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賬本
江隨影從江祖母的院子裏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他本以為夏瓊已經回去了，回到院子的時候才發現她還沒走，趴在院裏石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院子裏的還沒有點燈，走近的江隨影只能憑着月光的微光看清夏瓊。
看着明趴在桌上沒有一點大家閨秀模樣，嘴角還掛着哈喇子傻笑着的夏瓊，江隨影嘆了一口氣無奈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還睡得真香。」
晚風漸起，也早過了江家的晚食的時間，夏瓊還在他這總是不好的，江隨影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卻遭到了睡熟中夏瓊大的不滿。
「我今天上午沒課，讓我睡一會……」喃喃的嘀咕了一句，夏瓊換了個姿勢，背對着江隨影迷迷糊糊又睡了去。
「夏瓊，起來了，夏瓊……」無計可施江隨影只能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九姨太……」
「嗯？」
被江隨影扶著肩膀突然坐直后驚醒的夏瓊顯得很迷茫，惺忪的睡眼左右的環顧了一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打了一個激靈眼睛徹底睜開了。
「呀！我就打了個盹，天都不黑了么？」
「天的話早就黑了。」江隨影用着極正經的語氣回道夏瓊，「你打個的這個盹也至少有兩三個時辰了。」
「兩三個時辰！」夏瓊瞪大了眼睛，雙手拍了下桌子，一下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回去了。」
這段時間她的晚飯都是和江哲一起吃的，那個乖孩子每次都要等她動筷子了才會吃，這個時間應該早就過飯點了，也不知道江哲有沒有吃飯呢，畢竟以往這個時辰下人都要伺候他準備睡覺了。要是因為自己睡過頭導致江哲不吃飯，她心裏肯定要有些過癮不去的。
看夏瓊火急火燎就衝出去的樣子江隨影也沒有阻止，只是彎腰去撿起都被夏瓊帶到地上的紙張。
「對了，你讓我看的帳對了一下，找了一些有問題的地方記載紙上了……能找到也就這麼多，最右一部分的存庫我看的不明白，就沒有寫。」已經跑出了院門的夏瓊，探回了半個頭，急忙忙大的說了這些，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這真是……真是夏家的千金，江城的第一美人，知書達理的深閨小姐么？這段時間，每次和夏瓊接觸，江隨影最常想到的就是這個問題。
夏瓊最開始來夏家大的時候拘束的很，發現一些不妥的地方也就沒有在意，可這都來了兩三個月了，這位九姨娘倒是只像顯露原型的越來越瘋，在他的面前的時候更是隨性的不得了，多半時間是連規矩兩字怎麼寫都是不知道的。
在江隨影看來，說她是大家閨秀更像是民間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頭。
這是市井的傳聞啊，十個裏面又九個是假的。
江隨影感嘆了幾句，讓下人點了燈，自己收拾了桌上的賬準備在睡前去書房把先前沒對完的賬目對完。
這賬本是這半年來江府的內帳，記載了各項支出的明細，採購清單貨款等繁複的東西，這賬面的東西和實際不符是常有的事情，對於江府這樣的大戶人家被下人吃回扣也屬正常，一些小錢也不會太過計較，只會查出那些一口想把自己吃成胖子傢伙，每次找出一兩個小懲大誡，給下人們一些警告。
在然就是看看各房的支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江家一向忌各房的姨太太們和生意上的事情扯到關係，亦反對姨太太們受別人的好處，給江家老爺吹些枕邊風或者偷偷動些什麼手腳，收賄姨太太的支出在怎麼小心，也能從賬面上略微看出一二。
這些事情原本都是管家對二姨太對無誤後由江隨影收著，可是江家出了那樣惡劣的中毒事件，雖然找了替罪羊，江祖母對這些『外人』的防備心也建了起來，管家對完之後便直接交給江隨影，讓他全權負責收尾的工作。
這些事情原本真不用江隨影來做，他好歹是江府的二老爺，在江家在商場上也算是一個老手，一直扮演着幫江世明左右手的角色，可現在的江家的情況，江祖母想把江承培養成江家的大當家，很多事情就必須要江承親自去處理，他也只能在江承坐穩位子前盡量的少出現在商場上。
讓他管着江府內的事情，也算是江祖母給他的提醒方式。
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就算江隨影也會覺得頭疼和煩躁。他喝了一口醒神茶，捏了捏自己的鼻樑，眼睛不由瞥到了夏瓊做記錄的那張紙上。
他剛坐下的時候看了幾眼，臉色一下就青了，先不說那字不敢恭維，最開始都是一排數字，寫的還亂七八糟的，桌上不少紙上都被她畫上了圈圈杠杠的鬼畫符，江隨影也就只當是那妮子鬧彆扭，根本就沒有好好看過賬本一眼，胡亂瞎寫的，可是現在看起似乎並不是這樣。
紙張上那突兀的『三七』、『七二』、『八六』並不是指代賬目，而是每頁的右下角夏瓊標註的數字，接在後面字詞才是賬目出問題的地方。
江隨影照着夏瓊江記下的頁碼隨便翻了兩頁，才發現先前被他看出的問題夏瓊似乎都找出來了，還比他細上很多，甚至列出了對比，對每月增長十分有規律的食材表示疑問。
更重要是，她用了比他還短的時間，查完了所有的內容。
「這還叫看不明白？」
江隨影苦笑了一下，筆沾了沾墨，把夏瓊找出的不符的地方一條條重新謄抄了一遍，嘴角提起的卻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入秋之後，夜晚變得漫長了起來，夏瓊每日被香兒叫起床的時候，窗外的天也一日比一日暗了。
說起來，夏瓊經常會在白日裏打盹，完全是因為這一個月來沒能睡成一個懶覺，每日辰時需帶着江哲去飯廳吃早飯，她便需要早起半個時辰洗漱收拾儀容。
下毒案之後，去飯廳吃飯的人就更少了，八姨太方晴被認為瘋魔關在院子裏不讓出，二姨林素玉太照顧等江允依舊沒出過院子，就算老祖母開始會回到飯廳吃飯，還是覺得熱鬧不起來。
江承半月前下了次江南，昨天下午才回來，雖然昨天在江隨影處就聽阿雲說了，可是飯桌上見到的時候，夏瓊還是多少被嚇到了。
「承哥哥！」原本牽着夏瓊手的江哲，看到主位上江哲一下就飛撲了過去。
「呦，幾天不見，哲兒似乎變重了，還長高了不少。」江承笑着一下把江哲抱在手上掂量了幾下，笑着說道。
「哲兒，先別纏着你承哥哥了，也不先問和祖母問聲好。」夏瓊呆愣了幾秒，看着比自己早到的江祖母，連忙問安，輕聲教育了江哲兩句。
江哲雖然雖然沒有和夏瓊恢復到先前的狀態，卻還是把她當做一個母親的一般敬畏著的，夏瓊說什麼都會去照做，所以連忙乖乖的讓江承把自己放下來，跑到江祖母跟前有模有樣大的問個安。
「乖。」江祖母的臉色游緩和了一下，佈滿皺紋的手掌覆上了江哲的頭，誇了夏瓊幾句，惹得旁坐的六姨太冷冷撇過了頭。
表面上寒暄了幾句，大家也都入座了，以往總是得早的江隨影還為見到人，江祖母也沒動筷，大家也就都干坐着，一邊等著江隨影一邊隨意的閑聊起來。
不過這樣的閑聊，基本都江承在和江祖母講述在江南的一些見聞，夏瓊他們只有聽的份。
「……說起來，我可是在江南見到九姨娘的哥哥了。」
夏瓊原本聽的心不在焉的，直到聽到江承這句才一下坐直身子。
「瓊兒的哥哥啊，」江祖母一下把頭轉向了夏瓊，有些疑惑的問道，「我記得瓊兒的哥哥是要接管夏家的基業的吧，怎麼跑到江南去了？」
「家父對……」
「祖母忘了么，九姨娘的哥哥並非夏老爺親生的，是續弦柳氏帶入門的，就算夏老爺有心把生意交予他，下面的人多半是不服的，」夏瓊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江承就搶了她的話語權，笑着解釋道，「他是去江南闖自己的天地了。」
「承兒看着怎麼比你九姨娘知道的還多？」江承的話惹得江祖母牛扭頭問他。
「祖母忘了我一向和柳兄交好的，」江承雖在回答江祖母的問題，注意力卻一直在夏瓊身上，「對了，柳兄托我帶了些禮物給九姨娘，昨天回來事多，都給耽擱了。東西我都放在院子裏，九姨太要是有空就親自來取吧。」
這樣的邀約方式太過明顯，讓夏瓊脊梁骨一冷。
江承要告訴的並非是他遇見了柳絮，柳絮有東西要交給她，而是在側面告知她，他們需要好好談一談了。
所以江承沒人讓把東西給夏瓊送去，而是讓她有空的親自來取。
這話還是當着江老祖母的面前說的，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什麼，夏瓊也只能強打起笑臉，一邊感謝一邊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