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皇子夫妻，恰如凡人

章節名：第158章皇子夫妻，恰如凡人

大皇子點了點頭，卻並不再提這個話題，反而是抬頭喚道，「修文，來客人了，倒茶來。」

「哎，來了！」九娘子就聽見後堂有人脆生生地應了，應該是大皇子的丫頭吧，九娘子心裏這麼想着。

大皇子請了姬澈和九娘子一起到了書案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一個女子捧了托盤出來。

九娘子開始還沒太注意，但看見姬澈拱手行禮，這才連忙站起身來，看向這個女子，梳着婦人的髮式，卻是一身極普通的布衣，身量極高，雖然不胖，但卻看得出來骨架偏大，因此顯得特別健壯，圓圓的臉兒，五官雖然不是特別明艷，但勝在耐看，倒也十分大方。

「大嫂！」姬澈行禮道。九娘子這才按捺住心中的詫異，身行禮，敢情，這就是大皇子的皇子妃了？

「大嫂，茵娘給您見禮！」九娘子行禮。

那個被大皇子叫做修文的女子，將手中的托盤放下，連忙上來扶起九娘子，「哎喲，澈弟的媳婦這麼好看！太好看了，這才像個女子嘛，哪裏像我，粗手粗腳的。」

九娘子被她這好爽的嗓門和語氣說得有些臉紅起來，「大嫂……茵娘……」那女子卻哈哈大笑起來。

大皇子在一邊溫和地笑道，「好了，修文，人家茵娘頭一回來，你可別把她給嚇著！」

然後對九娘子解釋道，「你大嫂她出身將門，嗓門大了些，但人卻是極好的，你日後和她相處就知道了。」

姬澈也說道，「大嫂是最好相處的了，還會武藝，你要是喜歡，改日讓大嫂教你幾招，防防身也好。」

修文笑起來，「哎喲，澈弟，你可別笑話你大嫂我了，有你在，我那三腳貓的功夫哪裏敢拿出來見人？你這不是讓弟妹笑話我嘛。」然後扶著九娘子的肩膀，「這麼個絕美的佳人，可別練什麼武藝，動刀動槍的，一點也不好，弟妹，我託大，叫你一聲弟妹，你啊，我看肯定是個極聰慧的！要不，澈弟那眼光，能這麼死皮賴臉的把你娶回來？」

大皇子妃修文，果真像大皇子說的那樣，出身將門，頗有幾分虎女的氣勢，無論是說話，還是動作，毫無女子的嬌柔，也沒有宮中貴人的做作，十分坦蕩自然，叫人喜歡。

大皇子妃修文給幾人奉上了茶水，也坐在了九娘子身邊，「弟妹，你嘗嘗，這是我自己閑來無事炒制的茶，你看看習不習慣？」

九娘子端起白瓷茶盞，喝了一口，驚訝地問道，「這是苦丁？」

大皇子喝了幾口，笑道，「修文，你瞧瞧，你的知音來了，往日總說別人不識貨，這不是，識貨的來了。」

大皇子妃修文拍着手道，「還真是的，弟妹，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快說說，你怎麼也知道這苦丁的？這滿皇宮，就沒有一個人敢喝我這苦丁茶的，要麼嫌苦，要麼就嫌不夠高貴，嗬，還是你識貨！」

九娘子微微笑道，「怎麼會呢，這苦丁茶最是解渴、生津、通血活絡的呢，最是難得的，入口雖苦，后味卻是無窮，叫人不由思及自身，由苦而甘，人生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九娘子一番話說完，大皇子便拍手道，「真是聽茵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澈弟，你今兒帶茵娘來，是炫耀的不是？這麼好的姑娘，你上哪去找來的？」

大皇子妃修文也說道，「可不是，才剛我也是這個意思，只是不如茵娘你說得這麼明白，瞧瞧，咱倆可是志同道合了。」

姬澈帶着幾分驕傲地笑着，「茵娘着實聰慧，更難得的是，這些個道理從她嘴裏說出來，總是那麼讓人信服，那麼熨帖。」

九娘子的臉有些發燙起來，其實這些話也都是她從書上看來的，「讓您見笑了，茵娘不過是隨口那麼一說，也都是書上瞧來的。」

「那麼多看書的人，讀書的人，我可沒聽誰這麼說過，茵娘，你就不要太過自謙了。這個弟妹，我喜歡，澈弟，日後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可是頭一個不依的！」然後又對九娘子說道，「弟妹，日後若是受了委屈，只管來找我，我保證帶人給你打上門去，看誰還敢不服？」

姬澈笑着沖九娘子說道，「瞧瞧，今兒帶你來是我考慮不周了，誰知道你竟然能拉到這麼大一個替你撐腰的人！」

九娘子湊趣道，「那我可不管，反正大嫂說了，她替我撐腰，以後啊，你可別想欺負我！」

九娘子的話將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都逗笑了，大皇子妃說道，「正好也到了飯點了，今兒就留下來用膳吧。」

姬澈微微猶豫，「可以嗎？您這裏……」

話沒說完，便被大皇子微笑着打斷，「無妨的，你和我的關係，父皇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我和你大嫂自己耕作，醉心於農事，父皇……還有貴妃娘娘也都是知道的。」

他們的話里似乎都有深意，九娘子並聽不懂，但是卻能感覺到二人之間的那種默契，大皇子這麼說，姬澈便不再多說。反倒是大皇子妃站起來，對姬澈說道，「既如此，那就麻煩澈弟將茵娘借我用用了，多了兩個人，我就有點手忙腳亂了，澈弟你也知道你大嫂我的，練武沒問題，做菜嘛，這個功夫還有待提高。」

九娘子驚訝得不得了，才剛大皇子妃自己親自上茶就已經夠讓她吃驚的了，這會兒聽她的意思，似乎連下廚做飯這種事，她都是親力親為的，就更加不能理解了，但還是跟着站起身來。

大皇子妃對九娘子的驚訝瞭然於心，笑着說道，「走，茵娘，咱倆先去菜園子摘菜去，我再細細和你說。」說罷，上前一把攬住九娘子的肩膀，「澈弟，你和他先說會話，我們去忙去了。」

大皇子妃修文的胳膊強勁有力，攬著九娘子肩膀的手，力道上感覺甚至比姬澈還要強幾分，九娘子被她這麼攬著出了正殿，穿過一道月洞門，到了後園。

與前院的簡樸一樣，後園簡直就像個普通農家的後院，挺大的院子，被劃成了還幾塊地方，種植了好幾樣青菜，蘿蔔什麼的，院子角落裏甚至還搭了個窩棚，九娘子地問道，「大嫂，您不會還養了……」

大皇子妃修文點頭道，「對啊，你怎麼也知道這個，一般人家的閨秀別說知道了，就是聽都不曾聽過吧，我養了兩頭豬，準備等過年殺來吃呢。」

九娘子這回真的是被她給震住了，大皇子妃卻滿不在乎地說道，「怎麼，是不是覺得很怪？不合時宜？」

不待九娘子回答，她自己就說道，「其實，大皇子和我，被圈禁在這裏很久了，除了種菜養豬，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呢？一開始是打發時間，時間久了，倒真的也參悟出一些樂趣來了。」

大皇子妃一直是恨開朗的，說話也是直來直去，並不曾有情緒低落的時候，但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笑着的，但卻能讓人感覺到幾分自嘲，幾分落寞。

「大嫂，可是，為什麼您和大皇子會被圈禁呢？」九娘子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大皇子妃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兩個竹籃，遞了一個給九娘子，「為什麼？呵呵，皇家子弟，哪裏來的為什麼，無非就是那些唄，大皇子是長子，出身雖然低賤，但也是皇室貴胄，打壓什麼的，也是很正常的。茵娘，你摘那邊的青菜，要嫩些的，我去這邊。」大皇子妃簡單說了兩句，然後指導九娘子摘菜。

九娘子看着大皇子妃提着裙子就下了泥地，自己也只能跟着下了泥地，好在天氣晴朗，菜地里並沒有特別多的泥土，摘菜這種事，雖然九娘子很久沒做，但也不是一點都不懂的，那個世代，她的祖母就喜歡侍弄菜園的。

九娘子一邊摘菜，一邊問道，「大嫂，平常這些活計都是您自己來的嗎？怎麼不讓宮女們做？」

大皇子妃直起腰來，「就我和大皇子兩個人，沒什麼可忙的，我自己做這些事，還好打發時間一些，要不然，日子該多難熬啊。」

九娘子愣了愣，這是第二次聽到她提到打發時間了，看來，這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確是被圈禁了很久了，只是不知道姬澈和他們的關係到底是怎樣的。

摘完菜，二人從菜地里出來，雖然很小心，但九娘子的鞋底也已經是沾滿了灰塵和泥土，大皇子妃笑道，「沒事的，待會我給你弄弄就好了。走，咱們去廚房做飯去，聽澈弟說，你是不是很會弄菜？」大皇子妃一邊走，一邊問道。

九娘子挽著菜籃，裏頭裝滿了綠油油的青菜和幾根大白蘿蔔，「，我也只是會說而已，指揮丫頭做還行，自己……還真沒動過手呢。」

大皇子妃大笑道，「哈哈，無妨無妨，我也不精通，每回做的飯菜，大皇子都要將就著吃，今兒咱們兩個人，怎麼也要比我一個人強不是？要不，你來指揮我，我來做？」

二人說笑着往廚房走去。

廚房不大，但很整潔，東西不多，牆角的架子上，擺着不多的米糧，還有幾個醬菜缸，和普通人家的廚房並無兩樣。

廚房裏只有兩個年紀大的嬤嬤，一個正在燒火，一個正在案板上和面，見二人進來，嬤嬤趕緊起來行禮。

大皇子妃將竹籃放下，對那個和面的嬤嬤說道，「你去把菜都洗洗吧，這個我自己來。」

那嬤嬤應了，拿了大皇子妃和九娘子的竹籃去洗菜了，另一個繼續燒火，大皇子妃拿了兩件圍裙過來，遞了一件給九娘子，「給你，咱倆來試試身手吧。」

九娘子接了過來，二人洗了手，便開始了，大皇子妃和了面，做了刀切麵條，九娘子則看着準備好的青菜、蘿蔔、白肉什麼的，和大皇子妃一起做了幾道菜，都是極簡單的家常菜，炒青菜，燴蘿蔔絲，豆腐白菜肉湯，還有用雞蛋做了個蔥花跑蛋，因為有手擀麵，九娘子又切了一盤蔥白蔥絲，黃瓜絲，胡蘿蔔絲，拌了一碗黃豆醬，調了一碗滷汁，打算澆在麵條上。

二人做好了，拿托盤裝好了，一人端著一個托盤迴到了東間，全程沒有一個宮女嬤嬤上來幫忙，竟然全是二人親手做的，九娘子直忙得滿頭汗，無論是在閣老府，還是在平國公府，九娘子都還是頭一回這麼親力親為。

看着二人端了飯菜上來，大皇子連忙將一張桌子搬了過來，將二人的托盤接了過去，贊道，「哎呀，今兒託了弟妹的福了，竟然能吃上這麼好的飯菜呢！」

看大皇子說話的表情，竟然完全不像是在作偽，九娘子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這可不是什麼一般的地方，要知道，這裏可是皇宮！就自己看到的庄福宮，或者是交泰殿，抑或是德昌的隨從，誰不是極盡奢華和享受的，偏偏身份同樣貴重的大皇子，卻如同一般百姓，過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生活。

姬澈瞧出了九娘子的疑惑感慨，上前來，暗暗捏了捏九娘子的手，「大嫂，辛苦你了！」姬澈說道。

大皇子妃笑道，「你該說你娘子辛苦了才是！她肯定是沒幹過這活吧，嬌養大的姑娘，倒跑到我這受苦來了！不過，澈弟，我還真得好好誇誇你這娘子，雖然沒做過，但做起來，這手上的活，可一點都不含糊，是個過日子的好手！」

九娘子將菜一一地擺好，笑道，「大嫂，您可是太抬舉茵娘了，茵娘這一次也是趕鴨子上架呢，平常都是丫頭在做的，茵娘實在是汗顏！」

大皇子妃給大皇子親自調好了一碗面，遞了過去，「聽聽，又自謙了不是？你這樣的媳婦啊，滿京城裏可是找不到第二個了，當然，除了我之外！」

大皇子挑了一筷子面，細細地吃了起來，還趁空說道，「這是真的，茵娘，這京城啊，像你大嫂這麼好的媳婦，我看啊，也就是你了！」

大皇子妃白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溫和地給大皇子妃搛了一筷子青菜，「娘言語子，辛苦了！」

夫妻二人簡單，平實，沒有過多的言語，但是卻與九娘子到這世見到的任何夫妻都不一樣，不同於甘閣老和甘太太二人之間的制衡，也不同於平國公和平國公夫人之間的虛與，更不同於姬漣和陳氏之間的互相利用、欺瞞，而是更像這世間的平凡夫妻，你替我搛菜，我替你擦嘴，那麼樸實，那麼真實！

瞧着眼圈微微泛紅的九娘子，姬澈碰了碰九娘子的胳膊，「怎麼了？迷了眼了？」

九娘子回過神來，低頭掩去淚意，「沒什麼，有沙子……」

姬澈輕輕握住了九娘子的手，「茵娘……」九娘子抬頭，瞧見姬澈眼裏的感動和暖意，九娘子用力地回握住姬澈的手，二人之間雖無言語，但一種默契和心意卻在二人之間緩緩流動。

這頓飯吃得很自在，很開心，沒有什麼規矩、禮儀，也沒有什麼講究、說法，四個人說說笑笑，指指點點，吃完了，一起動手收拾整理，大皇子和姬澈將桌子弄乾凈，九娘子和大皇子妃去端了茶來，又喝了茶才告辭。

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一起送了二人出門，沒有像貴胄那般，讓下人送，而是二人攜手將姬澈和九娘子送到宮門口，他們夫妻二人並肩站在門口，送了姬澈夫妻二人出了甬道，上了去宮外的路，這才回身。

木生和練嬤嬤迎了上來，幾人默默地出宮，直到外宮門口，水生和銀丹才趕了平國公府的馬車來接，姬澈和九娘子上車，馬車才慢慢地走出皇宮，往平國公府駛去。

天色漸暗，晚霞堆積。九娘子靠在姬澈肩上，許久才輕輕嘆氣道，「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這樣的夫妻，真好！」

姬澈沒有言語，九娘子又問道，「可是，為何他們會被圈禁呢？」

姬澈將九娘子的頭扶了起來，「茵娘，今日我帶你見大皇子，就是要告訴你這個的。大皇子，他是先皇後身邊的宮人所生，出身極低，這你知道了吧？」

九娘子點點頭，「嗯，你說過了。」

「我沒說過的是，皇上和先皇后伉儷情深，但先皇后卻去得太早，這裏頭，也有這個宮人的因素在裏頭……皇上他，不喜歡大皇子……」姬澈輕聲說道。

九娘子有些了解，但還是有些疑惑，「就算不喜歡，也用不着圈禁啊？再說了，先皇后沒有自己的孩子嗎？」

姬澈搖搖頭，「先皇后她是個性子極剛烈的女子，寧折不彎，我也是聽母親說過的，說她以前有過孩子的，但是卻被她自己打掉了……」

九娘子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秘辛，禁不住詫異地捂住嘴，「怎麼可能？哪有這樣狠心的母親……」

「就是這樣，先皇后才去得這樣早……皇上他因此恨極，大皇子也是無辜的，但當年，先皇后卻是待大皇子極好，極好……」姬澈說話似乎有些不清楚。

被學生和自己的作文感動！