頭出來了。他內功高深,一眼看去,便能看見船舶之上,有幾處損毀。這使得他魔瞳一凜,沉聲道:「立即靠過去!」

「是!」

……

「墨塵賢弟,你在我這裏,已經住了好幾日了,你到底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武修篁盯着自己面前的人,徑自開口,「縱然我龍昭泱泱大國,不會吝嗇一碗飯給你,但是你作為一國皇帝,一直待在這裏不走,旁人可是會心生懷疑的!」

軒蒼墨塵聞言,微微一笑。

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那雙墨玉般的眸子,盯着武修篁,溫聲道:「朕想做什麼,修篁兄難道不知道嗎?」

武修篁微微一僵,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

看着自己面前的人,開口道:「為了我女兒?」

「不錯!」軒蒼墨塵倒也算直白,直接便站起身,開口道,「朕還記得一年前,修篁兄似乎很中意朕作您的女婿,如今,朕也很希望認下您這位泰山大人!」

「別!」武修篁抬手,止住了他準備行禮的動作。

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我先前的確是很不喜歡鳳無儔,但是如今龍昭和帝拓的婚事,已經近在眼前,鳳無儔和洛子夜都很期待這樁婚事,我這個做父皇的,自然應當祝福自己的女兒,不宜再於背後搞出什麼事情來,而至於你小子……」

說到這裏之後,武修篁戲謔地看向他:「朕還記得,當初朕想將女兒嫁給你的時候,你直接便拒絕了朕,朕從前也說過,那樣的話朕只會同你說一次,如今這機會錯過了便是錯過了,你也怪不得朕!」

軒蒼墨塵唇角笑意微僵。

卻是輕聲道:「修篁兄應當明白,當初朕為何拒絕,如今朕又為何答應!」

「朕自然明白!」武修篁點點頭,卻很快地道,「當初是武琉月,如今是洛子夜。可這不也正好說明,你的本意並不是當朕的女婿,而只是想迎娶自己心愛的人嗎?既然這樣,你又何必來討好朕呢?」

洛子夜是自己的女兒,他就願意給自己當女婿。

武琉月是自己的女兒,他便不願意。

這不就是說明,他是沖着自己心愛的人來的,並不是沖着自己這個岳父來的?既然這樣,那也不必討好自己不是,直接去討好洛子夜便罷了。

軒蒼墨塵溫聲道:「修篁兄應當也清楚,但凡朕還有旁的辦法,也不會走這一條路!」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也是沉默了。

其實不必打啞謎,所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軒蒼墨塵如今同洛子夜的關係,的確也不管他做什麼,在洛子夜的面前,怕也都是徒勞。這一點武修篁自然是清楚。

他沉默了片刻之後,盯着軒蒼墨塵開口道:「朕真的在洛子夜面前,為你們幾個小子都努力過,但是的確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而如今,兩國的婚事已經成了定局,洛子夜也好不容易才認下朕這個父皇,朕實在是不願意再生出任何變數,打破這難得的幸福與寧靜。所以賢弟,你還是回去吧!」

武修篁的話,說得也極為誠懇。

軒蒼墨塵頓住,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其實事實上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難以再生出變數,只是依舊是不肯死心罷了。

眼下聽武修篁這麼一說,便等於是將自己心中所想,都盡數坐實。他溫雅的聲線,此刻聽來有幾分頹然:「朕知道了!」

的確是他妄念了,畢竟洛子夜行事從來自主,怕也是不會聽武修篁的話。

正想着,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進來稟報:「陛下,是軒蒼來人了!」

武修篁掃了一眼軒蒼墨塵,軒蒼墨塵點點頭,武修篁便冷聲道:「讓他進來!」

「是!」

不一會兒,外頭便進來一個人,他來得急匆匆的,進門之後便跪下行禮,看了一眼武修篁,也不知道對方在這裏,這事情能不能說。

武修篁正打算自覺的出去,軒蒼墨塵卻道:「不必避忌,有什麼事情直說便是!」

「是!」那下人點頭,旋即對軒蒼墨塵開口稟報,「陛下,不好了!風王殿下不知道是如何得知風王妃懷孕的事情是假的,震怒之下推搡之間,不小心摔了風王妃。她腹部撞在桌案上……流……流產了!」

「你說什麼?」軒蒼墨塵沉眸,盯着跪着的那人。

那下人心頭也是無言,繼續道:「據聞好像是風王妃假裝懷孕,但是沒想到風王殿下這一摔……便摔出一個訊息,原來大婚當日圓房之後,風王妃是真的懷孕了,她怕自己假懷孕的事情被人知曉,於是幾個月未曾來月事也不敢請太醫,以至於並不知道懷孕的事情是真的,眼下這流產……」

武修篁在邊上看着,心知眼下就算自己不趕人,軒蒼墨塵自己也是要走了。

軒蒼墨塵聽了這話,向來溫雅的面色,此刻竟是發青。切齒道:「逸風這個混賬!他難道就半點都不知道,詹月情的一番苦心嗎?他竟然……」

「風王殿下眼下也很是後悔,只是……」只是後悔有什麼用處。

三四個月大的孩子,說沒有就沒有了。

那下人又繼續道:「百里瑾宸去了千浪嶼,長公主也去千浪嶼待客了,眼下風王府亂成了一鍋粥,風王妃知道自己流產之後,心如死灰,眼下昏迷不醒,太醫說她已無求生之念,怕是凶多吉少。風王殿下懊悔不已,陛下您……」

「修篁兄,出了這樣的事情,朕當真要先回去了!」軒蒼墨塵沉眸,心頭的怒火不能平息,若是軒蒼逸風此刻在他面前,他或許會一掌打死這個混賬東西!

皇室的第一個後輩,他軒蒼墨塵此生娶不到洛子夜,便斷然不會再迎娶旁人。

逸風那孩子,若是生下來,若是個兒子,便可能是未來繼承軒蒼大統之人。可這個混賬東西,竟然……軒蒼皇室的第一個後嗣,便這樣夭折。詹月情不顧逸風心中只有蕭疏影,也是一心一意地為他,可最終落到這樣的下場。軒蒼墨塵如何不生氣!

武修篁點點頭。

看着軒蒼墨塵盛怒的樣子,倒忍不住勸了一句:「朕是過來人,心中清楚,孩子即便不是心愛之人所生,也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即便不疼愛,也心中也是有不小的份量,眼下貴國風王心中不會比任何人好受,你還是少苛責一些!」

他武修篁遇見水漪之前,也是有兩個兒子的,武青城也已經被懷上了。

他縱然並不怎麼疼愛這幾個兒子,可也從來是不允許旁人欺負了去,更是不能想像自己哪天接到他們的死訊,所以眼下軒蒼逸風心裏定然不好過,好好的孩子折在自己手中,此事軒蒼逸風定會後悔一世。

武修篁這般一說,軒蒼墨塵心中的怒氣才算是平息了一些,輕聲道:「朕知道了,多謝修篁兄勸解,先行告辭!」

看着他大步離開,武修篁想了想軒蒼逸風那個小子,曾經在江湖上混跡的時候,也是見過那個小子,亦正亦邪隨性而為,卻沒想到有一日,他會落入這樣的局面之中。

武神大人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

「他沒事吧?」洛子夜看着閩越從莫樹峰的屋子裏頭出來,着急地問了這麼一句。

鳳無儔眼下已經在洛子夜身邊。

原本他滿腹的怒氣,因着這女人出海了這麼多時日,竟然也沒回來,可知道她遇刺之後,便只剩對她的擔憂了。打量了許久,才確定她的確是沒有受傷,他便直接下令,讓人搜查那些刺客的蹤跡了。只是那些刺客下水之後,便是連影子都撈不著,是以眼下帝拓的皇帝陛下,濃眉也緊緊蹙著。

閩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開口道:「很是兇險,那箭羽還差一點就從心臟穿過了,所幸就差那麼一點……所以眼下人已經是救回來了,再好好修養幾日,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便鬆了一口氣,邊上的阿記也是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很快地放了心。

「我進去看看他!」洛子夜這一句話說出,便直接進了莫樹峰的房間。

鳳無儔也舉步,隨同她一起進去。他俊美的面色冷沉,情緒極為不好,只因着還差那麼一百多米的距離,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兩船才到一起,便使得她遇刺的時候,他完全不知情,虧得是有莫樹峰幫她擋了一箭,若非如此,豈不是真的要出事?

也虧得是自己這一次出門來尋她,若是不來。那些人非是看見他的船舶之後逃走,那又會如何?這些念頭,令他眉宇之間儘是殺氣。

進了莫樹峰的房間。

他此刻正昏迷著,然而盯着對方的臉,那一瞬。鳳無儔的眉梢驟然皺起,眉宇間的摺痕,很快地便更深了一些。這個人是……

看莫樹峰還在昏迷著,洛子夜看了他一會兒之後,嘆了一口氣。

正準備退出去,回頭卻看見了鳳無儔冷沉的面色,問了他一句:「怎麼了?」

「他便是莫樹峰?」鳳無儔沉聲問了一句,那雙霸凜的魔瞳,一直落在莫樹峰的臉上。

洛子夜點了點頭:「是啊!你沒見過他?哦,對了,你好像是沒見過!」說起這件事情,洛子夜回憶了一下,倒是覺得有些蹊蹺。

好像這段時日以來,每次只要鳳無儔一出現,莫樹峰就會找個理由,馬上退下,從來就沒有跟鳳無儔正面交匯過,就算是有,也是站在遠處,不曾靠近鳳無儔,眼下算起來,鳳無儔還真的沒見過他。

只是他這種避開,是巧合還是刻意的?

這麼想着,她問了鳳無儔一句:「他好像的確是經常避着你,你眼下不問,我都沒意識到。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帝拓的皇帝陛下默了一會兒,沉聲道:「無事!」

罷了,還是先不對她說。洛小七,這小子既然為她擋箭,想必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若是如此便也沒有再算計她的道理,想必他心中也是清楚,當初軒蒼墨塵初到天曜,便能被自己一眼識破身份,故而才不敢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否則,只要出現,便已經是露餡了。至於他到底想做什麼,倒不妨回頭再問問他。

洛子夜總覺得鳳無儔好像是怪怪的,只是他沉聲說了一句無事之後,便斂了眸光,沒有再多話的意思。洛子夜也沒有再問,囑咐了一句讓閩越照顧好莫樹峰之後,便冷著一張臉走出了莫樹峰的房間。

他此刻需要靜養,她還是不在這裏打擾為好。

只是這時候倒是明白了上官御和蕭疏狂都如此信任這個小子的緣由,肯以身來擋箭,這份心思不是誰都能做到的,難怪蕭疏狂臨走的時候,都對莫樹峰百般推崇。

出了船艙之後。

兩人在船頭並肩而立,洛子夜開口道:「那個人就是暗中的主公,怕也就是武琉月口中的那一個,他的武功在我之上,今日若不是你來了,怕是我們一船的人,都會出事!看見你的船舶之後,他們跳船逃走,但是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想明白,這又是哪一路人,我又是如何得罪他們了!」

她並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價值,已經能夠決定大陸格局的走向,對方才要來殺自己。

畢竟從武琉月之前的話裏面能看出來,那位主公的野心是很大的,設計的是龍昭,修羅門這些複雜的事情,自己又不是哪一國的君王,犯得着他親自來動手殺自己嗎?

要不是鳳無儔來得及時,那群人跑了,繼續交戰下去,自己一定會吃虧。

鳳無儔聞言,魔魅冷醇的聲線,緩緩地道:「或許並非是你得罪他們了,只是你擋了他們的道,或者……有人拿殺你作為條件!」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立即偏頭看了他一眼。

鳳無儔的情商一貫不高,但是智商卻是高的沒話說,眼下他這樣推斷,那麼十之八九的可能,就是這樣的。

洛子夜笑了一聲,也是有些頭痛:「可惜我們眼下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我們也渾然不清楚,眼下他們都殺到我們跟前來了,我們卻還處在一無所知的狀態之下!」

這倒是他們有史以來,第一次面對如此局面,只能說暗中那人藏得太深。

面對這樣的敵人,即便是鳳無儔,也不敢掉以輕心,他自然是不怕對方襲擊他,可是那人不對自己動手,卻是會在暗中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對洛子夜下手,自然也就由不得他不怕了。

洛子夜說完這話之後,復又看向鳳無儔:「臭臭,對方的武功也不比你遜色多少,尤其他手下還有一個人,箭術十分了得,不管是從射箭的角度,還是從出手的方式,都十分專業。想必這樣的能耐,這世上也沒有幾個,看來暗中那人,手下也是能人眾多,我們日後要小心了!」

幸好這一回沒有傷及莫樹峰的性命,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這話一出,鳳無儔眸中掠過一道鎏金色的燦茫,魔魅冷醇的聲線,緩緩地道:「孤倒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只怪我們性格都太耿直……」洛子夜沉着臉感嘆了一句。

她和鳳無儔都不是善用陰謀詭計的人,肚子裏面也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和陰謀陽謀,以至於人家就這麼算計到了他們的頭上。

她這話一出,帝拓的皇帝陛下,倒沒多說什麼。

卻是吩咐了閻烈一句:「去查,但凡跟離開修羅門的那群人,有關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放過,不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極力牽出幕後之人是誰!」

閻烈點頭:「是!」

從前遇見這樣的事情,王根本就懶得查,直接等著人再一次送上門來就是了,畢竟在王的眼中,對方即便是來,王也是絲毫不看在眼裏的。

可是眼下,對方不對王下手,卻是先對王後下手,這般情況,王卻是不得不查了。

洛子夜眉頭皺着,縱然閩越已經說了莫樹峰沒有大礙,但她還是有些擔心對方的傷勢。回頭看了一眼那屋內,心思有些重,這伙幕後的人,一天不牽出來,的確是一天讓人不能安心。

倒是鳳無儔掃着她的眼神,又睨了一眼船舶之內的「莫樹峰」,眸色複雜。

收回眸光之後,掃了一眼洛子夜:「遇上想見的人了么?」

「遇上了!」洛子夜很快便將前幾日的事情,盡數說給他聽。

……

海上天氣惡劣,直到半個多月之後,洛子夜和鳳無儔等人才上岸。

武神大人老早聽說他們將要上岸的消息,就已經在岸邊等著了。

大婚在即,洛子夜便在帝拓的皇帝陛下,不甚滿意的眸光之下,跟着武修篁先回龍昭,等待出嫁。到這時候,帝拓的皇帝陛下,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了,洛子夜有個娘家,對於自己而言,的確算不得什麼好事,這不,眼下她回了龍昭,等到婚期便又是許多日不見了。

他自然心情不好。

洛子夜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左右不過這一兩個月的功夫,她跟鳳無儔之間這麼多風風雨雨都走過來了,還在乎這一兩個月嗎?風風光光的出嫁才是正道,只希望這段時日不要出什麼么蛾子,那個什麼主公可別在她的婚禮上,出來搞破壞。

……

「你不是說,會幫我殺洛子夜嗎?」鳳無憂瞪着自己面前的人,揚聲嘶吼。

鳳陽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冷聲道:「我已經動手過了,洛子夜好不容易出海一次,可誰知道鳳無儔竟然親自去接她,這能怪我?我手下有五塊大陸第一的弓箭手楚鑫,我親自帶着他出馬,最終也只傷了洛子夜身邊的莫樹峰,只怪她身邊的人都太忠心……眼下楚鑫也被洛子夜的匕首所傷,想再出手也得等他養好傷再說!」

這話說完之後,他看向鳳無憂:「鳳無憂,我早就對你說過,這時候想殺洛子夜,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我也說過我會出手,但是能不能成功,這未可知,可是……」

說到這裏,他的眼神霍然陰冷起來。

走到鳳無憂的面前,猛然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鳳無憂的脖子,眸色如刀,冷聲道:「你倒是有臉問我洛子夜的事情,你倒是不如說說,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對百里瑾宸出手?」

「百里瑾宸……?我,我沒有啊!」鳳無憂看着鳳陽的眼神,那眸中帶着殺機,彷彿自己承認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那自己就死定了。她知道情況不好,她眼神左右漂移,竟是不敢看自己面前的人,也不敢承認。

鳳陽嘴角掠過一絲譏誚:「不是你?武青城自然不會動,而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手中有修羅門的人?還有誰會如同你一樣不知死活,連百里瑾宸都敢動?」

鳳無憂瞪着鳳陽:「我為何不敢動他?不過是一介行醫的布衣罷了,他自己不知死活,要一再幫着洛子夜,就是死了那也是應該的,是他咎由自取,我為何……」

「啪!」的一巴掌,鳳陽直接打在她臉上。

他額角的青筋都已經爆了出來,瞪着面前這個該死的女人,切齒道:「一介布衣?鳳無憂,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賤婦!你可知道他的兄長是誰?你可知道他與富可敵國的夜幕山莊是何關係?你可知道如今我煊御大陸的第一富商百里奚,也曾被夜幕山莊逼得走投無路?你又可知他妹婿是誰?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對他動手,他如今沒事算是你燒了高香,他要是出事了,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他這一字一句的問出來,鳳無憂便也是驚住了,鳳陽這話都是什麼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問對方此話何意,鳳陽便已經不耐煩地踢了她一腳,冷聲道:「我告訴你,百里瑾宸要是出了個萬一,等着我們的是幾塊大陸之間的戰爭!就憑你手上掌握的那麼一點錢財,你就敢跟他作對,你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整個煊御,除了鳳無儔和武修篁,任何人跟他作對都討不到好果子吃。只有你這個愚蠢至極的女人,才做得出這檔子事來!」

他這話一出,邊上的黑衣人們,表情也都緊張了起來,話說是他們出門對着百里瑾宸出手的。

之前他們也沒聽說百里瑾宸身份不凡啊,眼下這……

鳳陽說完這話,還抓着鳳無憂的頭髮,警告了一句:「最近給我躲好一點,還有你們,都給我藏好!別怪我沒奉勸你們,鳳無儔已經開始查了,百里瑾宸也不會放過你們,一旦你們被他們發現蛛絲馬跡,所有人都要完蛋!你們自己想死本王沒有意見,但是你們不要壞了本王的事!」

鳳無憂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手中的財寶都沒有交出來,鳳陽竟然就敢這樣對待自己。

眼下也是嗆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心裏頭更是明白自己怕是的確惹了大禍,這下也是不敢吱聲。

鳳陽冷眼看着鳳無憂,繼續道:「你最好眼下就將財寶交出來,否則我將立刻把你的下落,透漏給鳳無儔和百里瑾宸,讓你來做這替罪羔羊,看看是他們誰先找到你,看看你是會死在百里瑾宸手中,還是死在你心心念念的王兄手裏!」

鳳無憂當即面色煞白。

她不怕死,可卻着實怕死在王兄的手中。

鳳陽繼續道:「你讓我幫你殺洛子夜,該給的誠意我也都給了,如若你還是什麼都不肯交出來,那我便也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我給你!我給你便是了……」

……

一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了,莫樹峰的傷已經大好。

龍昭和帝拓的婚事,也如火如荼的展開。只是天下圍觀的吃瓜群眾們,都很是納悶,總覺得這場婚禮裏面,透著烽火硝煙的味道。

為何婚事拖了這兩個月,乃是因為另外一塊大陸,有貴客要來訪,為了配合他們到來的時間,是以又延期了一段時間。

而帝拓的皇帝陛下,為此心情很是不好。

但作為一個什麼事情都是王后說了算的男人,即便是心情不好,也只能好生憋著了。

至於這烽火硝煙的味道,是因為軒蒼的皇帝陛下,軒蒼墨塵來參加婚禮就算了,卻還帶了二十萬兵馬,就守在龍昭的邊城之外。洛子夜嫁到帝拓,出了龍昭的邊城之後,送嫁的隊伍還要橫穿好幾個國家,方才能到達帝拓,眼下軒蒼墨塵這兵馬一帶來,便令人看見了來者不善的味道。

而相應的,鳳溟的皇帝陛下,冥吟嘯來參加婚禮,也同樣帶來了二十萬兵馬,也在龍昭的邊城外頭,跟軒蒼墨塵的人,各據一方。

以至於武修篁頭疼不已。

正常情況下,送公主出嫁,只需要派遣幾千精兵就是了,可是這兩國帶來一共四十萬大軍,自己要保證洛子夜安安穩穩的嫁到帝拓,難道要派出四十萬大軍跟隨?

要是這麼一派,除卻守着各大邊城的士兵,龍昭的皇城差不多就是空了。

可是不派,女兒的幸福就在眼前,武神大人也無法不慎重。

洛子夜倒是表現得比武修篁淡定得多,明日就是婚期,洛子夜便派人將武修篁請了過來。武神大人剛剛進屋,洛子夜便開門見山,直接便開口道:「我嫁到帝拓之後,以後回來的機會怕不是很多,今日趁着我還沒走,你告訴我你心心念念的那本札記,如何解開,幫你做完這件事情,我就安心出嫁了!」

她這話一出,武修篁倒也有些驚訝,萬沒想到對方還記掛着這件事。

他倒也不客套,很快地便說出來了解開札記的辦法,洛子夜二話不說,就放了血給他。那札記上頭的字跡,也果然都解開了。

武修篁沒給洛子夜看,上一輩的事情,洛子夜上去八卦似乎也不是很妥當,所以也沒要。

只看見武修篁看着那札記,眼眶越發溫熱,便是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最終將那札記闔上,對洛子夜道:「女兒,等你嫁到帝拓,父皇就去一趟天曜,帶着你母親的屍身,出海去了。不知道何時會歸,你自己保重!」

洛子夜皺眉看着武修篁,詢問:「是母親是遺願嗎?」

「是她生前想做的事,只可恨當初我一心妒忌洛肅封,與你母親的關係鬧得很僵,以至於從來不知道她心中想要的是什麼,也從來不知道她心中之人到底是誰……」武修篁說着這話,整個人都彷彿蒼老了許多。

洛子夜猶豫再三之後,還是開了口:「我聽說,當初母親是死在你錯手之中……」

這話令武修篁閉上眼,幽幽開口:「不錯,朕此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強迫她做朕的女人。若非如此,她不會死,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孽債。只是朕很清楚,倘若時光從來一次,朕看見她,朕還是會忍不住那麼做。罷了,當年的事情,朕不想多提了,如今你長大了,也覓得了自己的幸福,比父皇和你母親都幸運,朕很為你高興,相信你母親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說着這話,他伸出手,摸了摸洛子夜的頭。

洛子夜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又與武修篁坐了一會兒之後,他便囑咐了她好好休息,出去了。

……

婚禮之上,敲敲打打很是熱鬧。

南宮錦和澹臺凰一早便到了,在洛子夜的房間裏頭,同喜娘一起與她說話,還抱來了翠花生下的那隻漂亮的寵物,說這小傢伙出生之後,好幾次改名,改來改去,最終便是小名叫蔸蔸,大名叫潘安。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洛子夜對翠花有過救命之恩,這小傢伙通靈,便對洛子夜格外親近,抱着玩了許久。

南宮錦的手在桌案上敲打着,開口道:「可惜瑾宸去了千浪嶼,他爹和驚瀾都很擔心,便都去千浪嶼尋他了,眼下就只有我們兩個來了!」

「千浪嶼?」洛子夜回頭看了南宮錦一眼。

千浪嶼她是去過的,求葯差點弄丟了性命,還是多虧軒蒼墨塵幫了她一把。

南宮錦點頭,面上也有幾分愁緒,怕若不是自己死黨的婚禮就在眼前,她此刻也去了千浪嶼了:「瑾宸的實力我不是很擔心,只是來了煊御大陸之後,聽你們這裏的人說起千浪嶼,好像的確是個兇險的地方,我也有些擔憂起來,不過他爹和他義兄都去了,當也不會出事。待你午時出嫁之後,我們就要走了,也去千浪嶼瞧瞧!」

洛子夜心裏也有些遺憾:「原本還以為你們這一回過來,我們能讓三個21世紀的姑爺們,碰個面呢。卻沒想到……不過你們來參加女方的婚禮,似也沒有跟着一起去男方國家的道理,日後你們再有時間了,就來帝拓看我好了!」

「以後會有機會的,我也很是期待姑爺們見面!」澹臺凰笑着說了一句,便是安撫她們。

門外有人來喊:「新娘子,準備上轎了!」

南宮錦將喜帕給洛子夜蓋好,笑道:「祝福你,一定要幸福啊!」

「好!」洛子夜含淚應了一句。

她真的做夢都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妖孽,也從來不敢想,她會出現在自己的婚禮上,為自己獻上祝福。

澹臺凰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無聲地同南宮錦一起,牽着洛子夜的手,將她送出門外。

剛剛出門,沒走出幾步,便是一陣風揚起,將洛子夜頭頂上的蓋頭掀開。

蓋頭揚起那一瞬,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萬沒想到,她竟這樣美。洛子夜正要伸手去扯那蓋頭,卻也就在這時候,在人群裏頭,看見了冥吟嘯的臉。

這令她失神之間,便沒扯住。

他一雙邪魅的桃花眼染笑,看向她。恍惚之間,洛子夜猛然想起,當初她痴傻著,在鳳溟的時候,他曾經帶她去試過喜袍,只是他們終究不會有結果,那時候的他就知道,所以那時候他看她穿着喜袍,笑着,眸中卻有濕意。

而如今,她終於穿上喜袍,卻不是為了他。她跟他之間,這一生,終究是她欠了他。

她卻不知,這時候邊上的軒蒼墨塵和墨子燿,也正怔怔地看着她。她畫了極為美艷的妝容,艷紅色的紅唇,眉間點着梅花,美得就像是妖精。只是這如火的嫁衣,終究是為鳳無儔穿的。

南宮錦將喜帕撿起來之後,再一次為洛子夜蓋上。

隔斷了諸多視線。

在喜娘的牽引下,洛子夜緩緩走下台階。

武修篁站在洛子夜身側,掃了一眼邊上的軒蒼墨塵和冥吟嘯,倒是開門見山地問了一句:「兩位君主能否直言,你們帶兵前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朕也要早作打算!」

軒蒼墨塵回過神,掃向武修篁,溫聲道:「出了龍昭的國境,再要做什麼,就是朕的事情了不是么?鳳無儔同樣派了王騎護衛來迎親,想必也是做好了應戰的準備!至於鳳溟的君主,想必你來的目的,同朕是一樣的吧?」

他這話一出,在場不少人,當即便倒吸了一口冷氣。

軒蒼墨塵這話,無異於就是在當眾承認,他是為了搶婚來的。

洛子夜心頭一跳,直覺告訴她,冥吟嘯並不會這樣。

果然,下一瞬,冥吟嘯已經走到了她身側。那雙邪魅的桃花眼,掃向軒蒼墨塵,靡艷的聲線,緩緩地道:「軒蒼君主來者不善,朕帶兵前來,自然是怕你攪了小夜兒的婚事。有我冥吟嘯在,任何人都動不了她的婚禮,任何人也動不得她的幸福。軒蒼皇若是不信,今日便大可以試試!」

他這話一出,軒蒼墨塵面色微變。

而喜帕之下,洛子夜的眼眶也霎時一熱,她就知道,他永遠不會破壞她的幸福,她就知道。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覺得自己欠他的,無法償還。

墨子燿這時候,也上前一步,手放在了軒蒼墨塵的肩膀上,冷聲道:「放手吧,你我是最沒資格,破壞這一切的人!」

他們當初在天曜那般算計她,如今又有什麼臉面,來以愛的名義作出傷害她的事情?

軒蒼墨塵閉上眼,其實他心知冥吟嘯此來,定不會同自己一樣,是為了搶婚,畢竟這個男人做的最多的,從來都是犧牲與成全。其實他知道,即便自己傾舉國之兵,來搶婚,在龍昭和帝拓的大軍之下,也只是潰不成軍的命運。其實他知道,自己做這件事情,成功的幾率有多小,小的幾乎是沒有。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墨子燿說的沒錯,他們是最沒資格破壞這一切的人。

所有人的眼神,這時候都放在軒蒼墨塵的身上。洛子夜站在原地沒有動,喜帕蓋住了她的臉,遮擋住視線,低下頭只能看見自己的腳尖。

她作為當事人之一,在這時候表現的,卻是超乎尋常的鎮定。

南宮錦和澹臺凰四面看了看,也都是見過大場面的,只是一眼便能明白是怎麼回事,倒也都沒有吭聲。

整個場面,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

而軒蒼墨塵也似終於回過神,那眼眶卻是已經紅了,盯着洛子夜道:「洛子夜,有些事情,若是做錯了,便是此生都無法回頭嗎?」

「是!」洛子夜並不動,語中無悲無喜,極其淡漠。

軒蒼墨塵腳步一晃,卻也避過了身後墨子淵的攙扶。輕聲道:「洛子夜,倘若今日我僥倖贏了鳳無儔,甚至我能殺了他,得了你,你……」

「就算有那種萬分之一的僥倖,你得到的也只會是一具屍體,他死了我不會獨活的。」洛子夜語氣淡淡,繼續道,「軒蒼墨塵,你我之間原本就沒有從前,便不必妄議未來,若說一定有從前,也不過是你對我的算計傷害罷了。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對。

沒有從前,便不必妄議未來。他跟她之間有什麼?什麼都沒有,只有仇恨。若說有從前,那便也是冥吟嘯曾經得了她四個月的依賴罷了,可自己算什麼?不過是一個路人,不,其實在她眼中,路人都不如。

他最終嘆了一聲,不等其他人開口,緩緩後退了一步:「好,我放了你。」

我放了你,可我知道,這一生我都無法放過我自己。

武修篁掃了他一眼,倒也不知道當說什麼,最終便只是嘆息了一聲,不再多言了。自古情之一字最為傷人,但說到底,一切都比不過情深緣淺,得了善緣的冥吟嘯尚且如此,更何況只有孽緣的軒蒼墨塵呢。

……

這一場婚禮,空前盛大。

據說煊御大陸開天闢地以來,就無人見過這樣盛大的婚禮,龍昭皇城與帝拓皇城連賀十八日,兩國大赦天下,普天同慶,天下歡騰。

新娘子的轎子所過的一路,都是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一片喜色。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龍昭那位疼愛女兒至極的皇帝陛下,竟然選了九十九個伴娘,隨同送親至邊城。

按照龍昭成婚的禮節,公主是可以有九位伴娘的,送到邊城便與送親的隊伍一起回來,而皇后可以有十七位伴娘,但是武修篁竟直接選了九十九位,充分的表明自己的寶貝女兒,比任何女子都要尊貴。

洛子夜在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除了哭笑不得之外,也是不曉得應該用什麼話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出了龍昭的邊城,南宮錦和澹臺凰便都離去了。

軒蒼墨塵也果然沒有動作,事後與冥吟嘯的大軍,各自回去了。

到了帝拓的邊城,鳳無儔便早早地在外頭候着了。

洛子夜方才下了轎子,便被他打橫抱了起來,他魔魅冷醇的聲線裏頭,帶着幾分難掩是醋意:「孤聽聞,在龍昭的時候,你喜帕下的臉,便被那幾個人看了去?」

那幾個人,不必想,也知道他說的是情敵們。

這幾日,的確是傳得沸沸揚揚,說是軒蒼皇原本是要搶婚,但是鳳溟君主站出來表示誰也搶不得,而這位引起紛爭的龍昭公主,喜帕正巧飛起,叫人看見了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使得不少人久久不能忘懷,並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絕代佳人。

這些話,傳到帝拓皇帝陛下的耳朵裏面,自然高興不到哪裏去。縱然他派了王騎護衛去龍昭接親,任憑誰搶親也是不能成功,可聽見她竟被那麼多人看了去,惦記着,自然不會舒坦。

洛子夜抿了抿嘴,有點好笑,低聲道:「今日我們大婚,你還要同我生氣不成?」

他嘴角淡揚,顯然也因為「成婚」二字,心情大好。

低下頭,隔着那喜帕,吻在她頭頂。冷醇磁性的聲,緩緩地道:「那要看王后洞房花燭夜,是否打算讓孤滿意了!」

洛子夜咬了下唇,沒理他。

倒是從來厚臉皮的她,今日卻很是容易羞澀,便是當了新娘子,終歸又多了幾分女人味。

向來認為天地都擔不起自己一拜的鳳無儔,今日為了與自己心愛的女人,有一個天長地久,倒也規規矩矩地拜了天地,全了禮數,方才入了洞房。

……

時光荏苒,一晃兩年而過,可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暗中那主公,始終沒有被找出來,像是從當初的事情之後,便消失不見了一般,離開修羅門的那些人,也都已經不見蹤影,尋不得半點蛛絲馬跡。

武修篁帶着洛水漪的屍身,離開了煊御大陸,兩年來不知所終,武青城徹底將武雲傾壓制住,成為龍昭如今的掌權人。

只是在近日,諸國都發現了一絲異變,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一股人流,悄然湧入各個國家,可去的都是小國,動輒發生一些小規模的征戰,墨氏收到請求幫忙平亂的摺子,也堆了很高。

然而墨氏早已搖搖欲墜,小國求墨氏無果,便將摺子遞到大國,尋求大國的庇護。

今日帝拓的朝堂上,主要便在議論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諸國這動亂要如何平息,第二件事情,是王后兩年都沒有為君王誕下一兒半女,臣子們都在奏請鳳無儔納妃。

納妃的事情,傳到後宮的時候,洛子夜正聽應麗波說起諸國動亂的事情。

眼下聽宮婢這麼一說,洛子夜眉心一跳,她和鳳無儔大婚之後,雲筱鬧和閻烈也修成正果,孩子已經周歲了。解羅彧和應麗波也成婚了,秦月死不要臉地跟在肖班身後兩年,似也在不日之前得償心愿。

而她也如同莫邪所言,兩年過去了,身體並無半分好轉,喉結已經不見了,骨架也慢慢如女子般纖細起來,但是內里卻是半分好轉都沒有,毫無受孕的可能,閩越也很是納悶,全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應麗波聽了那宮婢的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洛子夜:「主子,這個……」

「你們不必管,先退下吧!」洛子夜揮了揮手,心思也有些重。

應麗波有些擔心,但還是退下了。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之後,洛子夜走到寢宮之外,在門檻上坐着,靠在自己身後的柱子上。抬眼望去,倒是不巧看見百米之外,雲筱鬧正抱着孩子逗弄著,一時間竟然說不清心中是何種感受。

她自然不擔心鳳無儔真的要納妃,這兩年來他待她如何,不必旁人說,她心裏也明白,但是這些大臣們,竟然一起奏請這件事情,她心中着實難以痛快。

坐了半個多時辰之後。

耳邊傳來一陣聲響,洛子夜斜着眼睛看過去,便看着果果挪過來了。它也是一副很惆悵的樣子,靠在洛子夜的腳邊,尖著嗓子詢問:「洛子夜,是不是很想要孩子你……你是不是很想要孩子?」

洛子夜奇怪地看了它一眼,很是納悶這傢伙怎麼忽然來關心她了,她和它認識了三年,關係從來就沒好過。

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太惡劣,眼下果果這麼一問。

她倒是直接就開口了:「倒不是很想要,只是要不著,心裏不太舒服!」

「果爺知道你想要,主人也想要!」果果一屁股坐在地上,樣子很是惆悵。

洛子夜沒搭理它,默默盯着前方,莫邪說這件事情會有轉機,只是轉機在何處?

正想着,果果它老人家,忽然嘆了一口氣,瞟了一眼洛子夜:「你等著,果爺找自己的蛋來!」

蛋?

雖然不知道果果在說啥,但是洛子夜還是坐着等了一會兒,沒過多久,果果抱着幾塊破碎的蛋殼過來了,那蛋殼竟然是金黃色的。

它坐下之後,從翅膀下掏出一個竹簡,翻了一頁給洛子夜看:「鳳凰後裔的蛋殼,若是碾碎熬成湯藥,能抵禦許多毒物,也能創造神跡。」

給她看完之後,果爺嘆了一口氣,難得的也沒什麼語法錯誤:「雖然你一直不相信果爺是神獸,是東方吉祥獸,是鳳凰一族的後裔,但是你可以試試果爺的蛋殼,說不定真的能治好你!這是果爺出生破開的蛋殼,就送給你了。」

洛子夜盯了它一眼:「可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果果一直很不喜歡她啊,這時候忽然要幫她,讓洛子夜都有些接受不過來。

果爺歪著腦袋道:「有很重要的紀念意義,不過沒有什麼大用,大用沒有!你拿去試試吧,如果有用,你要感謝果爺,要感謝果爺!」

「好!」洛子夜伸出手,摸了一下它的小腦袋,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但是它有這份心,她還是很感動。

果爺嫌棄地一翅膀把她的手揮開:「快走,快走,趕緊去試試!果爺最討厭你了!」

「口是心非的小破鳥!」洛子夜嗤了一聲,又猶豫了一會兒,畢竟這東西對果果來說,紀念意義非同一般。

然而果爺當即蹬了她一腳:「快點去,再不去果爺拿去送給別人了!」

洛子夜瞟了它一眼,看着它不高興的樣子,最終還是拿着它的蛋殼去膳房了,罷了,這小破鳥這麼堅持,也不要辜負它的好意。

看着洛子夜的背影,坐在地上的果果,悄悄地背過身抹了一把眼淚。鳳凰後裔的蛋殼可以創造神跡,許多人都知道,但是只有果爺自己知道,鳳凰一族的繁衍,需要食下先輩的蛋殼,才能誕下新的小鳳凰,就算是果爺與其他種類的鳥繁衍,那母鳥食下蛋殼,也是能生下新的小鳳凰蛋的。

如今鳳凰的後裔,只剩下果爺一個,這蛋殼給洛子夜了,就再也沒有了。

鳳凰一族將徹底絕跡。

果果眼眶紅紅的,但是沒有再哭。主人想要一個小寶寶,洛子夜也想要一個小寶寶,果爺是偉大的神獸。這個秘密,果爺誰也不會告訴,希望主人能有一個小皇子,希望那些嘰嘰喳喳的大臣們,再也不要煩主人了,果爺最愛的就是主人了……

至於果爺,就繼續當洛子夜口中那個,自詡鳳凰後裔,其實是霸王龍和翼龍生下的不知道什麼品種的動物吧,果爺只是沒有成年而已啊,等百年後果爺就是漂亮的鳳凰了好不好,抱鳥爪哭……

……

朝堂之上。

丞相上奏道:「陛下,臣等認為,夏司馬之女夏雲念,洛司空之女洛雪熙,不論身份美貌,都是可以選入後宮的女子。王后兩年無子,此事……」

他話沒說完,鳳無儔便沉聲打斷了他的話:「怎麼?這兩個人都願意嫁入宮中嗎?」

「這……」丞相一時間失語,倒也不知道鳳無儔這一問,是什麼意思。

而下一瞬,鳳無儔沉聲道:「既然她們願意,就讓她們到殿上來!」

他這話一出,一眾大臣們,當即認為自己看見了希望,趕緊一揮手,讓下人去請人。不多時,這兩名女子,便戰戰兢兢地上殿了,進來之後便是頭都不敢抬,便跪着一動不動。

正跪着,便聽得一道威重霸凜的聲線,從頭頂傳來:「你們願意入宮?說起來,王后近日正說自己很悶,孤倒是認為,你們若是願意入宮,正好可以五馬分屍了,讓王后拿來做人偶玩賞,你們看呢?」

「啊?」丞相第一個嚇得失態,一屁股就坐地上去了。

南息辭立即開始一唱一和:「王,王后大概不愛那些血腥的東西!」

鳳無儔揚了揚眉毛,沉聲道:「孤卻是很喜歡將一些不知死活,不知道天高地厚,膽敢覬覦王后掌中之物的人,折磨致死!」

王后掌中之物?王這話的意思,是王將他自己看做了王后的掌中之物嗎?

洛雪熙和夏雲念,很快地就意識到了這個情況不對,兩個人趕緊齊聲道:「不敢!不敢!臣女不敢,臣女從來不敢與王後作對,王后的……王后的夫君,臣女等也不敢覬覦,請王明察!」

洛雪熙說完之後,便揚聲道:「王,臣女傾慕南世子多日,此番來此處,只是為了求您指婚的,哪怕給南世子做一個側室,臣女也甘願,請王千萬不要誤會!」

天知道她根本沒見過南世子,只知道這個人花心風流,說了自己不會娶妃的,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好先脫他下水了。

夏雲念也完全不想自己被做成人偶,立即道:「臣女,臣女……」南息辭已經被喜歡了,還有什麼適齡的,身份又合適的男子可以被自己喜歡呢?

啊,對了!

她慌亂地道:「臣女傾慕肖青,肖大統領多日,斗膽請王賜婚!」

這兩個女子,上殿之後便被嚇得開始胡說八道了,一眾大臣們這時候也算是明白了,王對他們的勸諫,從前是從來不聽,如今讓她們上殿來,原來根本不是改變了心意,是想從根源上斷絕此事,眼下莫說是姑娘們不敢隨便想了,就是大臣們也不敢輕易拿女兒來觸這霉頭了。

南息辭趕緊道:「王,這件事情不關臣的事啊……」

肖青卻掃了一眼夏雲念:「王,臣願意!」

反正也沒媳婦兒,一直也沒合適的,這夏雲念看着機敏可愛,長得也還好看,說不定就是自己命中之人呢,他已經在京城置辦了五處房產,再沒有媳婦兒他都沒有繼續拼搏的動力了。

「肖青你……」南息辭氣得臉都綠了,肖青這時候答應下來,這不是在挖坑給自己嗎?

果然,鳳無儔沉聲道:「准了!至於洛雪熙,你既然願意做側室,便給南息辭做個側室吧。諸位愛卿,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臣等沒有了!」好端端的想送兩個女子進宮當娘娘,最後把事情弄成這樣,他們什麼都不想說了。

南息辭是有苦說不出,他心中的人分明是……正想着,心中咯噔一下,一抬頭便見鳳無儔警告的眸光盯着他,他心中登時頓悟,看來自己的心思是被王知道了,眼下這也是在敲打自己。

他當即彎腰道:「臣領命!」

夏雲念和洛雪熙:「……謝王隆恩!」她們才覺得自己有苦沒地方說!她們根本就沒見過這兩個男人好嗎,只是隨口胡說一下,為什麼說賜婚就真的賜婚?賜婚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

「下去吧!」鳳無儔吩咐了一聲。

兩個女人便含着心酸的淚水退下了……

接着,朝堂之上,又開始如火如荼地討論起來,動亂的事情。

……

洛子夜按照果果的法子,將那蛋殼食下之後,便霍然感覺到一陣神清氣爽,身上的血脈都似乎暢通了。

剛剛回到自己的房間。

便感覺到一陣殺氣,對着自己的方位緩緩湧來,這令她面色微沉,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窗外。下一瞬,三支箭羽破窗而來,是對着她的方位!

她眸色微冷,這樣的技巧,兩年之前在海上,她也見過,當初對方就是這麼一手,才傷了莫樹峰。

所以眼下不必說,這定然是同一個人!

她眸色森寒,袖中的匕首射出,將那三支箭羽齊齊切斷,可也就在同時,又是一箭,從另一個方位對着她射了過來。她眼神一冷,前方那人同樣也是一箭,對着她的方位繼續襲來。

兩支箭羽,不同的角度,卻都是對着她。

避開其中一箭,便難免被另一支箭羽傷到,她身體很快地後仰。避開了自己的要害,兩支箭一支落地,一支從她的肩膀上擦了過去,傷了些皮肉。洛子夜低頭看了一眼,並不以為意,手中的匕首卻是飛射而出,對着向自己射箭那兩人。

「嗤!」的一聲,匕首割斷了那射了自己兩回的人的喉嚨。

下一瞬,匕首角度偏轉,又對着另外一人襲去。

那人瞪大眼,似不敢置信這匕首如此輕易便奪取了同伴性命,他後退數步,見着已經傷了洛子夜,便飛躍而去。

洛子夜正要去追,這時候宮中的侍衛卻是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推開洛子夜的房門:「王后,你沒事吧?」

洛子夜沒理會他們,很快飛躍出殿門,跟隨那黑衣人幾個跳躍之後,竟然跟丟了。

這令她面色冷沉,此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想必就是當初那個對自己動手的主公,這夥人兩年不曾出現,一出現又是對着自己來的,這到底是想做什麼?

還有,這裏是帝拓的皇宮,不是等閑之地。

到底有什麼人能輕易地帶着自己的屬下,在宮中穿行,如入無人之境?是他們的武功當真已經這樣厲害了,還是宮中有他們的內應?

她眼神冰涼,開口吩咐道:「搜!」

「是!」魔伽應了一聲,很快地帶着人去搜查了。

……

「陛下,這段時日,那個人的表現,倒很是不錯!」令狐翊低頭,在冥吟嘯的面前稟報。

說完這話,他又笑道:「木汐堯帶的他很不錯,如今他不僅僅已經武功卓絕,也常常做些好事,懲辦貪官。臣前段時日,悄悄跟了他們一段時間,發現他的確與當初大不一樣了,怕是他什麼時候起了心思再回來做皇帝,您都已經可以安心將擔子交給他,高枕無憂了!」

冥吟昭如今的確是不同當初了,這兩年來,在外頭是歷練,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改造了一番,完全便不似從前那個人了。

冥吟嘯聽了這話,倒輕笑了一聲,靡艷的聲線緩緩地道:「只是佳人在側,他怕也不願意再回來了!」

「不錯!」令狐翊點點頭,一時間倒也不知道當說句什麼好。

從前冥吟昭沒那本事的時候,心心念念相當皇帝,如今有本事了,心思卻不在此處了,大概上蒼就是喜歡如此愚弄人罷。

說着,令狐翊又道:「陛下,這兩年來,在您的帶領之下,我鳳溟已經成為煊御大陸首屈一指的強國。與龍昭,帝拓,軒蒼,天曜,並為一線大國。這是我鳳溟之幸,想必那位在江湖之中看着,也是覺得,皇位您坐着很好,不需要他操心!」

冥吟嘯輕嗤了一聲,不以為意。

卻是緩聲道:「這股動亂,幕後的人,查得到嗎?」

「查不到!只知道是一夥流民,可看他們挑起事端的樣子,倒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臣總覺得,這件事情,怕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令狐翊說起這件事情,臉色也沉了起來。

君臣二人正說着,門外忽然有人來稟:「王上,出事了。東南之地,四位小國君王,點兵往我鳳溟而來。西南之地,十位小國的君王,忽然聯手,往帝拓去了,看樣子是要宣戰。還有,龍昭的武青城,忽然下了戰書給軒蒼墨塵,說是要踏平軒蒼!」

「什麼?」冥吟嘯揚眉。

令狐翊很快地道:「諸國動亂,大國派遣士兵去平亂,就在這時候趁亂進攻,的確是下得一手好棋,只是武青城為何會摻合到這件事情裏頭來?」

冥吟嘯放下手中奏章,眉間浮現出冷笑:「看來,這動亂的策劃之人,終究是坐不住了!」

……

「洛子夜已經中箭,縱然只是擦破了一點皮,但是她也必死無疑!最後剩下的一部分財寶,你可以交給我了吧?」鳳陽盯着鳳無憂,眸色冰冷。

他為此死了一個楚鑫,乃是他手下第一能人,這麼多年來讓楚鑫出使任務,從未失敗過,對方一直就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可眼下竟就這麼輕易地死在了洛子夜的手中,他如何能不怒。

鳳無憂站起身,盯着鳳陽:「此話當真?」

「我還騙你不成?箭頭上有毒,無解之毒,探查都探查不得。即便是百里瑾宸,也救不了她,可惜那箭羽沒能射中她的要害,只傷了肩膀,可毒性蔓延三日之後,也定然會死!」鳳陽冷聲回話。

鳳無憂當即面露喜色:「太好了,我等了今日兩年,我等了今日兩年,洛子夜終於要死了……」

鳳陽盯着她:「快點將東西交出來!」

鳳無憂也不猶豫,直接便將袖中的鑰匙掏出來,交給他:「在東郊丘陵之下,你直接去尋便是!」

鳳陽睨了她一眼,拿着鑰匙,大步出去了。

待到鳳陽離開之後,鳳無憂坐在屋子裏思索了片刻,心中頓生了不好的預感。鳳陽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自己知道的這麼多,他難免就會擔心自己懷了他的事,若是這般……鳳陽回來了之後,說不定會殺了自己。

這般想着,她很快地回自己的房間,將自己所剩的珠寶,都裝好,便小心翼翼地出房間。

卻沒想到,剛剛關上門,便見着了離開修羅門的那一行人,也是自己如今的屬下。

為首之人,盯着鳳無憂笑道:「怎麼?公主這就準備走了?臨走之前也不打算給我們一點交待?公主你可不要忘記了,我們為你做了多少不要命的事情,如今你卻將所有的財寶都給了主公,僅剩的珠寶你也要帶走,你是要將我們置於何地啊?」

鳳無憂嚇得後退一步,見着這個人凶神惡煞,她手無縛雞之力,定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她將手中的珠寶盡數遞給他們:「我把這些東西都給你們就是了,你們不要殺我!」

「喲,公主從前不是不怕死的嗎?」那為首的黑衣人,將珠寶拎起來,看了看裏頭的份量,勾了勾嘴角。卻是蹲下身,扯下了鳳無憂的面紗,「雖然額頭有傷,但依舊頗有當年第一美人的風貌!」

「你想做什麼?」鳳無憂心中頓生了不好的預感,往身後爬了一步。

那黑衣人揚了揚嘴角:「想做什麼?鳳無憂,這兩年多來,你可有將我們當人看過?如今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你覺得我們會想做什麼?」

「當然是嘗嘗當年所謂天下第一美人的滋味了!」有人在他身後接了一句。

鳳無憂目露驚恐之色:「你們敢!我告訴你們,我可是帝拓的公主,我王兄是鳳無儔!他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

那群黑衣人,已經開始寬衣。

為首之人冷笑出聲:「在帝拓眼中,無憂公主早就是一個死人了!兩年半之前就已經死了。至於你王兄,就算他知道你還活着,在知道你讓主公去殺了洛子夜,使得洛子夜中了無葯可解之毒,他會管顧你的死活?他或許會親自將你碎屍萬段!」

「你們滾開!我王兄不會放過你們的……」

「滾開……啊……」

……

「沒事吧?」洛子夜看了一眼自己肩頭的傷。

閩越搖了搖頭:「無妨!並沒有傷及要害,上頭也看不出毒性,想必沒什麼大礙!」

說完這話,他便為洛子夜上了藥粉。

洛子夜點點頭:「既然是小傷,就不必對鳳無儔說了,省得他擔心!」

閩越猶豫了一會兒,想着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落在王眼中怕就是天都塌了,想想也是沒有必要多說,於是點頭道:「是!」

處理好了傷口,閩越便退了出去。

而上官御也很快地進來了:「主子,出大事了!整個天下都亂了,四方諸侯國都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竟然一起出來抗擊大國,帝拓這邊竟面臨十個小國聯軍前來,最奇怪的是,武青城竟然也參戰了,主動宣戰軒蒼,還放出要與帝拓鳳溟,決一死戰的話!」

「他瘋了?」洛子夜皺眉,不能理解。

心思一沉,很快便意識到了:「看來這兩年,那個主公不聲不響的,並不是真的失蹤了,原來是一直在背後策劃這些。那些諸侯國的人,怕早就被他控制了,所以他悄悄在那些地方養兵練兵,也不會有人知曉。眼下他這是打算做什麼?做天下霸主嗎?」

上官御如今跟着王騎護衛的人混久了,也是有了不少見地。當即便道:「主子,屬下認為您的推斷是對的,只是這件事情裏面,唯一不合情理的,是武青城竟然也參戰了,末將覺得這件事情裏面透著古怪!」

洛子夜起身:「武青城到底怎麼了,怕是要我親自去龍昭看看了!」

她作為龍昭公主,於情於理這時候都是可以回去看看情況的,畢竟開戰不是小事,想必武青城也不敢將她如何,畢竟他不可能不怕武修篁回來,武修篁如今不過是出海去了,武青城暫代國事罷了,他膽子也沒理由這麼大。

她這話剛說完,鳳無儔便進來了。

上官御很快地退了出去,而鳳無儔進門之後,直接便將洛子夜往床榻上扯:「遇刺了?受傷沒有?」

「呃……」洛子夜還沒來得及說自己沒事,衣服就被扯開了。

肩頭的傷也落入他眼中。

她搖了搖頭,笑道:「閩越看過了,只是皮肉傷,不妨事。傷我的人我已經殺了,被探知是天下第一神箭手,倒是他的同謀跑了,我不是很理解!」

的確不是很理解,畢竟那個同謀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若是要殺自己的話,應當繼續出手才是,但是為什麼竟然會跑了呢?

她這話一出,他魔瞳微凜:「當真只是皮外傷?」

「當真!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眼下諸國來戰,你應當要去準備戰事了吧,怎麼還在我這裏……唔……」話沒說完,人就被他壓下去了。

他魔魅冷醇的聲線,自她頭頂響起:「不錯,孤將要親征。這一次戰事不同以往,怕至少要兩個月才能回來!」

洛子夜心頭一跳……

所以?

為了正事,她推了他一下:「我明日打算回龍昭看看,武青城是怎麼回事。你今日且溫柔些,明日若我下不來床,我可就趁着你不在,離家出走了!」

「你要去龍昭?」他魔瞳凝鎖着她。

洛子夜點頭:「不錯,父皇如今不在煊御大陸,龍昭的事情,也許只有我能解。畢竟我不願意看見龍昭和帝拓兩敗俱傷,武青城攻打完軒蒼,下一個就是帝拓,所以我一定要回去一趟!」

他聞言,沉眸盯着她,並不說話,但從他眉間的摺痕能看出來,他並不贊同。

洛子夜很快地繼續道:「你若是不放心,便派人保護我!我不會有事的,武青城也不敢動我,再說了,我的武功打不過你和父皇,但是跟武青城打卻不是什麼問題,他不能將我如何!」

她如此堅持,說完這話之後,更是很快地道:「我保證不會讓自己受任何傷的,好不好?」

她話說到這裏,又從來倔強。

他沉眸,終究是應了她:「你若是受傷了,孤定不饒你!」

只是那暗中傷她的人,他終究還是不放心,看來要讓閻烈親自跟着她去了。王騎護衛的人保護著,即便是武修篁那樣的高手,也很難討到好。

……

洛子夜離開帝拓之間,倒是把許多事情,都安排好了,龍嘯營的人沒有跟着她一起,都在戰場上應敵。

洛子夜把大炮交給了他們,一處帶着幾架,告知他們心情不爽的時候,直接轟了敵軍便是。

……

七日之後。

「王爺,鳳無憂不日之前,被那伙人……」下人稟報。

鳳陽眉毛都沒抬一下,問了一句:「被如何了?」

「凌辱致死!不過那伙人剛離開山莊,就被百里瑾宸找到,盡數誅殺!」下人說着,低下了頭。看來那群人還真的是討厭鳳無憂到了極致,怕是鳳無憂這幾年的主子,做的很不稱職,才使得他們下這樣的重手。

鳳陽輕嗤了一聲:「報應罷了,不必管他們,只是洛子夜中了我們的毒箭,為何到今日都沒有事?」

「這件事情屬下也很是詫異,她眼下正在往龍昭而去,怕是再過三五日,就到了!若是她到了龍昭,見到了武青城,或許會壞了我們的事!」那下人很快地說了一句。

鳳陽面色發青:「本王就知道,這個女人活着,對本王來說,只會是麻煩!帶人,今日再不殺了她,本王必不罷休!」

……

這七日,洛子夜的狀態,其實並不是很好。

前幾日倒是沒什麼,卻是這兩天,視線越發模糊,時而不時還能感覺到氣血上涌,然而卻並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閻烈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只以為她是太累了,倒是沒往心裏去。

正當他們將要往面前那一座山而去,霍然聽見了身後的一陣馬蹄聲。

閻烈回頭一看,便見着一行黑衣人,對着他們狂馳而來。為首之人氣勢洶洶,手中拿着長劍,一看便是絕世高手。閻烈立即對洛子夜道:「王后,您先走,屬下等拖住他們!」

洛子夜這時候正覺得視線模糊,頭腦發昏,倒也沒逞強,眼下自己留下才會拖閻烈的後腿。

二話不說,便策馬而去。

兩方人馬,很快便交戰在一起。

鳳陽看見洛子夜要逃,眼下被閻烈絆住,他手中的長劍直接便對着的洛子夜射了過去!

殺氣將近,洛子夜自然感覺得到,正要回擊,卻驟然感覺到一陣氣血上涌,嘴角猛然溢出血來。那長劍,也正對準了她的后心!

她這時候忽然有點想罵人,這不會就是要死了吧?

「鏘!」的一聲。

長劍撞擊在一起的聲音響起,下一瞬,她便被人抱入懷中。那人身上似帶着冰雪的氣息,令她沒感覺到絲毫的溫暖,卻覺得十分舒服。

百里瑾宸低下頭,看着她嘴角的黑血,眸色凝了凝:「洛子夜,你怎麼了?」

他不過是路過,便正好看見一伙人行色匆匆,往這邊而來,跟上來便見着他們的目標竟然是洛子夜,於是便出了手。

洛子夜其實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清楚東西,迷迷糊糊的,就失去了意識。

百里瑾宸看了一眼追兵,閻烈正同那些人纏鬥在一起,他便也沒說什麼,直接便帶着洛子夜先走了,她眼下似乎是中毒了,要先救她。

帶着她躍入山間,他很快便找到了一個山洞。

進去之後,便將她放在碩大的石板上頭,為她診脈。這時候,洛子夜倒是有了些意識,慢慢醒了過來,但是眼前還是一片模糊,甚至那光亮都在慢慢消失不見,這令她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我怎麼了?」

「是毒。」百里瑾宸很快地應了一聲。

這毒名為「梓刑」,無色無味,不能被探查出來,染上之後三日之內必然會死,但是看洛子夜樣子,已經不止三日了,還讓自己查出了毒性,這唯一的可能便是……

「洛子夜,你近日是否服用過抗拒毒性的東西?」他問了她一句,不僅似乎是可以抗拒毒性的東西,還能調理她的身體。

「沒有啊,對了……」洛子夜想起來了,「果果給我吃了它的蛋殼,它說……它說蛋殼可以抗拒毒性,不過不知道是不是……」

百里瑾宸聞言,伸出手,在洛子夜的眼前揮了揮。

卻見洛子夜睜大了眼,看着山洞頂,眼神根本不能凝焦。他輕聲詢問:「洛子夜,你還看得見嗎?」

「看……看不見了……」她面前一片漆黑,心中頓生惶恐。

百里瑾宸眸色微沉,低聲道:「你那蛋殼,怕是真的有用,為你抵禦了大半毒性,所以不會傷及性命,這便是為何三日過了你還沒事。只是那殘毒會侵蝕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你的眼睛……」

他說到這裏,洛子夜怔了怔:「我不會……瞎吧?」

她這般一問,他似默了片刻,最終輕聲道:「我不會讓你瞎的。」

下一瞬,他揚手,打昏了她。

軒轅無皺着眉頭在邊上看着,便見百里瑾宸已經扎開了他自己的指尖,他立即道:「主上,這是梓刑,即便殘毒也是無解!就算您體質特殊,能將殘毒吸入您體內,但是……」

百里瑾宸聞言,容色淡漠,只回了他一句:「我不會讓她瞎的。」

「可……」軒轅無喉頭哽住。

可是……

若將殘毒引入您體內,您會瞎的。

就在此刻,山洞之外有腳步聲傳來,百里瑾宸輕聲道:「看來追兵不止一夥,你帶着我們的人,出去引開他們。」

「主上……」軒轅無盯了一眼洛子夜,又看了一眼百里瑾宸,要是自己真的去了,主上要這麼救洛子夜,那……

「去。」只是一個字,是命令。

軒轅無咬牙:「是!」應了這個字之後,他便轉身出去了。

剛剛走到山洞門口,聽得那人淡漠的語調傳來:「若我從此失明,不要告訴任何人。」

他會裝作若無其事,不必令身邊人擔憂,也不必令洛子夜內疚。

軒轅無腳步一頓,咬了咬牙,應了一聲:「是!」

最終大步出去了。

……

洛子夜醒來的時候,山洞之中燃著篝火,已經是晚上了。

她擦了擦眼睛,發現自己是能看見的,看來百里瑾宸的醫術,果真很高明。她回頭看了一眼,便見着百里瑾宸靜靜坐在山洞邊上,身邊靠着他的長劍。

他看起來沒什麼異樣,但不知道為什麼,洛子夜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醒了?」他先問了她一聲。

洛子夜點點頭,爬起來,坐到他身邊:「醒了!謝謝你,我好像是完全沒事了。只是你身上的血……」

「是你的血。」他淡淡應了一句。

其實血是他的,只是沒必要令她憂慮罷了。

「哦!」洛子夜點點頭,這會兒正是半夜,就是要趕路也要明天再說了,她便索性靠在石壁上,問他,「聽說你近年來一直在找葯,是為了澹臺凰王兄的腿對吧?我還聽說,你在千浪嶼求葯,闖過了生死劫,如今那些葯你都找到了嗎?」

他聞言,語調淡漠,應了一句:「還差一味葯,帝王心頭血。」

洛子夜一怔,奇怪地偏頭看了他一眼。

卻見他雙眼似乎毫無焦距,盯着前方,她只以為他陷入回憶之中,倒也沒有多想。而百里瑾宸,的確也很快地問道:「想知道我以前的事么?」

「想!」洛子夜想八卦很久了,但是這個人性子冷,所以她也沒敢問。

他今日倒似乎心情不錯,都有興緻對她說起從前。

他語調淡淡,輕聲道:「其實也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我母親欠了旁人的人情,便收了我義兄做乾兒子。從小到大,母親心中只有他,任何我喜歡的東西,只要他也喜歡,母親就會送給他。最可笑的是,因為一個誤會,我以為義兄想要我的命,我以為他霸佔了我母親還不夠,還希望我就此消失。」

說着這話,他輕輕笑起來,這是洛子夜第一次看見他笑,卻覺得很美。

而百里瑾宸,也繼續開了口:「所以我也恨他,我做了許多事情設計他,這過程之中,害得澹臺凰的兄長,澹臺戟斷了腿。澹臺戟原本是無辜的,卻因為我……後來也就如你當初所言,其實一切不過都是誤解,敗在我心中有事,卻不肯說開,於是誤會母親多年,也誤會義兄多年。後來事情都說開了,他們原諒了我。澹臺凰為她兄長求葯救腿,皇甫軒為此賠上了一條命,為她湊齊了所有的葯,原本……」

說到這裏,他倒又笑起來:「原本這件事情是結了,可最終因為一些事情,那葯沒了。所以,這藥材便只能我重新找了。這原本就是我做的孽,自然只能我來贖罪,就是這麼簡單。」

洛子夜聽着,心思也有些沉重。

她還記得自己從前是羨慕百里瑾宸的,羨慕這個人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可如今看來,他也的確有過一些令人心疼的過去。她輕聲道:「以為自己不被母親愛的時候,其實心裏很難受吧?」

他微微一顫,倒沒想到,她並未指責他出手害人,卻是問起他這個。

洛子夜知道這傢伙有潔癖,但還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百里瑾宸,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或許你覺得你害過你的兄長,便一直覺得你是有罪的,但是我並不這麼看,錯的並不完全是你,他們也有錯,你不曾問清楚,可他們也沒人找你說明白。你這麼做,縱然不對,卻也是人之常情,好好補償便是了,不必長久積壓在心中自我折磨!」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當初的事情,並不完全是他的錯。

哪怕只是因為他們之間關係比較好,她的一種偏袒,他也是覺得開心的,儘管他心中依舊認為錯的是他。

他語氣淡漠,字卻清晰:「謝謝你。」

洛子夜倒沒吭聲,又拍了幾下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就在這時,山洞之上,又傳來了腳步聲。洛子夜眼神微冷,起身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在這裏等我就行了!」

「好,我等你。」他應了一聲。

不知怎的,洛子夜總覺得他有點怪怪的。她大步往山洞之外走,卻忽然聽見他淡漠的聲線傳來:「洛子夜,你會回來嗎?」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更覺得不對勁了。卻還是應了一句:「會回來的!」

「好。」他又應了一聲。

洛子夜皺眉看了他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麼異樣,便先出去了。

可,幾乎就在她離開的同時,他口中猛然吐出一口血。那是殘毒在衝擊心脈,所以他不曾與她一同出去。面前一片漆黑,他眼中什麼也看不見,只是一片幽暗。

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他心中竟會生出恐懼,即便是他百里瑾宸,也會覺得恐懼。

不是怕死,是永不見天日的惶恐,是對未知世界的茫然。

從此……他的人生,只有黑夜,再不見白晝。

可這一瞬,他卻慶幸,幸好看不見的人是他,不是她。

……

洛子夜出來之後,走出去三百多米,很快地便見着了交戰的人。那些人似乎是不死不休,非要殺了她不可,閻烈正在跟他們打,軒轅無也在跟他們打。

洛子夜二話不說,很快便加入了戰局。

這麼一打,兩幫人馬竟打了三天兩夜,鳳陽想要殺洛子夜,但閻烈等人一直死死護著,即便是鳳陽也近身不得,王騎護衛不比等閑,個個都是高手,若是一定要上來,車輪戰都會將鳳陽打到虛脫。

就在這時候,暗中來了一名黑衣人,在鳳陽身邊道:「王爺,不好了,龍昭皇城中有人逃了出來!」

這人這話一出,鳳陽眸色一冷,很快地便開口道:「撤!」

「是!」黑衣人們很快便撤退了。

洛子夜也沒有上去追,兩方人馬勢均力敵,繼續打下去,自己未必能討到便宜。兩三天的交戰之後,所有人都是又渴又餓,軒轅無在百米之外交戰,眼下敵人都撤了,他才能到洛子夜身邊來。

他樣子很急,盯着洛子夜詢問:「主上呢?」

「百里瑾宸?他在山洞之中等著啊,怎麼了?你這麼着急幹什麼,百里瑾宸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還能出事不成?」洛子夜看着他着急的樣子,不能理解。

軒轅無卻變了臉色,瞪着洛子夜道:「你把他一個人丟在山洞裏面,三天兩夜?」

主上沒有出來應戰,便定然是殘毒衝擊心脈。洛子夜眼下渾然無事,主上的眼睛怕已經……眼下主上一個人在山洞裏面,什麼都看不見,還中了毒……

洛子夜更不懂了,只覺得前兩天看見百里瑾宸怪怪的,這時候軒轅無也是怪怪的。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智障了,居然看不懂他:「他怎麼了嗎?」

「他沒事!」軒轅無冷著臉應了一聲,主上說了,這件事情不讓任何人知曉,他自然不會抗命。說完這話,他便轉身,大步往山洞而去。

洛子夜也跟上。

軒轅無卻回過頭瞪着她:「洛子夜,你如今已經是帝拓的王后,與我們主上也並無可能,你有什麼事情要做,你還是先去做吧。主上這邊,有我照顧就行了!」

「可是我答應他會……」回去的。

他問了她會不會回去,她說會的。

軒轅無冷聲道:「洛子夜,如果你不愛他,就不要再給他任何希望了。你走吧,不要回去了。你回去,他只會再一次對你燃起期待!我希望你以後離我們主上越遠越好,以後不要再同我們有任何關係!還是你嫁給鳳無儔了,卻還不知廉恥記掛着其他男人,所以一定要同我再去見主上?」

「軒轅無,你……」閻烈忍不住便想拔刀了。

這話的確是太過分了,軒轅無也知道,但是若能就此切斷主上對這個女人的念想,他倒願意做一回惡人。

洛子夜伸出手攔住了閻烈,盯着軒轅無道:「你這麼說……」

話沒說完,軒轅無「噗通」一聲跪下了:「洛子夜,算我求你了,你走吧!不要再去見主上了,是為了主上好,我不願意看見他繼續記掛着你,他已經……他已經這樣了,你總不會非要去見他,害的他記着你一生,孤苦一生吧?」

他說着這話,竟對洛子夜磕頭起來。

洛子夜嘆了一口氣,當初武青城也請求她,離冥吟嘯遠一點,如今又是軒轅無。罷了,說不定她還真的是個禍害,離他們遠一點,對他們好!她輕聲道:「既然你堅持的話,那就這樣吧,你好好照顧他!」

「多謝!」

……

洛子夜不再說旁的話,便帶着人走了,如今戰事越發緊張,他們在這裏打了幾天,外頭的戰爭也持續了好幾天。

心裏頭卻是一直在奇怪百里瑾宸的事情,她總覺得軒轅無的反應,太奇怪了一些。

正這麼想着,他們已經帶着人,到了龍昭國的附近。

可就在這時候,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對着洛子夜這一行人過來。來的人身上穿的是鳳溟的宮服,洛子夜在鳳溟皇宮待過四個月,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閻烈的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畢竟這一路太過兇險,實在不能不防。

不過好在為首的人洛子夜認得,那人上來之後,便彎腰對着洛子夜開口:「帝拓王后,我是子矜,鳳溟君王御前的人,不知道您可記得?」

「冥吟嘯找我?」這小子她的確認得,是冥吟嘯的人。

子矜點頭:「王上知道您是為了武青城來的,關於武青城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不少隱情,王上知道您來這裏,就是為了去找武青城,但是王上說了,您不宜去,武青城眼下已經不是那個他了,您眼下還是先隨同屬下,去鳳溟的軍營,與王上好好商討這件事!」

「武青城出事了嗎?」洛子夜皺眉。

事實上她的確一直很奇怪,因為在路途中,她已經聽說武青城有一支軍隊,還偷襲了鳳溟的人。就算是武青城真的是腦抽了,要找他們所有人的麻煩,但是沒理由竟然連冥吟嘯的麻煩都找,這是不合常理的。

子矜應了一聲:「是!此事您還是與王上細論吧!」

「好!」

……

五日之後,洛子夜已經到了冥吟嘯的軍營。

而冥吟嘯也早就等着她了,見到她的時候,他幾乎是不能控制的,嘴角便揚了起來,那模樣極是攝人心魄:「小夜兒,兩年不見了!」

「嗯,兩年!」再見故人,他們似乎都沒有什麼不同。

上一次見面是在她大婚典禮之上,那時候的他,眸中儘是深情,如今亦然,半分不曾減少,卻似乎隨着兩年不見,思念越濃,那情意更深了一些。

冥吟嘯倒也不說旁的,直接便讓洛子夜坐下。

接着,王帳裏頭就進來了兩個人,一個人是洱厲,洛子夜認得,另外一個是當初龍昭皇朝的桐御醫。他們進來便行了禮。

洱厲上來之後,便對着洛子夜開口道:「我是幾日之前,見着這位老者從皇宮裏面逃出來,還有人在追殺,最近太亂,我總覺得這中間可能有什麼問題,便用我手下的人脈和錢財,想辦法幫助他逃了出來,他出來之後便要來見鳳溟的君王,故而……」

洛子夜點點頭,如今兩年過去,洱厲的商鋪在龍昭已經有不少,能做成這件事情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冥吟嘯在見着那個老者之後,倒是頗為客氣:「坐!」

這話落下之後,冥吟嘯便看向洛子夜,緩聲道:「桐御醫是第一個發現武青城不對勁的,他神智狂亂,似乎是被什麼人控制了。桐御醫借三個月為眾皇子請平安脈為由,探查了一番,武青城的確是中蠱了,這種蠱毒會讓人神志不清,受下蠱之人的控制,眼下武青城,已經被人操控著了!」

桐御醫摸著自己的鬍子道:「看四皇子殿下的脈象,乃是多年前就被人種下了蠱毒,這蠱毒也只有下蠱之人開始操控的時候,才會被人察覺,是以這麼多年來四皇子殿下的身體,也沒有出什麼問題,但是如今……」

洛子夜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為何誰都不找,卻來找冥吟嘯?」

桐御醫很快地回話:「公主殿下,老臣應該先去找您的,但是追兵來的太猛,帝拓遠在百里之外,帝拓的大軍迎擊十個諸侯國的聯盟,也離此地甚遠,但是鳳溟的大軍就在這附近,是以……」

冥吟嘯這時候,也開口道:「還有一事,便是桐御醫的夫人嬴苛,是我母妃的長姐。當年鳳溟政變,我母妃一族傾覆,嬴苛夫人逃到龍昭,為桐御醫所救,那時候桐御醫已經快四十歲也未曾成婚,不想兩人生出情意,便……後來我姨母隱姓埋名過了一生,此事我也是五年前才知道!」

畢竟桐御醫誰都不找,偏偏來找冥吟嘯,的確是有些奇怪了,但冥吟嘯這麼一說,便是通了。

洛子夜點頭表示了解,看了一眼桐御醫之後,詢問:「那武青城身上的蠱毒,你能解開嗎?」

「不能!」桐御醫搖了搖頭,「大概是我本事不夠,那蠱毒已經中下數年之久,實在難以拔除。若這天底下說有誰有這本事,怕只有神醫百里瑾宸,或者千浪嶼的那位老太太,能解開此蠱!」

他說起百里瑾宸,讓洛子夜容色有些複雜,想起來幾日之前,軒轅無激動的樣子,這件事情怕是不能再找百里瑾宸幫忙。

只是千浪嶼的老太太,那邊是軒蒼墨塵的皇姐,請得動嗎?

冥吟嘯倒似是知道洛子夜心中所想,卻到底不知道多日前,軒轅無的事情,只是道:「百里瑾宸如今下落不明,但眼下龍昭既然是同軒蒼宣戰,讓軒蒼瑙出來幫忙,怕問題並不大,畢竟這也是軒蒼的國事,這時候對於軒蒼而言,也的確是到了關乎存亡的時刻!」

「既然這樣的話,就要有個人去同軒蒼墨塵說了!」洛子夜說着這話,便站起身來。

冥吟嘯掃了她一眼:「你要親自去?」

「眼下大戰在即,你也好,鳳無儔也罷,都在戰局之中,能到處跑的,也就只有我一個閑人了!軒蒼墨塵當初在大婚之上,既然選擇了放手,這兩年來也是相安無事,想必也沒有再強留我的可能,所以我去找他商量這件事情,再合適不過!尤其,武青城如今在龍昭皇城,他武功也不弱,如今在宮中更是有父皇臨走留下的龍魂影衛保護,想要抓住他,並不是一件容易事!」洛子夜說着這話,面色沉了下來。

冥吟嘯亦是沉眸:「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將武青城引出來,只有他離開龍昭,我們抓住他的可能才比較大!」

「比如軒蒼兵敗在龍昭軍陣之下,武青城作為執政者,定然是要出來執掌大局,收拾殘局!」洛子夜眉梢揚起,掃了一眼冥吟嘯。

冥吟嘯嘴角揚起,輕聲道:「那就要看軒蒼墨塵的戲,演的像不像了!」

……

「你想要我假做兵敗,引武青城出龍昭?」軒蒼墨塵語調溫雅,看向面前的人。

兩年不見,她依舊還是那般美艷張揚,也同樣是膽大妄為,他原本做夢都不會以為,她會有膽子親自來找他。

洛子夜點點頭,看向軒蒼墨塵:「眼下的戰局,想必你看得也清楚,諸侯國都出來征戰,但事實上只要鳳無儔和冥吟嘯派兵鎮壓,想掃平他們,不過就是幾個月的功夫。眼下大家最大的敵人,其實是龍昭!可武青城既然是被蠱毒控制了,那麼……只要我們能解開他身上的蠱毒,這場戰事基本上就平息了。眼下只要我們將他騙出龍昭,再想辦法將他擒住,問題就能解決。你說呢?」

軒蒼墨塵聞言,那張俊雅是面上,倒是露出淺淺的笑意來:「只是洛子夜,軒蒼今時不比往日,誰都知道軒蒼如今國力大盛,若是要武青城相信軒蒼輕易兵敗,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說實話,這個問題我也覺得很難,放在我身上我是沒辦法讓武青城相信的,但是你不同啊,你作為整個煊御大陸心機最重的人,我相信只要你願意好好想辦法,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洛子夜瞟了他一眼,語氣之中倒是帶着幾分揶揄。

她這話一出,軒蒼墨塵倒是笑了。

溫聲道:「原本我並不打算開戰,準備避戰觀望幾日再說,可既然你說了,我為你戰一場也無妨。你說的不錯,作為你眼中心機最重的人,我的確是有辦法,叫武青城相信我兵敗!」

洛子夜點了點頭,倒是沒深想,在她眼裏,軒蒼墨塵一直就是個心機深沉的人,慣用陰謀詭計,他要是說他沒辦法,她才會覺得奇怪。

可當她知道他口中所謂的辦法是什麼辦法時,多年以後她常會想,如果今日,她多問他一句就好了。

……

半月之後,軒蒼和龍昭的大軍交戰。

兩軍對戰在前,龍昭要跨國河畔,原本軒蒼只要派兵出擊,便能將龍昭打一個措手不及。然而御駕親征的軒蒼皇帝,卻說既然身為君子,就要講禮節二字,要待他們渡過河畔之後,再行出擊。

後人對這件事情眾說紛紜,有人說軒蒼皇帝講禮,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也有人說軒蒼皇帝愚蠢,就是因為所謂禮節,錯失戰機。

史書上記載的這一戰,軒蒼大軍潰敗,龍昭大獲全勝。

軒蒼皇帝在這一戰之中,要害被箭羽射中,倒在兩軍交戰的河畔。

昏倒之前,他只說了一句話:「我為你戰,我為你敗!」

洛子夜,我為你戰,我為你敗。

……

這消息傳到洛子夜耳中的時候,她正在鳳溟的王帳,她登時便白了臉色。這就是軒蒼墨塵的辦法?一國皇帝,在大戰之中身受重傷,這的確足夠取信龍昭,讓武青城相信軒蒼敗了,可要害中箭,這……

冥吟嘯容色複雜,看着洛子夜的背影:「要去看看嗎?」

洛子夜點頭:「自是要去的,畢竟這件事情……」跟她脫不了干係!

冥吟嘯頷首:「你自放心去吧,我在龍昭的線人,已經傳來消息,武青城聞訊大喜,即將出城來。我早已布好天羅地網,只要他出了龍昭的邊城,我便會尋到機會將他抓住!」

「好!」

……

三日之後,洛子夜進了軒蒼的營帳,幾乎是沒有人攔着她。

到了王帳的門口,她便聽見裏頭的聲音,傳來出來,下人正要稟報,便被她抬手攔住了,她斂了氣息,站在門口。

裏頭傳出來的,是墨子淵的聲音:「神醫,陛下怎麼樣了?」

神醫?百里瑾宸在?

從上次跟百里瑾宸在山洞那邊分別,已經二十多天了,有了軒轅無那一番話之後,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這個人。

正想着,軒蒼墨塵虛弱的聲線,帶着幾分笑意,倒先傳了出來:「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瑾宸兄不必多費心了!」

「的確不必再費心。」百里瑾宸語氣淡淡,說出來這話,更是淡漠無比。

軒蒼墨塵的面上,帶着幾分瞭然。溫聲道:「中箭的時候,朕就知道。朕的身子骨,原本就一日不如一日,這一箭便等於是壓垮朕的最後一根稻草!」

「陛下,您既然知道,又何必用這個方法?我們就是真的與龍昭打,也未必會敗!就算與龍昭拼個魚死網破又如何?」墨子淵聲色俱厲。

軒蒼墨塵卻笑了,那聲線依舊溫雅悅耳:「軒蒼當真與龍昭打……龍昭是她的母國,她身為龍昭公主,嫁給鳳無儔兩年無子,帝拓早已有了怨言,一旦龍昭倒下,她的處境會更為尷尬。所以同龍昭動真格,我是當贏了龍昭,還是輸給龍昭?如今有了折中的辦法,假裝戰敗,從武青城下手……子淵,她信我能做成這件事,我也的確能做成。不論代價是什麼,我也不能裝作不能,不是嗎?」

墨子淵一時失語。

軒蒼墨塵說完這話便閉上眼,靠在床榻上:「到底……我欠她那麼多,如今能還一點,便是一點吧!」

他這話一出,裏頭沉默了,帳外的洛子夜也沉默了。

伸出去打算掀開簾帳的手,也頓在那裏,心中對軒蒼墨塵,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說恨多一些,還是感激多一些。

百里瑾宸淡漠的語調,很快便響了起來:「這是藥方。」

墨子淵接過那藥房,問了百里瑾宸一句:「神醫,我家陛下的身子……還請您明示!」

他這話一出,床榻上閉目養神的人,倒溫聲道:「無憂老人兩年多前,便說我活不過三年。如今算算日子,三年也快到了!」

說起自己的生死,他語氣倒很淡然。

百里瑾宸淡漠地道:「好生養著,或許……能撐過這個冬天。」

只是,就已經是極限了。

洛子夜卻不知怎的,驀然紅了眼眶。她應該恨軒蒼墨塵的,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他給的傷害歷歷在目,他如今要死了她應該高興才對,卻不知道為什麼,淚水竟濕了眼眶。他是因為她,才斷了命數,只剩下這短短數月的時光。

如今,是恨他,還是欠了他的,都已經成了一筆爛賬,算不清了。

她站在門口,竟然覺得進退兩難。

很快地,軒蒼墨塵的聲線,又傳了出來:「皇姐去了千浪嶼,這數月怕是不能歸來,不日之後武青城那邊,還需要瑾宸兄幫忙解開蠱毒。這多年來,你一直在為澹臺戟需要治腿的葯,差的是一味帝王心頭血,朕死後,你將朕心頭血取走便是,便算是答謝你助武青城之事!」

百里瑾宸只救朋友,不顧閑人,讓他幫武青城解開蠱毒,自是要答謝的。

百里瑾宸似默了片刻,最終淡淡地道:「好。」

洛子夜聽到這裏,卻是覺得自己聽不下去了,轉身大步離開。她怕自己會哭出來,可要是真的哭出來了,那算是什麼?她很感激軒蒼墨塵,可也同樣恨着他,如今……

如今還是不見的好,免得見面之後,她反而不知如何面對。

見她要走,營帳門口的士兵有些驚訝:「您這就要走嗎?」

洛子夜點頭,低聲道:「告訴你們陛下,說我來過了,替我跟他說句謝謝!」

「是!」

……

洛子夜回到鳳溟軍營的時候,武青城已經被冥吟嘯擒住了,她倒是沒能看見他狂性大發的樣子,只是被打暈了,躺在床榻上。

洛子夜掃了武青城一眼,說了一句:「武青城被你抓了,幕後的主公怕是要瘋了!」

龍昭是那主公手中最大的籌碼,如今鳳無儔的大軍,勢如破竹,短短一個月不到,那十個小國的聯盟,便節節敗退,快要被打回老家了。與冥吟嘯對戰的四個小國,也是不成氣候,在冥吟嘯御駕親征之下,也敗象盡顯。眼下武青城被抓,那主公可不是要瘋了嗎?

冥吟嘯卻嘆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鳳無儔擊敗十方諸侯就在眼前,但未曾想到,十方諸侯還有援兵。大約二十萬兵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起來的,如今看來,有人暗中培植這些勢力,怕是已經二十多年了!」

說到這裏,冥吟嘯倒是笑了:「鳳無儔在我們當中年歲最長,但從局勢來看,這個局幕後之人佈下的時候,怕是鳳無儔都沒有出生!這二十萬大軍,鳳無儔怕也是不看在眼中的,至多還有一兩個月就會了結他們,但我總覺得這背後,還會有什麼事情!」

他的預感和鳳無儔的預感差不多,當初鳳無儔要出兵之前,也對她說過,這一次的戰事不比以往。

說完這話之後,冥吟嘯倒似是想起來什麼了,掃了洛子夜一眼,開口道:「你從軒蒼回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可是軒蒼墨塵出了什麼事情了?」

洛子夜猶豫了片刻,還是將軒蒼墨塵的事情,對冥吟嘯說了。

冥吟嘯聽完,看着她的樣子,只說了一句話:「小夜兒,這件事情怪不得你,是他自己的選擇!」

洛子夜一頓,卻也是無話可說。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道聲線:「神醫到了!」

這在洛子夜的意料之中,冥吟嘯當即便道:「請神醫進來!」

百里瑾宸進門之後,倒是什麼話都沒有多說,直接便到了床邊,抓起了武青城的脈搏。洛子夜因為軒轅無當初的話,這時候有些尷尬,也沒有上去搭話。只是看着百里瑾宸今日一切正常,那幾日因為軒轅無的過於激動,以至於有些不安的心,也放了下來。

「點燃燭火。」他淡淡吩咐了一聲。

邊上的宮婢,立即將燭火點燃。百里瑾宸拿着銀針,在燭火上烤,可他角度卻偏離了,還差那麼一寸。

洛子夜愣了愣,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再一次襲上心頭。

是哪裏不對!

對了,從那天醒來之後看見他,他的眼神好像就從來沒有聚焦過。腦海中閃過當日軒轅無激動的話,你竟然將他一個人丟在山洞中,三天兩夜。閃過她當日離開山洞的時候,他問她還會不會回來。想起那日看見他雪白的衣衫上,全是血。她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冥吟嘯看着百里瑾宸,眉梢也微微揚了揚。

而百里瑾宸這偏離,只是一瞬,很快便對上了位置,似方才那偏離只是不小心的。

洛子夜卻因着當日的那些不對勁,這些日子心中一直壓抑著的不安,斂了氣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上前來,到了百里瑾宸的跟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百里瑾宸竟渾然未覺,那眼睛都未曾看過來,只淡淡地道:「都出去。」

下一瞬,在對上軒轅無的眸光之後,洛子夜眼眶一熱,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軒轅無對着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可說破此事,洛子夜捂住了自己的嘴,卻已經淚流滿面,壓抑著不曾哭出來。

也都很配合的全部退了出去。

出去之後,走了老遠。軒轅無才道:「你明白我當日為何生氣了,那日你身上的毒兇險,不救你,你就會瞎。救你的唯一辦法,就是將毒引出去,主上就會瞎。你把一個什麼都看不見,被毒衝擊內息的他,一個人丟在山洞裏面三天兩夜,洛子夜,我當日進了山洞找到他的時候,你知道他是什麼樣子嗎?我這一生都不願意再看見主上那麼狼狽的樣子!」

洛子夜蹲在地上,視線模糊,地上全被她大滴的淚水染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會走的,我真的不知道……」

可她知道,就算她真的是不知道,這自責也會伴隨她一生。

軒轅無閉上眼,輕聲道:「主上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他也不希望你知道。你就裝作什麼都不曉得吧,主上心裏會舒服點!」

軒轅無說完,看洛子夜點了頭之後,方才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洛子夜蹲在那裏哭了很久,她什麼都能看見,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這光明是百里瑾宸給她的,是他犧牲了他那雙眼睛給她的。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他那雙月色般的眸子,是何等驚艷。如今那雙眼睛裏面,卻再也看不見神采。

冥吟嘯蹲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撫過她的發,低聲道:「小夜兒,他不想你知道,就是不想你難過,別哭了。幕後之人還活得好好的,殺了那個主公,才算給你,給他報仇!」

「嬴燼,這都是我害的……」她始終還是喜歡叫他嬴燼。

冥吟嘯到底沒有再說什麼,他心知自己說再多,她也依舊會自責,便只能抱住她的肩膀,無聲安慰。

……

「王爺,事情已經脫離我們的掌控了,多年前您收下武青城為徒,培養他,就是為了給他種下蠱毒,讓他什麼都聽我們的!可是武青城已經被冥吟嘯抓住了,百里瑾宸正在救他,這……」那下人很是緊張。

鳳陽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百里瑾宸……好不容易讓他相信,鳳無憂已經死了,當初行刺他的罪魁禍首已經死了,行刺他的人他也全殺了,可眼下他卻又攪合到這件事情裏面來!想來鳳無憂當初想殺他,真的是對的。只是……」

只是這個人,他還真的是殺不起。

要是殺了,後患無窮。

下一瞬,他眸光森冷:「軒蒼墨塵戰敗竟是假意……」

「不錯,他如今身受重傷,軒蒼逸風接替了戰事,軒蒼墨塵在軍隊的護送之下,先行回宮了!」下人很快地稟報。

鳳陽眸色森冷:「洛子夜,軒蒼墨塵……去,派人截殺軒蒼墨塵!他如今身受重傷,手無縛雞之力,殺不了他,你們提頭來見我!」

「王爺,這……」這時候殺軒蒼墨塵幹什麼?

鳳陽嘴角揚起:「軒蒼墨塵要是死了,即便武青城被治好了,龍昭和軒蒼也不可能停戰!軒蒼逸風豈可能看着自己皇兄的死,坐視不理?這是國讎!只要軒蒼墨塵死了,就算武青城不繼續為我們控制,龍昭和軒蒼交戰,也一定會兩敗俱傷,屆時我們坐擁帝拓,還有幾十萬大軍,何愁不能擊敗他們?」

那下人立即明白過來:「是!那帝拓那邊……」

「埋了這麼多年的暗棋,我如今也要下手了!」鳳陽嘴角揚起,那是冷笑。

……

密林之中。

「陛下,有追兵!」墨子淵在軒蒼墨塵跟前稟報,「這夥人想必是一直潛伏在我軒蒼,他們來勢洶洶,都是高手,且人數眾多,我們怕不敵他們!」

軒蒼墨塵靠在轎輦之上,笑道:「看來他們還真的是不肯罷休,派人去引開他們!」

「可是陛下,引開他們……隨同保護您的只有尚將軍,尚江軍若是帶兵去引開他們,就真的沒有人保護您了,再有追兵的話,那我們……可若不是尚將軍去引開,怕是士兵們跑不了多遠,就會被誅殺!」他墨子淵也是一屆文臣,儘管武功尚可,可帶兵卻是不行。

他們正說着,一道女聲很快地響了起來:「我帶兵幫你們引開他們!」

這聲線一落,眾人的眼神,便都看了過去。

那是申屠苗。

她的眼神,看向轎子前的簾帳,她知道軒蒼墨塵就在裏面。她揚聲道:「軒蒼墨塵,我帶兵幫你引開他們,你應當知道,我申屠苗在大漠帶兵的本事,多少男兒都望塵莫及。你也應當知道,引開他們,無異於送死。這一去,我凶多吉少!所以,我有一個條件。當初我為了自己,將我王兄藏在假山之下的財寶,出賣給你……如今,我只希望你將財寶還給他!」

軒蒼墨塵聞言,倒默了片刻。

如今他只剩下幾個月的光景,是生是死,他都不是很在意,眼下對於申屠苗的條件……

他還沒開口,申屠苗卻跪下了:「軒蒼墨塵,不管你答不答應我的條件,我今日都會為你引開那些追兵,因為……我愛你。也許你覺得我就像個笑話,但我大漠女子一向如此,敢愛便也敢說。我不需要你回應我,你只需繼續愛着你的洛子夜便是!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他們殺你……不管你領不領我的情,我都會這麼做!」

說到這裏,她眼眶卻紅了:「只是,如果你心中有一絲感激,請幫我把那些財寶還給我王兄,我不想……帶着叛國的罪死,我不想對不起我王兄。這是我唯一所求!」

她這話一出,就是墨子淵,也愣了愣。申屠苗喜歡的不是鳳無儔嗎?當初她為了鳳無儔……莫不是當初在軒蒼的皇宮,對陛下動了情?

軒蒼墨塵沉眸,這申屠苗與他何其相象,當初為了所愛不擇手段,如今為了所愛,明知是死卻還是要去。

大概是出於一分同病相憐。

他輕輕揚了揚嘴角:「好,我答應你!」

申屠苗喜極而泣,當即便起身,看着邊上的那一隊人馬:「你們跟我走!」

「是!」那些士兵也沒什麼疑義,為陛下而死,雖死猶榮。

申屠苗帶着人,臨走之前,背對着軒蒼墨塵的轎子道:「告訴我王兄,是我對不起他,希望他不要怪我!還有……」

「替我對洛子夜說聲對不起!」她不後悔當初為了鳳無儔,做的那些事情,可如今回頭想想,洛子夜何其無辜,她喜歡鳳無儔,又關洛子夜什麼事呢?

人總是在已經沒辦法回頭的時候,才能看清一些事。

這是她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

九日之後,軒蒼墨塵回到皇宮,同時也收到了申屠苗的死訊,死在那些刺客手中。

他輕輕一嘆,溫聲吩咐道:「將財寶送回准格爾,將她的話傳給該傳的人……至於申屠苗,她終歸是為朕而死,既然她說愛朕,便將她葬在皇陵吧,葬在朕帝陵之側,算是朕欠她的一條命。」

若他死後,洛子夜也願意讓他葬在她身側,多好。可惜,是不能了。於是,便只能是他全了別人的心愿,全了一個跟他如此相像之人的心愿之時,就好像是……洛子夜在成全他自己。

「可陛下,皇陵只能葬皇族之人……」墨子淵皺眉提醒。

縱然只能帝陵之旁,不是與陛下同葬,可也是入了皇陵。

軒蒼墨塵閉上眼,緩聲道:「那便追封她為皇貴妃!」

「是!」

……

武青城醒來之後,問詢清楚了情況,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以他國皇子的身份,對着冥吟嘯道了謝,便離開了。

收兵之事刻不容緩,他自然離開的很快。

百里瑾宸治好了武青城之後,便離開了,由始至終,不曾與洛子夜說過一句話。洛子夜也不敢主動跟他說話,怕自己一說話,便哭出來,令他知道她已經知曉了他眼睛的事。

軒蒼逸風因着軒蒼墨塵重傷,原是不肯平息這場爭端,可軒蒼墨塵遣人傳來話來,說受傷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場設計,與旁人無關。是以這場戰爭,便平息了。

洛子夜也啟程離開,往帝拓大軍所在之地而去。

鳳無儔知道她歸來消息的時候,正在戰場之上,便派了莫樹峰帶人去接她,與莫樹峰方才會合,洛子夜便察覺到了不對。四方有殺氣,還有火藥的味道!

鑒於目前這幾天自己遇見刺殺的頻率實在太高,連累人也是在太廣。

這令她直接便偏頭看了一眼莫樹峰:「等會兒遇見危險了,你直接帶人跑吧,莫樹峰,你已經救過我一次了,不必再有第二次!」

莫樹峰看了一眼洛子夜,倒不知道她為何如此不自信,有人刺殺他們,殺回去就是了,為何都談到跑了。

他哪裏知道,洛子夜在海上遇見刺殺,害得莫樹峰中箭,在半路遇見截殺,縱然是因為事先就中毒的緣故,卻還是害得百里瑾宸盲了眼,眼下要是再遇見刺殺,鬼知道又是以什麼情況終結?

「屬下知道了!」莫樹峰倒是很配合,沒逆了洛子夜的意,那話說得彷彿他真的就會跑似的。

也就在這會兒,四面的人圍了上來。

來人人數甚廣,洛子夜也沒料錯,他們手中都拿着火藥。

她眸色微冷,為首之人冷聲道:「帝拓的王后是嗎,聽說冥吟嘯為了她,可是什麼都能不顧,要是抓到她,你們說能換來什麼?」

「就算抓不到,殺了她,鳳無儔也會失去鎮定,敗局在前!」

莫樹峰遞給洛子夜一把槍:「來之前上官將軍交給屬下的,說可能有用!」

是一把機關槍。

洛子夜拿着它掂量了一會兒,眼神一掃,四面拿着火藥的人。低聲吩咐道:「一會兒我射殺拿着火藥的人,你們跟他們打,如果發現情況不對,就跑,不必管我!」

閻烈沒吭聲,莫樹峰也沒吭聲。

對方的人揚聲道:「殺!」

這一聲出來,立即便有人點燃火藥。洛子夜當機立斷,手中的槍直接便對着那人射去……

「砰!」

「砰!」

她眼光犀銳,儘管身邊的人都已經開打,不少人會在交戰中,湧現在她前方,遮擋住視線,但是洛子夜半點都沒看在眼裏,槍中的子彈還是精準地打破了手持火藥之人的頭顱。

除了敵軍手中拿着的火藥,他們還真的不怕什麼。

那些火藥被點燃之後,都沒來得及拋出,手持火藥的人就被洛子夜擊斃,火藥在原地爆炸。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打到這一個的時候,洛子夜心頭一涼,這把機關槍她縱然已經改良過,但是限於古代的材料問題,最終只能裝上二十八顆子彈,可還有一個人手中拿着火藥!

她二話不說,袖中的匕首便對着那人飛了出去。

「嗤!」的一聲,血光一濺,正中對方眉心。

剛剛鬆了一口氣,然而混戰之中,有一人到了她身側五米,猛然從懷中掏出火藥點燃,對着洛子夜擲了過去!

「太子哥哥,小心!」

「轟!」的一聲響起。

洛子夜趴在地上,前方是漫天煙塵,她感覺到自己身上壓着一個人。整個場面都靜默了片刻,洛子夜心頭微涼,腦海中回憶起方才那稱呼……

太子哥哥?

是莫樹峰的聲音,可這稱呼是……

「殺!」閻烈已是徹底怒了,「一個活口都不留!」

洛子夜飛快地爬起來,將莫樹峰扶起來,這一場爆炸之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已經脫落,後背更是一片血肉模糊。那張美絕塵寰的面孔,帶着污跡出現在洛子夜面前。

是小七。

真的是洛小七。

難怪她當初會覺得他跟洛小七像,可是怎麼會……

洛小七看見她眸中有淚,抱着他一副倉皇的模樣,終究是笑了,太子哥哥雖然嘴上說永不原諒,但心裏終究還是在乎他的:「太子哥哥,我……」

洛子夜打斷了他:「你別說話,你不會有事的,閩越離這裏不遠,很快……」

洛小七伸出手,抓住了她放在他臉上的手,輕聲道:「太子哥哥,當年的事情,小七真的知道錯了……太子哥哥,你……你原諒我好嗎?」

「好!」洛子夜應的很是乾脆。

他害了她和鳳無儔一次,也救了她兩次。

他又笑了,如初見時一般好看:「那我便……那我便放心了。」

他暈了過去。

戰局仍在繼續,那些人手中沒了火藥,在閻烈等人的手中,毫無還擊之力。洛子夜卻顧不得這麼多,背起洛小七,便往帝拓的軍營飛奔而去。

閻烈立即貼身護着他。

到了軍營,她二話不說,便將人交給了閩越。坐在帳篷外頭等著,而一個多時辰之後,閻烈也回來了,說那些人是叛亂諸侯的人,動了幾國庫存裏面極其少量的火藥,就是為了取洛子夜的命,可惜到底沒成功。

鳳無儔眼下還在戰場之上,並未回來。

三個多時辰之後,閩越出來了,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笑道:「命大,再修養幾個月就沒事了!」

阿記那小丫頭也不知是從哪裏竄出來,出來之後便吵鬧着要去照顧洛小七,閩越也沒有反對,由着她去了。

洛子夜終於放心,有些渾渾噩噩地站起來,去王帳休息了,她只覺得這幾日太累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都尤為疲累。

閻烈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微沉,未曾說話。

……

「王爺,我們誅殺軒蒼墨塵失敗了!如今十方諸侯和四方諸侯的聯盟,都已經在鳳無儔和冥吟嘯手中,潰不成軍。刺殺軒蒼墨塵的事情也被申屠苗破壞,眼下……」下人也很是頭疼,覺得他們這約莫就是要完蛋了。

鳳陽沉了臉,冷聲道:「將這封信,傳給鳳無儔!只要鳳無儔死了,這帝拓便是本王掌中之物。至於那洛子夜,也只能……」

「王爺,您這樣會暴露身份的!」下人皺眉。

鳳陽冷笑:「暴露又如何,已經走到這一步,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鳳無儔奈何不得本王!」

……

「老王爺!」閻烈等人,低頭行禮。

鳳天翰點點頭,只問了一句:「洛子夜呢?」

「在王帳之中休息,王還沒有回來。肖青傳回來消息,說還有一個時辰,王就會回來了!」關於王后遇刺的事情,洛子夜讓他們暫且壓下,沒有對王說,以免擾亂他的心神,耽誤戰事。

他這話一出,鳳天翰立即頷首,掃了閻烈一眼:「如今戰事緊張,搖搖欲墜的墨氏,也幫不上什麼忙,都要靠我們自己解決。你們去做自己的事吧,洛子夜這邊,自然有本王保護!」

「是!」閻烈不疑有他,很快便撤退了。

鳳天翰進了洛子夜所在的王帳,洛子夜也是太累了,衣服都沒脫直接就倒下是睡了,聽見腳步聲,她倒很快清醒過來,看了一眼鳳天翰,擦了擦眼角:「父王,您有什麼事嗎?」

鳳天翰沒說話,卻是一步一步走近。

洛子夜擦乾淨了眼角,盯着面前的人,這時候也正對上鳳天翰的眼睛,這樣冷銳的眸光,如此熟悉,她心中登時警鈴大作,這與那主公的眼神……

正要起身與他對戰,但到底晚了一步,還沒站起來,就被鳳天翰敲暈了。

……

「你說什麼?小夜兒被劫走?嫌疑人是鳳天翰?」冥吟嘯盯着自己面前的人,不敢置信。

鳳天翰與鳳無儔的關係……若說這背後之人,是鳳天翰,怕是誰都不敢相信。可是……

子矜低頭稟報:「不錯,聽聞鳳無儔收到鳳天翰的信件,說半個月之後,在崇山之巔,與鳳無儔做一個了斷!」

「不行,朕必須去一趟崇山!」冥吟嘯說完這話,便翻身上馬,鳳天翰在鳳無儔身邊潛伏多年,說不定就在鳳無儔身邊埋下不少暗線,倘若幕後黑手真的是他,那後果不堪設想,鳳無儔都未必能應對。

子矜一驚:「陛下,那……」

「若朕回不來,便傳信給冥吟昭,讓他回國主持大局,鳳溟的王位,他如今也坐得起!」冥吟嘯話音落下,便策馬而去。

這消息傳到武青城耳中,他便也很快地便跟着去了崇山。

……

半月之後,崇山之巔。

洛子夜這幾日,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嘴裏還被人塞著布條,今日才算是醒來,但渾身無力,顯然是被人下了葯。鳳天翰進來之後,都沒看她一眼,便直接拎着她,往山峰而去。

鳳無儔早就等在那裏了,他一張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冷沉,看着鳳天翰步步逼近。

凝眸之間,眼神卻落在洛子夜的身上,鳳天翰,不……鳳陽,看着鳳無儔,嗤道:「她沒事,不過被我餵了些葯罷了,對身體無礙!鳳無儔,你是不是沒想到,幕後之人是我?」

「孤的確沒想到!」鳳無儔掃向他,那眸中除了冷意,還有幾分沉痛。

這世上怕是沒有任何事情,比起養育了自己多年的養父,其實是幕後設計這一切陰謀的人,更為諷刺的了。

鳳陽嘴角扯起:「那眼下想到了嗎?想清楚緣由了嗎?」

鳳無儔眉梢凝起,魔魅冷醇的聲線,緩緩地道:「孤這幾日,的確一直在想,也查了二十多年前的事。唯一的解釋,便是……你是當年的宇親王,鳳陽!」

鳳陽眉毛揚起,冷聲道:「不錯!當年你父皇負我,害死我妻。我吃下會讓人快速老去的葯,毀了自己的臉,隱姓埋名多年,就是為了今日,如今便是你們一併償還給我的時候了!我設計天煞孤星的命格之事,將你從漣河救起,便就是為了讓你們父子殘殺。所幸我做成了,鳳無儔你一定想不到,從你出生之前,這個局就已經開始佈下了吧?」

他這話一出,鳳無儔並未回話,唇色卻透著一絲隱隱的白。

盯着鳳陽開口:「所以如今,你想要什麼?」

鳳陽將洛子夜往半空中提了提,冷笑道:「從前只想要鳳恃付出代價,如今我想要整個天下!閻烈,我兒,到父王身邊來!」

「什麼?」閻烈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鳳陽。

他們查探到當年的事情,鳳陽的確是有一個兒子,和王同歲,比王還大幾個月,鳳陽這話的意思……

鳳陽冷眼看着他,厲聲道:「還愣著幹什麼?這多年來,我將你養在鳳無儔身邊,就是為了讓他信任你。如今,父王會給你機會親手殺了他!你先傳令,讓山下王騎護衛的人都退下。等父王殺了鳳無儔,這帝拓,這天下,就是我們父子的了!」

洛子夜聽着他這話,也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閻烈,閻烈才是他的兒子?

難怪當日在山中自己遭遇刺殺的時候……

閻烈慘白了臉:「不可能,我……」

鳳陽看着他這樣子,聲線倒放柔了一些:「如何不可能?當初在山間,有百里瑾宸摻合的那一場刺殺,若非是你拚死也要保護洛子夜,為父怕傷了你,豈會讓洛子夜全身而退?」

「不可能!不可能!」閻烈的眸中掠過一絲狂亂,後退了數步,蹲在地上。

似已經陷入魔障之中,能說出口的就只有那三個字,不可能!

鳳陽看着他這樣子,面色微冷,卻是怒其不爭。也不再多看閻烈了,掃向鳳無儔,鳳無儔卻是出奇的冷靜,只掃了一眼閻烈,便收回了眸光。

鳳陽盯着鳳無儔,也終於是失了耐心,冷聲道:「你想要洛子夜是嗎?還給你!」

他這話一出,便將洛子夜對着鳳無儔拋了過去。

可就在同時,他連續三掌,狠狠對着洛子夜的后心打去!

那掌風正對着她的后心,鳳無儔便是想運起內息打偏它,也是不能。他飛身而起,很快便抱住了洛子夜,後背迎上那要命的三掌,被打中之後,他口中吐出一口血。

那是黑血。

兩人摔落在地,洛子夜卻還被他護在懷中,落地之後,他便扯下她口中布條,撐着力氣為她解開繩索。

束縛解開,她便扶着他:「鳳無儔,你怎麼樣?」

「倒是夫妻情深!」鳳陽眸中掠過一絲妒恨,當年他與愛妻又何嘗不是夫妻情深,可就是因為鳳恃,因為鳳無儔的父親,他們夫妻才會生離死別!

洛子夜含恨的眼眸,很快便看向他:「鳳天翰,鳳陽!你……」

「你恨我又如何?洛子夜,你被我餵了葯,眼下能站起來都算你能耐,你還是少說幾句吧!」他眸中掠過譏誚,卻沒想到三番五次想對洛子夜下手,都這麼難,可用鳳無儔養父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便成功讓她放鬆警惕,抓到手中。

鳳無儔攥住了洛子夜的手,沉聲道:「孤無事,不必擔心!」

「無事?」鳳陽冷笑了一聲,繼續道,「鳳無儔,你還提得起多少真氣?你以為我為什麼選在半月之後與你了結?這兩年來,你一直在服用閩越給你解開寒毒的葯,寒毒見好,你便不會以為有問題,可昨日最後一碗徹底解開寒毒的葯,在我兩年前的吩咐之下,閩越如今定加了一味火炙草!」

閩越站在鳳無儔身後,着急的開口:「火炙草與血逆花合在一起,便能化解寒性,這有什麼問題?」

鳳陽嗤笑,盯着閩越道:「火炙草與血逆花合在一起,便能化解寒性。可這個藥理,是誰教你的?這是十年前我告訴你的。閩越,其實這兩味珍奇的葯,合在一起……是毒!鳳無儔,你中了這毒,還受了我三掌,今日你必死無疑,不,你們夫妻都必死無疑!」

閩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跌坐在地。

這下,洛子夜便知道,眼下情況不好。

鳳陽卻又揚起一掌,對着他們的方位打來。她還來不及做什麼,鳳無儔便再一次抱緊她,那掌風也再一次落在他後背。

她身上都是血,全是他吐出來的。這令她眸中儘是淚:「鳳無儔,你怎麼樣,你……」

他掃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告別。

下一瞬,方才回頭看向鳳陽,掌中慢慢凝聚真氣。那雙魔瞳中帶着戾氣,沉聲道:「你說得不錯,孤今日想擊敗你,怕是沒可能了!但,同歸於盡呢?」

「你……」鳳陽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

下一瞬,便見鳳無儔身側,有黑色巨龍盤旋而起,那是與龍同歸最後一重。即便只使出了五分力道,可也到底是震懾五嶽之力!

鳳陽眸中露出驚恐,二話不說,也使盡自己所有的真氣去接。

「砰!」的一聲落下。

兩股內息狠狠相撞,鳳無儔與鳳陽,皆吐出一口血。兩個人都已經是重傷,被重擊之後,再動彈不得!

同歸於盡?

洛子夜抱着鳳無儔,見他一臉一身的血,心中慌亂不已。而鳳陽躺在地上,更是一根手指頭都動不得,他看向閻烈,艱難地道:「我兒!殺了鳳無儔,殺了他!以後這天下就是你的,是你的……」

閻烈似終於找回了幾分神智,他也當真站起來,緩緩抽出了手中的長劍,往洛子夜和鳳無儔的方位而去。

洛子夜驚恐的搖頭,她中了葯,眼下並不是閻烈的對手,閩越也打不過閻烈,鳳無儔眼下和鳳陽一樣,動都動不得,若是他真的要殺鳳無儔,那……

她眸中帶着幾分懇求:「閻烈,不要!閻烈……你們兄弟情深,閻烈……」

她正說着,閻烈已經到了她跟前。他眸色通紅,問她:「王后,你還站得起來嗎?」

「勉力能站!」她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問,卻還是答了。

閻烈將手中的長劍遞給她,閉上眼:「那就去殺了鳳陽!他到底是我父王,我不能親自下手!」

洛子夜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顫抖著接過長劍。

鳳陽更是瞠目欲裂,瞪着閻烈:「你說什麼?」

閻烈跪下,對着鳳陽磕了三個響頭:「父王,對不起!忠孝不能兩全,煊御大陸也不該因為我們父子,陷入混戰與浩劫!」他終究選了忠於王,也選了一個義字。

洛子夜也不再猶豫,拿着長劍,站起身。

她看着鳳無儔一身是血,想起百里瑾宸的眼,甚至想起軒蒼墨塵和洛小七,她都不能不恨,她必要殺了鳳陽!她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鳳陽身側,狠狠一劍,對着他胸口刺入。

而鳳無儔看着這一幕,也終於放心,閉上眼暈了過去。

可,也就在他閉上眼的下一瞬,整個崇山開始地動山搖起來,還有轟鳴之聲響起。

鳳陽盯着自己胸口這一劍,聽着這聲音,揚聲大笑起來:「好!好!鳳無憂一年前在聽見我……聽見我說漏嘴,將與鳳無儔在崇山決戰。那時她便買下……買下許多火藥,果然是埋在這裏,我的人也找到了火藥!哈哈……洛子夜,這山就要塌了,我不能活,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山下的人沒有收到他取勝的信號,也過了約定的時間點,便直接點燃火藥了。

很好,就算不能贏,有這些人陪葬也好。

巨大的轟鳴聲,再一次響起,這山也傾斜起來,看樣子是真的要塌。洛子夜掃了一眼鳳無儔,看他氣息奄奄,她倒也不怕什麼,慢慢挪回他身邊,抱着他。想逃下山已經是不可能,那麼要死,就一起死吧!

她方才閉上眼,便聽見了一陣馬蹄聲。

抬眸看去,便見一襲紅衣在風中搖曳,來不及看清,那人就已經落於她跟前。看了她一眼:「小夜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來幹什麼?快走,這山就要塌了……」洛子夜伸手便去推他。

冥吟嘯回頭看了一眼山嵐,山峰之上,巨石已經滾落下來,想來買火藥的人是大手筆,才能弄來這麼多火藥,將如此一座山都炸成這樣。山的確要塌了!

他回頭,那雙邪魅的桃花眼,看向洛子夜,修長的手拂過她的臉,卻是嘆了一聲,輕聲道:「小夜兒,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以後的路,你自己好好走,待自己要好,記住了嗎?」

「冥吟嘯,你想做什麼?」洛子夜伸手去扯他。

他卻沒回她,扯開了她的手,立於他們身前一丈之地。隨後伸出手,狠狠一掌,打在他自己胸口!

「噗!」的一聲,一口血吐出,隨同吐出的還有一根似針的東西。

那是壓制着他體內御龍之殤的五楮釘,御龍之殤最後一重,有排山倒海之能,可使用多少力道,就會受多少反噬,一旦他今日用了最後一重,便會經脈盡斷而死!

那山勢倒塌越發兇險,他手中內息凝起。

紅色的內息幻化成龍,在他身側盤旋。他靡艷的聲線,響徹山谷:「御龍之殤!」

「冥吟嘯!」武青城追上山,便只來得及看見那一幕。

一陣狂風起,遮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洛子夜被這風吹得睜不開眼,飛沙走石。山石從旁處掉落,他們這一邊卻是安然。

煙塵落下之後,山脈平復。

她卻看見他一襲紅衣,渾身是血,卻強撐著一步一步,往她這邊走來。

洛子夜飛快的起身,踉蹌著對着他飛奔過去,他終究無法支撐,倒在她懷中。洛子夜被嚇白了臉,御龍之殤她聽過,最後一重……最後一重……

她只是掉淚,為他擦掉唇邊的血,卻越擦越多:「冥吟嘯,嬴燼……嬴燼,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嬴燼……」

武青城在遠處跪坐着,不再往前一步。

冥吟嘯勉力睜開眼,見她臉上都是淚,伸出手去擦:「小夜兒,別哭……」

她抓住他的手,卻能感覺到他氣息漸漸微弱,身體漸漸冰涼,她哭出聲:「嬴燼,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

他看着她哭,卻輕輕的笑,看着她低聲道:「小夜兒,當初鳳無儔派兵抓你,你誤入了相思門,才遇見我。這原本……咳咳……這原本就是向他借的緣分,如今時間到了,也該還了……」

洛子夜卻不接受這說法,抱着他哭道:「不!嬴燼你忘記了,我說過要為你找到寶石的,星光般璀璨的寶石,是那寶石我還沒找到,你怎麼能死,你不能……」

他卻看着她,那雙邪魅的桃花眼含笑,輕聲道:「小夜兒,那寶石,我早就找到了。」

他慢慢撐起身子,依舊對着她笑:「小夜兒,你等我回來。」

這話說完,他霍然出手,那手刀打在她頸后,她暈了過去。

她暈倒那一瞬,他抱住她,輕輕一吻落在她額頭:「如果我回不來,你就當做了一場夢,你從未去過相思門,也從未遇見過我。」

這話音落下,他的手放在她后心,將他體內最後一絲真氣度給她。

她一直想解開她身上武功的最後一重,他曾聽過御龍之殤的殘餘真氣,能解開高深內功的桎梏,縱然不知是否有用,但就試試吧,總歸這一絲真氣對他而言,也沒有用了。

那真氣流入她體內,他回眸看了一眼武青城:「帶我回鳳溟!」

「你……」武青城眼眶染紅,他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鳳溟了。

冥吟嘯輕笑,似知道他想說什麼:「我知道我回不了鳳溟了,可我不能死在她面前,不能叫她看見我死去的樣子,她會痛一生的!」

如果不看見,或許能好些。

儘管他其實那麼想,死在她懷中。

武青城閉上眼:「是!」

……

洛子夜昏迷了半月,醒來之時,鳳無儔已經醒了,正守在她身邊。

如同當初一樣,她醒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嬴燼呢?冥吟嘯呢?鳳無儔,他……」

她說着這話,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心慢慢涼了下去。

鳳無儔也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開了口:「他死了,御龍之殤最後一重,他用了,誰都救不了他。武青城帶着他回鳳溟,還沒有走出帝拓國境,他就已經……如今冥吟昭已經回了鳳溟,替他坐那王位!」

「不會的!不會的!」洛子夜神色狂亂,當即便哭出聲來,「他不會死的!」

他怎麼會死?

她還記得她痴傻的那四個月里,所有人都不信她,唯獨他一個人護着她,如珍如寶守了她四個月。她還記得她落入蠻荒之人手中,是他以身去替她。她還記得大婚當日,是他站出來,說有他在,誰也動不得她的幸福。可他怎麼會死呢?

鳳無儔伸出手抱住她:「你冷靜一點,他……」

「他不會死的,他說讓我等他回來的!」洛子夜哭成一個淚人,在鳳無儔懷中拚命掙扎。

閩越站在邊上,閉上眼,默然無聲。他不忍心說,冥吟嘯也說了,如果他回不來,就讓她當是做了一場夢……

其實誰都知道,他回不來了,他自己也知道。

她神色悲慟之間,便是一陣目眩。閩越開口道:「王后,您情緒不可起伏過大,您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原本這些時日您就動了胎氣,若是再悲慟過度,便……」

……

儘管洛子夜並不願意接受,冥吟嘯終究還是死了。

她幾乎成了一個木偶,不會哭也不會笑,神色空洞。果果那蛋殼的確有用,她那日與鳳無儔……便懷上了孩子。三個月之後,紛亂的戰事全部平息,便是第二年的開春,軒蒼國殤。軒蒼墨塵熬過了那個寒冬,死在了這一個春日。史書上記載,軒蒼皇帝將信義交戰,身受重傷,次年不治而亡,軒蒼逸風登基,詹月情為後。

洛子夜記得,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她收到了軒蒼墨塵傳來的信件,那是他臨死之前寫給她的:「洛子夜,我不知道如今你還恨不恨我,可終究這一生,我欠你良多。冥吟嘯的死,對你打擊很大,我知道。可我的死,對於你而言,怕你眼都不會眨一下,或許還會高興。但也罷了,我既要死,這些也看不到了。」

他的信件不長,說了這些,就只餘下最後一句話:「聞說人死後,都會飲下一碗孟婆湯,忘記前塵往事。洛子夜,死後我不飲,我會記得今生,來世償還給你!」

風將信件捲走,洛子夜緩緩閉上眼。

的確,嬴燼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她不由得總會怨怪自己,為什麼要相信鳳陽,也會問自己,倘若自己當年沒有堅持回到鳳無儔身邊,冥吟嘯是不是就不會死。

冥吟嘯和鳳無儔,都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可他如今死了,她如何能說服自己沒心沒肺的與鳳無儔幸福?

……

洛小七那次受傷之後醒來,得到了洛子夜的原諒之後,便走了。

阿記要跟着他一起走,他也沒有拒絕,兩個人去了江湖,再無蹤跡。

……

「她的身體很不好,冥吟嘯的死,她胎氣大動,這段時日以來更是日漸憔悴,分娩之時怕有性命之憂。」百里瑾宸語氣淡淡,輕聲對着鳳無儔開口。

鳳無儔魔瞳微凜,閉上眼。

冥吟嘯的死,她自責。他何嘗不是!倘若他當年就死在冰室,沒有被鳳陽所救,信任那個人至此,便不會害死冥吟嘯,令她如此傷心。倘若當日鳳陽死後,他沒有暈過去,死的是他而不是冥吟嘯,怕也不會是今日光景。

這段時日她始終沉浸在冥吟嘯的死訊之中,不可自拔,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也看不進去。以至於日漸憔悴,變成眼下這般。

他魔魅冷醇的聲線,緩緩地問:「有什麼辦法嗎?」

「靈芝草。」百里瑾宸淡淡應了一聲,繼續道,「我查訪過,煊御大陸有一株靈芝草,生長在落岩山的岩漿洞中,長在岩漿正中央,唯武功蓋世方能取得。可那株靈芝草,牽扯著整個山洞的機關,一旦拔出,山石就會崩塌,屆時即便你能逃出來,靈芝草也會被岩漿吞沒。」

他這話一出,鳳無儔沉眸,掃向他:「若是孤不逃呢?」

他這一問,便再百里瑾宸意料之內,他淡漠地道:「若是你不逃,用內息護著,將靈芝草扔出來,便會來不及脫身,葬身岩漿之中,死無全屍。我兄長君驚瀾和嫂子,也曾經取過靈芝草,他們那次,遠沒有你這一次兇險,可那次我兄長也險些丟了性命。你若去,也是九死一生,言盡於此。」

百里瑾宸說完,便轉身而去。

他倒是想替他們去取,可是他看不見,入了岩漿洞中,怕也不知道靈芝草具體在哪裏。至於怎麼選,便只能看鳳無儔了!

鳳無儔沉眸:「孤知道了!」

……

一晃數月而過,再有半個月,就是洛子夜臨盆的時候,但她身子卻越來越差,臉上幾乎沒有血色。

這段時日鳳無儔對她很好,卻不像之前那樣安慰她冥吟嘯的事,像是知道她無法釋懷,便放棄了,只是默默對她好。

這天早上,她倒覺得鳳無儔有點奇怪。

她半夢半醒的時候,似乎聽見他的聲音,那聲線霸凜而冷醇:「洛子夜,你好好活着。如果可以,孤真的希望能看見我們的孩子出生!」

她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中他這句話讓她格外不安,她驚慌醒來,便見床榻上只有她自己,身畔已經空了。

鳳無儔兩天沒出現在她面前,閻烈也沒出現。

她心中不安越發強烈,也就在這時候,她殿中來了一位客人,是百里瑾宸。

他進門之後,語氣淡淡,淡漠地道:「冥吟嘯臨死之前,我見過他。」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霍然偏頭看向他。

百里瑾宸繼續道:「我原本以為可以救他的,但是沒想到那內功反噬太重,即便我也無能為力。他料到你或許會因為他的死放不開,洛子夜,他托我告訴你,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唯一所願,就是希望你幸福,他希望你不要辜負他的死,也不要辜負鳳無儔。鳳無儔也是待你真心之人。」

洛子夜聽他這麼一說,心頭不安越發強烈:「嬴燼讓你帶給我的?你為什麼之前不說,卻是今日……」

「之前不說,是因為我知道說了你也聽不進去,今日說,是因為鳳無儔去為你取靈芝草了,你的身體若是沒有靈芝草,分娩時必死無疑。可如果要護著靈芝草出來,鳳無儔會葬身岩漿之中。」百里瑾宸淡淡說完這話,方才轉身而去,「若你能看開,便趕緊去落岩山,或許還能見到他最後一面。」

他這話音剛落下,洛子夜便如一陣疾風,從他身側飛馳而過。

……

等到洛子夜忍着腹痛,趕到落岩山的時候,便只看見那山石已經崩塌。

閻烈和王騎護衛的眾人,在落岩山的附近,跪了一地。

洛子夜急匆匆地上去,心中從未如此慌亂過,抓着閻烈問他:「他呢?他呢?」

閻烈眸中含淚,盯着那崩塌的山峰,終於剋制不住情緒,哭道:「王後節哀!王獨身進去去靈芝草,他在最後一刻,用真氣護著這靈芝草,這草破出了山石落到屬下手中。可王自己……沒能出來,已經葬身岩漿了!」

「不可能!鳳無儔不是第一次在山下出事,他……」洛子夜紅着眼眶辯駁。

閻烈咬牙道:「可王后,那下面是岩漿啊!」

他當然知道,王的實力,就是山嵐倒塌,也奈何他不得。可下面是岩漿,人的血肉之軀,怎麼可能在岩漿之下活下來?

「不,不可能……」洛子夜後退一步,腳下一個踉蹌,便是一陣腹痛如絞。

閩越當即高喝:「遭了!王后要生了!」

……

產房之中,雲筱鬧紅着眼眶端來了靈芝草熬成的葯汁,洛子夜卻搖著頭不喝。

雲筱鬧凄聲哭道:「王后,我知道您心裏難受!可這是他用命換來的,如果您不喝,他九泉之下……」

接下來的話,雲筱鬧也說不出了。

洛子夜卻更是淚如雨下,但終究是喝下了那靈芝草。

陣痛之下,她腦中回憶起很多很多,當日他在天曜皇宮,背着她逃出來。當初她誤以為自己被軒蒼墨塵……他卻抱住她,說是他沒保護好她。他向她求婚,將他所有的一切都交託給她,她點頭那一刻,他興奮得彷彿得到了一切。

她也回憶起來,從冥吟嘯出事之後,這半年來她未曾給過他一個好臉色,未曾同他好好說過一句話,就是他要走,要去取靈芝草,她也沒能同他好好道別。

鳳無儔,你落入岩漿那一刻,可曾捨不得?

你可曾怪過我?

莫邪當初勸過她,有些東西如果已經失去,該放下時便放下,否則會失去更多,還會後悔終生。可她一句都沒聽進去,鳳無儔……

「不好了,王后血崩!」產婆厲聲高喝。

雲筱鬧泣不成聲,攥著洛子夜的手哭道:「王后你不要這樣,你多想想小殿下啊!他還沒出生,您不能這樣……」

是啊,孩子還沒出生。

可孩子的父皇已經沒了,洛子夜哭紅了眼,她多想撐下去,為鳳無儔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她知道他想要這個孩子的,她知道那一日早上聽見的話,不是夢,他真的想看見他們的孩子出生。

可是,他不在了,她撐不下去啊。

那就這樣吧,他們一家三口,若能在黃泉之下相會,也很好。

「王后,您醒醒!王后!」

有人在吵鬧,在她漸漸混沌,將要失去意識之時。

「砰!」的一聲響,那門被人一腳踢開,所有不敢置信地看向門外。

便見鳳無儔一身是血,一身是傷,闖入殿中。他大步進來之後,狠狠攥住她的手,魔魅的聲,一字一頓地道:「洛子夜,為孤撐下去!」

洛子夜,為孤撐下去!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他俊美的臉,看着他那雙霸凜的眸子。

最終,點了點頭:「好!」

……

「王後生了!母子平安!」

……

山嵐之中,軒轅無笑道:「但是沒想到,鳳無儔竟然在落入岩漿之前,打穿了山腰的岩壁,一掌一掌擊碎了山石,從山中逃了出來。縱然還是被岩漿燙得一身是傷,但終究還是撿回了一條命!」

百里瑾宸聞言,並未回話。

軒轅無又繼續道:「您當初對洛子夜說的冥吟嘯生前的那番話,倒是有用,鳳無儔經過這次死劫之後,他們夫妻已經和好如初。冥吟嘯臨死傳給洛子夜的真氣,也的確有用,她如今已經練成了第十重武功。至於軒蒼墨塵的心頭血,您取來練了葯,澹臺凰兄長的腿,也已經好了!」

百里瑾宸卻還是沒吭聲。

軒轅無也不再說話,這段時日,主上已經偽裝得越來越好,任憑是誰也看不出來,主上的眼睛是看不見的。而澹臺凰有時候提起洛子夜,主上也似乎一副不識得,或是不熟的模樣,軒轅無卻是不懂,主上這算是不願提,還是放下了。

半晌之後,軒轅無再一次開口了:「主上,您為什麼總來這座山,還有這個山洞……」

這是當初主上為了救洛子夜,盲了一雙眼的那個山洞。

百里瑾宸容色淡淡,卻是回了這一句:「我在等她,她說過會回來的。」

軒轅無喉頭一哽。

也記起來當日洛子夜要回來,說答應了主上會回來,可自己逼走了她。那時候他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可眼下……

他閉上眼低聲道:「主上,她不會回來了。」

百里瑾宸嘴角淡揚,淡漠地道:「我知道她不會回來了,但我會等……」

我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但我會等……

等一場永遠不醒的大夢終結。

等一個明知此生等不到的永恆……

——全文完——

------題外話------

結束了,番外下個月一號開始更新,後天周六,也就是25號晚上八點,哥會在自己的新浪微博「大山寨帥裂蒼穹帝尊」開個直播,跟大家聊聊天,大家番外想看什麼,可以在直播的時候告訴哥。

實體一生一世笑蒼穹後幾部的出版會跟上,最後一部的出版會有男配獨家番外。

再一次謝謝大家一路的陪伴,謝謝大家的月票、訂閱和榜單。最後,如果你愛過這本書,或者愛過這書中的誰,厚顏希望大家賞張月票,讓更多人看見這本書,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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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攝政王之太子要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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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言情穿越 報告攝政王之太子要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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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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