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原本平靜的海面上，一時狂風大作。
排山倒海般的巨浪，和聲勢浩大的閃電猛烈地衝擊在一起。
無數破碎的水滴從空中落下，恍如傾盆大雨。
夏無雲眼尖，很快便看到，在這大雨中，六道影子駕着飛劍一閃而出。他手掌翻起，藍六人也不太好受。
島上金行靈獸本就不為他們所用，他們所做不過是藉助靈獸之威，抵禦外敵。
那七星迦藍闇雷獸對夏無雲和龍蒼昊有多大壓力，對他們來說也是如此。金行靈獸本就兇猛好鬥，此時被同樣強橫的龍蒼昊激發凶性，兩股強大的金水之力將他們前後包繞其中，再加上六道水劍變化詭秘霸道，讓他們只覺壓力越來越大。
梅花劍陣已變陣六次，但在前後威壓之下，竟然始終無法突破那六道冰劍。
中年男子沉聲道：「對方靈力後繼無力。」
他身邊五人皆是金丹期修者，觀察同樣敏銳。若不是身處這樣的境地，光是對面那個旋照期修者，縱然靈力頗有些古怪，也擋不住他們聯手一擊。
五人心情稍安，梅花劍陣第七般變化現出，化作一朵巨大的風車，絞殺着沖向了六柄冰劍組成的小小劍陣。
夏無雲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已經到了嘴邊，他餘光掃到面無表情踏波海面的小龍，咬牙將血咽了下去。
這段時間噬骨定魄術在小龍的悉心指導，和他沒日沒夜地勤奮修鍊下，已有小成。
但畢竟剛修習不久，小龍講授的其中諸般精妙變化，他領悟其實並不多。
但此時夏無雲也顧不得別的，噬骨定魄術最大的威力便是將周圍五行之靈化為己用，他腳底踏水而立，操控的又是六柄冰劍，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機緣。
他微微收斂心神，腳底寒意頓時開始凝聚，沿着他雙腿六道經脈朝丹田直衝而去。
越是強悍的法訣，反噬之力便越強。之前夏無雲便在噬骨定魄術之下吃盡了苦頭，小龍教授之時也曾強調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化用遠比自己強大的力量。
可他現在已顧不得太多。
海中水行之力不過在他丹田一轉便走，沿着他上臂經脈飛快得凝聚在了他手掌之中。夏無雲只覺得從腳底痛到手掌，渾身經脈像是被一柄冰冷的小刀剖開。但他掌中藍紫色的火焰卻越來越亮，直至火焰猛然大盛。
夏無雲一掌轟然推出，藍紫色的火焰燃遍整片海域，就連小龍的水牆都被染成藍色。
原本快被六人破掉的六柄冰劍，聲勢猛然一震，又強橫地反擊回去。
旋轉不停的梅花劍陣都為之一滯。
就在此時，龍蒼昊身形忽然一閃。
幾近十米長的青龍從水牆中倏然鑽出。
無涯閣六名修者大驚失色，原本就收到阻滯的梅花劍陣瞬間被破。
夏無雲遙遙看着那條巨大卻矯健無比的青龍，陽光下，他身上的鱗片都彷彿琉璃一般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島上的迦藍闇雷獸沉寂了一瞬，但很快，一聲地動山搖的吼聲從小島正中發出。
天空中閃電霎那間連成一片，鋪天蓋地朝青龍攻去。
夏無雲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青龍如入無人之境，從閃電的縫隙中靈活地鑽出，直撲小島而去。
「不能讓他得手！」無涯閣那名中年男子猛然厲聲喝道：「追擊！」
六柄閃著寒光的長劍呈梅花形狀，直追青龍而去。
夏無雲右足一頓，海水竟被他體內吸力逐漸拉高，一點點將他身體托高。
更加兇猛的水行之力割裂着他的經脈迅速朝他手掌凝聚而去。
「破！」他低聲輕斥，六道冰劍倏然融為一柄，從天而降準確地攔截住了那朵梅花劍陣。
就緩得這麼一瞬功夫，青龍的身形已消失在了半空。
島上傳來一聲更加巨大更加可怖的吼聲，只是那吼聲中，充滿了無法形容的驚懼之意。能讓好戰的金行靈獸驚懼至此，中年男子一招手收回被冰劍攔阻的長劍，陡然間目眥欲裂。
他猛然轉身，長袍被海上風浪吹得獵獵作響。
「殺了他！」他右手一揮，直指夏無雲。
「殺！」另外五名修者都隨着他轉過身來。
一個小小的旋照修者，帶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怪物，竟然將他們小心養了那麼久的七星靈獸奪了去，傳回門派，只怕六人皆死無葬身之地。
夏無雲喘了口氣，剛才他太過着急，海水的寒意侵入四肢百骸，讓他現在痛得連動根手指都覺得吃力無比。
但他還是昂然站立於海上，不避不讓地盯着那勢如瘋虎朝自己衝來的六名修者。
「呵……」又是一聲低低的輕笑。
一道巨浪從海面捲起，朝那六人直拍過去。
龍蒼昊一瞬間便出現在了夏無雲身邊，一伸手托住他的背，道：「還能打嗎？」
夏無雲看着對面六人，心中稍有些內疚。滄海境和天殘境和平，自己帶着小龍來搶走了他們的七星靈獸，本就有錯在先。
他一眼看到龍蒼昊緩緩抬起的右手，忙伸手去拉他的手腕。
手指才一動，就覺渾身上下簡直都不是自己的了。
龍蒼昊眼睛微眯，看出端倪來。
他勃然大怒，寒聲問道：「他們傷了你？」
夏無雲忙輕輕搖頭，帶了點哀求對他說道：「我們走吧。」
龍蒼昊目光一寒，七星靈獸他或許還稍有些忌憚，但對幾名修者還真是無所顧忌。
「走！」夏無雲拼着最後一絲力氣，一把握住了小龍的手腕，道：「別殺他們！」
他這一折騰，原本強壓下去的血氣又翻湧上來，第三句話還未出口，一口鮮血便跟着噴了出來，濺了龍蒼昊一身。
龍蒼昊目光閃爍，終於還是伸手將他抱入懷中，腳下一用力，帶着夏無雲一起沉入了海中。
在海底那就完全是龍蒼昊的主場了。
他抱着夏無雲幾乎毫不停留地便飛馳向前，足足過了三個時辰，才帶着他浮出水面，回到了陸地上面。
「這是哪裏？」夏無雲扭頭看了下四周，他渾身仍然痛得要命，噬骨定魄術雖然確實強大，但是每次用起來都這樣要命，難怪會的人那麼少。
龍蒼昊沒有回答他，只是收回了托在他腰間的手。
夏無雲沒防着他會突然撤力，腳下一個踉蹌，竟然就那樣跌坐在了地上。
他伸手勉強支撐着地面，低頭喘息了幾下，眼看着小龍那雙描畫着金色花紋的黑色靴子停在了面前，卻怎麼都無法站起來。
龍蒼昊緩緩蹲了下來，他伸手托起了夏無雲的下頜，低聲問道：「很痛？」
夏無雲沒有回答。
早在前幾日他沒日沒夜的修鍊噬骨定魄術的過程中，小龍便提醒過他，以他現在的修為，最好不要擅用外力，否則痛苦難當。
龍蒼昊靜靜凝視他半晌，臉上表情從一開始的冰冷，到難看，最後竟然有些茫然。
他俯下身，溫柔地將夏無雲納入自己懷中，手掌貼在他丹田之上，一股涼悠悠的靈力很快將夏無雲包圍起來。
「怎麼每次急起來，就那麼愛拚命？」龍蒼昊喃喃說道。
其實當時那樣的情況下，讓夏無雲攔住六名修者的是他，正在和七星靈獸死拼的也是他。夏無雲只不過將他的話執行得徹底，以他現在的能力，如果不拚命的話，怎麼可能攔得住幾名修為都在他之上的劍修？！
但他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專心引導龍蒼昊灌入他體內的靈力，一點一點撫平體內經脈的傷。
龍蒼昊將他抱得更緊了些，濕熱的呼吸緩緩噴在他的脖子上，他心裏煩躁無比，卻又不知道該拿誰出氣，沉默了半晌，突然咬牙切齒地說道：「剛才那幾個害你受傷的廢物，你幹嘛還替他們求情？」
夏無雲體內疼痛稍緩，聽到這句話，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是他笑聲才一發出，龍蒼昊按在他小腹的手掌便是一緊，他連忙收斂笑容，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伸手從腰畔錦囊掏出一個竹簡，道：「對了，這個東西我早想問問你，裏面那個圖案你認識嗎？」
龍蒼昊輕哼一聲，從他手中接過了那竹簡，稍微探查了下，目光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只可惜夏無雲看不見他現在臉上表情，只能聽到他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聲音：「怎麼問起這個？」
夏無雲頓了頓，道：「你認識嗎？」
龍蒼昊又沉默了會兒，道：「我跟你提到過的魔修還記得嗎？」
他能感覺到懷中的身體僵了僵，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這是千年前魔修被修者追殺之時，魔修中第一高手所用長劍上的圖案。」
「魔修第一高手？」夏無雲低低重複著這幾個字，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當年魔修被十境修者追殺，幾乎傷亡殆盡。最後第一高手死戰斷後，替他們爭取到了一點點時間，讓他們中的倖存者能夠遁入魔界。」即使是龍蒼昊，想起當年那個力戰不屈的悲壯身影，聲音也低沉了許多，「他是魔修第一高手，千萬年來劍修的最強高手，最後竟被自己的同族，被修者十境十大門派高手圍攻到力戰脫力而亡。死前鮮血染透長劍，那長劍帶着不甘、憤恨和同族的鮮血落入魔界，從此下落不明……」
龍蒼昊淡淡說道：「魔修從此也在修者十境絕跡。這個圖案，便是當年長劍劍柄上的圖案。據說那是他的愛人，在魔修被大舉追殺伊始，便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投火練劍，贈予他用來保護同門的長劍。」
夏無雲有些震撼。
歷史已經湮滅在了時間長河之中，可是沒想到看似平和的修者十境，竟然有過這樣慘烈的過往。
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圖案……」龍蒼昊又道：「你怎麼會注意到？這上面的文字，你應該不認識才對。」
夏無雲遲疑了下，要不要告訴小龍，自己竟然是在大師兄的肩上見到這個標記的呢？
龍蒼昊看了他的後頸一眼，道：「不用說我也知道，是從你大師兄那裏吧？」
「你怎麼……」夏無雲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小龍早就猜過大師兄是魔修傳人，當時被自己堅決否認。
可是現在……
果然便聽身後傳來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得意：「這還用猜，如果不是和你大師兄有關，你會拿來問我？」
他說到後面又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你大師兄若真是魔修傳人，潛入修者境內絕對不懷好意，你最好離他遠點的好。」
「那你呢？」夏無雲下意識反駁道：「你不也來自妖族？潛入修者境內，難道是為了妖修兩族和平而來？」
「你？！」龍蒼昊怒不可遏，手掌雖然仍然輕輕貼在夏無雲小腹助他療傷，但夏無雲都能感覺到貼在自己身後的胸膛猛烈地起伏了幾下。
他也有幾分後悔，放低了聲音解釋道：「大師兄他不會害我，他對我很好，是絕不會害我的！」
他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充滿了信心。
就聽身後龍蒼昊冷笑一聲，他知道對方肯定又要出言諷刺。
可還未等龍蒼昊說什麼，貼在他小腹的手掌猛然抽走。
水行之力彷彿不受控制般，瞬間從夏無雲身後瀰漫開來。
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騰起的水霧中，細小的閃電噼里啪啦爆炸開來，已將龍蒼昊整個包圍其中。
他連忙轉過身來，身後就要去扶龍蒼昊。
龍蒼昊身體卻往後一縮，厲聲喝道：「別碰我！」
夏無雲被嚇了一大跳。
龍蒼昊喘了口氣，慢慢盤膝坐起，表情逐漸冷靜下來，眼睛看向了夏無雲的眼睛。
「你……」夏無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周圍的水霧，腦海中靈光一閃，「這是金行靈獸的內丹？」
龍蒼昊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里有無奈，有掙扎，有痛苦……但更多的，卻是有些複雜的，讓夏無雲看不明白的東西。
「這是要？」夏無雲又看了看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若我能成功，就能闖一闖你門派禁地。」龍蒼昊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道。
夏無雲眼睛猛然一亮，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龍蒼昊勉強勾了勾唇角，道：「守護我。」
他只來得及說出這麼句話，越來越多的細小閃電便已結成電網，將他連同水霧一起包入其中。
時間彷彿一剎那回到了幾個月前的修羅關外。
天空中，暗沉的影子閃過，一道赤紅色的，巨大的閃電突然劃破了天際。
夏無雲微微仰頭看了看天空，注意力很快便又轉到了龍蒼昊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他說的守護他，但心情卻慢慢平靜了下來。
至少，他還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麼。
原本平靜的夜空中，龍蒼昊正上方的天空中，七顆原本不算明亮的星辰突然光芒大盛，隱隱竟有超越月光之意。
星辰的光芒如同砂礫般從天而降，在夏無雲滿是驚詫的目光中，將眼前的電網水霧全都籠罩在了其中。
他快要合不上嘴了。
修者修鍊時，偶能引發天地異象，但那多半已是到了渡劫期，快登大乘之道，才會引來天地反噬。
這樣竟能引星辰之光為自己所用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可見到這樣異象的，並不只是他一個。
無涯閣失了七星靈獸，掌門震怒，派出查探的那支小隊，剛剛踏入天殘境內，便看見頭頂七顆向來不算起眼的星辰突然亮起。
為首的年輕男子目光深沉，順着星辰光芒垂落之地看去，半晌冷冷說道：「去看看。」
而天空中，閃電劃過的地方，悄悄探出了幾個黑影。
很快，更多的黑影隨之鑽出，不一會兒，便集結成了一小隊人馬。
他們的首領，同樣看了看星辰垂落的地方，低聲說了句什麼，那小隊人馬，開始悄無聲息地朝同一個目標而去。
對這一切，夏無雲都一無所覺。
他內傷未愈，但仍然盤膝坐在地上，一絲不苟地引導體內靈力運轉。
他攤開的手掌上，藍紫色的火焰正輕輕跳動。
兩股勢力很快便摸到了他們身邊不遠處，夏無雲目光微斂，緩緩站起身來。
掌中納入的，是來自周圍樹木的，橫衝直撞的木行之力。
而從腳下鑽入體內的，確實凝重難耐的土行之力。
他咬牙忍受着兩股全然不同的靈力，對經脈帶來的不同傷害。丹田早已脆弱得經不起絲毫摧殘，但夏無雲仍然沒有停止使用噬骨定魄術。
小龍不知為何突然進入這樣的狀態，他只知道，他是自己現在唯一的希望。
「大師兄……」夏無雲微微眯起了眼睛，喃喃的，溫柔地念了一聲。
然後他抬頭看向了天空，手中火焰猛然大盛，藍紫色的火焰將他，連同小龍全都包圍在了其中。
「護！」他單膝跪下，藉以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目光卻是堅毅無比，冷冷看向逐漸在火焰外面顯出身形的兩隊人馬。
「這火有毒。」無涯閣那名領頭的年輕弟子首先發現了火焰的問題，「而且帶着至寒之氣。」
他指揮身後弟子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來，「可惜，滿不能久，裏面那人，絕對堅持不了多久。」
而從天空中來的那隊人，也停下了腳步，靜靜看着燃起的藍紫色火焰，那名首領做了個手勢，低聲道：「主人在裏面。」
他身後跟着的那些人猛然激動了片刻，有人立刻便建議道：「那我們衝進去？」
「不行。」那人盯着火焰看了片刻，才道：「這是離火流影手。」他的目光透過藍紫色火焰落到了夏無雲的身上，「這名修者，是在保護主人。」
他說完，利落地一揚手，帶着身後的人，轉向了無涯閣門人的方向：「我們來替主人，解決掉這些煩人的害蟲吧。」
火焰外圍，兩隊人很快便交上了手。
夏無雲目光轉到他們的方向，他不清楚那些人為何要動手，但只要他們別來攻擊自己，他便求之不得。
不斷有打歪的法訣撞到火焰之上，但比起正面的攻擊，這還在夏無雲的承受範圍之內。
夏無雲的呼吸越來越是粗重，他並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能久一些，便能讓龍蒼昊恢復得更好一些。
無涯閣的領隊此時正處在無比震驚的狀態，先前敗回的弟子，說在海上見到了從未在修者境內現身的神龍身影，他們都以為那些弟子是怕被責罰，所以撒謊欺騙。
但在他眼前這隊人……
不！
或者說應該是妖軍！
年輕的弟子，甚至只在書簡中見到過這些或英俊，或漂亮，外貌皆十分出色的妖者軍隊的身影。
他們全都穿着薄甲，手中的武器各異，但顯然訓練有素，不僅單打獨鬥戰力出眾，配合作戰更是強橫無比。
無涯閣弟子很快便敗下陣來。
年輕弟子一咬牙，揮手低喝道：「退！」
他殺伐果決，本就是無涯閣門下年輕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此時帶着剩下的弟子很快退走，今天發生的一切，包括七星靈獸被人輕易掠走內丹，都讓他太過驚訝。
驚訝到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需要將發生的一切稟告掌門，由他來做最後的決斷。
妖軍的首領等他們全都消失不見，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了火焰之中。
夏無雲仍然喘著粗氣咬牙支撐着火焰結界。
從他們出現，到擊退無涯閣門人，已經過去快一個時辰。
妖軍首領甫一見面，便看出這名苦苦支撐着火焰結界的不過是名旋照期修者，即便有離火流影手，他也很難堅持這麼久才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手掌輕輕貼在了火焰之上。
果然還未有下一步的動作，他面前的結界陡然大亮。
火焰中的夏無雲，已經飛快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他的臉色透過火焰看來，顯得更加蒼白。
火焰結界上，強橫無比的木行和土行之力，讓那妖軍首領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臉色變了變，連忙舉起手，朝後面退開一步，對夏無雲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夏無雲目光眨也不眨，他能看明白那名高大挺拔男子手勢的意思，但卻絲毫不敢放鬆。
哪怕對方退開一步不夠，很快又退開了一步，高舉的雙手始終沒有放下。
他的眼睛看着夏無雲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低聲說了句什麼。
夏無雲就見他身邊的人，突然飛快地散開，將整個火焰結界保衛了起來。
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對方如果突然集體發動襲擊，他絲毫不覺得自己能有抵抗的能力。
毫無保留的，他將體內能催動的靈力催到了極致，組成結界的火焰霎那間也變得更加明亮。
可隔着這樣的火焰，那妖軍首領卻露出驚惶之色，他就這樣眼睜睜看着，火焰中央的夏無雲，唇角緩緩流下了一絲鮮血——
如果被主人知道，這名傳承了離火流影手和噬骨定魄術的年輕修者，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強運法訣，乃至受了內傷……
他不敢再往下繼續想了！
他甚至覺得這片土地或許就會是他的埋骨之地！
兩人就這樣隔着火焰，靜靜地對峙著。
妖軍首領焦躁無比，可夏無雲眼中的戒備之意實在太過明顯，讓他想不出絲毫辦法，能夠很快取得對方的信任。
一個時辰就在這樣靜靜的對峙中慢慢過去了。
夏無雲胸前衣襟被他唇角流下的血染得斑斑點點，但他的目光，卻依然清醒而戒備，幾乎未從妖軍首領臉上離開過片刻。
周圍火焰結界依然強盛，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究竟有多麼糟糕。
妖軍首領心中卻越發焦躁，他打發部下去攔截可能聞聲趕來的修者，但再這樣下去，修者源源不絕到來，他實在無法保證，在越來越激烈的戰鬥中，能不影響到這名小修者。
尤其對方，看起來還是對他充滿了敵意。
夏無雲其實也快撐不住了。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那團似乎已很久沒有變化的閃電，突然有了新的變化。
原本被它包圍着的水霧，正悄然漫過那些閃電，將那些不斷跳動的頑皮精靈逐漸吸入了水霧之中。
星光更加璀璨。
藍紫色的火焰中，暗藍色的水霧越來越是濃郁，逐漸充斥了整個空間。
龍蒼昊越發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這樣慢慢從暗藍色的水霧中走了出來。
他英俊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成熟迷人，舉手投足之間，即便是在火焰外圍，妖軍首領似乎都能感受到強悍無比的水行之力。
夏無雲終於鬆了口氣。
他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對正朝他走來的龍蒼昊有些恍惚地露齒一笑，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他的話還未來得及出口，整個人突然就朝後面倒去。
支撐這麼久的結界，又是在內傷未愈的情況下，已經足以讓他脫力。
比他更快的，卻是龍蒼昊的動作。
所以夏無雲脫力的身體，並未倒在地上，而是落到了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